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玉儿听了又惊又怕,只觉得浑身透彻的冰凉,一颗心怦怦狂跳,就那么直直的瞪着苗楚河,半响说不出话来。
之后,便是一通爆发,同苗楚河不依不饶、又哭又闹,自那天晚上起,便不再搭理他。任凭他怎么安慰哄劝赔不是,她愣是一个字也不回应他。晚间躺下便侧身向内,瞧也不瞧他一眼。
苗楚河无可奈何,又不好在姐姐姐夫面前显露出来,这几天心里何尝好受?只有比佟玉儿更加煎熬的。
谁知苗翠兰听完了,也是背后一身冷汗,又惊又后怕,瞪着苗楚河低喝道:“你这做的什么事呀!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你就敢这样?你知不知道万一叫那些人发现了会是什么下场?你就这么轻贱这条性命?我们这些人你都不管不顾了?”
苗翠兰说着说着忍不住眼眶都湿润了,鼻音窸窣的说道:“我看玉儿做的没错!你这种人,真是要把我们都给气死!我也懒得理你了!”说完抬脚就要走。
“姐姐!”苗楚河大急,连忙拉住了苗翠兰,轻叹着苦笑道:“姐姐你别这么说,我心里时时刻刻都记着你们,怎么会忘了你们呢?我做事岂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我当然会保护好我自己。秦兄他们遭了这样的飞来横祸,我不知道便罢了,既然知道了我怎么可能不闻不问?姐姐,这种事我万万做不来!别说对不起跟秦兄的一番交情,这辈子我也不会安心的!”
苗翠兰气道:“你一个人能有多大的能耐?就算要闻要问你就不能匿名上报京城大官、让京城里头的大官来管?你逞什么能啊?你一个小小的举人,在人家知府老爷的眼中算什么?又在豫章那样的地方,万一人家得了什么风声了结你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到时候我们怎么办?你的妻儿怎么办?你帮了秦川那么多,也够对得起他了!再说了,你即使非要管不可何必一定是现在?等你中了进士做了官再来查不也一样吗!”
“姐姐,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苗楚河唯有苦笑,心道这怎么一样?到了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哪儿还等得到我来查?
苗翠兰忿忿道:“回来了并不表示你做得对,更不表示我们不会担心!你这样叫人怎么放心!”
苗翠兰说着“哎呀”一声不由道:“你这就要上京城了,天高皇帝远我们都不在你身边,你要是再做出什么来,那可怎么办!不行不行,我看京城这一趟你还是不要去了!乖乖的留在家里吧!中不中进士、当不当官无所谓,我可不想有一天像秦家伯母那样……”
“姐姐……”苗楚河心中暗叹,心道原本还指望着姐姐帮忙说说话呢,现在倒好,姐姐的反应比玉儿还要激进。苗楚河少不得一番安慰加再三的解释和保证,苗翠兰这才一叹闷闷不语了。
苗楚河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央求道:“姐姐,你帮我劝劝玉儿好不好?再有几天我就要走了,我实在不想这当口还跟她闹别扭……”
“还不都是你自己干的好事!现在知道为难了!”苗翠兰恨恨瞪了他一眼,起身便走。
“姐姐,求你帮帮我吧!”苗楚河见状急忙道。
“知道了!”苗翠兰没好气道:“叫什么叫?我这不是去帮你了吗?我告诉你,要不是看在玉儿的份上,我不想你走后她一个人在家里闷闷不乐我才懒得理你呢!你呀,就该受着这教训!别忘了刚刚答应我的话,这一路上给我安安分分、规规矩矩的进京,考好了无论中不中立刻就给我回来!”
