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温香拂鼻,融融暖如春,雪亮的烛火被玻璃罩子一罩,减了两分锐利的明亮,显得柔和许多。玉容坐在胤禛身旁,耳畔听闻着他们划拳喝酒的笑语喧哗,目光扫过室内,暗暗打量:绛红绣花的驼毛地毯、吊着大红穗子富丽堂皇的六面宫灯、沿墙一溜覆着绣满吉祥图案大红座靠垫的圈椅、靠墙的福禄寿红木边框大屏风、落地碧翠的盆景……
一切那么鲜艳、明丽而富贵,却让她忽然升起浮生若梦的感觉。
饶是她不清楚历史,她也知道眼前这一群人中能坐上那把椅子的终究只有一个!眼前兄友弟恭、其乐融融的快乐还能维持多久?或者其实,这本来就只是一种表象?就像她在现代的家族一样!她突然就很想看看他们翻脸的模样!
被自己这个极其不厚道的念头吓了一跳,忍不住身子微震,自嘲着笑出了声,情不自禁直了直腰身。
乍一转眼,发现所有人都望着她,玉容吓了一跳,扭头疑惑的望着胤禛。胤禛笑道:“刚才三哥提议元宵佳节我们大家也猜个灯谜玩玩,好端端的你傻笑什么?”

第二卷 第80章 直白灯谜

乍一转眼,发现所有人都望着她,玉容吓了一跳,扭头疑惑的望着胤禛。胤禛笑道:“刚才三哥提议元宵佳节我们大家也猜个灯谜玩玩,好端端的你傻笑什么?”
玉容恍然大悟,才知道两下子错对着了。她哂然笑道:“你们猜你们的灯谜,我发我的呆傻笑我的,两不相干,你们管我笑什么!”
众人一笑也就放过了她,便都嚷嚷着叫快出灯谜。在座的胤祉为大,他想了想,便笑着说了一个“浪子回头”猜一句诗文,信手摇了摇手中骰子,揭开一看是四点,该轮着八阿哥猜。
八阿哥想了想,笑道:“莫不是‘觉今是而昨非’?”
胤祉呵呵点头笑道:“不错!”说着饮了一杯。
接着八阿哥也出了一个:“唐代瑰宝”猜一古人名。一摇骰子,是个两点,轮着十阿哥胤俄猜。
胤俄是个粗人,最爱喝酒斗武,最不爱读书写字。他偏着头想了半天,道:“什么唐代瑰宝?我又没见过,我哪知道是什么劳什子?罢了,我喝不行么!”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玉容听他们说的有趣,也听住了,想了想,也想不出来,便笑问胤禛谜底是什么?胤禛轻轻咳了一声,道:“李时珍!”
“李时珍?”玉容不觉提高了声音,又想想,疑惑道:“李时珍是唐朝的吗?好像不是吧!再说了李时珍是个大夫,跟瑰宝也没什么关系啊——”玉容没说完,几个阿哥已经笑得前俯后仰乐不可支,有的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竟知道李时珍是个大夫?长进不少啊!”胤禛咬着牙,脸都被她丢尽了!
“小四嫂,”十六阿哥胤禄手握成拳挡着嘴轻咳一声,笑着解释道:“唐代皇帝姓李,唐代二字正合着李时二字,瑰宝岂不是‘珍’么?所以谜底就是李时珍。”
玉容“哦”了一声,笑道:“原来是这样啊!这么说我听明白了!可你们刚才笑什么嘛,拐那么多弯叫人猜不着也正常嘛!”
“小四嫂这话说得好极!我敬小四嫂一杯!”胤俄哈哈一笑,深以为然。
九阿哥“扑”的一笑,道:“不如小四嫂赐教我们猜两个不用拐弯的?”一旁众人都起哄叫好。
玉容不理胤禛又使眼色又捏手,想了想,笑道:“这有何难?听好了,.一条狗,过了独木桥之后就不叫了!猜一成语!”
