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儿被她看得不自在,却只能低了头不言语,只觉得如芒在背,忐忑地等凌雪薇问她什么。
“你去吧。方才不是请李婶在厨间照看么。”凌雪薇收回了目光,又拿起了桌上的书本。
霞儿只觉随着那道目光的转移,自己仿佛卸下千斤。其实不过一件小事,霞儿心思辗转了下,终还是对凌雪薇说道:“方才在客栈中见到一位公子,观之如天人临世。可我想在心里描述他时,却怎么也觉得不好。我就想,”说着害羞地笑笑:“就想着那些诗词那么美,是不是也有赞美这样男子的诗文呢。”
凌雪薇没有说话,霞儿悄悄看着她,惊讶地发现她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般,有浅笑蕴在唇角,静好极了。便放轻脚步,打算去厨间看看。
行至门前,传来凌雪薇温和柔软的声音,吟出一段美妙诗文,霞儿顿了脚步,虽没回头,但还是慢慢笑起来。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第41章上
“公子,”霞儿推开沈羲遥的房门,低头小声唤道,心里却激动极了。
“你是?”沈羲遥抬了头,眼前的女子一袭秋霞色棉裙,绣了零星几朵鹅黄的海棠样花朵,小小年纪,流露出一丝害羞的情态。沈羲遥认得她,是凌雪薇此次带在身边的侍女。心中先是怔了片刻,旋即欢喜起来。这是绝好的机会,可以探得她的消息。
“何郎中去抓药了,嘱咐我将您煎好的药送来。”霞儿说着却不敢上前,眼睛也一直低垂着,不敢看不远处那个男子一眼。
沈羲遥“哦”了以声,片刻后他温暖如煦的声音传来,有着几分调侃。“这位姑娘,我脚受了伤,不便行走,还劳烦你将药端来给我可好?”
霞儿听他这样讲,“哎呀”了一下,倒是吓到了坐在床上的沈羲遥。“对不起公子,我忘记何郎中跟我交待的了。”霞儿说着快步走上前,就在递给沈羲遥汤药的一刹那,她抬了头,只见面前的男子虽坐着,但气宇非凡,样貌更是一等一的俊朗。这世间最美得女子看到恐怕也会自弗不如。就是这样一个人,正在朝她诚挚地微笑,仿佛春日第一缕阳光洒在身上,说不出的舒服与令人沉醉。
“你是何郎中的。。。”沈羲遥明知故问,实是为了能引出凌雪薇。
“哦,我不是的。只是我家小姐病了,也是请何郎中诊治,又巧在与公子同间客栈,才托了我的。”霞儿垂手立在床边,余光轻轻撇着沈羲遥,就见他一双修长的手缓缓将药碗放在双膝上,若有所思。
“你家小姐。。。”沈羲遥沉吟了半晌,旋即笑了:“不知你家小姐所患何病,严重否。我随身带了些药材,若是有用,你便拿去吧。”
霞儿听他这么讲,呆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心中稍有狐疑,一丝疑惑的神情一闪而过,却被沈羲遥看到了。只是不动声色慢慢道:“我常行路在外,随便会备些药材。这次脚伤用不到,感念有缘,也望那些药材有用武之地。”
霞儿听了这一番解释,只是觉得沈羲遥句句说在她疑惑之处上,但却没有深究原因。毕竟凌雪薇伤势不轻,又是要害,的确需要好的药材。这玉秋镇毕竟偏僻,找不到佳材。只是,与眼前男子素昧平生,又是大府,自然是不能接受的。想了想欠了身子:“承蒙公子好意。只是我家小姐已好了大半,现需休养,药材一处便没有什么需求了。”
沈羲遥点了头,将手中汤药一饮而尽,才对霞儿说到:“可否烦劳姑娘帮我倒杯水来?”目光落在房中空空的水壶上,又抱歉一笑:“这房中水没添,有劳了。”
霞儿站起身,脸微微红着:“公子客气了。”