苗楚河听毕一连声的答应。苗翠兰这才喃喃低骂着,叹息一声,去找佟玉儿了。
佟玉儿这几天心中悲苦委屈交加,着实也愤懑熬得难受。苗翠兰一说,她便忍不住扑在她怀中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诉。
苗翠兰见了不忍又心酸,差点儿自己也流下泪来,劝了好一阵,佟玉儿才渐渐止了哭声。
五天之后,苗楚河便启程上京。这一次照样有佟家的老仆陪同。佟玉儿特特跟母亲通了气,挑了一个年轻机灵的、一个中年沉稳的靠得住家仆,加上年轻力壮的车夫,一共三人陪着苗楚河一起上京。
这日,苗楚河从苗家村出发,陆忠和苗翠兰、佟玉儿等与苗家村三叔公众人一道相送。
三叔公等自然是满心骄傲与喜悦,透着殷殷的期望。苗翠兰、佟玉儿等则是心中悲喜交集,又酸又涩,好容易忍着泪眼看他去了。
苗楚河走后,家里的气氛也沉静了两天。之后才慢慢的好起来。
正是炎热之际,山中倒也清凉。苗翠兰夫妇新作坊那边刚刚正式开工,每日里夫妇俩都要过去守着。
这个季节庄稼都在地里处于茁壮成长的时期,除了稻田里需要隔上几天就去看一次田水别的事情几乎都不用做。
夏日炎炎,林放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装模作样的念书,不时装病,与周源一起找陆小暑姐妹玩儿,无非也就是钓鱼划船、山中乘凉打猎采摘野果等。
这天陆小暑和小雪回来,佟玉儿见了便向陆小暑笑道:“乌先生说是有事情要找你呢!叫你过去一趟!”

102.第102章 作画暴露了

“师父要找我?”陆小暑在水井旁正洗手洗脸,闻言抬起头眨了眨眼睛。清亮的水珠挂在睫毛上、白里透红的小脸蛋上,十分可爱叫人疼惜。
“师父他可是好久没找我了!”陆小暑撇撇小嘴,笑着问道:“小舅母师父说没说什么事情呢?一定要现在过去吗?”
佟玉儿好笑道:“这个倒没说,是村里一孩子过来传的话,叫你一回来就过去呢!赶紧去吧,乌先生没事定不会找你的。”
陆小暑“哦”了一声甩了甩手起来,心中暗道:没有坏事师父才肯定不会找我呢……师父找我,准没好事儿!
陆小暑来到乌先生这儿,乌先生正在竹堂里作画,听见她在外头喊“师父”便应了一声,吩咐她进去。
师道尊严陆小暑饶是调皮胆大也并不敢轻易亵渎,恭恭敬敬的门口躬身行礼应了一声“是”,这才从容的走了进去。
“师父!听说您找我呀!”进了竹堂里,陆小暑的表情一下子便欢快了许多,眸子里流光溢彩,笑吟吟的向乌先生说到。
“唔,”乌先生此时正一手松松背在身后,一手执笔,微微弯腰临窗作画,阔大质朴的书桌上铺呈着一张雪白的长幅宣纸。
夕阳的余晖从窗户照射进来,将屋子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和的金色。他整个人笼罩在这层淡淡的金色中,令陆小暑突然生出一种不敢仰视的感觉,不觉呆怔在了当地。
片刻乌先生没有听到背后响起什么动静,这可不像他这小徒弟的作风,便有些诧异的提笔直了腰身,转头向后,见她在哪儿发呆冲她笑了笑,示意道:“小暑啊,你过来。”
“哦,师父!”陆小暑回神,笑得眉眼弯弯的上前。
“你看为师这幅画如何啊?”乌先生微笑着淡淡问道。
“师父的画自然是好的,那还用说——啊!”陆小暑脱口而出的称赞还没有说完,便在口中转成了惊呼。
她自己的画作她最清楚不过,师父手下这一幅画分明就是她化名碧藤山人时画过的松风烟雨图,只需要瞟过去一眼她便可以断定,画风笔法有异,构图布局几乎丝毫不差!
“怎么了?为师画的不好吗?”乌先生见她如此反应倒是诧异的瞧了她一眼。
陆小暑心下不禁暗暗狐疑打鼓,不知师父究竟是知道了呢还是不知道呢?听见他这么问,陆小暑当然不可能先自就承认了,便忙呵呵的陪笑了笑,连连点头道:“好啊好啊,好极了!师父的手笔还能错的了嘛,呵呵!”
乌先生一双乌黑的瞳仁瞅着她,眸光泛泛轻动,嘴角似笑非笑的微微翘着。
“师父……做什么这样看我呀?莫非我说的不对么……”陆小暑叫他这么看的有点儿心里发毛,总觉得师父特特的叫自己过来不会是叫自己看一幅画这么简单。
“对不对么,这也难说!”乌先生优雅的搁下笔,向旁边退开了两步,示意她上前细看,笑眯眯问道:“你细细瞧瞧,这幅画能值多少银子?”
陆小暑的心“咚!”的一下狠狠用力跳了起来,勉强陪笑:“师父……师父的画都是无价之宝,怎么能——”
乌先生摆摆手止住她,说道:“这个世上哪儿有什么无价之宝?无价之宝不过是个说法,其实自然也是有价的。你说,这画比碧藤山人的如何啊?”
