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北风呼啸,吹得窗户隐隐作响。凤绝将门拉开一条小缝,寒风卷着雪花扑了进来,洛云惜一个激灵,回头望着凤绝英挺的面容,瑟瑟缩了一下,手指指着清幽发顶,颤声道:“那蛇…蛇…”说话间唇齿因寒冷而微微颤抖,更显柔弱楚楚。
清幽面上扫过意外之色,想不到凤绝竟会来到她的房间。而此刻的情景,恐怕他又要误会她为难他的新侧妃了。心中不屑,冷嗤一声,她背过身去,淡淡道:“本公主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罢。”
转身的那一刹那,她忽觉背后寒风一阵,出于习武的本能,她广袖一挥,耳中但听得“叮叮”声连响,竟是数枚银针落地。心中一惊,她旋即回身,瞧着凤绝指缝间银针毕现,散出幽冷寒光,惊道:“王爷,这是何意?”
凤绝其实早在外边就听见了洛云惜的尖叫声,他面色黑沉,寒声道:“绯腹毒蛇,此等邪物,本王今日再不留它祸害人间。”说罢,他长手优雅一敛,将银针尽数收入袖中,再是一挥,手中天丝飞出,在空中纵横交错编制着,形成一张密织的网,直朝清幽头顶而去。
与此同时,绯腹似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它自清幽发顶腾空飞起。发起最后的搏击,却只是落入天丝之网中,再不得动弹。它挣扎着,却只换来天丝的益发收紧。一抹艳丽的红色,在烛火幽幽中凄然跳动。
凤绝三指缓缓收拢,天丝亦随之收紧,黑眸微眯,眉间划过凛冽之色。
“慢着!”清幽突然低喝道,两步上前,她握住凤绝的手腕。
空气中,有一瞬的凝滞。她的手指搭在凤绝温热的肌肤之上,微微的凉意,自脉息的沉浮间,缓缓渗透进去。
清幽第一次,眸中含着一分乞求,低低道:“王爷,请你手下留情,可以么?”
凤绝俊眉一挑,心中微颤,神情有瞬间迟滞。这样的场景,她的请求…
清幽见他凝立不动,也不回答,秀眉渐渐拧成死结,克制住心中翻涌不停的骇浪,语气再放软一分,道:“王爷,今后我将它收在锦袋中,再不放出。请你手下留情,可好?”
雪,下得更大,似夹着冰珠,打在窗棱之上,劈里啪啦直响。听久了,令人心烦意乱。屋外边,恐怕是冰晶素裹。而屋中,却冷意更甚。
洛云惜更是敛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怔怔望着他们的对峙。
彼此,静默不言。
唯有肃杀的风,在耳边,不断盘旋。
时间,仿佛被拉成细线一般,越来越长。一圈又一圈,绕在他们的脖颈间,越来越窒息。
良久,凤绝神色沉了下去,再也无半丝动容,只余九天玄冰似的冷,齿间冷冷迸出,“不行!今日,本王定要取这畜生的命。”
他五指陡然收拢,真气在天丝中游走不停。
清幽眼见着绯腹蛇尾挣扎了几下,终没有动静。
凤绝手腕旋甩,挥开清幽,但见白光阵阵,他将天丝收去。只余一抹红色的缎带,在空中飘飘旋旋,最终静静栖息在地上。再不会动弹,如此安静。
清幽身形微晃。那一刻,她只觉自己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
第五十三章 金护法之魔铃重现江湖
清幽怔怔立着,神情凝滞。
转瞬间有如冰水劈面湃下,整个人连纤微的发丝都冻住一般。那一刻,她分明看见一道裂缝慢慢横亘上如坚冰般的心底,轰然塌碎的声音之后,森冷锋利的冰棱直直咯在心上。
她,如此低声下气。
他,却依旧如此绝情。
耳畔,清风一阵,丝丝男性的气息飘入鼻中。她看见,凤绝一手探至她身前,薄唇微动,似想说什么,终没有说出口。
身后,阵阵悉悉索索的走动声,伴随着开门时扑入的冰珠。将无边的冷意漫上她的脊背。
最终,周遭归于一片死水般的静寂。
金铃不知何时来到了清幽身边,看着安静躺在地上的绯腹,她缓缓蹲下身,将那一抹红色捡起,握在手中。绯腹毒蛇,本是以鲜血养之,虽是冷血动物,却并不冰凉,总带着温润之意。可如今,却是冷得骇人。
金铃复又看了一眼清幽的呆滞,长长叹了一口气,手中握着绯腹毒蛇,却不知该如何处置。正在踌躇间,突然,她似是感受到了绯腹毒蛇的一丝薄弱颤动。双眸陡然圆睁,闪过惊异,她纤长的指腹,顺着绯腹轻轻摩挲着,在感受到七寸位置时那点微弱的温度,心中一喜,不由脱口道:“公主,它还有救!”
