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婕妤心一横:“若是真能帮你的家人脱罪,你保证能够除去这个人?”
吴贵人听她如此说,便知事情成了一半。而那一半,其实早就成了。于是点点头:“一定可以。”
柳婕妤也点了点头。
“回去吧,今日起要准备蒸糕了。”柳婕妤转身走出门去:“今日之事,希望妹妹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第51章 下
因新年临近,宫中有不成文的风俗,便是年前十天里,各宫妃嫔需亲自蒸糕献与皇帝与太后,取来年丰登、衣食无忧之意。于是进了十二月,各宫便忙活开来,都想在这上面拔个头筹,引得皇帝注意。各种珍奇罕见的食材、意寓吉祥的花样、别出心裁的口味纷纷从民间搜罗来,繁复考究的制作工艺让那些平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妃嫔们也下了一回厨。因为若是被皇帝看中,为验其为宫妃亲手所做,还要在御膳房里当着皇帝与众妃的面再度制作一遍的。所以各宫十分忙碌,总是要反复做上许多遍,才能真正学会制作的方法,做出准确的味道。
吴贵人是头年进宫,家眷皆在大牢,便无法托人搜罗珍奇,前思后想了许久,也不得法。这日与柳婕妤分别之后,吴贵人虽然满心自己父亲之事,便低了头慢慢沿着宫道走着,听闻前面有声,忽一抬头,但见连绵的朱红宫墙上皑皑白雪,红白分明,映着一碧如洗的蓝天,煞是动人。不由想起闺中之时到凌府作客,也是冬日里大雪过后,在凌府雪梅园中赏梅,那白株白梅竞相开放,幽悠的香气萦绕四周,凌雪薇作了那诗,还有梅酒与点心。其中一道正是红白交错,清淡可口,令人十分受用。自己用了许多,还专门请教了做法,正巧是凌雪薇自己想出来的,便仔细说与她听,十分简单。那日里凌雪薇对着那一园白梅,明媚的冬日下含笑告诉自己那点心的做法时,笑靥直如梅蕊初露,芳宜香远。身为女子哪个能不嫉妒那般摄人风情,吴贵人回府之后自然没了那尝试的性质。
但此时不同,于是心下有了主意,柳婕妤那边帮自己的父亲脱罪,自己就凭着这道点心,再得荣宠。
一连几日,柳婕妤那边并无消息,吴贵人想,毕竟事情非常,非一时半刻可做成,自己又是求人,便也没有催促,而是专心烹饪之事,渐渐也作出了眉目。
待到进献糕点的那日,阖宫都是连夜制作了新鲜可口的点心,装在考究精致的食盒之中,由各宫主位亲自送去畅和堂,按位置放好,有写了名签,向上首的皇帝太后请安后方才退下。只是进殿后看见还有一专门试食的太监,都是惊讶。历来往年从未有过,都仅以银针试探的。
这日里试食的太监是张德海亲自选出的御膳房太监刘三宝,最精于饮馔之道,为人也极踏实勤勉,味觉出众。这差事本是美差,毕竟进献皇帝的东西难能有差,又都是争宠的后宫们精心准备。只是这次皇帝脚伤初愈,难免有些食材上的忌讳,便没有用银针试探,头一遭改成试食。
旁的御膳房太监皆道刘三宝有福,尝的都是主子吃的好东西,张三宝却十分谨慎,深知这试食一事非比寻常,出不了半点差池。还专门向王回春请教,皇帝此时哪些要忌口,一一用心记下。
其实各宫妃嫔哪个不知要摒弃与皇帝用药相冲的食材,早早都打听清楚。因此,这次的差事倒真可算得上美差。
皇帝与太后坐着闲话,多说往年遇到的珍奇美味。沈羲遥素来不贪口腹之欲,说起往年的珍奇,也只是淡淡笑着应和太后。多数都是太后身边的剪春姑姑答话。
“说起历来蜜饯,还是哀家做皇后时,全贵妃做的那道雪山梅最好。”太后闭了眼,慢慢回忆着当年。
“那时娘娘您怀着皇上,自然偏爱酸食。”剪秋姑姑笑应着:“不过当年奴婢也在您身边,那雪山梅真是世间少见的佳品。”
“可惜全妃妹妹去了之后,再没人能做出那个味儿了。”太后唏嘘着:“可怜啊。”说罢突然看向沈羲遥:“快年下了,西南那边若无大碍,得要赫儿回来了。”
沈羲遥一笑:“已颁旨意下去了,四弟不日即可回京。”
