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身子一僵,脑中霎时清明。他轻轻吐了口气,小心翼翼揽扶着玉容起身,轻车熟路的替她整了整衣衫鬓角,扭头向凌柱淡淡道:“凌大人,天不早了,爷跟侧福晋该回去了,改日再来叨扰!你们就安心在京城住着吧,有什么事跟爷招呼一声!”
“是,是!承蒙贝勒爷眷顾,奴才父子感激涕零、无以为报,贝勒爷待有差遣,奴才父子定当效力。奴才小女自小任性不懂事,还请贝勒爷多多海涵,奴才便感激不尽了!”凌柱伸手抹了额头一把。
胤禛笑道:“你放心,你女儿在爷府上没人欺负得了!谁敢动她一根头发,别说你,爷先不会轻饶。爷倒是奇怪,你这么个老老实实的武夫,怎么养了这么一个任性胡闹的女儿!”
“贝勒爷——”凌柱愕然抬起眼,刚提起的心又揪住了。
“爷,知道我阿玛是老实人您还吓唬他!”玉容娇嗔揪了他胳膊一把。
胤禛轻轻一笑,拥她而去,身后送行的凌柱犹自听到他纵容溺爱的声音低低道:“乖容儿说怎样就怎样,爷不说就是了……”
眼看着马车轻快踏踏而去,转眼消失在夜色中,送行的凌柱终于站直了腰,松动松动身子,长长舒了口气。
“阿玛,看来妹妹很得宠嘛,以后您和我都不用担心了!四贝勒爷往那一站,连我这个粗人都吓得心提到了嗓子眼,身子也没来由绷得死紧,偏妹妹就没事人一样口没遮拦,四贝勒爷还喜欢的紧……”敬之望望前方,笑嘻嘻道。
“住口!天家的事是你随便议论的?”凌柱瞪了儿子一眼,心里依然五味陈杂,四贝勒爷把她的容儿捧在手心的宠着又怎样?有朝一日若是牵连到朝政联盟,需要比拼女人身后的家族力量的时候,天知道四贝勒会怎么做!毕竟,钮祜禄家对四贝勒别说谈不上什么支撑力量,反而还要靠他维护保全!

第二卷 第78章 闲来无事

胤禛一掀门帘进来,只见玉容正站在当前欣赏那六盆密密挨挨摆在窗前长案上的郁金香。那是她从传教士手中弄来的,如今已是含苞初绽。娇艳丰满的花朵跻身于芊芊挺拔的葱茏碧叶间,齐齐崭崭,红碧掩映,十分惹眼。
“这就是那什么郁金香?开得还不错!”胤禛自身后圈着玉容,随口漫不经心笑道。
玉容顿生对牛弹琴之感,不满道:“这本是珍贵罕见之物,听爷的语气怎么觉得像在说狗尾巴草?”
胤禛哈哈大笑,细细看了看,点点头道:“唔,是不错,就是颜色太艳丽、太张扬了些!你说很罕见么?明儿给额娘送两盆吧!”
玉容脸上抽了抽,露出大为不舍的神色,胤禛气恼的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还舍不得了?小心眼!你要是喜欢,爷派人再给你弄些就是了,再稀罕的东西,只要世间有,爷都能弄来!”胤禛哪有心思在什么花草之上?能认识的也就是梅花、菊花、牡丹、兰花等皇室所看重培植的花卉,别的根本不入眼。他不知道这是大清国目前所没有、玉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托传教士辗转弄来的。
玉容不觉好笑,多想告诉他十九世纪郁金香才开始正式传入中国,在这年头就是有钱也买不到。
“既然要送,那就送好了!反正我也欣赏过了,也不算吃亏!两盆大红的给太后,橘红的给额娘,好不好?”玉容耸耸肩嘟囔。
“你——,好!”胤禛听了她前半句话哭笑不得,正要说话又听到她后一句,也就话锋一转,瞅着她说了个好字。
第二天玉容把郁金香送进宫,太后、德妃都十分喜欢。德妃更是啧啧称奇,围着细细端详,笑道:“这花叫郁金香?开得真好看,模样有些像咱们的水仙,就是叶子更大,花也更大更鲜艳。”
玉容微微一笑,道:“额娘真好眼力好心思,这郁金香正有个别名叫洋水仙呢!”
