简求春抱紧她,垂下眸不吭声,似是同意她发疯的论点,同时有无意拉开与余桐生的距离。
“四爷,她、她本来就不知是哪冒出来的,现在又……真要让她跟着吗?”中年汉子结结巴巴道。
余桐生沉默不语。
“这丑丫头见人还是见鬼,我都在这儿,谁想越过我,也得看我碎尸剑允不允?”呜,恶霸哥哥,是我误会你了!她一点也不介意被这样拎着,还非常配合地环住恶霸哥哥的腰身。
南宫朗又拢着眉头,任她抱着。
他只是不爽这些人“舍人为己”的精神,这小丫头赖他什么赖?她偷觎着那高大的鬼就停在南宫朗面前,细细观察着南宫朗。
不知是那人真不敢再上前,还是南宫朗浑身散发着杀气,总之,那人就是停住了。
恶霸哥哥比佛祖还灵!她靠他了!
“小妹妹,这四人都是我的好兄弟,感情却忘得彻底,唯有你,我割舍不掉。他们命中过于凶残,命盘非常人所能承受,天机不可泄,总之,都不是你能招惹的。”不不,现在她觉得这恶霸哥哥好极得痛哭流涕。
“不过,走过奈河桥,前尘往事依旧。你要活着,就别再接近这几人,他们,尤其这个少年,他是我五弟南宫朗……”
南宫朗能挡得了鬼!他太好了,好到她感动得“我喜欢恶霸哥哥……”胜过喜欢一个鬼,呜……
南宫朗虽然听见,但也没说什么。与其说,他撑着碎尸在防鬼,不如说他是做给那些村民看的。鬼?世上哪来的鬼?多半是小孩子吓坏而已。
“现在,你告诉他们,刚才他们烧的书,我收到了,这书,我一直在等着,没有想到不及成书,我便魂归地府,若他们能能活得过今晚,记得下次续集出来再烧给我。”
什么啊。
“说!”
她非常识时务,哽咽着:
“这鬼,说收到你们烧的东西了,下次续集出来,要再烧给他。”
这四兄弟闻言惊愕。
“别放下剑别放下剑,恶霸哥哥,别放下剑,他对你不好,他说你是坏蛋,你放下剑,我就完了!你是好人你是好人!”
“小姑娘,刚才你看见我们烧书了?”
“没有……没有……”她哭着:“他还说,他将在地府任官职,不必担心。以后你们各自保重。”
“我的尸身是他们四人葬的,自然该报答。这是我最后一次上阳间,你告诉余桐生,立即走,不要回头,离此不远,正有一批恶寇冒雨而来,再不走会撞上的。”她一个字也不敢漏的说完。
余桐生闻言,眸光抹过疑虑,深深地打量她。
那鬼目光落在南宫朗无惧的脸庞,摇头道:“修罗之姿,毁灭天地,原来这四人中确实出现一个连皇朝都无法控制的人,我早该看出来,只是我想他年轻,纵有妖气也不会是他……接下来的话,你可别说,否则黑白无常会找上你的。”
她不说她不说,她发誓不说!不过,可不可以别告诉她啊!
“我的一句话,绝抵不过命定。你们这里头死伤十人,不管你们逃多远,最终,离世十人,绝无遗漏。就如同你的命,无论你再怎么逃,都不是这世间人,迟早得回去的。”
余桐生决定赌了。“冒雨赶路。”即使这些流民早已疲惫不堪,要命就得上路。
于是,在黑漆漆的夜里,一群人偷偷摸摸地逃难了。虽然老弱妇孺偶有倒下,导致逃命速度过慢,但没有人敢抗议,相互扶持再继续赶路。
这四名年轻人大可指袖一走了之,但还是留下来,光是冲着这点,村民心中感激,谁也不敢抱怨。
尤其四人中那最年少的天神殿后,谁都能感觉他的厌烦。如果他突然离去,等同失去了一名有力的保护者,谁敢惹毛他?就怕他一句“就地解散”,大伙全完了。
南宫朗扛着剑,勉为其难守着后方。他是巴不得立即出现大军,好好杀他一场,偏要以保住这些的人命为重。
有个小身影气喘吁吁落后了,他哼声道:
“你要落在我后头,我可不理。”
她吸吸鼻子,非常渴望地看着前头的简求春。
“你看他也没有用,他得背着孕妇呢。”他讽笑着。
“鬼会发现你呢。”南宫朗唬她。
“恶霸哥哥的腰带系着我,我就不怕鬼了。”
“大难来时,我直接砍了腰带,瞧你怎么办,没遇鬼也教坏蛋给杀了。”他毕竟年少,少有人这样跟他抬杠,一时忍不住回她二句。
“这……生死有命,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别让我太痛就好。”她苦着脸答道。这事她倒是看得开,她想,她年纪这么小,应该没做过什么坏事,就算到了下面,把眼睛闭一闭,求阎王爷赶紧送她去投胎,眼不见为净就是。
南宫朗惊诧地看她一眼。这小丫头说得倒是云淡风轻,一点也不像是十岁以下的孩童会说的话。
“到时候你所谓的生死有命,是我先去救了旁人而舍了你呢?你总是会怨的吧?”