“那就好,那就好。”太后抚着心口:“当年全妃妹妹可是拉着哀家的手让哀家好好照顾赫儿的,哀家不能辜负了这姐妹情谊。”
沈羲遥别开眼去,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下面一几上那红白相间的点心,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来。
刘三宝先试完了正五品以上的点心,呈与皇帝太后。正五品以上妃嫔不多,张德海朗声报着:“冯淑仪献金丝酥雀一盒,孟昭仪献喜鹊登梅一盒,刘昭容献豌豆黄一盒,秦修仪献凤尾抄手一盒。。。。。”
沈羲遥捡了其中几样品相颇佳的尝了尝,指着一盒奶油菠萝冻对太后道:“母后尝尝这奶油菠萝冻,这奶油是西洋进来的新鲜物,吃起来香滑润口,还不腻,配了菠萝更有一番清香。”太后看了那名签,是柳婕妤所献,尝了一口笑道:“我看皇帝是爱屋及乌。”便搁下了。
刘三宝继续试着,待尝到一份红白双色的点心时,忽觉微有苦味,隐约夹杂一种甜香之气,顿感有异,心下暗暗生疑,不敢马虎,再取一块用茶净了口,又用银匙捣开,对着亮光仔细瞧了,方才放在口中细细品尝,之后神色便变了。
张德海见了他的举止,知道事情有异,不觉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趁皇帝太后没注意走到刘三宝身旁,只见其脸色沉下来,对着张德海悄悄道:“张总管,这点心有异。”
张德海素来谨慎,先让他尝其他点心,自己命小太监去请了王回春来。这才捧了茶盘换了新茶装作无事走回沈羲遥身边。
沈羲遥虽与太后闲话,其实余光一直落在那道点心之上,张德海悄悄下去,刘三宝的一举一动皆看在眼里。见张德海回来,轻摇了摇头,目光转开去。
第52章 上
众妃献完糕后本是该各回各宫,但又都挂念着谁会拔了今年的头筹,再加上以往例年其实也都是聚在畅和堂不远处的花汀阁里等待,这日便也不例外。
柳婕妤靠在里面的软椅上,眼睛望着畅和堂方向,虽然面上平缓看不出什么,但一双手却是攥了起来。孟昭仪与一些妃嫔闲话,余光落在柳婕妤身上,冷冷笑了笑,继续说着些旁事。
柳婕妤出神了半晌,孟昭仪含笑到她面前都没有发现。
“妹妹想什么呢?”孟昭仪挨了柳婕妤坐下,看似无意道。
柳婕妤一惊回过神来,没有回答,只是扫视了下其他妃嫔,问道:“怎么没见冯姐姐。”
冯淑仪因秋日里染了风寒,一直没有大好,总是好一阵坏一阵,还兼了咳嗽。这日虽是晴天,但毕竟风大,便没有留在花汀阁里,直接回了寝宫。
孟昭仪摸着袖口纯白的狐狸毛缓缓道:“妹妹忘了,淑娴秋日里的风寒还没全好呢,怎么会在这里吹风。”
柳婕妤迎上她一双漆黑闪光的眸子,到底给了一个笑容:“那我待会儿可得去看看淑仪姐姐了。”
孟昭仪看着自己手上三寸来长的金镶翡翠珍珠的护甲,也抬头看了畅和堂方向:“今年怎么这么久,按说早该来报了。”
柳婕妤点点头:“是啊,怎么回事呢。”
畅和堂内,沈羲遥安坐在御座上,装作没有注意到张德海稍变的脸色。孙三宝将其他尝过的点心一一奉上,皆无问题,沈羲遥慢慢品着与太后扯着话,余光却落在了已经到了门外的王回春的投影上。
不久前张德海将那点心拿了一块出去,王回春该是在做最后的判断了。看着那投影向门口移动,沈羲遥露出了笑容。
“皇上,”张德海走到沈羲遥身边,悄悄道:“这盘点心有点问题。”
王回春上前,向皇帝太后行了礼方道:“禀皇上,这点心中含一味甘草,与皇上每日服的鲫鱼汤相冲。”
沈羲遥还没说话,只见太后脸色一变,盯着张德海:“是谁献的?”
张德海诺诺正欲回答,沈羲遥却笑笑:“母后息怒。”又转向张德海:“若朕记得没错,这甘草与鲫鱼,该是要命的吧。”
张德海大汗涔涔不敢抬头,王回春却是一口道:“回皇上,以皇上现在服用药膳的情况看,沾上便有性命危险。”
“砰”地一声,太后掷了手中的茶碗:“哪个嫔妃如此大胆?竟然谋害皇帝?”