看着霞儿走出去的背影,沈羲遥思忖着,不知如何将他那夜所遇之事告诉霞儿,让他们小心提防。毕竟他也是一个陌生人,如何能让她们信服呢。想来想去,只觉时间紧迫。那些匪人,最迟明日也会到这镇上了吧。最好是不要被发现,只是,又怎么可能。不过,何郎中处,也许能有点作用。
那群意欲谋害凌雪薇的为首男子坐在福来客栈下的厅堂里,对着一壶酒出神。他还在想前日里遇到的那个男子。虽自己嘴上与手下人说无妨,不过是个路人,但心里却隐隐有种不安之感,逐渐有些躁起来。毕竟那匹马非同寻常,他游走江湖这么多年也是头一次遇到,可想那马的主人一定非寻常人物。若是那人知道自己欲害之人,又或是报了官,如此便麻烦了。他越想越心烦,伸了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回头时愣住了。
福来客栈后是客人停马之处,马儿多栓在马厩中,外围还有木栏。此时店小二抱了一堆草料,又打开马厩。本来马儿就不多,那匹通体俱黑的汗血宝马就更易辨认,此时正被小二小心地牵了出来喂食,看得出来那小二也极是宝贝这匹一看便知不凡的好马。
为首的男子放下酒杯,带了善意的面具走上前去。
“真是好马啊。”他站在马前,仔细地打量着,口中“啧啧‘称赞道。
“是啊。”店小二看着那马,眼中是狂热的喜爱:“我也是头一次看到这样好的马。”停了片刻又说道:“不过看那主人也就不足为奇了。好像戏文里说的神仙一般的男子呢。”
“是么?”为首的男子装出惊讶与好奇:“我看这镇子不大,竟还有这样的人?不会是你吹牛吧。”说着拍拍店小二的肩,摇摇头。
“谁吹牛了,是真的。要不是脚有点跛,简直就是玉帝太子。”说着一指三楼一扇窗:“就住在那得雅间里,不信,你自己上去悄悄看看。”
为首男子“嘿嘿”一笑,爽朗道:“我一个男人看什么男人,要是美貌的女子,还值得。”
“嗨,你还真别说,我们还真有为客人美貌极了,比画上什么美人都好看呢。‘那小二一脸的骄傲。
为首的男子心中一动:“当真?”
“当然。”店小二一仰头:“那小姐受了伤,住在雅间里调理,郎中还是我找的呢。不过不下楼就是了。有丫鬟伺候。”
为首的男子点点头:“那你们这家店,不简单哦。”说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再理会店小二喋喋的自夸,目光落在了马儿身上。
天不知何时多云起来,遮蔽了明晃晃的太阳。风紧起来,带了寒意。
第41章 下
沈羲遥坐在客房床边,思索着如何让凌雪薇脱离危险。正在此时,霞儿又推门进来,盈盈道:“这位公子,我吩咐店家准备了饭菜送上来,不知您还有什么吩咐。”说罢站立在屋内的桌边,斟了一杯茶递上前。
沈羲遥看着她,温和地笑起来:“姑娘想的真是周到。”说着蹙了蹙眉,略有突兀到:“不知姑娘和你家小姐会在此停留多久。”
霞儿脸上飞过一片红霞:“要等到我家老爷来才回去的。小姐现在虽好了大半,但旅途劳累,虽不远了,但前方要翻越北邙山,很是辛苦,实在不宜。”说罢有有些低语道:“其实小姐也不想回京吧。”
沈羲遥轻啜着杯中一盏菊花,听到霞儿最后那句,先是惊了下,又疑惑起来。不过,那原由,他似乎又能隐隐猜到。
“霞儿姑娘,我在后院马厩中有匹马。能否请你去帮我看看,是匹通体俱黑的马儿,耳朵很小,年纪也不大的。”
霞儿点了头:“好的公子,您放心。”说罢转身出去,轻轻带上门。
沈羲遥看着她的影子消失在秋日的日光里,半靠在了床上。她不愿回京,这是为何?她是家中父母兄长心上的明珠,自然不会是因为家庭的原因。也未有婚配,自然不是婚姻大事。那又是为何?