众人面面相觑,瞪大着眼睛望着嘴角含笑的玉容,就连胤禛也抛给她一个满腹狐疑的眼光。
“一条狗…过了独木桥之后,就…不叫了?”小十五胤禑结结巴巴念了一遍,心下暗暗寻思,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来是个什么成语,又抬眼疑惑的望了望小四嫂。
想了半日,也没一个人想的出来。八阿哥便笑道:“这谜面倒是够直白,可是,可是——”说着摇了摇头。
玉容哈哈大笑,道:“你们都把简单的事情想得太复杂了,这不是‘过目(木)不忘(汪)’嘛!”
众人怔了怔,无不哈哈大笑,胤祉忍不住“噗”的一声一口茶喷了出去,笑得喘不过气道:“这,这,的确一点也不拐弯!”
大家都笑得差不多了,胤俄响亮的笑声咋然哈哈而起,他一拍大腿,叫道:“有趣有趣,还是小四嫂的灯谜有趣!小四嫂再赏兄弟们一个!”大家见胤俄反应迟钝,都抿嘴微笑,听了他的话,又都纷纷笑道:“老十说的是,小四嫂再说一个吧!”
玉容转着眼珠子想了想,笑道:“嗯,听好了:‘一个身穿金色衣服的人。’”
半响没人言语,都在等着她的下文。好一会见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胤祉怔怔然道:“‘一个身穿金色衣服的人?’就这样就完了?”
玉容疑惑道:“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阿哥们皱皱眉,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搜肠刮肚苦苦思索到底什么成语和‘一个身穿金色衣服的人’有关,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正要宣布放弃的时候,胤祥突然哈哈大笑道:“小四嫂,该不会是‘一(名)鸣(金)惊人’吧?”
玉容欢然拍手笑道:“就是这个了!十三爷果然聪明!”
“一个身穿金色衣服的人?一(名)鸣(金)惊人?哈哈,笑死爷了!楚庄王要知道一鸣惊人可以这么解,还不得气得活过来!”胤祯笑得直拍桌子。众人也笑得一塌糊涂,又有点哭笑不得,胤禛也撑不住笑了起来。
忽见微云从里面出来,笑道:“你们这里倒好热闹,隔着老远也听到笑声!三嫂、九弟妹、十弟妹都说夜深了犯困,打算回府呢!”
不等别人说话,胤俄皱皱眉,道:“女人就是麻烦,她爱回去就先走吧,我还没喝够呢!哦对了,八嫂,你让我府上那位把八哥送我的那本《三国演义》带回去,省得等会我又忘记了!”
“十哥什么时候也爱看《三国演义》了?你要学习兵法、行兵布阵吗?”胤祯很是惊奇十哥什么时候这么长进了。
胤俄咳了一声,毫不掩饰道:“也不是爱看,要说这破书我书房里就有一套,蒙了灰尘我也没翻过。不过听说近来京城中每一户官宦之家、文人墨客都有一套绾绾签名的《三国演义》,就连各位兄弟也都买了一套,我老十又怎能没有叫人笑话?”
阿哥们听了一愣之后哈哈大笑,都说:“很是!”只有胤禛凉凉的瞅了身子一颤的玉容一眼,嘴角不为人觉的抽了抽。
九阿哥胤禟叹道:“说起来这个女人真是成了精了,这种卖书的法子也想得出来!听说这两个多月来至少卖了几万套了,还不算运往江南、山东外销的。”
“呵呵,既然如此对九哥脾胃,九哥何不想个法子把她娶回去?也好帮着你照看生意!”胤俄笑道。
“爷倒是想呢!”胤禟翻了翻白眼,道:“她连太子和大哥都拒绝了,我还敢去要?再说了,人家现在是太后跟前的红人,在民间又有乐善好施的名声,又有那么多文人雅客士子举人捧着,谁敢动她?好像小四嫂跟她关系倒是不错,不如改日借小四嫂的面子约约她,九爷我倒很有兴趣跟她合作!”