“是么?”德妃呵呵笑着,更加高兴。
正聊着天,忽然康熙来了,众人忙着恭迎圣驾。康熙穿着月白缂丝棉金龙褂,外罩着天青宁绸袍,腰间束着双龙戏珠汉白玉佩,末端坠着长长的明黄流苏丝带,目光矍铄,看上去精神十分健旺。
他似乎心情不错,呵呵大笑着进殿来在殿中正中专用御座上坐下,抬手叫起众人。德妃笑盈盈亲自递上越窑青瓷高脚茶碗,康熙接过饮了一口,望望德妃,笑道:“你也坐吧!刚才说什么那么高兴,怎么朕一来就拘束了呢?还跟刚才一样说笑才好!嗬,这花开得很鲜艳啊,朕好像没见过,又是老四家的玉容丫头送你的吧?”
德妃忙起身笑着回道:“是啊,这花叫郁金香,是容儿刚送来的,方才我们正说着呢!”德妃手一挥,碧荷忙搬了一盆过来,轻轻放在康熙跟前小几上。康熙细细瞅了一阵,却向玉容叹道:“你这孩子,有了好东西就光记得太后和额娘,怎么?难道朕不是你的皇阿玛吗?”
玉容一怔,嘴动了动,勉强陪笑道:“皇阿玛…奴婢不知道皇阿玛喜欢什么,生怕送错了惹皇阿玛生气。皇阿玛若是喜欢这花,奴婢府里还有两盆,等会便让人送到乾清宫赔罪可好?”
康熙听出她话中隐含着一丝惋惜不舍,哈哈大笑道:“那也不必了,朕不夺人所爱!可是容丫头,你也不能每一遭都不记得朕啊。对了,上次送的江南小菜就不错,比江南那边进贡要好,朕还是托德妃的福尝到的呢!”
“皇阿玛,”玉容松了口气,笑道:“皇阿玛金尊玉贵,那些不过是民间山野玩意,要是皇阿玛喜欢,奴婢回去让爷再弄些来献给皇阿玛!”
“那好,那朕可等着啊!还有,你记住了,往后有太后和德妃的,也要有朕一份,丫头,不难吧?”康熙笑笑。
玉容有些为难,怔了一怔勉强笑笑。
“怎么?你不答应?不肯孝顺朕?”康熙疑惑道。
“皇阿玛,”玉容咬咬牙,终于老老实实道:“其实奴婢倒无所谓,可是奴婢害怕别人闲言闲语…会说,说奴婢刻意讨好皇上谋求好处,说不准连贝勒爷都编排进去……”当初她孝顺太后,胤禛还有些不快说了类似的话,她不以为然。可是皇上毕竟与太后不同,而胤禛是个只专心办差其余一事不管不做的人,要是知道了这事一定又会不快。
“容儿,不许胡说!孝顺皇上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说什么呢!”德妃喝住了她,急向康熙道:“皇上,容丫头心直口快、有口无心,求皇上恕罪!”
“罢了,也不怪她,她说的也是事实!”康熙脸色蓦然一黯,垂下眼皮,轻轻叹了口气,眼底眉间充斥着挥之不去的孤寂,整个人霎时失了精神松弛了下来。“朕儿女媳妇、孙儿孙女加起来不下百人,真正可以说是儿孙满堂,可朕反倒是个孤家寡人啊!别说享受寻常人家的天伦之乐了,就是想要自己儿媳妇尽个孝心都有这许多顾忌!”