突然,仿若一道亮光照进沈羲遥的脑中,霎时间醍醐灌顶般清醒过来。
没有婚配,是因为凌相一直雪藏。而以如今他们帝相之间的相处看,凌家小姐极有可能进宫侍奉。他不是不愿,而是不能。沈羲遥只愿做一个普通的男人去爱恋她,而不是一个君王。他知道,当戴上了君王的面具,罩上了君王的枷锁,他,便不再是他了。而她的出身,他注定只能给她伤害。
她,恐怕也不愿和不屑进入那牢笼般的地方,与那些其他的女人,争风和邀宠罢。
摇摇头,沈羲遥唇角浮上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会阻止她的进宫,让她永远保持那份淡然优雅,如同出水芙蓉,又似空谷幽兰的气质。他也只愿默默凝视,在心中保留一份纯净的爱慕给她,静静欣赏。可是,沈羲遥又自嘲地摇头,自己不能阻止她的出嫁,可是,自己又怎能容忍他人拥有她呢?相府千金的婚姻,恐还得他这个皇帝钦点,那时,又是“放花无语对斜晖,此恨谁知”了罢。。。
正想着,窗外传来一个清丽而略带了怒气的声音:“你是什么人,怎么碰这马儿呢?你这样,会伤到它的。”那声音熟悉,沈羲遥一下就听出来是霞儿的声音。
沈羲遥所居的客房窗子正好对着下面的空场,推开窗,便见霞儿带了愠怒的脸,直看着一个魁梧的男子。那男子半背着沈羲遥,可是身形却觉得似曾相识。
“这位姑娘,这马儿是你的么?”那男子的声音略有粗哑,带了几分戏弄。
“是我家公子的马。“霞儿的声音稍小了下去,脸色也变了变,说着指着那男子的手:“这马刷粗糙,不该是给未成年的马儿刷洗用的。这样会伤到它的。”说着夺下那马刷,跺了跺脚看着一旁的小二:“你也是,怎么能让其他人碰呢。”
那小二尴尬地笑着,方才与这位客人相谈甚欢,他们都喜爱良驹,颇有恨晚之意,便允了这客人为马儿刷洗的请求,却不想被这姑娘看到,十分生气。
“姑娘,是我不好。”那位客人盯着霞儿,连连道歉。
“不行,这马伤了可怎么好呢?”霞儿依旧是不依不饶。
“这。。。”店小二与那客人都为难起来。
沈羲遥觉得那客人的声音熟悉至极,正在苦想,就在他即将想出之际,只听见另一个声音传来,悦耳动听。
“霞儿,别人已经道了歉,也并非有意,罢了。”
沈羲遥一愣,底下的人也抬起头来。
那位客人,分明就是那夜的为首大哥。而他抬头之际,也看见了坐在窗前的沈羲遥,一道精光一闪,更多的目光,却分明落在了另一边回廊栏杆内的女子身上。
沈羲遥只觉得浑身一个冷战,眉紧皱起来。。。
第42章 上
她一身暗蓝色凹花织锦裥裙,斜一枝白木兰恣意于裙面上,刺绣精美,与斜挽的堕马髻上那支碧玉木兰簪呼应,衬得人清洁无双。
“小姐。”霞儿微呼出声:“您怎么出来了?”
凌雪薇笑笑:“见你半晌未归,有些担心,便出来看看。不想见你在这里为难别人。”
霞儿吐吐舌头,不好意思笑了,没再理会身边站着的那个男人,余光却已看到窗边的沈羲遥,脸一红,飞身跑进了客栈中。
“这位大哥,丫头年幼,请您不要在意。”凌雪薇冲着下面那个为首大哥轻声道,略福了身子,转身而去。
而那为首大哥愣在原地,呆呆望着先前栏杆上的佳人。他已认出她就是画上之人,却不想那画连本人的万分之一都没有描绘出来。心中突然又一沉,这样的女子,若论起要被加害,自己都是于心不忍的。
沈羲遥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的目光与为首大哥相接,彼此都已认出对方,带了冷冷的寒意。而沈羲遥心中其实更为惊惧,毕竟若他在暗处还好,现已曝露,之后难免难以行事。
那为首大哥收回目光,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其实内心已在挣扎。眼看时辰将近,也回身走进了客栈之中。
沈羲遥找来为自己医治的郎中,开门见山便请他帮忙。
“何郎中,我有一事相求,还望您务必答应。”
“公子请讲。”何郎中对沈羲遥匆匆找自己前来有些不解,但也被他此时认真而严肃的神情震慑。这样的男子,便是要自己去做歹事,恐怕自己也难以拒绝的吧。
“今夜我有要事需办理,可如今腿脚稍有不便。还请何郎中给我个急方。哪怕从此废了这只脚,今夜我也要自己行动如常。”沈羲遥盯着何郎中的眼睛,郑重道。
“这。。。”何郎中犯难起来:“这恐怕办不到。”
“我相信您一定有办法。”沈羲遥极肯定地说道。
何郎中听他的口气,吃惊地抬起头,一脸惊诧。
沈羲遥淡笑道:“当然,我是有酬劳的。若您真能帮我这个忙,我保证你一定能进入太医院。”
何郎中听他这话,更加吃惊起来:“你。。。你是何人?”