清幽一怔,尚未反应过来。茫然间,金铃已是不顾礼仪尊卑,上前便抓住清幽的手腕,另一手用力卡住绯腹毒蛇的头,强迫它张开嘴,露出森森利齿,沉声道:“公主,你忍着点。”金铃说罢,已是按着那利齿咬上清幽的手腕。
刺痛的感觉令清幽神智陡然恢复清醒,她看着那森森利齿刺入她的肌肤之中,鲜血顺着蛇牙缓缓流下。而绯腹,似乎轻轻动了一动。
金铃额上有汗珠泌出,连声唤道:“公主,你快用内力,将血液渡入绯腹毒蛇的体内。它还有一息尚存。看来王爷最后的时候,还是手下留情了。要知道,任何东西都逃不过他天丝的擒网。”
清幽屏息运气,双眸微阖,丝丝真气游走,将血液渡入绯腹体内。渐渐,她也感受到了绯腹不再冰冷。
片刻后,金铃将绯腹毒蛇自清幽手腕上取下,轻轻抚弄着,面上渐渐露出喜色,道:“公主,绯腹毒蛇得你血之精华,命应当是保住了。只是,它受了重伤,现在又是冬日,恐怕今年要冬眠养伤了,再不能像平日那样苏醒着。”
清幽接过绯腹,赶紧装入锦袋中,贴身放置,嘴角隐有笑意,道:“没事就好,我虽是丧失记忆。可对它,总是有着莫名的亲近感,它就好似我的亲人一般。”心中,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她不知,凤绝是否真的是手下留情,饶它一命,还是他的失误,令绯腹捡回一条性命。眼下,她无暇仔细考虑这些。
心思一转,她徐徐看向身侧的金铃。第一次,她用这般深究的目光去看金铃,心中闪过重重疑惑,且这种疑惑越来越深,无法挥去。
金铃,是轩辕无邪派给她的陪嫁宫女,比她约摸年长五岁。生的是清爽明媚,会一些武功。此刻,清幽突然联想起,上次她手腕被凤绝硬生生拧脱臼,是金铃给她上的药,药效颇奇,立竿见影,不似凡物。而如今,金铃又是如此熟稔“绯腹”毒蛇的饲养方法。这究竟是为何呢?莫不说一个普通宫女,尚不敢轻易碰触蛇,金铃却如此胆大,这不是过于奇怪么?
金铃并不知清幽神思所想,她的视线,落在紫檀案几之上的药碗上,挑眉疑惑问道:“公主,你生病了么?这是喝的什么药?”