“皇阿玛,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玉容忙跪下,一时间她还真有些同情这位九五至尊的皇帝,一冲动,她脱口便道:“若是皇阿玛不嫌弃,奴婢自当好好孝顺皇阿玛。”
康熙微笑道:“你有了身子的人,快起来吧!听说老四对你这肚子紧张得不得了,万一有个闪失如何是好?”说着又挑了挑眉:“嗯?你不怕人家闲言闲语,不怕编排你家爷了?”
玉容讪讪起身,笑道:“奴婢不怕了。俗话说‘大风吹倒梧桐树,任由旁人说短长。’奴婢只是真心孝顺皇阿玛,何必理会旁人言语!”
康熙一怔,忽然哈哈大笑道:“好,好,说得好啊!大风吹倒梧桐树,任由旁人说短长!到底不是深闺内院长大的,这份洒脱豁达非寻常闺阁女子能及!那么容丫头,今儿朕不要你的郁金香,你是不是该给朕点别的什么呢?”康熙说着又高兴起来。
“啊?”玉容咽了咽唾沫,梗着声音道:“请,请皇阿玛明示!”
康熙捻了捻修整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的胡须,大方笑道:“朕也不难为你,这样吧,你给朕讲个笑话逗朕一笑就是孝心了!前些日子朕辗转听到你说的笑话,倒着实痛痛快快笑了几场,只可惜没亲耳听到你自个说啊!”
德妃也咯咯一笑,凑趣道:“可不是,容儿你出宫之后这宫里一下子便冷清了许多,本宫也好久没听到你的笑话了,今儿要沾皇上的光了!”
玉容心中一噎,心中霎时浮出“彩衣娱亲”四个字,不由猜测这四个字所出的典故是不是跟自己一样——被逼出来的!
她咳了两声,笑道:“奴婢献丑了,要是说得不好,皇阿玛可不要笑话啊!”
“呵呵,说得不好自然不笑,说得好朕才笑嘛!”康熙这么一调侃,满殿的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玉容也忍不住“嗤”的一笑,微偏着头想了想,一本正经道:“从前有一家子人住在山上,每天父子俩都要赶牛车下山卖柴。山路崎岖弯道特多,儿子总是在要转弯时提醒道:‘爹,转弯了!’有一天父亲因病没有下山,儿子一人驾车。到了弯道,牛怎么也不转弯,儿子用尽各种办法:大声吆喝、下车又推又拉、用青草诱惑,牛还是一动不动。儿子琢磨了老半天,终于幡然醒悟。他看看左右无人,便贴近牛的耳朵上大声叫道:‘爹,转弯啦!’,这牛一听,立刻撒开腿从从容容就走了!”
话刚说完,殿中已是笑倒一片,德妃笑得花枝乱颤拿帕子掩着嘴,康熙手握成拳挡在嘴角咳了两声,笑道:“果然好笑话!习惯成自然,倒难为这儿子脑子转得快,不过,哈哈,他倒也肯吃这个亏,倒更好笑!”德妃与玉容自然附和不已。康熙越发来了兴致,又与德妃闲聊了半日,方才起身离去。
玉容见德妃有些倦容,立刻自身也感到一阵疲惫,果然伴君如伴虎,应付君王是最劳心费神的差事!于是忙起身告辞。德妃便笑着嘱咐一番好好保养身子之类老话,吩咐人好生送她出去。
刚出了永和宫不远,迎头碰上九福晋董鄂氏与十四福晋完颜氏招招摇摇联袂而来,也不知怎么了,这两人向来与玉容不对板。
已经避之不及,玉容深吸一口气,款款上前甩着帕子招呼。
董鄂氏下巴一昂,哼了一声,故作不见,完颜氏也不甘示弱抛过来一枚白眼,亲亲热热挽着董鄂氏胳膊飘然而过。
“神气什么!再怎么着也是个小妾!”完颜氏讥讽含恨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传到玉容耳中。
玉容心头蓦的升腾一股烦躁,忍不住紧握了握手心,忽然扭头笑道:“两位福晋留步!”说着招招摇摇快步踱到一时愣住的二人跟前,双眉一挑,笑嘻嘻颇为玩味道:“两位福晋火气这么大,看起来平日里被自家小妾们气得不轻啊!抓不住自个男人的心,还有脸怪别人?要换了是我啊,早买块豆腐撞死得了!”