玉容蓦地感觉到胤禛身上发出一股极强大的、冷飕飕的压力向自己逼迫而来,手上也被他捏的生疼。她禁不住一个哆嗦,强笑道:“九爷太妄自菲薄了,她有她的长处,您有您的短处嘛!怎么能——”猛然意识到说错话,急得一顿,掩口咳嗽不已,没再说下去,却已引来哄堂大笑,连微云也撑不住咯咯而笑。
九阿哥哭笑不得,一本正经点头道:“是啊,她有她的长处,爷有爷的短处……”又成功引来一阵哄然,急得玉容红着脸讪讪不已,最后是怎么昏头昏脑回去的,她全然不记得了!倒是第二天宫里就传遍了,连康熙见了胤禟也冷不丁笑问:“老九,人家有什么长处,你有什么短处啊?”弄得胤禟暗自磨牙不已。

第二卷 第81章 烟花三月

三月份,康熙带着诸位儿子、**嫔妃、文武大臣、八旗子弟浩浩荡荡开往塞外巡幸游猎。皇太后生怕像上次一样受不了车马劳顿没有同去,胤禛因为要照顾怀孕已七个月的玉容也不去,康熙便命胤禛暂代处理京中事务,又留下胤祥协助他管理京城治安。
皇帝是皇宫的主心轴,宫中所有的人都围着他忙活。他一走,留守的人也没了干活的兴致,宫里霎时冷清得异样,偌大的皇宫一夜之间仿佛变成了空城。没了人气,数不清的错落有致、纵横交错的宫室殿宇威严耸立,天街巷道四通八达,比平日倒更多了几分迫人气势,走在空旷的宫殿之间,听着“哆哆”单调响脆的脚步声,没来由的会叫人升起一种沉沉的孤寂肃穆之感。
可是这种难得的清静,玉容却很喜欢。对一个现代人来说,有这么一个可以毫无顾忌的参观古代皇宫的机会,那是多么难得!留守宫中的除了太后就是一些不得宠的嫔妃贵人,玉容是太后所宠之孙媳妇,如今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在宫里是想干嘛就干嘛,横着走都行!
三月里恰是春水泛碧波,桃红柳绿,群芳斗艳,娇莺恰啼,蝶蛺翩跹的热闹时光,玉容陪着太后,每天在偌大空旷的御花园中游玩,今日在杏花林中看宫女们荡秋千嬉戏;明日赶一群羽毛鲜亮艳丽的水禽戏水;后日又满园子扑蝶养在屋中,叫人采摘鲜花喂养;甚于钓鱼、烧烤、采花制花茶、斗草编花…无所不干,领着满宫的宫女太监肆意妄为无所不至,太后大悦,在一块玩得不亦乐乎。
玉容突发奇想,让人从宫外送了一窝蜜蜂养在慈宁宫后院外墙,还向太后保证说过些时候可以吃上蜂蜜。太后对于自家蜜蜂产的蜂蜜很感兴趣,每天都要看几趟什么时候产蜜,后来还兴致勃勃留了一瓶给康熙,任凭康熙怎么说都不肯把蜂窝撤走,弄得太监宫女们每每要经过时总是绕道而行。
望着一池微皱波光粼粼的春水,玉容本来还想泛舟湖中,太后唬了一跳,一个劲的摇头,嗔道:“你这丫头,胆子还真是不小!肚子都这么大了,还想划船!万一有个不慎,那怎么好?不行不行,你可别乱来!”没了指望,玉容叹了口气,很快又有了新主意,叫人在湖边做了一架近两米高的大水车,小宫女踩着轴辘牵动水车咕噜噜直转,带起一道道哗哗的水流,在阳光下如一条条银链。太后哪里见过这种乡野之物,啧啧称奇,凤心大悦,直夸玉容心思巧,也更加热心尝试她稀奇古怪的想法。
不到十天,在玉容的带领下,太后的放纵下,宫女们的凑趣下,皇上离宫之后原本应是安安静静的皇宫,变得前所未有的热闹。太后每日笑颜如花,兴致勃勃,还不忘感叹“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胤禛每天在乾清宫处理政务,得空了便让小太监传话求见太后,谁知太后比他还忙,经常是回说没空见他,一切安好,叫他不必挂念。胤禛心里又惊奇又窝火,惊奇的是太后什么时候也变成大忙人了?而且还是在皇阿玛离京的时候?窝火的是那女人应该知道他名义上说是见太后,其实想见的是她,而她竟然十天了也没捎句话给他!
