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因为公主住在了树林里,原本放在树林里的食物被移到了河边的帐篷。”娜托娅叹了口气:“半夜山洪来得太突然,根本来不及换地方。”
“那现在?”桂嬷嬷深知在外行路,尤其在这莽莽山间,供给是有多重要。
“还好白大人将尼婆罗的食物安排在了地势高一点的地方,这才保留了一些。”娜托娅说到“白大人”时,眼中又添了一层悲伤。


愁云蔽日万里凝4

“除了食物,人怎么样?”桂嬷嬷想到那些兵士的帐篷也多驻扎在岸边,此刻心都提了起来。
“林大人发现的早,但还是有数十名侍卫被大水冲走,几十位侍卫受了伤,轻重不一。”娜托娅看看外面,压低声音:“马匹也被惊散,只有几匹回来了。”
“没有马,往后的路怎么走啊。”阿玛勒惊呼道:“公主那辆车就得4匹。”
娜托娅点点头:“好些伤员腿受了伤,怕是一时半刻走不路啊。”
“出了山就好了。外面是京南,彰轩境里一等一的繁华之地。”桂嬷嬷嘴上这样说,可看着外面青山连绵,苍峰巍巍,自己也觉得走出去怕是很难。
“若是在这里休整几日,不知会不会好一点。”阿玛勒此刻也觉得情势紧迫,她虽不愿公主远嫁,背井离乡。但更不愿香消玉殒在这样荒凉的山中。
“下面河滩已被水淹了,林大人正派人找其他落脚的地方。”娜托娅对阿玛勒说:“听说前面十几里有一处寺庙,林大人派人过去看看是否可以接应。“
“阿弥陀佛。”桂嬷嬷念了句佛:“十几里也不算远,倒是可以先请娘娘过去歇下呢。”
众人脸上带上点喜色,也不如之前那般焦虑。只是娜托娅依旧不展愁眉,眼里也是伤悲。
桂嬷嬷敏锐地发现了她的异常,轻声问道:“可还有什么事么?”想了想又道:“方才一直没听你提起白大人。”
娜托娅深深叹一口气:“昨夜白大人出去巡视,至今未归。他们在河中浅滩上发现了他遗落的风灯,是从上游漂下来的。”娜托娅说到此已带了哽咽:“有人猜测,可能白大人已遭遇不幸。”
桂嬷嬷听到最后,心头震荡,想到虽然接触时日不长,但白鸿轩倒是个明白事理的人,若真是遭遇不幸,实在令人惋惜。
她身边的阿玛勒却几乎不能相信,一把拉住娜托娅:“你说白大人他怎么了?”
娜托娅被她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见阿玛勒一夜未合的眼睛此刻充满血丝,满是不可置信,震惊、疑惑,还有一点点的……
“他们说,白大人可能在上游突遇山洪,来不及躲避……”娜托娅垂下眼帘:“昨夜山洪来势汹汹,林大人已安排了侍卫们去寻找,只是至今还未有消息,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阿玛勒不敢相信,如果白鸿轩就这样被天灾除掉,那么是否也太得来全不费功夫了。让人难以置信外,也难以接受。
“真是可惜。”桂嬷嬷摇摇头:“那么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你们说谁没了?”一个声音,带了惊讶与疑惑响在身后。
三人回头,夏丽雅披了件墨色优昙披风,被蕙兰扶着弯腰出来,一双疲惫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娘娘,您不是在休息么,怎么出来了?”桂嬷嬷连忙走上去:“您脸色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夏丽雅摇摇头:“刚才你们说,谁没了?”