“你……”董鄂氏与完颜氏何曾听过如此直白抢白的话?气得浑身颤抖,脸色发白,杏目圆睁,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正扭转了一口气扬眉要骂,恰在此时,背后传来一声咳嗽。三人一看,原来是胤禛。董鄂氏与完颜氏气怒攻心又不愿丢了面子,扭曲的脸堆起笑忙叫“四哥!”
胤禛略略点点头,一手扶着玉容肩头,一手轻抚上她的脸,宠溺的笑道:“这儿风大,小心受凉了,还不快跟爷回府。”
玉容顺势靠在他胸前,一手圈在他腰间,一手指尖在他胸前衣襟漫不经心划动,扬起脖子娇笑道:“爷好啰嗦!人家刚好碰到两位福晋要跟人家探讨一些问题嘛,所以才住了脚!”
“哦?”胤禛望了望董鄂氏与完颜氏,不紧不慢问:“什么问题这么要紧非要在这探讨?两位弟妹,有空到四贝勒府再探讨罢了,你们小嫂子身子弱,四哥我得先领你们小嫂子回去了!”
董鄂氏与完颜氏又气又惊又慌,忙不迭说着“四哥自便!”仓皇施礼而去,玉容嘴角抽了抽,转脸瞥见胤禛似笑非笑的神气,心中一堵,扭身道:“都怪你!”想她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女子,莫名其妙变成了小三,还是脸皮特厚对正室夫人横眉冷言的那种,搁现代那是千夫所指啊!
胤禛轻笑一声,轻轻啄了啄她的红唇,揽着她道:“又不是爷得罪你,怎么怪起爷来了?爷方才不是帮你解围了吗?”
“你都听见了?”玉容身子一滞,有些心虚脸红。
胤禛漫不经意嗯了一声,目光泠然望着前方,忽然叹了口气,轻轻道:“容儿,你不会埋怨爷吧?身在皇家便是这样,冷言冷语总少不了,你不理会也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跟那起小人怄气,白白气坏自己身子!”
玉容心中一暖,又有些怅然,没来由生出一股厌恶,忍不住皱了皱眉,离开的念头蓦地强烈刺激着神经。

第二卷 第79章 元宵佳节

到过年时日,玉容已经五个多月身孕,颇有些大腹便便了。冬日天寒地冻,路面结冰凝霜容易滑倒,胤禛把她看得很紧,没有他的陪伴,连院子里都不许她到,将她关在屋里。只他偶尔闲了,又是冬阳高照的好天气,才陪着她在府中走走。
于是到了过年那天,踏出府门,仰头望望辽阔高远的天际,望望连绵苍黑矗立的屋脊,还有那仿佛不到边的街衢巷道,玉容竟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仿佛在红尘外走了一遭如今又回来了似的!她从来没有过这么又荒唐又真实、发自内心的感觉:原来天地间这么大!耸耸肩摇头笑笑,任由胤禛小心翼翼亲扶她上车坐好。
马车稳稳而行,踏踏的马蹄声与辘辘的车轮滚动声渐渐淹没在闹市的喧嚣中。玉容忍不住从胤禛怀里挣扎坐直,撩起帘子一角往外看。回头见胤禛挑了挑眉,忙道:“爷别生气,就看一小会好不好?让人家沾点人气嘛,人家好久都没看到这么多人了!”