沈羲遥摇摇头:“我是何人你不必知晓,只要帮我这个忙就好。”
“可是这样很危险,而且那药也只能保两个时辰。之后疼痛会加剧,不及时治疗,脚真的会废掉的。”何郎中沉思后说道:“我不问公子是何要事,也不求能以这样的方式进入太医院。但是希望公子知道危险。”
“我下了此决心,危险早在考虑之内。”沈羲遥说着眼睛望向了门外另一边那扇紧闭的门,突然笑起来:“可是你要知道,有的东西,是胜过一切的。”
何郎中见他如此,又顺着那目光看去,突然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摇摇头又点点头:“是的,有的东西是胜过一切的。“说罢从随身的药囊中取出三粒暗红无光的药丸,迟疑了片刻还是递到了沈羲遥面前:“您办事前服下即可,此药见效很快。”末了又决定什么般,再拿出一丸:“若是药效散了疼得厉害,再服一丸可减轻疼痛。不过只能延续半个时辰,之后疼痛会加剧,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服用。”
沈羲遥郑重接过,点了点头。
“公子,可还有什么要问我的么?”何郎中看沈羲遥将药装进随身的衣袋中,又问到。
沈羲遥一怔,看向何郎中,却没有说话。
何郎中却自己说起来:“那位小姐的伤势已控制,但受不起惊吓与颠簸。但她意志坚定,道也不是坏事。”说完微微一笑:“我现去为她再制一副药,便能保证今夜无虞。”
“你。。。”沈羲遥沉吟片刻:“是不是知道什么?”
“方才来时,无意听到楼下几位客人的私语。”何郎中站起身:“我想公子也是知道他们的图谋的。还望公子小心。”
第42章 下
“霞儿,”凌雪薇倚在窗前,朝端了晚饭刚进门的霞儿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来。
“小姐,怎么了?晚饭好了,快用些吧。”霞儿看着凌雪薇略有苍白的脸,又补充到:“早些时候何郎中又补了一剂药说是让您今晚服下,我正在煎着。得饭后服用呢。”
凌雪薇点点头,指了床边搭的一件粉霞银丝喜鹊报春云锦芙蓉裙道:“方才发现这裙子不知何时勾破了一道,想来这些日子只有泛舟赏荷时穿过一回,应是那时不慎损坏了。你看看有没有相似的丝线补了。”
霞儿点了头上前收起那件裙子,她在凌府的丫头里织工称得上一流,又得凌府织裁嬷嬷的厚爱,简单的缝补凌雪薇向来便交给她了。
“小姐,我去看看药有没有煎好,您先用晚饭。”说着霞儿便走出客房。
凌雪薇看那门轻轻合上,带了对面厢房中一室灯火下隐约一个身影,缓缓坐在了桌边。
沈羲遥用过晚饭便一直坐在门边窗前,透过不久前他在窗上弄出的小小的洞密切注意着对面房中的动静。
本来这一趟只是为了悄悄地探望佳人是否安好,他自己随身还带了些许名贵药材,早些时候也都悄悄交给了何郎中以做凌雪薇医治之用。按计划明日一早就得返程,这样才能赶得及先前与张德海说好的时间。却不曾想竟遇到这样多的事情。
想到此,沈羲遥心中有些寒凉。如此看来,那刘大人该是有人知道他对凌雪薇的倾慕之情,至于从何而知,也必定是从他那看似得宠的女儿身上窥探出来。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得到更多的宠爱,也为了让他断了思慕的念头,竟做出买凶杀人这等骇事。而那宫中的吴贵人,恐怕多半也是知晓的。
后宫女子如此心机深重,就连新近的也不例外,沈羲遥虽早知晓,也能有所理解,所以向来不对谁过多宠爱,也少听那些嫔妃在耳边的东长西短,是非纠缠。可此次是针对了凌雪薇,他却是无法再坐视不理了。
外面的风越来越急,呼啸着吹过,带起客栈檐下一串红灯笼飘摆不定,浓密的云聚拢在天际,遮蔽了本就失去光华的月。沈羲遥看看时辰,检查了室内窗户已拴紧,吹熄了面前的蜡烛,静静坐在暗色之中,攥紧了手中的药丸。