皇帝拉了太后衣角:“母后,别气坏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当没事?若不是这次有了试食太监,那银针如何能测出。真吃了,出了事可了得?这关乎国体,哀家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太后素来珍爱自己这个儿子,之前受伤已经心疼不已,罚了张德海一年俸禄,要不是沈羲遥说情,差点将皇帝身边所有侍从全部贬去慎刑司做苦役。如今出了这般弑君之事,她如何能不生气。如何能不担忧。
“是哪个妃子献的?”沈羲遥劝住了太后,问张德海。
张德海踟蹰了一下道:“是吴薇吴贵人献来的‘雪霞酪’,请皇上过目。”说着端上一珊瑚红粉彩花卉碗,里面点心红白交错,恍如雪霁之霞,一阵香气扑鼻而来,却不浓烈,幽幽淡淡,十分雅致。
“吴贵人?就是那个吴晗的女儿?”太后厉声问道。
“回太后娘娘,正是吴晗的女儿。”张德海悄悄看了一眼沈羲遥,只见其面色平静,看不出波澜。
“真是大胆,罪臣贼子的女儿,看来是心怀不满,才要对皇帝下手。”太后已经下了定论。“来人,去把那吴薇给哀家押进大牢,陪她父亲去。”太后一挥手,厉色道。
“慢。”沈羲遥抬了手,制止了下面正欲出去的一群侍卫。“母后,”他竟挂了一层淡笑:“儿子认为,该先找吴贵人问个仔细,不该轻易下结论。”之后对张德海道:“去请吴贵人来,就说朕很喜欢她这道‘雪霞酪’,召她过来。”
张德海看了一眼太后,只见其面色铁青但并未提出异议,于是缓慢退下。
“母后,儿子认为,若真是吴贵人心存怨恨要害儿子,那也要证据不是?直接这样贸然的送她去大牢,朝中那些拥吴派的难免一番议论。”沈羲遥心平气和地说道,仿佛要被害的人不是自己。
太后已经平缓下来:“皇帝说的对,我们就看看这吴贵人怎么说。”想了想又对慈宁宫总管王德福道:“去把吴贵人宫里的侍女太监也一并给哀家带来。”
第52章 中
众妃在花汀阁里等待多时,都不见有人来传唤,早已超出了例年来的时间,可妃嫔人数并没有增加多少,心中都打起了小鼓,慢慢地开始低声议论。吴贵人因是头次参加,自然难以加入她们的话题,只好自己站在窗边望着宫城里高耸的飞檐椽角,听微风吹过铜铃的“叮叮”响声。窗只开了一条缝,但北风依旧凛冽地吹了进来,吴贵人不由打了个颤,想起身在狱中的亲人,心尖仿佛被人捏着般疼痛。这样冷的天,父亲他们在狱中,一定吃了不少苦。自己家怎么说也算是世家,自祖父一辈来都算得上从小就养尊处优,哪里受过什么委屈。如今竟要受这牢狱之灾,而自己却还在这金碧辉煌的皇宫中享乐,心中更加难过起来。
突然有一人来到她身边,吴贵人吓了一跳,装作揉眼忙拭去腮边一滴清泪,这才看清是柳婕妤。
“你父亲的事,我已经拖了家父,这几天就会上奏。”柳婕妤看着窗外景色,小声道:“记得你的承诺。”
吴贵人低声答道:“谢谢姐姐,承诺的事妹妹一定做到。”之后换了笑靥道:“姐姐看,张总管来了。”
果然见张德海行色匆匆,脸上却无一丝表情。不过他素来传递皇帝意思时皆如此,众妃便没有多想。
“吴贵人,皇帝召您过去问话。”张德海进了门环视一圈说道。
众妃发出轻微的议论声,毕竟大家知道这“问话”的含义,无不显出艳羡之色。毕竟,前不久吴贵人才得了那珍奇的梅树盆栽,如今又在“献糕”上拔了头筹,皇帝素来待她也算不薄,如此看来,风头正盛。
柳婕妤眼底闪过一层讶色,也有些须不甘与忌妒,冷冷看了一眼吴贵人,见她喜形于色难以言表,自然满心厌烦,转了身走到一旁。
吴贵人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反应,只是知道自己做的雪霞酪皇帝喜欢,这是天大的好事。赶紧整了整仪容,仔细审视了身上一袭豆绿绣芙蓉缠枝连烟锦的时新宫装,理了理鬓间如意花卉步摇上垂下的一串粉晶流苏,这才披上胭脂红的羽缎斗篷,方才随张德海去了。
“看她那春风得意的样子,真是。。。”不知哪个妃嫔酸酸地说了一声,孟昭仪咳了一声厉色道:“这宫里规矩还有没有了,是谁,自己掌自己十个嘴巴。”
柳婕妤看向那个妃子,是久不得宠的一位美人,“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其他妃嫔只得屏息静气,“啪啪”声响起来,间着低沉的呜咽,回荡在寂静的殿阁之中。