清幽的目光,在扫过药碗之时,黯了又黯,旋即恢复平静,只淡淡道:“身子不爽,气血不顺,稍稍调理罢了。”熬药的事,她只吩咐给了心思单纯的银月去做,并没有告诉金铃。
“哦。”金铃应了一声,心中却怀疑更深。她低低道:“那我将药碗撤了罢。”说罢,她假装俯首去取药碗,拇指却轻轻刮过黑色药汁的残渣,快速探入舌尖一尝。紫苏、黄岑、艾叶、白术、菟丝子、阿胶、竹茹,还有一味便是续断草。金铃一一尝出,心内,好似惊云翻滚,竟然是这样的,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
“搁着罢,一会儿银月会来撤走。”清幽坐在炭火边,轻轻搓着双手,腕边,尚有一缕鲜血残留,她轻轻拭去。探寻的目光,始终在金铃身上徘徊。
“公主,夜已深,你早些休息罢。”金铃依依说道,始终低垂着头,缓缓退出房间。颊边,几缕碎发垂落,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她尚且震惊的表情。
莲步轻动,金铃推开沁园之门,无数细小的冰珠随风扎入她的脖颈之中。冰凉冰凉,却瞬间化成水。
远处,无数宫院的明炽灯盏灼灼明亮,却在飞雪狂舞中,一盏一盏灭了下去。
雪雾蒙蒙,灯光与雪色闪耀交接,整个王府都似被笼上一层不真实的华靡氤氲。隔着这分模糊,她盈盈走入风雪之中。
神思飞转,看来,她不能再等了,必须有所行动。
十数日后,大雪初停。整整下了半月的大雪,将整个惜园都罩成白茫茫一片。
蝶园之中,夜更深。
满园红梅欺香吐蕊,开得如云蒸霞蔚。祈奕一直站在蝶园门外,望着屋中点点烛火如豆,幽幽燃动,始终不愿移开视线。他深深吸一口气,似乎连空气中的清甜冷冽也是过去的气味,不曾有丝毫改变。依依记得,两年前,也是这般雪夜。只可惜,屋中那人,终究不会属于他。他全部的努力,终究是一江水东流。
也不知站了有多久,远远听到身后传来积雪松动的声音。他神色一敛,立即警觉起来。即便得不到云惜,他也要守护她一辈子。
转首,却看见一女子徐徐走来。淡金色的柳雁云锦,极清冷的颜色,在雪地反射的银光下散发出淡淡的光泽,好似冰露染就。
祈奕微微眯眸,瞧清楚了,来人正是凤绝王妃的陪嫁侍女金铃。无事岂登三宝殿?他面色不佳,冷声问道:“这么晚了,你来蝶园做什么?”
金铃笑笑,望着蝶园之中,烛火如豆,突然问道:“你喜欢她?”
祈奕面上一僵,话卡在喉间,说不出来。
金铃冷冷一嗤,又道:“我们,谈个交易如何?”
祈奕漠然转首,望一望屋中烛火熄灭,只余满园的漆黑冰冷,淡淡道:“但凡伤害她的事,我都不会去做。”
“是吗?你确定?”金铃又是一阵浅笑。
突然,一串清浅的铃声在夜空之中清脆响起,尾音绵绵,余韵袅袅,一时激荡,又一时轻灵。原是金铃左手之上,五指皆悬挂着细小的金色铃铛。
夜风扬起,簌簌在耳畔回响。梅花纷落,英华飞旋,并着无边雪色,渐渐凝成一幅绝美的画。
祈奕眼中,好似只见她左手微摇,五指飞快地颤动着,且越来越快。无数音符如珠玉般从她指间蹦出,和着夜风送来,似融为一体,又似清晰可辨。
当他隐隐感觉到不对劲时,浑身上下已不能动弹,只能那样僵硬着,脑中尚残存最后一丝意识,他拼劲全力,艰难道:
“魔铃重现江湖…你是…金玲玲…”
秀的话:
稍安勿躁,呵呵。我还没写完呢,写完了再砸鸡蛋也不迟。
小小披露文中人物的必杀技。
白清幽:绯腹毒蛇,幽冥琵琶,射日弓,清绝剑
凤绝:独门内力,天丝,清绝剑,“夜隐”银针
凤翔:碧落扇
凤炎:圆月流星枪