直到雪儿说带进宫的安胎药吃完了,要打发人回府去拿,玉容才猛然惊觉好久没见着四阿哥了。她心里一阵发懵,接着是深深的懊恼和思念:她竟然忘了他!忙跳下榻吩咐更衣,蓦的又一怔,自言自语咬牙道:“罢了,四爷要是不叫人送来就不吃了!我进宫这么多天,他都不来看我,他,哼!”
“侧福晋,你冤枉贝勒爷了!”雪儿笑道:“皇上不在京,贝勒爷怎么好随意往**跑?而且奴婢听说了,贝勒爷每隔一日都求见太后,是太后说没空叫他不必来!”
“有这种事?”玉容怔住了。
正说着,留在贝勒府的小山却来了,向她福了一福笑道:“主子,贝勒爷命奴婢给主子送安胎药来了,还嘱咐让主子千万主意身子。”
玉容心中一暖,浑身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温情,一阵风跑到太后跟前嚷着要出宫,把太后吓了一跳,诧异道:“怎么了?风急火燎的,谁欺负你了?”
玉容脸一红,垂着眼支支吾吾道:“没,没有人欺负奴婢!”
“那你刚才?”太后愕然。
“太后,”玉容舔了舔嘴唇,道:“方才,四贝勒府,奴婢的丫环给奴婢送安胎药来了,四爷,四爷……”
太后哈哈大笑,道:“这回我明白了!我说呢,老四这些日子怎么老想着过来给哀家请安啊,哀家还觉奇怪他皇阿玛让他代理政务他就那么闲?原来是为了你这小蹄子!这么着吧,以后每天让他过来看你就是了,宫里冷清,哀家舍不得你这就走!”
正说着,恰好太监禀报:四贝勒求见!太后不紧不慢喝着银耳燕窝盏,瞅了玉容一眼,微微昂头含笑道:“让他进来吧!哀家乏了,也不必给哀家请安,让他见他媳妇去吧!”说得满殿人都抿嘴偷笑。
胤禛舒了口气,这一趟总算没有白走了!进了玉容所住东偏殿,眼前一花,已被人一阵风扑入怀中,一双柔软的手用力圈上他的腰,一个久违的、熟悉的声音在他胸前低低笑道:“爷,有没有想容儿呢!”
胤禛原本一肚子酸醋怒意,暗自咬牙打算要好好教训她一顿。此刻温香软玉在抱,却再也狠不起来,整颗心暖融融的温情顿起,只想好好的怜爱她。
他“唔”了一声,轻轻勾起她的下巴,含情脉脉凝视着她如星光般璀璨的眼眸,忍不住印下一吻,将她按在胸前,宠溺道:“没良心的丫头,爷进不来你也不说出去见见爷,你不想爷吗?这些天都怎么过的?嗯?”胤禛一边说一边坐下,将她抱在膝上,嗅着她发间的馨香,抚弄着她细嫩柔腻的脸。
“爷,”提到宫中生活,玉容精神不由一震,环着他脖子的手动了动,叽叽咯咯言笑嫣然向他说得滔滔不绝如黄河之水。听得胤禛又吃惊又好笑,末了轻叹一声,无奈道:“你啊,皇阿玛回宫若是知道你这样闹,即便他老人家不说什么,也不知又有多少闲话!皇宫乃庄严肃穆之地,规矩比天大,岂容你弄得跟庙会一般?不许再胡闹,知道吗?”