“回公主,是白大人,他昨夜巡查至今未归,想来是被阻碍了。”阿玛勒见也瞒不了,索性说了。
“能被什么阻碍?”夏丽雅坐在一块圆石上:“你们一直说那山洪来得突然又凶猛,怕是寻不到了。”她无意识地翻弄着披风一角,显出心里的犹豫与不安。
“娘娘,相信白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也许躲过了,只是还来不及回来呢。”桂嬷嬷猜测她十分在乎白鸿轩,劝道。
夏丽雅嘴角缓缓朝上,露出一个艳绝的笑容:“是吗?吉人自有天相?”她心里的纠结犹豫不比阿玛勒少,于她,其实还带了一层解脱。如果白鸿轩因天灾而亡,自己就不用违背心意,费尽心思去害他了。
桂嬷嬷被她这带了纯真与一点邪气的笑容震慑,这样的美,如同一件稀世珍宝,恐怕是个男人都会想要将其珍藏吧。
只是,若论妩媚惑人,恐怕这位妍美人并不如那薛美人,可这份纯真,仿佛温室娇花未经风雨的美,却是宫中独一份。
桂嬷嬷微微眯了眼,恐怕待这身份尊贵的妍美人入宫,后宫又要掀起一轮皇宠之争了。
妍美人没注意桂嬷嬷带了深意的眼神,她望向阿玛勒,从对方眼中也看到一点如释重负,微微叹了叹气道:“孤睡不着,也不知那边什么情况了。蕙兰,你去看看,回来报我。”
蕙兰依言出去了,夏丽雅欲站起身,只觉得一阵头晕袭来,身子晃了晃,好在阿玛勒及时扶住她。
“娘娘的脸色怎么这么红?”外面逐渐亮起来,桂嬷嬷仔细看了夏丽雅,惊道。
阿玛勒也注意到,探手一摸,只觉得夏丽雅额头滚烫。
此时夏丽雅也觉得酸软无力,一阵阵寒意袭来,头也隐隐作痛。
“娘娘怕是淋了雨着凉,染了风寒了。”桂嬷嬷一脸愁色:“得找太医诊治才好。”她看看外面,又下起了霏霏密雨,为难道:“又下雨了,咱们没有蓑衣了。要不娘娘先进去休息。”
“奴婢去请巴尔库来。”娜托娅自告奋勇道:“嬷嬷与姐姐照顾公主吧。”
夏丽雅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赞许,“你去吧,路上小心些。”
桂嬷嬷解下身上一件短披肩递给夏丽雅,关切道:“拿这个遮着,小心点。”
娜托娅见那披肩质地优良,刺绣了淡色兰花,还镶了水晶石,忙摇手道:“这么贵重的披肩,挡雨太糟蹋了。”她说着笑一笑道:“这点雨不用遮没关系的。”
桂嬷嬷看着她的身影在雨中消失,微笑着点了点头,回头看阿玛勒一副无关自己的模样,想到一路上阿玛勒的张扬比妍美人还过,不由又皱了皱眉。
只是面上还是温柔与关心,扶着夏丽雅走进里面安顿好,自己坐在外面等娜托娅回来。
约莫一个时辰,期间雨越来越大,夏丽雅体温越来越高,整个人缩在阿玛勒怀中瑟瑟发抖。阿玛勒与桂嬷嬷都把最外一层衣服脱下盖在她身上,又用雨水浸湿手帕搭在她额头上,可都不顶事。
阿玛勒着急得眼睛都红了,不时望向外面,希望随便谁回来都好。
可是只见雨丝从细到粗,从稀到密,风也越来越大,刮得外面树木四处摇摆。虽然已是白天,可铅云低垂,天际间黑压压一片,令人恐慌。
“阿玛勒姑娘,这样下去可不行。”桂嬷嬷一边用手帕为夏丽雅擦拭手脚,一边皱眉道。
夏丽雅脸上醇红,眼睛紧闭眉头紧皱,发出低哑的声音:“水。”
“我们没有水。”阿玛勒这才惊觉。
“是啊,刚才只拿了食物和一壶茶,都喝了。”桂嬷嬷也意识到这个棘手的问题。
“雨这么大,恐怕他们阻在路上了。”阿玛勒几乎哭出来:“要不我过去?”
“你更不能走。”桂嬷嬷摇头,一脸严肃:“你守着娘娘,我去接点雨水过来煮,只能委屈娘娘了。”
阿玛勒点点头,此刻也不是讲究的时候了,她心疼地看着夏丽雅因高烧干裂的嘴唇,鼻子一酸掉下泪来。
娜托娅一路冒雨前行,里里外外都淋湿透了,只是雨越下越大,她有点辨不清方向,只觉得越走仿佛越荒凉,四下里除了雨声、风过树林之声,再无其他,心底渐渐涌起害怕来。
走着走着,忽见林间闪过一道白影,心中一紧,壮胆呵道:“谁?”
“你是谁?”那白影隐在树后,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娜托娅听到这声音只觉心中一松,脚下一个踉跄朝前扑倒。
“白大人。”她几乎栽在泥地里:“奴婢是娜托娅。”
一双手臂稳稳扶住她,速度快得不似凡人。
“影卫娜托娅。”白鸿轩也认出眼前人,这才现身。
娜托娅抬头,只觉入目震撼,令人不敢直视,忍不住别过眼去。
“白大人的面具呢?”她问道。
白鸿轩扶她站直了,这才松手:“不小心遗失了。”
“那?”娜托娅知道面具对白鸿轩多重要。
“好在遇到你。”白鸿轩松了口气:“我还有一副,在我素日背的褡裢里,昨夜搁在林大人帐篷中,你去取来给我。”
娜托娅点点头:“遵命。”四下看看,不好意思一笑道:“可是奴婢迷路了,还请大人指点。”
“那边,顺着这条路下去就是了。”白鸿轩坐在一块石头上:“很近了。”末了突然想到娜托娅是夏丽雅身边的侍女,问道:“怎么你一个人?”