轩辕无邪:星月剑法,轩辕剑,五毒蛊
轩辕无尘:星月剑法,冷月梨花镖
火护法红焰舞:夺命追魂赤鞭
木护法蓝毒:寒玉笛,“黄泉”金针
水护法黑阙:圣道之短剑
金护法金玲玲:魔铃
土护法黄雨轩:追风绫
第五十四章 一吻
金铃一愣,手中魔铃却并不减速,哀怨的音律之下,是摄魂的利器。她泠泠一笑,道:“想不到,你一区区侍卫,竟然知道我的名号。靖国公府上还真是卧虎藏龙。”
魔音,不停地传来,好似湖心涟漪般层层扩散开去。
祈奕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竟然与魔铃同韵。且越来越快,快到自己全身血液都好似沸腾起来一般,脑中意识渐渐模糊。
音律,带着悲观与绝望,像湿润的雾气般朝他笼罩而来。是他太大意了,这魔铃,曾经在江湖上掀起何等的血雨腥风,又有多少武林高手死在那音律之下。
音断,魂断。
不,绝不可以坐以待毙。
祈奕拼劲最后的意识,将所有真气都集于喉间,甜甜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他勉励咬牙,艰难道:“燕行云…”
三个字,如明亮的闪电,划过夜空。
又见一道金光闪过,在墨色雪夜中灿烂似流星。
“叮当”一声,原是铃铛落入积雪之中,将全部的声响,全都没入无边的冰冷之中。
魔音顿止,一切终归于平静。
此刻金铃的手中,只余四只魔铃,空落落的中指,一段红绳孤零零地悬着,衬得她的手映出盈盈一抹娇艳。
祈奕手脚神奇般地恢复了灵活,看着金铃凝立在积雪之中,仿佛呆住一般。他轻轻甩头,神智渐渐回笼,唇角勾动了一下,道:“我曾效力于大将军燕行云帐下,总是见将军抱着小女儿思念自己的妻子。”
“别讲了!”金铃陡然垂下眼眸,声音一下子变得冰冷。
祈奕缓缓吸气,眼底泛起悠远的光泽,接着道:“大将军的帐中,总是挂着一幅画。那女子背身而立,披着金色的斗篷,不见容貌。唯一可见的,便是左手手指上系着的五个铃铛。他曾说,他的妻子,名唤--金玲玲。”心中暗自庆幸,魔铃铃声之中,暗藏杀机,好在他略略知晓凤秦大将军燕行云与金玲玲之间的纠葛。不然方才,他早已被她摄去心魂,亦或是被铃声震断了心脉。
“够了!”金铃大喝,精致的面容已是扭曲,“早在他投诚凤秦的时候,我便不再当他是自己的丈夫!”
夜清寂,摇摇宫灯把她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映在雪地上颇见凄凉。
“你少打岔,要么合作,要么就受死罢。”金铃神色在瞬间回复清冷,穿着绣花鞋的足尖轻轻一点,金光一闪,魔铃已是再次回到她的手中。
“他是真的很想念你。这份深情,我时常看在眼中,为之动容。他一直等着,你回去见见自己的女儿!”祈奕不依不饶,继续道。
“哈哈…”金铃大笑起来,形似癫狂,浑身都在发抖。她笑得好似夜里飞散的烟花,又是薄命又是灿烂。再不多言,她拔出腰间软剑,直朝祈奕头顶劈去。
她的身形如飞鸟疾掠,与闪身间纵腾。剑尖一挑,剑气如紫虹贯日,扫过重重积雪,将那六棱冰晶击碎,纷纷扬扬,洒了半空。
而祈奕双足如钉,身躯稍稍后仰。以刀架住金铃势在必得的一招,他将真气贯注于刀锋上,慢慢下压,渐渐势均力敌。
金铃眼见就要被压落,她突然冷笑一声,正准备以内力催动铃音。
祈奕却低喝一声,“慢着,你且说说你的条件。也许,我们可以合作。”
金铃反手一掷,挥开祈奕,软剑入腰,金铃入怀,她冷冷道:“忠义与情爱,不知阁下会选哪样?”