她非常认真想着他的问题,最后答道:
“恶霸哥哥跟我不熟,会先去救你喜欢的人,这是无可厚非的,就像我,会先救求春哥哥一样,我自然不能怨你。”她老成的叹了口气,道:“不过,我希望这事别发生,至少,让我先看看求春哥哥的家,他说、迷周城里他有间小宅子,里头有好睡的床,温暖的厚床被,我还是头一次听见这样厚床被,想躺躺呢。”
她拉拉身上破旧的绿色薄布,打了个冷颤。南宫朗皱起眉头。听她之意,求春想收留她。求春是怎么了?留个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小娃儿,简直是自找麻烦啊!他没再接话,见他愈走愈慢,遂一把拎起她的衣领,硬是拖到身侧。
“还不快往前走!说不得后头有人在追,连鬼也在追你!”他又吓她。这懒惰的小人儿,很容易吓的。
果不其然,她被吓着一跳,连忙小跑步冲上前。
南宫朗哈哈一笑,朗声道:
“小丫头!”
她一脸委屈地回头。
“我叫南宫朗,以后入了城,会常见到的。”
“……我忘了我的名字。”没法告诉他。
“我就叫你小笋干!”
没听见没听见,这么难听的名字她才不要。她立时混进村民里。
那些村民一看是她,刻意跟她保持距离。
南宫朗见状,面色立沉。
“你别怕,”莲花来到她身边,道:“这四位哥哥都是天神降世,来保护我们的!”
天神降世?他们的大哥都已经去做鬼了,这四人真是天神吗?她鼓着腮帮子,大雨淋湿她一身,没一会,她又跟不上了。还是莲花拉着她,二个小人儿才勉强跟进队伍里。
两方厮杀,是自快天亮时开始的。
当时雨势渐小,天际已有薄白,几十名穿着破烂军服的流寇发现他们,双方尚未有反应,身体已经出现本能反击。
杀杀杀!几年的皇朝内乱,已经练就人人拿刀本能砍人,不砍人就会死,砍了人才有活命良机。
李家村的村民四处逃散,莲花紧紧撑住她的小手。
她第一次看见杀人如砍柴的景象,一时干哎不停。这四个哥哥明明看起来都是斯文人,杀起人来却毫不手软,甚至像以砍人头为乐一样。
其中,以南宫朗最为年少,但杀人行云流水,杀得兴起时竟会哼着小曲,她一时傻眼,打从体内阵阵发寒,一时之间只觉这里是人间地狱。
纵使四人能以一抵数十,有些村民还是倒下了,她想抽手,但莲花不放手,只好硬拖着莲花偷偷摸摸退出战局。她们个头小,只要躲到树后头,说不定能逃过一劫……
“他们有马!”墨随华叫道。有马就难办了!有人骑着马冲进村民里,挥刀砍着,余桐生挥舞着长枪,硬是将那骑士扫了下来。但骑士不只一人,一时间村民惨叫迭起。
南宫朗双目通红,一剑杀得尽兴,杀到嘴角发笑,人人先是轻忽他的外貌、他的年龄,却不知他是兄弟间最为残忍的一人。
他年仅十二,自有记忆以来,就懂得握刀,后来正逢遇上皇朝内乱,简直让他如鱼得水,置人于死地一向是他的专长,他巴不得把皇朝里的败军全经他的手杀个精光。
一场酣战不知持续了多久,倏忽一声:
“朗弟!”