“公主突染风寒发热,奴婢是回去请医官的。”娜托娅答道。
“那你快去。”白鸿轩知道此时不便多问:“既然发热,你再带些衣物饮水来。”
娜托娅被他这样一说,仿佛醍醐灌顶:“是啊,那边没有水了,奴婢得快一点。”
白鸿轩点点头:“去吧,我在这里等你。若是不便,就让乌图雅送过来。”
“奴婢知道的。”娜托娅笑一笑:“大人放心。”
白鸿轩见她头发上滴下串串水珠,轻轻一跃折下一片巨大的叶子:“拿这个挡着点吧。”
娜托娅吃惊地抬头,那树木高约九丈,最低的叶子也在三丈以上,白鸿轩就这样轻轻……轻轻一跃……
时间紧迫,作为影卫她自然知道白鸿轩与常人有异,并未表现出多少震惊,福了福身算是谢过,便匆匆走了。
白鸿轩见她消失在雨帘中,自己跃起,找了个树杈顶着叶片坐好,静静等待。


愁云蔽日万里凝5

从他的高度看出去,远处天际金灿灿一片,但近处群山上乌云缭绕,随风变幻,仿佛浓重的阴影,无法挥散。这雨,恐怕还要下很久了。
白鸿轩摘了片树叶咬在嘴里,一个念头闪过,这一路,自进入彰轩之后,无论人祸还是天灾,还真多波折啊,仿佛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阻挡他们进入崇京。
娜托娅一路走回营地,正巧遇到与众人一起挪腾物品的乌图雅。
“乌图雅姐姐,可知林大人在何处?”娜托娅走上去,拉住乌图雅问道。同时低声道:“白大人在林中,他的面具遗失了。”
乌图雅一愣,旋即道:“林大人在那边营帐里,可是公主那边出了什么事?”
娜托娅脸上充满焦虑:“是啊,奴婢出来时,公主开始发热,这便忙来请林大人做主,安排医官过去,另外,奴婢还要取些衣服食品。”
乌图雅点点头:“那你快去禀告大人,至于衣物我这边准备好就先拿过去吧。”
“如此最好,多谢姐姐了。”娜托娅道了谢便匆匆朝林承泽营帐走去。
乌图雅迅速准备了几套干净衣物,又取出一张羊绒厚毯,用包袱皮包了背在身上,又用食盒提了几样现成的松软点心,一大壶水,想到之前吉日勒遣飞鸽送来的东西正好在身上,便急忙朝山洞那边走去。
白鸿轩在树顶看雨景,一面留神听着往来脚步声。不久,林间传来轻轻的杜鹃鸟叫,当下回应两声,便稳稳落下地来。
乌图雅行了半天,就是不见人,只怕自己走错,又怕稍后娜托娅带了旁人来,只好“啾啾”模仿杜鹃之声,瞬间便得回应,前方也忽现一人,一身雨水淋漓,却不减风姿丰伟,这群山围翠、烟雨迷蒙,都不如他眼波的轻轻一眄。
“白大人。”乌图雅拜下身去:“奴婢来迟了。”
“无妨的。”白鸿轩捋一捋被雨水打散的鬓发:“我的面具有带来吗?”