玉容吐了吐舌头,笑道:“那,今天我还说了明儿和太后放风筝呢!我——”
“放风筝?你?”胤禛圆睁着的眼中忽的冒起火苗,他盯着她的肚子,脸色一沉,道:“要是摔着了爷的孩子,哼,爷非把你,把你……看来爷还是早点把你接回府去才行!”胤禛连说了两个“把你”终究说不出狠话,叹息着生气。
玉容听着他又怒又怜又气又急的话,心已痴了,忍不住伸手轻轻抚弄他紧蹙在眉心的眉头,柔声道:“爷别生气,容儿自己何尝不紧张自己的孩子嘛!风筝是宫女放,容儿陪着太后看罢了。再说了,太后和云儿雪儿她们也会好好看着容儿的!”
胤禛稍稍放心,将她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吻,笑道:“爷还是觉得把你带在身边才放心!罢了,料想太后也不舍你,再陪她老人家住几日吧!咱们孩子乖不乖啊?爷好些天没见着他了!”
玉容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嗔道:“孩子还在人家肚子里,爷哪天见着了?”
胤禛笑笑不说话,轻轻放她坐下,自己蹲着身子伏贴在她肚子上听着,笑道:“爷能听到他的心跳呢!一定是个健康的胖儿子,不然心跳声怎么这么有力!”
玉容轻轻抚着他的头发,笑道:“谬论!”
胤禛哈哈一笑起身,忽然双手用力扳着她的双肩,望着她的目光忽然变得火一般炽烈,玉容脑中“嗡“的一下,身酥骨软,怔怔的瞧着他,仿佛整个人被吸入他深情的瞳仁中一般挪移不开。她不禁心中一热,扭身低低道:“你,你又这样瞧人家……”
胤禛温柔的将她搂入怀中,笑道:“爷的容儿还是那么不中用,被爷看几眼就成这样了!”
玉容大囧,索性垂头不语,咬着嘴唇忍着唇边漾出的一层一层的甜蜜笑容。胤禛轻笑一声,打横将她抱起径自往床榻走去。玉容大惊,奋力一挣,急道:“爷,使不得,你不顾念孩子也不行,这里是慈宁宫——”
“别乱动!”胤禛低喝一声,轻轻笑道:“小脑瓜子想什么呢!爷只是有点困了,想要你静静陪着躺一会!”
玉容大囧,玉颊飞红,闭着眼任由他把自己放在榻上,感受到他也轻轻躺下,一手扣在自己腰间,一手伸在自己后颈下,不觉睁开眼,四目相对,心底是说不出的温柔宁和。

第二卷 第82章 犹忆当年

面前是浩淼如烟的一汪碧水,身后是云蒸霞蔚喷薄如火的桃花林,萋萋碧草地上,二十来位身着粉红宫装的宫女嬉笑奔跑着放起各自的风筝。一时间,空中五颜六色热闹无比:金色软翅大凤凰、双尾似剪的黑燕子、苍灰的鹰、洁白的鹤、五彩的蝶、千足的蜈蚣、黑黄相间的大蜜蜂、暗红色张牙舞爪的螃蟹,还有花枝招展裙裾飘飘的美人图、拖着长长尾巴的同心结、一连串大大小小的小麻雀、福禄寿吉祥剪纸图等等或纸或绢、或大或小的风筝轻轻盈盈、飘飘摇摇在高远湛蓝的天空中迎风招展,争奇斗艳,煞是壮观。
太后握着玉容的手在一旁仰头观赏,不时说笑指点,兴致极好。太后笑道:“哀家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放风筝,呵呵,倒也热闹有趣的紧!”