相处几年的情分,南宫朗自然明白那一声呼喊是何意,他回过神,瞧见好几匹马正冲身什么花跟那小丫头,准备逃亡去。
他的距离最近,最能救人,没有多想便疾奔过去。
中途,他顺道再解决迎面找死的恶寇,就在这片刻间,他听见那小丫头惨叫,定睛一看,瞧见那些骑士里竟有人将她俩一把抓起分头奔去。
他暴喝一声,一剑挥去,斩死挡住去路的流寇,随即争掠追去,但这一拖延,他终究追不上马速。他微微眯起妖眸,举起碎尸。
余桐生眼尖,断然喝道:
“救莲花!”
同时,墨随华运起内力,喊道:“朗弟,先救莲花!”
南宫朗清啸一声,一剑划下,剑气直逼而去。连点预兆也没有,正在奔跑的马匹竟然切成两半,那骑士自头颅裂至背腰,鲜血尽喷空中。
莲花顿时跌落地面。
南宫朗看也没有看向她,满面杀气,直勾勾锁住已经追不上的另一匹马。
忽地,简求春掠过他,直追而去。
“求春!”余桐生叫道。南宫朗冷冷地看着莲花挣扎爬起来。
落在强寇手里,绝对不会有好下场。那小丫头看起来很好,那些人多半不会凌辱她那种扁平的小身子,等求春追上时,八成、甚至更看见的应该是一具尸首吧,他想。
他眼目低垂,注意到染血的草地上有朵小白花。这朵白花真幸运,马蹄乱践,竟然没有踏死它。墨随华走过他的身边,抱起幸运的莲花。
“为什么选择她?”南宫朗头也不回地问道。
“如果我不代你选择,你会一并连她俩都给杀了。”在他身后的,正是余桐生。
“若我心中有想救的人呢?”
“你哪来想救的人?”顿了下,余桐生说也许是真心也许是借口的原因,“我只知一个莲花,别一个叫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危急之际,我脱口的,自然是有名字的。”总不能上他喊着:“救那个不是叫莲花的”吧,等他喊完了,朗弟那剑也早下去了。
墨随华抱着面色苍白的莲花走来。
南宫朗缓缓抬头,看他一眼。
墨随华明白他的心思,不甚在意道:“总要救一个的。我们不知道她的底细,她自称能见鬼,谁也不知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也许她别有心思。”
妖眸盯着莲花,他残忍而有趣地笑着:“你不是心地善良吗?现在活下来的是你,你是内疚到宁愿把活着机会放给别人,还是心喜自己获救了?”
莲花惊神未定地瞪着他。
“朗弟!”
南宫朗调头就走。
***
一觉醒来,心情恶劣。南宫朗拉过长衫利落换上,步出七焚园,逛城街去。这一年多来,皇朝局势渐稳,日前太子终于登基,但隐忧仍在。当年先皇驾崩,太子还没坐暖龙椅,皇子们各自挟着势力恶斗,策动兵变,于是太子数次被迫逃难去。如今太子已成皇帝龙身,但内乱尚未完全平定,只怕接下来这几年仍会是个充满血腥的皇朝。
南宫朗漫不经心,徐步在长街上。
迷周城乃七焚立基之地,从来没有被攻陷过。自内乱以来,城内军兵巡视甚严,但气氛与其它城镇相比,是平和繁荣许多了。
士兵队长经过他时,恭谨地退至一侧,他视若无睹,负手离去。
新来的副队长早就傻眼,头一回看见天人下凡……他结结巴巴地,“他……他…… ”是男是女?比任何一个地窑的女人都我见犹怜,人,但再过二年,这相貌是偏男相的妖艳了。
“他是皇上身边的人,以后见了他,一律敬上三分,懂吗?”
“皇上身边的人……不就是那个七焚……”这种闲言闲语南宫朗根本不屑听,但他耳力好,即使走了老远,依旧听得一清二楚,如同城时百姓看他几年也看不习惯,他一出现人人就傻得跟楞头小子一样。
他哪天要是火大,也不想再忍气吞声听余桐生的劝告,必会——
“朗爷,要玉吗?你要什么玉尽管拿!”