乌图雅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纸仔细包好的四方包裹,薄薄一片,小心递给白鸿轩。
“这是影卫副首领吉日勒两天前以飞鸽送来的。”乌图雅道:“似是新的面具。”
白鸿轩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张轻而薄的肤色面具,触手带有微微弹性,仿佛人的皮肤一般。白鸿轩心头一惊,看向乌图雅。
“吉日勒只说这是大圣人新制给您的。”乌图雅看到那面具时也是一愣。
白鸿轩拈起来,轻轻展开,是一张人脸,半面带了红色火灼过的凸起疤痕,蜿蜒虬曲,令人触目惊心。
还有一卷纸条,白鸿轩展开,正是大圣人的亲笔,为了保证他此行不被发现真实面目,特制了这张面具,以雪山上罕见的白猴皮为底,根据他的面容制成了这张“毁容”后的面具来。只是这面具不可久戴,每三日需摘下来,浸泡清水之中一夜时间。仲伯尼在信中还写到,为保证不时之需,他还做了两张,稍后将派人送来。
白鸿轩将信笺浸于积水中,瞬间融化不见。他拍拍手,蹲在水边,仔细将那面具戴上,触面带了凉意与紧实之感,有微微不适,好在这猴皮透气,适应一会儿便好了。再看水中人,脸的大小比他自己的大一些,略呈国字,鼻梁微塌,嘴唇略厚,还有令人心悸的恐怖疤痕,唯有一双明如璀璨星辰的眸子,令人难以忘怀。
如此,最好。白鸿轩冲着水中人微微一笑,抬起头。
“怎么样?”他看着乌图雅道。
乌图雅几乎下意识后退一步,这才镇定下来:“大人这样……”她也笑起来:“天衣无缝。”
白鸿轩点点头:“好了,你去吧,别说见过我就是了。”
乌图雅将提盒中的点心取出几块递给他:“大人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吧,垫一垫。奴婢这就去了。”
白鸿轩谢过她,接过点心,忽听有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朝乌图雅使了眼色,隐在树后。
乌图雅连忙顺着来声迎上去,正是娜托娅带了巴尔库和几个医女,提了些东西朝这边走。
“娜托娅妹妹,”她露出笑容:“我方才迷路了,可是那边?”
“姐姐走错了。”娜托娅指指另一侧:“是这边,哎呀,原来被树挡住了,你们快挪开。”
两人相互交换了眼神,便知一切妥当。
夏丽雅睁开眼睛的时候,山洞里升起暖暖篝火,她躺在绵软的锦垫上,身上盖了一层轻柔的羊绒细毯。身边银吊子里发出咕嘟嘟的声音,洞中弥漫着淡淡清苦的药香,令人无端端心头熨帖起来。
“公主醒了。”是一直守在她身边的阿玛勒:“公主可想喝点粥么?”
那边桂嬷嬷已端了青瓷碗过来:“公主烧了一整天,先用点粥吧。”
夏丽雅张口,只觉喉咙如火燎般疼痛难忍,眼圈一红。
“公主可是哪里不适?”阿玛勒见她这般模样,忙问道。
夏丽雅指指脖子,发出低而哑的声音:“孤的嗓子……”
“公主是风寒引起的咽部肿痛,好好休息,吃的清淡,过几日便会慢慢好转的。”是巴尔库,从外面走进来:“公主这几日一定少说话,多喝水,可能会反复烧起来,注意保暖。”他看看天:“听白大人说,这雨怕是还要下几天呢。”
“白大人回来了?”阿玛勒疑道。
巴尔库未直接回她,而是半跪在夏丽雅身边诊脉,凝神片刻道:“公主已经好转了,那边伤员也不少,物资也被冲走许多,林大人已下令大家在此休整,待雨停后再出发。正好公主也可休养身体。”
“在这种地方怎么休养身体?”阿玛勒瞪圆眼睛。
“前方道路被冲毁,林大人派了士兵去修路,少则三天,多则五天才能修好。公主有这三洞休养已经不错,大部分兵士都挤在一间帐篷里,连腿脚都伸不开呢。”
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阿玛勒与夏丽雅几乎同时打了个颤。
来人披了件墨色棉斗篷,一张乌金面具覆住大半脸颊,露出的部分有些须红色火灼的痕迹,从右眼侧斜斜深入鬓发,看起来颇骇人。
“白大人。”阿玛勒与其他人轻轻施礼:“您无恙真好。”
白鸿轩笑一笑,来到夏丽雅身边:“公主可好些了?”
夏丽雅看着他第一次露出的疤痕,眼睛里有躲闪之色,轻轻点了点头。
“白大人,公主的嗓子哑了,不宜说话。”阿玛勒解释道:“大人过来是?”