吴贵人进了畅和堂就发现有些不对,自己宫里所有的侍女太监皆站在一旁,甚至贴身的彩鹃也在。因献糕众妃都是亲力亲为,加之之后都在花汀阁相聚,自然少带侍女,她便留了彩鹃在寝宫中打点其他事情。此时全部到齐,看来有点问题。再看看,竟还有太医院院判王回春,心里不由打了个突。
行了礼,却不见皇帝或太后“免礼“之音,这让吴贵人十分意外。不过还是恭敬地跪在下面,等着皇帝“问话”。
“吴贵人,这道雪霞酪幽香清雅,不知是什么食材所制,如何制成。”张德海站在吴贵人不远处,端了那盘酪问道。他这些,自然是代皇帝问的。
“食材很简单,取新鲜芙蓉花,去心,去蒂,以甜汤焯之,再与甘豆腐同煮,便可成了。”吴贵人仔细地回答。这道点心做工十分简单,辅料皆是普通调料。只有新鲜芙蓉,在这冬天里难寻而已。
“哦,如此看来,做工倒不复杂。”张德海瞄了一眼沈羲遥,见他没有吩咐,便又问道:“这甜汤与甘豆腐,是什么所制啊?”
吴贵人想了想倒:“甜汤是蜂蜜、香草、雪花糖,混合了水果榨出的汁熬制的。”停了下又道:“甘豆腐是在做豆腐时加入了蜜瓜汁、雪花糖、香草。这样才去了豆腐的原味,换成甜味。”
“就没有甘草?”问话的竟是一直坐在上面的太后,此时她一改往日慈祥端庄的形象,而是十分严厉。
吴贵人一怔,仔细想着,那食谱十分简单,她断定绝没有甘草一味,便稍仰了头肯定地答道:“回太后娘娘,没有甘草。”就在那抬头的一瞬,她看到沈羲遥别有深意的笑容。
“张德海。”太后只是唤了一声,张德海已经快步走到吴贵人身边,俯下身小声道:“贵人再想想,真没有甘草这一味?”
吴贵人此时已经知道唤自己来不是因为皇帝喜爱那道雪霞酪,而是有其他她不知道,但绝对可怕的原因。她见这阵仗,心中已经怯起来,但还是镇定地将那食谱前后回忆了几次,确定绝没有甘草一味时,这才迎上张德海的目光:“真的没有,张总管。”
沈羲遥突然开了口:“那芙蓉花是从何而来,这时节,是没有的吧。”
吴贵人心头又是一紧,缓缓道:“芙蓉花是臣妾的侍女彩鹃寻到的。。。”还未解释完,彩鹃已经跪在地上:“皇上饶命,那芙蓉花,是奴婢从培花司里偷偷采的。”
吴贵人大惊:“彩鹃,你不是说。。。”
第52章 下
那名叫彩鹃的侍女深深地低了头不再出声,沈羲遥倒似来了兴趣般问道:“详细说来。”
彩鹃这才慢慢诉说:“回皇上,我家主子想做这道雪霞酪,但是时值冬日,哪里来得新鲜芙蓉。其他主子可以请亲眷在外找寻,可我家主子。。。”她小心地瞄了一眼吴贵人,见其一脸惊愕,继续道:“可我家主子的亲眷现在都在大牢,主子又不敢向皇上说情,一直愁眉不展。。。”
“彩鹃,我何时说不敢向皇上说情。。。”吴贵人大为震惊,虽说彩鹃她带进宫的贴身侍女,知道家中之事,自己想向皇帝说情,还是彩鹃拦了下来,说什么皇帝不让您知道,您一定要装着不知。如今却。。。
“皇帝问的是这侍女,你多什么嘴。”太后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冷冷传来:“你接着说。”
“奴婢见主子着急,食材一直都是经我的手。那日遇到培花司的小六子,他无意中说起今年特从郴州火窖里培了芙蓉,刚以快船运至宫里,修剪完就会呈给皇帝。往年都只有茶花和兰花的。”彩鹃顿了顿:“不过小六子并不知道我家主子要芙蓉做食材,奴婢倒是记下了。”
“你倒挺忠心。”沈羲遥笑笑,抿了一口茶。
“之后我告诉主子托了人在京中采办到了,自己悄悄去了培花司,那里夜间只有一个守花人,我趁起打瞌睡,悄悄摘了几朵。”彩鹃这才说完。
张德海脸色有些不好看:“这培花司越来越不像话,几朵花不见了,竟也不管。”
“几朵花而已,朕看送来的花卉倒也雅致。”沈羲遥轻描淡写,倒惹了太后一个白眼。“不过,”他突然话锋一转:“这也算得上盗窃之罪了。”
彩鹃一听顿时大汗涔涔,偷盗皇家之物的罪名不大不小,可是这芙蓉可算皇帝的御用之物,若大的论起来,可是要命的。顿时以额触地,正要求饶,却听见吴贵人带了哽咽的声音:“皇上,求皇上开恩。彩鹃是为了臣妾好,才去做这样的事的。恳请皇上饶恕她吧。”
沈羲遥轻轻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与嘲讽,不过很快换了笑意:“朕还吝啬这几朵花不成。忠心可表。”又给了张德海一个眼色。
张德海立即问:“彩鹃,你说那些食材都是你一手经办,里面可有甘草一味?”