南宫朗美目轻瞟,发现自己正站在卖玉的破摊子前。
金银珠宝他没兴趣,玉佩之类的他向来也看不上眼。
然而,他的目光落在一块玉佩上,不受控制地拿了起来。
“五爷喜欢这玉吗?这玉是仿玉,配不上您的,但如果您喜欢,请务必收下。”玉贩子殷勤地讨好道。
这玉翠得无瑕,让他想起一双眼睛。
这一年里,他时常想起这双眼瞳,有时在梦里,也被迫看见这双眼,令他火大起来。
“爷?”
南宫朗掏出一锭碎银弹向玉贩子怀里。
“不,不,小的不能收……”
“你当我专白拿的么?”冷冷扫过,玉贩子立即噤声。他收起玉佩,又在迷周城里安步闲逛。
家家户户忙着过冬,今年的冬天有些偏冷,就跟去年一样。去年的冬天,他也能闻到自身的血腥味,那么的冷寒……她却连条暖被都来不及盖上。
他咬咬牙,啧怒着。他也不是没有亲眼看过无辜幼童枉死,为何只对她印象深刻?
走了一阵,南宫朗来到求春的宅子,不由得停下脚步。简求春偏静,不喜人多,不住在七焚园里,反在巷里另购一间宅院。
他一时无聊,不请自来,推门而入。
男仆立刻现身,道:
“五爷!”语气掩不住惊异。
南宫朗淡漠扫过他一眼,注意到他底盘甚稳,是个功夫上等的练家子。
如果说,他是个杀人如麻的魔鬼,那七焚也好不到哪去,求春貌似书生,但死在他双手下的数目绝对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七焚独来独往,从不特意雇请懂武的奴人,为什么求春他……
“五爷,三爷现在不在府……”
南宫朗摆了摆手。“我知道他不在府里,这府里还有谁?”
那男仆一怔,道:
“这府里尚有一名奴人丫头,一名奴人厨娘……”
“说!”
“还有三爷带回来的春花小姐。”
“春花?”求春何时藏了女人?南宫朗本不是多事之人,但鼻间忽有淡淡的药香飘过,他举步绕过大厅,亲睹一名二十左右的奴人丫头端药往后面的小睡房而去。
连这奴人丫头也有底子?只怕连厨娘也是个不弱的高手,到底是什么女人让求春视若珍宝,找来三个功夫高强的奴人护卫?
这勾起他的好奇心,遂跟着那奴人往后头小院走去。
“五爷……”
南宫朗负手冷睨他一眼。那一眼立即让男仆止步,垂眉低声说着:
“五爷,小姐还病着,受不得惊吓,请五爷……”
“一个弱女子也能得到三爷的青睐,我倒真要去看看了。”语毕,瞧见那女奴人拐过转角,走进一间小房,他遣退男仆,跟了上去。
简求春的宅子在精不在大,一间客厅,一间书房,小小的厨房,四间睡房。
他来到那女奴人刚进的房门前,垂着玉容听着里头的对话。
“这药,真苦。”童稚的声音叹着气。
南宫朗一怔。
“好小姐,良药虽苦,等你喝完了,伤口自然快快好。”女奴人笑哄道。
“哪快好?我都喝了快一年了。”还在叹气,乖乖一口一口喝完。
这声音真耳熟。这不是求春的女人么?怎会是孩童的声音?南宫朗本来顾及兄弟情分,只在门口听听而已,现在他抬眼一看,那女奴就在床前,遮住那叫春花的姑娘……他眯起眼瞳,睢见轻轻晃在床外的两条小白腿。
是个小孩子!
“小姐真乖,咯,该换药了。”
“我要不乖,你一定跟求春哥哥打沁报告。”那孩童一声叹气脱了衣服,背过身去。
南宫朗定在当场。
小小白白的背上自左肩划向右下腰际边缘已在溃烂,光是看着也觉得疼。
好长一道刀伤,几乎见骨,那婢女轻轻上药,不时听见那叫春花的闷哼。
“很痛吗?”
“还好……一点点而已。我的伤有好转吗?”