陆小暑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咬了咬唇,怯怯的瞟了乌先生一眼,好不楚楚可怜。
乌先生脸色一沉,拂袖呵斥道:“小暑,你还不说实话吗!”
陆小暑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虽然敬重师父,而且明白十之八九师父是知道什么了,但是师父没有把她切切实实的逮着,她才不会上这种诈降的当!便梗着脖子道:“师父要我说什么呀?我不知道呀!”
“你还嘴硬!”乌先生就知道她不是个会说实话的主儿,只是没料到嘴巴竟然这么硬,自己这个做师父逮了她个措手不及又这么明显的逼问,她竟然还不肯承认。
陆小暑耷拉着脑袋不做声,却是嘟了嘟嘴,一副大感不服的神情。
乌先生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对这个小无赖一样的徒弟似乎什么明示暗示都不管用的,还是懒得同她打太极,因为她根本就不会接!还是直截了当的来得痛快!
想及此乌先生便冷笑一声,沉下脸道:“碧藤山人,了不起呐!出了名发了大财连师父也不认了!”
陆小暑顿时白了脸。
乌先生瞪着她没好气道:“别跟我说你不知道碧藤山人是谁!哼,我自己教出来的徒弟什么手法、什么风格我一清二楚!哼,若非这次我出村偶尔见到,还真不敢相信呐!原来我的徒弟这么有本事呐!”
“师父!”陆小暑不敢再隐瞒,便奔过去拉扯着乌先生的袖子恳求道:“师父,徒儿只是一时小孩儿心性贪玩,不懂得轻重所以就,所以就这么着——了!可是,没有人知道是我,真的没有人知道的!”
“你小小年纪,胆子倒是不小!简直太胡闹了!”乌先生不由叹气,望着陆小暑,有点不知拿她怎么办才好的无奈。
还碧藤山人,还什么世外隐士,还什么花白胡子的神秘老人,亏她想得出来!
“你可知道这事儿的真相要是叫人发现了,会闹出多大的事儿!”乌先生轻叹道。
陆小暑不服气道:“万一要是倒霉被发现就发现呗,这也没什么嘛!难道女子就不能作画吗?难道女子作画画得好便该死?”
乌先生瞅着她道:“你这是哪里来的不服气?为师有这么说过吗!这不是女子不女子的问题!林家金石斋到时候都不会放过你!”
陆小暑一呆,旋即明白了乌先生的意思。
是啊,一直以来她都是以碧藤山人的代言人同林家金石斋联系,经由她的口述,碧藤山人乃是一位出尘脱俗的白胡子世外隐士。林家金石斋对外的宣传那可真是不遗余力的!
如果有一天自己的身份揭穿。好么,碧藤山人就是自己、自己就是碧藤山人,这不等于是玩弄人家林家金石斋吗?他们势必会落为世人的笑柄,到时候,岂能轻易饶得了自己?没准连带着家里人也会受到牵连!
到了那个时候,即使自己这画画得再好,又有几个人还肯收藏?一者自己与林家金石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成为了笑柄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二来自己撒了这样一个弥天大谎,那些老夫子、老学究们还能不恼羞成怒?他们的面子都丢尽了,只怕看见自己的画就深深的被刺痛吧?三来么,自己一个这般年纪的小姑娘,却画出了许多文人一生也达不到的画作水平,他们心里能舒坦?
所以,师父说的没错,这一回她是真的玩大了!
“师父不会、不会的!”陆小暑连忙道:“我一直很小心的,真的!而且,也没有售出太多嘛……”
售出太多了,会不值钱的。物以稀为贵啊!
乌先生哼了一声说道:“那是自然,售得多了便不值钱了!你这小丫头存的什么心思还敢来为师面前作怪?”
陆小暑只好缩了缩脑袋不吭声。
半响也没等到乌先生说话,陆小暑便抬了抬眼皮小心翼翼说道:“师父……您消气了吧?我保证一定会小心的!而且,我也没有给师父您丢脸呀!”
乌先生听见她居然还死不悔改显然没有收手的打算,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呵斥道:“你倒越发蹭上来了!从今日起,不许再画出去售卖了,听见没有?”
“师父……”陆小暑只觉得心里在滴血,眼巴巴的、楚楚可怜的望向乌先生。乌先生丝毫不客气的回瞪着她,又道:“听见没有?”
陆小暑没奈何,只得叹气怏怏点头:“是,听见、听见了!以后,碧藤山人封笔便是了!”