“来看看公主。”白鸿轩仔细看了夏丽雅脸色,虽然略带苍白与憔悴,但已恢复了精神:“有劳几位,这几日好好照顾公主。”他看看外面:“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不过林大人已派人传递消息出去,想来待雨停路修好,那边的人马也会过来了。”
夏丽雅“唔”了一声,指指自己又摆摆手,表示没有关系。这些动作令她疲惫,斜靠在桂嬷嬷身上,闭了眼睛。
“公主好好休息。在下先告退了。”白鸿轩转身出去,待到外面,对送出来的娜托娅道:“若需要什么便让侍卫过去取。不过食物不多了,我和林大人在想办法,看这个样子,没有7,8天是过不去了。你心里清楚便好。”
娜托娅一脸沉重地点点头:“只怕阿玛勒不好对付啊。”
“不用管她。”白鸿轩露出极淡笑容:“一个小小侍女,成不了气候,只要夏丽雅与桂嬷嬷可以接受,一切好说。”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记住,博取夏丽雅的信任,这是好机会。”
“奴婢明白,大人放心。”
夏丽雅在山洞中休养身体,日日娜托娅与蕙兰送来简单料理但尚可口的吃食、药品,他们在物资中找出一副乌木骨牌,牌头以点翠、贴金等工艺镂雕了四时花卉,十分精致,单是欣赏雕工便能消磨不少时间。
雨势忽大忽小却总不见停,前方修路的兵士回报,因山雨未歇,不断有山石夹挟泥沙滚落,给修路带来不少难度,恐三五天内不得通行。好在林承泽派出的专使已将消息送到最近的府衙,那边也派出工匠民兵等人在前来接应的路上。
夏丽雅终日与阿玛勒、桂嬷嬷、蕙兰在山洞中摸骨牌打发时间,娜托娅推说不会玩,便担起洒扫整理、烹茶送饭的事来,样样周到细致,连桂嬷嬷也连连夸赞。在夏丽雅眼中,自然又觉得她勤劳踏实、可亲可靠起来。
林承泽每日傍晚会过来了解情况,毕竟夏丽雅一切舒服才是最重要的。虽然营地那边已是缺衣少食,将士们都靠在山里打些猎物,此时正是春季,并无甚可食用的果实,好在天气渐暖,少衣倒也无伤大碍。
夏丽雅对这些情况一无所知,阿玛勒寸步不离她,自然也不知情,至于桂嬷嬷、蕙兰自然不会告诉她,娜托娅来往两边,为了她宽心,也是什么都不说。
于是当这一日午时娜托娅又端来面饼配炙兔肉时,阿玛勒先是不愿意了。
“就没有其他吃的了吗?”阿玛勒翻了翻那饼:“这不是新鲜做的,公主不会喜欢的。”
“昨天也是炙肉,公主都说了想吃点清淡的蔬果,今天怎么还是这些。”阿玛勒皱了眉,瞪着娜托娅道:“你这是怠慢公主吗?”
娜托娅抿了唇低下头不说话。
蕙兰提了食篮在旁边,见状道:“阿玛勒姐姐别生气,我们绝不是要怠慢娘娘,只是毕竟这里条件简陋……”
“确实简陋。”阿玛勒冷哼一声:“可是也不至于连点蔬果都没有吧。”她看一眼外面守卫的士兵道:“昨天公主见到他们吃梨才说起的。你们别哄我不知道。”


泉眼无声惜细流1

娜托娅与蕙兰对视一眼,蕙兰正想说话,桂嬷嬷从里面出来道:“怎么还不进去,都这个时辰了,娘娘方才就说有点饿了。”
“桂嬷嬷,你看看,今天又是炙肉,公主都连吃了三天了。”阿玛勒一脸不满道:“这两个丫头做事真是不周到,一定是看厨房有什么就拿来什么,公主明明说想吃点果蔬的。”
“这是怎么回事?”桂嬷嬷看了看食盒,确实还是面饼和炙肉,并几样寻常点心,都是这几天吃絮的。
“嬷嬷,其实……”蕙兰想解释。
“先进去吧。”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来向妍美人解释。”
众人回头,是林承泽,一身寻常人家的湖水色圆领窄袍,领边与袖口用碧色丝线绣了竹叶纹,与素日着军中皮甲的模样全然不同,显出七分温润如玉的儒家气质,兼了三分英武,别有一番谦谦之态。
“林大人,奴婢先去禀告公主。”阿玛勒知道,夏丽雅每日最盼望的时刻就是林承泽来探望的时候,每每提前都会整理妆容。今日林承泽正午就来了,夏丽雅还卧在锦垫上,自然不好。
“姑娘请,我在外面等候。”林承泽永远带着和煦浅笑,彬彬有礼。
夏丽雅在洞里已听到林承泽的声音,此刻娜托娅进来,她正对着铜镜梳理鬓边一缕秀发,又从妆匣中捡出一对珐琅振翅蝴蝶簪别在两鬓上,那珐琅釉色亮丽洁净,制成的蝴蝶栩栩如生,与她一身灰蓝刺绣粉白芍药上裳,碧水色百褶天丝长裙分外相配。也显得她面容清新典雅,气质纯净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