“……有,好很多呢。”那婢女细心地为她扎上干净的长布,拉好她宽松的小衣服。“奴人想,再过几个月,就能完全康复的。”
“哎,上回你也这么说,现在都入冬了。”春花困困地揉揉眼睛。“姐姐熬的药真有用,现在我又困了呢。”
“困了才好,多睡点就早点好。”女奴人帮她趴着睡,再替她盖上暖被。
“现在我睡了,晚上一定睡不着。”春花咕哝着。
她笑出声。“小姐不管白天睡多久,一过一更天,照样一觉到天亮。”她愈说愈轻,因为床上的小人儿已沉沉入睡了。
她收拾药碗,来到门口,福了福身。
南宫朗没说什么,反身走回院里,等那女奴人跟上后,他问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奴人听三爷提过。”
“里头那丫头是求春带回来的?”
“是。”
“什么时候?”
“奴人是今年初春来的,那时小姐已经在府里了。”今年初春?当日简求春一路追去,就再没他音讯,直到三个月后他自动回到迷周城,也没再提这事,大家都当那小丫头已死。倒没想到……求春会瞒着他们。
“她背上的伤是怎么来的?”那伤,溃烂着,说有治疗过他是完全不信。
“奴人奉命照护小姐时,小姐就已经带伤了。”
南宫朗立即转身,眯眼瞪着她。
“简求春是请了什么脓包大夫,拖了这么久连点小伤都治不好?”
“三爷自城外带了许多大夫回来,可是小姐体质特殊,全用效用。”
南宫朗寻思片刻,随意挥了挥手,步进房里。
那女奴人欲言又止,但慑于七焚五爷的恶名,只得无声无息地退下了。
七焚五爷年仅十三,生得像是梦里下凡的天仙,乍看之下,勾魂摄魄的绝色是如温月般的温暖,但只要他眉目一厉,便显妖异。
这样的人,能不惹就不惹。
南宫朗肆无忌惮地走至床边,瞧见她面对床里头睡着。
原来她还活着……他轻轻哼了一声。那么,他的恶梦的意义何在?
“求春哥哥吗?”她轻声问着。
“不是。”他冷冷答着。
她轻噫了一声,费力地转过身子。床边站着一个大哥哥,他穿着精绣的长衫,高贵得像是书里的皇帝。她再起头——呆掉了。
这样的眼光,南宫朗不陌生。他瞧她的脸蛋依旧平凡,眼神……他的梦里,记不住她的长相、她的声音,但一见她的眼睛,他就能认出她来!这样平凡的眼睛……这样平凡的眼睛……竟然能在他梦里不停地骚扰他!
“你是朗哥哥吗?”
“你还记得我?”不知为何,心里跃上一抹喜悦。
她讶了声道:“我们见过面?”
他立时眯眸。
他一时看傻眼。这哥哥就算是凶巴巴的,也是这么赏心悦目啊……如果能天天看见他,那她就能多忍着点痛了。
“你忘记我了?”他语气略有肝火。
“我确实没见过你啊。求春哥哥说,他有个义弟比他还漂亮,漂亮得像画一样,你真是画里走出来的吗?哥哥,你长得真的好美。”美到她想摸摸,确定是不是画里出来的仙子。
南宫朗瞅着她,沉默下来。她的记忆力真这么差?怎么可能?他算是害她的凶手之一,她不把他记得熟了才有鬼,怎会不认识他?
他对自身容貌虽无任何感觉,但也笃定只要看过他的,哪怕只有一个照面,从此不会再忘。
她怎会忘了?
一个小孩会不会骗人,他自然看得出来。春花童言童语,神色自若,真像是初见面的人。
求春、春花、春花、求春……“春花,你的名字是求春取的?”
“我一醒来,求春哥哥就叫我春花了,他说,我俩是远亲,名字都有个春字。”她仰头累了,又舍不得移开视线,低声说,“哎,如果是求春哥哥回来就好了。”
“我来不好么?”他冷冷地问,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惦记她这么久,他可以确实的是,从今天开始,他再也不会被这双平凡的眼睛纠缠了。
(乱码 略)他慢腾腾地取出那块仿玉。
她轻讶一声,眼瞳闪闪发亮地轻抚玉面。仿玉而已,由得这么高兴?
“你喜欢就拿去吧。”他大方道。
“求春哥哥说,无功不受禄,”她笑得眼眯眯,小心放至胸前,让体温熨着。“哎,可是我很喜欢呢。”好像有什么自心口流进体内,真的有点困了。她有好久都痛到睡不着还得装睡,现在真是眼皮重重了。
“真是土包子。”他不以为意道。
她还是笑咪咪地。“拿人东西,与会 消灾,哥哥,等我身体好了,我一定送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