霞儿看凌雪薇服了药,又服侍她躺下,这才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多点了一盏灯,看准了那划破的一道,挑出随身带的合适的丝线,就着明亮的烛光细细织补起来。
她一边补着,思绪却飘在了对面客房中那位翩翩公子,不由面上一片绯红。虽然他并未跟自己说几句话,可那温文尔雅和与生俱来的贵气,她在相府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高贵却并不拒人千里,温雅却不落俗,还有那世间罕见的摄人心魄的英俊面貌,一面便已倾心。霞儿回忆着,目光从半开的轩窗落在对面客房上,出乎意料,那里已是漆黑一片,看不见烛光下的身影。不知为何,一阵没来由的不详之感涌上霞儿心头,一个失神,手上一阵刺痛,低头一看,针扎破了她的手指,那鲜红的血滴在了裙袍之上,开出一朵不详的血花。
没有多想,霞儿收回思绪迅速补完了那件裙子,看着那斑血迹,又看看已经漆黑的天色,霞儿决定等到清晨再洗。将裙子挂好躺在床上,霞儿却没有立即睡着,却一直盯着那件裙子。
霞粉的颜色由深至浅从裙摆处向上延伸,一枝满绣了牡丹碧桃的枝干从下斜延至腰部,还有两只栩栩如生的喜鹊翘着长长的尾巴,仿佛在朝对方“叽叽啾啾”地报送着春来的喜讯。这样一件裙袍,再加上云锦的质地,换做任何女子都必将当做最珍贵的收藏。这是凌三公子在上一年元夕时送给其妹的礼物,凌雪薇向来多喜素色,穿上这件时令所有人惊为天人。魅而不俗,艳绝尘寰。
霞儿想,自己没有小姐那般如仙容貌,但若是有这样一件裙衫在身,一定会添色不少,也能引得对面公子凝视片刻吧。想到此,她再睡不着,带了小女儿的心态,又点亮一室烛光,在镜前仔细匀面梳妆,又换上了那件裙子,挽了风流别致的飞燕髻,带了一朵胭脂色牡丹花,一支红珊瑚璎珞流穗珠珞,顾镜自赏,镜中人果然换了一幅模样,虽有些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但也妩媚动人,别有风韵。
若是能穿着这样一件衣裳,在波光摇曳的春日湖边,与那位公子站在摇曳柳丝之下,哪怕只是片刻,也是生命中最美的回忆了吧。。。
风紧起来,挟杂了焦味与火星,伴了“噼噼啪啪“的声音,空气里充满了不正常的炎热,有惊恐的声音撕心地喊到:“着火啦!着火啦!“。。。
第43章 上
风吹来不正常的炎热,沈羲遥心中一紧,西边有上下蹿动的明亮,看来那群歹人是想将他们都烧死在这偏僻的客栈之中。还带了其他的人陪葬。
窗外突然闪过两个黑影,在门边停了下来。沈羲遥屏了呼吸,轻轻将手中药丸服下,悄悄站在了门后。
“吱呀”一声,门被缓缓推开,两个黑影蹑手蹑脚走了进来,有寒光在他们手间暗暗闪出。沈羲遥看着他们小心地走到床边,举刀就砍,若真有人在那床上熟睡,这一下定是魂飞魄散了。
只有“嗙”的声音传来,又有“咚”的一身,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为先的那人疑惑的转身,却见跟在身后的人不知踪影。夜黑漆漆的,外面还有脚步声和哭喊声,窗上有明灭的红光,大火已经烧起来了。
突然脖颈中一凉,什么东西在夜色中一闪而过,有滑腻的液体留了下来。那人最后看到的,是如同神祗般的面孔下,一把淌了鲜血的宝剑。。。
沈羲遥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个人,有些厌弃。没有智慧只会蛮干的敌人是不足为惧的。更何况他从小所受的格斗教育,更是常人无法企及。
外面越来越热,沈羲遥没有再看那两人一眼,转身而去。
客房里,霞儿显然被吓坏了。火已经大起来,来不及换回自己的衣服,必须去叫醒小姐,赶紧离开。
在门口,霞儿遇到了何郎中。“先生,这。。。”霞儿惊慌地看着他,不知所措。
“快去叫醒你家小姐,那边火小一点,也许还来得及。”何郎中也同样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