乌先生听她说着又冒出这样一句来,忍不住气不打一处,瞪着她“扑哧”一下破了功笑了出来,摇着头叹息。
陆小暑见他笑便也笑了,忙又趁势涎着脸上前拉扯着乌先生的袖子摇了摇撒娇道:“师父,师父,我跟金石斋签了合约的,还欠了三四幅画呢!要不然,等我画完再封笔好不好?”
“不行!”乌先生还能不知道她向来得寸进尺的品行?毫不犹豫一口拒绝道:“你想都别想!我说丫头,别在师父面前耍花样,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说毕又瞅着她似笑非笑道:“你哄骗人的本事可是不小,我可不管你怎么跟金石斋交代!”
陆小暑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暗道师父不厚道!可是她却没胆子敢招惹不厚道的师父,只得全盘接受了。
断了财路,陆小暑郁闷了好几天,把个林放跟着也郁闷了好几天。
一场秋雨下过,天气渐渐的便转凉了,阳光依旧晴朗明亮得刺眼睛,但是经历了秋雨之后,那溽暑的炙热已经无声无息的消薄了一层,已经感觉不到那种令人抓狂的酷热了。

103.第103章 小舅舅出事

新作坊开张之后生意一直很红火,苗翠兰夫妇和佟老爷都十分欢喜,佟玉儿见娘家跟夫家关系日渐亲密,心中也甚是欣慰喜悦,心中只暗暗的道,等丈夫中了功名回来,这便什么都圆满了!
路途迢迢,千里之外,一路上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况且风餐露宿何等辛苦,以自家如今的情况根本不必要非要去考取那个功名。
没有,不会影响日常生活,有了,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佟玉儿暗暗决定,这一次无论中与不中,下回都定不再让丈夫去了。无论如何,她非要拦住他不可。
这一天一大早上,佟夫人又打发了马车来接佟玉儿母子回府小聚,说是想念外孙儿了。
佟玉儿自然不会拒绝,交代了陆小暑和小雪几句,便带着瑾儿上马车去了。如今苗楚河不在家,佟玉儿一个人是坚持不肯在娘家过夜的,好在娘家也不远,去玩上一天,傍晚的时候便又回来。
到了傍晚时分,佟玉儿抱着儿子回了家,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瑾儿很乖巧,逗得外祖母呵呵直乐,大给佟玉儿长脸。
眼看夕阳西沉,那车夫便也不再停留,看着自家大小姐进了院子,茶也不及喝一口,便匆匆告辞仍旧上车去了。
佟玉儿进了屋里,却发现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异常。
苗翠兰脸上似乎犹有泪痕,陆忠神情也一片沉默,平日里见了瑾儿便笑着伸手上前逗着欲要接过去抱的小雪也面色凄楚,还有陆小暑,坐在母亲姐姐的身旁,抿着唇一言不发。
佟玉儿的心下意识的揪了起来,勉强笑了笑道:“姐姐、姐夫……”
“你回来了!”苗翠兰怔了怔,亦勉强笑了笑朝她点点头。
徐娘子从旁上来,从她手中接过瑾儿一边轻声哄着抱了出去,微微叹息。
“姐姐、姐夫,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佟玉儿感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儿发颤。
一家子目光各异,但无一例外透出个同样的信号,是真的有事了!
“大小姐!”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旁响起。
佟玉儿一偏头,才看见一名佟家的仆人神情憔悴、眼睛红肿的站在一旁。
佟玉儿不由脸色大变,惊道:“福叔怎么是你!你、你不是陪着姑爷上京了吗!”佟玉儿只觉得脑门一阵眩晕,心怦怦、怦怦的越跳越快,快的她几乎要堵住嗓子眼令她没法呼吸。
“究竟怎么回事!”她颤着声音道:“你怎么会回来了!你怎么回来了?”
“玉儿!”苗翠兰起身紧紧抓住她的手臂,望着她,未开言泪水已经簌簌而下,“你,你要挺住。楚河他,他路上遇到了山贼,已经,已经——”
苗翠兰捂着脸大哭起来,身子一软便蹲在了地上。
“翠兰!”陆忠连忙上前扶着她。
陆小暑和小雪则慌忙叫着“小舅母!”去扶着佟玉儿。
佟玉儿整个人都懵住了,只觉得身边的一切仿佛都变得不真实起来,一切都是虚的、漂浮的,包括她这个人在内。
一刹那,似乎什么都不存在了!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已经,已经怎么了?”佟玉儿紧紧的握着双手,全身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牙齿也咯咯作响。
她目光直瞪瞪的瞅着前方,恍恍惚惚早已没了焦距,僵硬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已经怎么了?”