玉容大笑道:“太后,等皇上他们回京,太后不如让各位阿哥、格格、小世子们都来放,那才更叫热闹呢!”玉容嘴里说着,脑子里想象着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等人放风筝的样,不由大乐,笑得止不住。
太后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这个主意好!只是阿哥们未必肯呢!”
“那有什么不肯的嘛,彩衣娱亲的好事不能光容儿一个人做啊,人人有份才公平嘛!不然他们会怨太后偏心的!”玉容狡黠笑道。
太后忍不住笑道:“你这小猴儿,出的鬼主意!好,到时候哀家定叫他们也来个彩衣娱亲,哈哈!哎哟,那蜈蚣快要绞着螃蟹了,快,快,叫她们快分开!”
“哎呀,还有那朵大牡丹花,别掉下来了!”玉容亦高声笑道。宫女们嬉笑着大声答应,纷纷跑着收线、放线。
玉容偶一回头,忽见身后浓桃花影中一抹洁白纤细的身影静静俏立,也许是感觉到了她望过去的目光,桃枝摇闪落英飘落之间,白影蓦地一闪,消失在一片迷霞之间。玉容怔了怔,脱口讶然道:“咦,那不是良妃娘娘嘛!”良妃向来深居简出足不出户,宫中大小宴会也绝迹不出,自从去年偶然一遇之后玉容虽去过她那里几次,也不过小坐罢了。良妃风姿绰约,恬淡美丽得不染尘埃,玉容印象极深,一见之下,只想了一会便知是她。
太后循着她的目光瞅了一眼一晃而隐的白色身影,脸色一黯,怔了怔神,微笑道:“你倒好眼力,怎么就知道是她?”
玉容想也没想,笑道:“良妃娘娘的风姿容貌天上无双人间无二,再也没人学得来,即便惊鸿一瞥,也必叫人终生难忘,奴婢不会看错的!”
太后脸色变了变,抬头望着深远的天际不语。许久,叹了口气,似惋惜,似无奈,悠悠道:“红颜薄命啊!”
玉容从来没见过太后这种神情语气,心中悚然一沉,忍不住道:“太后,为什么,为什么皇阿玛对良妃娘娘这么——”
“住口!”太后低沉喝斥,目光蓦然变得凌厉而强势,瞥了一眼脸色僵硬的玉容,神色稍有缓和,拉着她的手轻拍道:“你这丫头,怎么什么话都敢问!良妃素来爱静,你这丫头好奇心又重,哀家可警告你,别去打扰她静修,知道吗?”说毕又叹:“良妃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可怜人,皇上也有皇上的难处,唉!也许有一天你会懂的!”太后瞥了玉容一眼,睿智深沉的目光中竟含着一丝丝怜悯。她心中想的却是胤禩,那个从小既隐忍又张扬、既骄傲又自卑、既倔强又脆弱的孙儿,但愿有一天,他能懂他额娘的苦心!
“孙儿给太后请安,太后吉祥!”不知何时,胤禛找了过来,一摆袍襟,上前屈膝弯腰给太后请安。
太后转瞬神色如常,瞟了玉容一眼笑道:“起吧!你这老四,又来瞧你媳妇了!还怕哀家会亏待她不成?”
胤禛忙笑道:“孙儿是生怕媳妇不懂规矩冲撞了太后,皇阿玛离京前殷殷嘱咐叫孙儿好好照顾太后,孙儿不敢忘记!太后,虽说三月天气,这水边到底有凉风,日头也大,太后游玩了半日,只怕也乏了,还是回宫歇息吧?”
太后嗯了一声,笑道:“你这么一说,哀家还觉有些困了!你也一同去吧,今儿就在哀家那里用午膳!也省得你来回的跑!”
胤禛忙笑着谢过太后。三人又看着宫女们一齐将风筝线绞断,呼啦啦一声响,五颜六色的风筝飘飘摇摇、你追我赶升上天际,越飞越远,最后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天际,这才往慈宁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