胤禛“嗤”的一笑,只说了句“当心身子,别碰着车壁了”闭目养神不再说什么。
过年之后,天气出奇的好,每天都是晴空丽日,只偶尔刮起的寒风也少了几许肆虐。天气好,人的心情也跟着好,京城里一片热闹喜气洋洋,各个戏园子、茶楼酒肆、勾栏曲舍无日不沉浸在新春极度的繁华热闹之中。各位阿哥也是一日一小聚,三日一大聚,轮流做东,争奇斗艳,卖弄各家的好厨子、好戏,在各自府里吃酒听戏、斗鸡走狗,热闹得要掀了天。
胤禛素来不喜热闹,对这些招摇奢靡的聚会能推则推,实在耐不过情面也只去应个景,勉强坐了坐就借故离席,府中所有亲友应酬一概由四福晋做主应付,他每日除了问问几件常规的差事,几乎都陪着玉容。在她的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抱她坐在膝上,揽在怀中,感受她温热的呼吸,心中也觉安然温馨。而玉容因怀孕不便外出,也乐于享受安静的二人世界,卿卿我我。
转眼又到了元宵,胤禛要哄玉容开心,头一日,便命人在忘月居廊下挂起两溜琉璃厂新造的别致花灯,有用紫檀木作边框,雕刻成龙凤图案,配以山水、人物、花鸟彩画绢面和玉坠丝穗的宫灯;也有在彩绘画绢前面镶着白色的玻璃丝,晶莹剔透、质感如冰的丝料灯;有用上好雪浪纸画上彩色图案后,再熔蜡于纸上,然后以轻纱夹住,色彩柔和的夹纱灯;还有大内御赐、做工考究的走马灯,无不巧夺天工、造型别样、精美绝伦不可言喻。到了晚间,灯中烛火大亮,星星盏盏,天上地下上下交辉,映得一片彩绣辉煌,令人眼花缭乱。饶是玉容见多识广,也不禁深深咂舌,被这古代工匠独具的匠心、精湛的工艺惊呆了。
“怎么样?好看吗?”胤禛看到她目中毫无遮掩的赞赏惊讶,不觉得意。
玉容踮起脚把玩着一盏绘着嫦娥奔月故事的六角菱花灯,笑赞道:“真好看,不是真见简直叫人难以想象,那些匠人的心思竟然如此玲珑剔透,做工这样精细!”
胤禛将她的手捂在掌心,微眯着眼道:“哦?合着这里头没爷什么事?”在他,这可是头一遭下此功夫讨女人的欢心。
玉容听他一副酸溜溜讨赏的语气,忍不住大笑,伸手圈上他的脖子主动吻上他的脸,亲昵笑道:“谁说的?这里头最大的事就是爷的事,因为这里头有爷的心啊!”
“这还差不多!”胤禛暧昧一笑,将她往怀中按了按,嘴唇若有若无在她耳垂、脖颈轻轻啃吻轻触,火热的气息撩拨得玉容扭着身子咯咯直笑着求饶叫痒。
两人正打得火热,小丫鬟禀报八阿哥与八福晋微云来访。胤禛一怔,忙命快请。八阿哥看着忘月居满院满廊、天上地下琳琅满目一片灯火璀璨,哈哈笑道:“四哥真会乐啊!怪道四哥小四嫂懒怠出门,原来有这么一块宝地啊!”
“八弟说笑了,四哥我向来不喜热闹,你小四嫂又怀着身子不便出门,所以呆在家里闲着罢了,哪有什么乐!你们不在府上听戏,怎么跑我这来了?”胤禛笑着将他们让进屋,便叫“上茶!”
八阿哥忙笑道:“喝茶就不必了!是这样,四哥,今晚恰好轮到弟弟做东,这会诸位兄弟都在弟弟府上呢,想请四哥四嫂、小四嫂都过去一聚,不知四哥给不给面子?”
“是啊,若是路远也不敢叨扰,幸而近在隔壁,好歹请四哥、小四嫂赏个脸吧!”微云也笑道。
胤禛询问的目光望着玉容,玉容本来是好热闹的,这些天有胤禛陪着也不做他想,可人家微云夫妇都亲自上门邀请了,焉能拒绝,便笑着向胤禛轻轻点了点头。胤禛便笑道:“也好,总不能让你夫妻白跑一趟。你们四嫂回了娘家赏灯,我和容儿过去就行了!”