彩鹃仔细想了想,不敢看吴贵人的眼睛,小声道:“有的。”
这二字一出,对吴贵人言不啻一个晴天霹雳。“什么?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要过甘草?”吴贵人有些疯狂。
彩鹃却没有理会吴贵人的反应,只是轻声说道:“有一味甘草,还是我亲自去御膳房要的。当时御膳房的刘福还说,皇上每日用的药似乎与甘草相冲,让我告诉主子,别出了差错。”
吴贵人已经是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看着彩鹃,嘴里嚅嚅却没说出半个字。
“那你告诉你家主子了么?”张德海继续问道,太后此时也向前倾了身子。
“告诉了。。。”彩鹃的声音细若蚊哼,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吴贵人已经扑上来卡住了她的脖子:“你撒谎,你撒谎,我什么时候要你领甘草,我又何须你来告诉我甘草与鲫鱼相冲。。。”立即有侍卫上前拉开吴贵人,并守在两边。
“这么说,你是知道甘草与鲫鱼相冲了。”太后冷冷道:“皇帝每日要以鲫鱼汤入药甚少人知,只说是与药材不合。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嘛。”
彩鹃顾不上抚弄被吴贵人卡紫的脖子,轻轻咳了两声,以极镇定而冷漠的眼神迎上吴贵人几乎要吃了人的眼神:“小姐,那日领回来我告诉了您,您说您知道。甘草是做其他点心用的。”吴贵人一怔,还没反应过来,正竭力回想自己是否真的让彩鹃去领过甘草。她这样一说,正要符合,彩鹃却话锋一转,带了哭腔道:“昨夜您做酪时只有我在您身边,当时您煮芙蓉时要加甘草,奴婢拼死相拦,说万一被查出,可是弑君的大罪。您说历来都是银针探毒,甘草又不是毒物,还说若是皇上现在中了毒,那老爷的案子一定能拖到年后了,还说您找了人打点,与老爷说好了这事。若是皇帝出了意外,老爷与在西京的楚王关系甚密,已经告知,裕王在西南生死难测,魏王在江北一时也难以动作,到时朝中人拥立楚王,他还能得到高位。。。”
“你。。。”吴贵人气的脸色发青,一只早已失了血色的手直指着彩鹃:“信口开河,我何时。。。”
她话还没说完,太后已经怒不可遏,蹭地站起身来:“住嘴!哀家是明白了这吴晗的贼子之心,难怪他入了狱还狂妄,拒不交待,原来在这。来人,给我将这谋害皇帝的罪臣之女拖出去,乱杖打死。”
“慢,”沈羲遥缓缓起身,走到吴贵人面前,吴贵人只见一片刺眼的金黄,鲜红的团龙纹延绵不绝,那做成龙眼的黑曜石泛着冷光,她垂了泪,听见沈羲遥对旁人吩咐传培花司和御膳房的人来,又让去取吴贵人做点心的用具。吴贵人突然抱了一线希望,以为皇帝是护着自己的,却听见沈羲遥极轻极轻的声音,仿若天边飘来:“弑君,可是要满门抄斩的。你全家,这次是躲不过了。害人之心,终会害了你自己。”还有冷冷的笑,寒到人心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