“都是老奴不好、都是老奴没用!都是老奴没用……”福叔喃喃自语,不停自责。
陆小暑实在瞧着不忍,含泪道:“小舅母,小舅舅他遇上山贼遭贼人所害,已经去了!”
佟玉儿喉咙里似悲似哀的低响一声,身子一晃往后便倒。
“小舅母……”陆小暑姐妹惊呼起来连忙扶住她。苗翠兰亦变色叫了声“玉儿”连忙起身,扶着她在炕上躺下。
又是揉胸口顺气又是掐人中,片刻佟玉儿喉咙里“咕咚”两声动了动脖子,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却是怔怔呆呆的失了神,目无焦距的瞪着上方,两行清泪无声无息的从那睁大的眼睛中流出来,顺着脸颊缓缓而过。
她的脸色,雪一样的惨白。
“玉儿!”苗翠兰摇了摇她,抱着她哭道:“玉儿!玉儿!苦了你了!苦了你了!玉儿!”
“姐姐!”佟玉儿亦放声悲凉的呜呜哭了起来,亦紧紧揪着苗翠兰的衣襟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他的,我该拦着他的!我为什么不拦着他呢!为什么不拦着呢!”
苗翠兰听了更加伤心,两个人抱在一起哭得肝肠寸断。
陆忠在一旁叹息不已,陆小暑和小雪拉扯着母亲和小舅母,小小声的劝解着,亦悲伤不止。
听着母亲和小舅母的悲痛声声,陆小暑忍不住恨恨道:“一定是豫章府那帮人搞的鬼!一定是他们在报复小舅舅捅出了纵火案!一定是他们!”
“小暑!别乱说话!”陆忠闻言连忙喝住陆小暑,官府之事,岂能轻易言说。
陆小暑咬咬牙哼了一声,倔强的别过头去。
“对!对!”佟玉儿却是呼啦一下猛的坐了起来,眸中满是愤恨之意,恨声说道:“小暑说的一点儿也没有错!一定是他们在报复!不然楚河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一定是的!”
她说着说着又凄然痛哭起来,连哭带怨悲戚着道:“我早就说过这门闲事管不得,他却是说无妨、不碍,谁知道,谁知道这么快——”
苗翠兰听她这么说更加难过,也跟着痛哭起来,自责不该让他上京,一时间,屋子里又是满满的悲泣之声。
直到入夜,佟玉儿才在众人劝解下渐渐的回转过来,叫了福叔上前细细询问当时状况,问着问着,想象着当时的情形,想到昔日的恩爱温情,想到从今往后天人永隔她竟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佟玉儿心中又悲又凉,又哀又怨,忍不住又痛痛的哭了几场。
“姑爷可收敛了?如今寄放在哪儿?可还妥当?我要亲自过去,要亲自去接他回来……”佟玉儿忍着心中万分的悲痛,流着泪又向福叔道。
“大小姐!”福叔左右开弓啪啪两耳光打在自己的脸上,低着头羞愧道:“老奴没脸见大小姐您了!大小姐,您狠狠的惩罚老奴吧!当时场面很混乱,姑爷的尸首,并没有找到……”
“什么!”不光是佟玉儿,苗翠兰等一众人俱都变了脸色。
福叔刚才可没说到这儿,也许是他心中为难不知该怎么说,况且听了前边那些话,苗翠兰、小雪等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了,也容不得继续听他说。
“没有找到,这是什么意思?”苗翠兰又惊又怒。
福叔羞愧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只得说道:“当时我们随着一队商队赶路,也是我们糊涂,想必是那商队所带货物钱财颇多这才引得山贼惦记,早知会如此,打死也不会跟他们同路。当时是下午阴天,就在山东境内经过一片森林的时候,那伙贼人突然喊打喊杀的冲了出来。林中光线极暗,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老奴被人一脚踢开滚落到了山坡下,这才捡了一条命。后来官府来了人清理现场,没有发现姑爷的尸首,而是在另一座山头悬崖上发现了一滩血迹,顺着血迹来到山谷底察看,只有姑爷的一只鞋子和大滩的血,在附近还有野兽出没造成的凌乱痕迹,官府说,官府说——,老奴无法,只得将姑爷那只鞋子收敛了,暂时寄放在附近的寺庙中,托付给庙中师父,这便忙忙回来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