祈奕不假思索,道:“我只要她。”他略略侧眸,看向远处黑沉幽寂的房中,目光中隐透着些许坚定。
“那就容易了。我们各取所需!”金铃幽幽一笑。
西风徐徐,月儿西沉。
夜,更深…
又逢满月,今日月色极美。月亮好似冰团,高高的悬在那黑蓝绒底般的夜空之上,明亮皎洁。
明日便是凤绝迎娶洛云惜为侧妃之日。如此月圆之夜,清幽却只身一人,在府中湖畔徘徊。听着尚未结冰的湖水传来潺潺的清冷之声,不觉生了孤凉之感。而那皎洁月色也不过是漂着浮萍菱叶的一汪暗淡水色。
融雪天更冷,她将自己裹在了狐裘之内。忽,耳边听得有人说话,心下一动,下意识地便隐于灌木丛后。
而走来之人,正是凤绝与洛云惜。
那洛云惜,穿一袭品红洒金袄,下面是银白闪珠的缎裙,头上绾一支长长的坠珠流苏金钗,娇怯中别有一番华丽风致,更衬得她神色如醉。但听她言语温婉,道:“明日我们便要大婚。按理今夜不该见面的。王爷,你有好些日子没去王妃那里了,今晚可要过去么?”
凤绝微怔,旋即轻笑道:“她是东宸国的公主,终究是外人。本王不宜多亲近。”
这话落在清幽耳中,几乎是一愣,目中似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酸痛的很,眼前也白蒙蒙地一片模糊。
“那,你喜欢她么?”洛云惜意识到自己语错,小心翼翼觑着凤绝的脸色,惶恐又道:“是我多嘴了,对不起。”
凤绝凝身直立,目光突然朝前望着,透过重重树影,他瞥见了一尾狐裘的衣角。神思游离,他半带轻笑道:“本王怎会喜欢她?真是笑话。”
洛云惜缓缓展颜,笑得轻快而娇嫩,“王妃气质不凡,见之忘俗,听闻武功又那样好。我,我一直很担心,自己过于浅薄,无法入王爷的眼。”说着,她眉心略低,带上几分愁容。
“惜惜…”凤绝一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宽慰道:“春花秋月,各有所长。你何必妄自菲薄?今夜晚了,早些回去睡罢。”
“王爷…”他的声音,充满了低沉的磁性,洛云惜听得人已入醉。含水秋眸注视着他,双唇微微颤动着,娇艳的颜色,诱人采拮。
凤绝长睫微敛,眼角的余光瞥见那抹白色欲走,他心念一动,不由俯下身来,吻上那红唇…
亲们,本文已经进入第一轮高潮,娶妃,换妃等等都接近了。。
秀该挖的坑也都挖完了。。
如果不记得大将军燕行云是谁,可以翻看第二十九章的开头一段。
这里面的人物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故事,有着自己的走向。
谢谢支持,请多多投票,多多收藏。。。。
第五十五章 花好月圆
薄唇,在碰触到洛云惜温软的红唇时,全身仿佛触电般刺痛起来。鼻息之间,皆是淡淡的女子香粉味道,带着一丝甜腻。呼吸瞬间凝滞,凤绝微怔,旋即直起身,僵硬一笑,扯唇道:“惜惜,你先回去罢,本王想再走走。”
方才一吻,虽只是蜻蜓点水,若浮云掠过。
可洛云惜整个人却如遭雷击,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素手纤纤,她抚弄着自己唇边尚且残留的男性气息,以及那一丝没有褪去的温热。心,怦怦直跳起来。几乎不敢相信,他竟然吻了她。虽然,美好的感觉,转瞬即逝,可足以令她回味无穷。
洛云惜大窘,脸色红得如要沁血一般,她慌忙环顾四周,见无人时方低声娇语道:“王爷,那我先走了。”说罢,她赶紧跑开。今日,她真是太意外了,平日里凤绝待她,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还从未这般亲昵过。