“好极!四哥、小嫂子这就请吧,外边已经备了暖轿,保证稳稳当当的!”八阿哥爽朗笑道。
胤禛一笑,与玉容披上貂皮大氅,四人一道出门去。
八阿哥府与四贝勒府毗邻而建,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四人并未在府前下轿,轿子一径抬了进去。进了仪门,穿过垂花厅,沿着游廊往前又过了两个院落,这才稳稳落轿。
胤禛扶了玉容下轿,只见前方大厅灯火辉煌,糊着雪白窗纸的窗壁上人影摇曳,不时传来阵阵喧闹嬉笑声,廊前挂着别致宫灯,廊下垂手侍立着两溜随时恭候服侍的丫环小厮,一色簇新的鲜亮衣裳,穿戴得整整齐齐。见了他们,都行下礼去,一面有人叫着:“爷、福晋同四爷、四侧福晋到了!”一面纷纷抢上前去搀扶。厅里众人听了,除了三阿哥胤祉,其余的都是胤禛的弟弟,忙都迎了出来。
大家笑着厮见,胤禛一看,三阿哥胤祉、五阿哥胤祺、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俄以及胤祥胤祯,甚至年纪甚小的十五弟胤禑、十六弟胤禄也在,人人喜笑颜开,看样子十分欢乐融洽。他不觉一怔,心道八弟好人缘,在京的阿哥们除了太子和年龄太幼的弟弟们,竟都在这里了!
进了大厅坐下,十阿哥胤俄便笑道:“还是八哥八嫂面子大,不但请来了四哥,连小四嫂也请来了!四哥今儿既然来了,怎么也得多喝几杯!”众兄弟都哄然称是,不由分说已经给他满上了。
旁边微云抽空向玉容笑道:“各位嫂子弟妹都在内厅呢,小四嫂不如一起进去?”
玉容不觉望了胤禛一眼,胤禛笑笑,向微云道:“罢了,你进去招呼吧,她有身子不方便,随着我在这就行!在座的都是自家兄弟,倒也无妨!”
微云一笑而去。这些阿哥们见胤禛毫不避讳的护着玉容,借着酒劲越发起哄,吵着闹着要他喝酒。胤禛也不多说,双手举杯,含笑环敬一圈,道:“四哥先干为敬,只干了这杯之后你们先前怎么喝还怎么喝,四哥酒量不行,饶了四哥吧!”
“那怎么成?好容易请到四哥,怎么能不喝个痛快?喂,老十三,你拽我干嘛!”十四阿哥胤祯喷着酒气不满的瞪了胤祥一眼。
胤祉神态闲闲,在一旁笑道:“各位弟弟也别忙着为难你们四哥了,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你们等小四嫂给他添个小阿哥再灌他,还怕他不喝吗?”
说得大家瞟了玉容一眼不禁都笑了起来。玉容脸一红,忍不住瞪了胤祉一眼,却惹来更加哄堂的大笑。胤禛却似极受用这话般,笑吟吟揽着玉容的肩,道:“三哥说的是,到时候还请众位兄弟赏脸,大家不醉不归!”
玉容更窘,急道:“好啊你们!我和你们四哥成了你们下酒菜了,光打趣我们取乐!你们要是再说,再说,我就走了!”
八阿哥忙笑道:“别别别,小四嫂别恼!兄弟们久不与四哥相聚开个玩笑罢了!哪里敢拿四哥小四嫂取乐呢?说是羡慕还差不多!”
玉容“咯”的一笑,瞅着八阿哥道:“八爷与八福晋神仙美眷,相敬如宾,只有别人羡慕你们的,哪有人值得你们羡慕呢?”
八阿哥似无意瞄了她隆起的腹部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惆怅,几近无闻的叹了口气,勉强一笑。
“来来,八哥,陪弟弟喝一个!”九阿哥胤禟举杯打岔,与八阿哥碰杯一笑。别人不知,胤禟却明白八哥的心病:大婚两年尚未所出!而且康熙已经暗示了让他纳妾,不要再独宠微云一个,怎能不叫他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