这样娇羞的神情是直逼人心的,那银铃般的轻笑声,那轻快的脚步声,惊起了已是树梢上栖息的鸟雀,亦是惊起了清幽的心。只觉得,是这样麻木…
是啊,她怎会忘了,洛云惜本就是凤秦国人,又是凤秦旧贵族之女。不似兰元淇,更不似雪魅。凤绝也无需担心她会背叛他,亦或是出卖他。他们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当是天作之合才对。
而她,本就是他挂名的王妃。总有一日,凤秦国与东宸国会再起战事。而那时,他们,依旧是敌人。不,应该说,从来都是敌人。
转身离去时,清幽只觉脚下虚浮无力,像是踩在了厚重的棉花堆上,一双绣珠履鞋在薄薄的积雪之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足印,渐渐没入王府深处。
慢慢走了好半响,清幽才走回了前往沁园的小路上。
待近了沁园,不想迎面却碰上一人。一身黑衣萧萧,面色冷寂。
清幽漠然抬首,四目相对间,似有阵阵阴寒自颊边刮过,生生的疼。
寒夜月圆,光辉四溢。清绝双剑,分别悬挂在他们腰间,兀自散发出的冷辉徐徐交错。本是一双绝世好剑,只可惜各为其主。过了明日,他们只会更加殊途陌路。
只是,可惜了这一双剑。本是同鞘,却硬生生分隔两处。
一阵狂风扫过,沁园门前,一盏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终于承受不住风力,掉到地上,翻滚了几下停在她的足边,灯火瞬间被雪水浸灭。
清幽轻轻踢开那灯笼,缓缓解下肩头狐裘。冷然一笑,笑容好似那春花在冰雪中绽放,她轻轻一抛,将狐裘抛入他的手中,“还你。”
错身而过。
不经意间,蹭过他僵硬的手肘。
凤绝垂眸,愣愣望着掌间一抹细腻的白绒,齿间只迸出一字,“好!”
积雪,在寒夜中反射出冷冷的光芒。北风激荡,鼓起他们的衣阙,又如刀剑般割面。月华当空,凤绝依依回眸,只见那白影如浮云,纤尘不染,幽幽飘离。
缓缓深吸一口气,他背身没入雪夜中。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么…
十二月十五,黄道吉日。
凤秦国左贤王凤绝迎娶靖国公之女洛云惜,自是凤秦国头等大事。虽处于紧政期间,一切从简,这喜事也办得十分热闹。朝中一应官员都到府祝贺。
这日,凤绝着大红喜服,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与府中群臣一一点头为礼,牵着红绸将凤冠霞帔的新娘子带入喜堂之中。
司礼官高唱,人声鼎沸中,喜乐齐奏。凤绝牵着新娘拜过天地。
礼成,便有宫中内侍传下圣旨,策洛云惜为云妃,亲王侧妃。并赐下无数奇珍异宝。待叩谢圣恩之后,侧妃洛云惜被一众靖国公府上带来的侍女拥着,来到了清幽面前。
金钗凤冠,当红巾缓缓揭去,洛云惜幽幽抬头,静婉端丽的面容,让众人眼前一亮。她的笑容绵软如三月叶尖的雨珠,诚心下跪,盈盈道:“王妃在上,请受妹妹一拜。”
无可挑剔的礼节,不愧是大家闺秀,身出名门。
洛云惜侧身,接过身旁侍女奉上的青玉茶盏,恭敬举起,平眉而置,落落大方。在座官员宾客无一不低声称赞。
“云妃请起。”清幽的声音很淡定,但过于淡定,却反而让人觉得是极力保持着镇定。她接过茶盏,却忘了吹凉,一饮而尽,任由那炙烫灼烧着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