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炎神色一凛,双眸若虎睛石般眯起,顿时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便要往灌木丛中来。
情急之下,清幽突然将发间绯腹毒蛇甩出,因为离得尚远,绯腹毒蛇“嗖”地一声,在草地上飞快地游移着,迅速又隐入灌木丛中。
此时一名守门的士斥已是闻声上来,正巧瞧见毒蛇游移,他恭敬禀道:“元帅,好似是一条蛇。”
凤炎眸露精光,正点点闪烁着,他望着他们二人藏身的村丛,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手一扬,但见数支银针朝清幽的方向射去。
清幽见凤炎扬手之时,便心知不好,又生怕他只是试探是否有人躲藏于灌木丛后。一时不敢动弹,心想着只得硬生生地承受下这几针。
电光火石,千钧一发间,轩辕无邪却将手臂挡在了清幽身前。
银针,悄无声息地没入他的手臂。那一刻,他只觉得手臂剧痛,全身的神经都仿佛触了电般,一碰即痛,却仍强自咬紧牙关,不发一声。
清幽愣愣望着他,但见他眸色渐渐涣散,手臂依依垂下,薄唇隐隐泛出青色,软软倒向自己的怀中…
国破山河在 第五章 我想,去会会他
这一刻,清幽惊得心神俱裂。刹那间脑中想法如闪电般掠过。究竟无邪他为何要替自已挡下银针?又为何会如此?他贵为东宸国的庄王,又独自一人撑起半边天。如果他因此倒下了,那整个东宸国要怎么办?千千万万的中原子民又该怎么办?若是自己中银针,其实能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世间从此少了个名叫白清幽之人罢了。
方才,是她的失误引起凤炎疑心,又怎能因着自己的过失连累到他…
看着他缓缓向自己的怀中依去,情急之下,清幽只得一手托住他冷硬的下颚,另一手自腋下环住他,让他的头静静依靠在她的胸口,不让他倒下去,生怕发出任何声音惊动了凤炎。
片刻后,凤炎见没有动静,神情略略松懈。恰好一名副将走了过来,方才的情形他都瞧见了,不由轻笑道:“元帅,你也太多疑了。山中多蛇,此时又是夏季,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是一只畜生而已。”
凤炎斜眸冷觑了那副将一眼,寒声道:“大战在即,还是凡事谨慎些好。你立即吩咐下去,布防再加严,增加一倍人数,日夜换班,不能有片刻懈怠!违令者,斩!”
那副将见凤炎一脸严肃,自知失言,只得唯唯诺诺应承了,怏怏离去。
凤炎见灌木丛中始终没有动静,放下心来,转身便入了金帐。过了一会儿,但见帐内红烛熄灭,只余一室无尽的黑暗。
天边,月儿西沉,坠了一分又一分。月光终于冲破重重云雾,亮得出奇。方才凤炎说话的那一刻功夫,竟是如此漫长,清幽只觉过了一个世纪那般久,身心如同被放上烈火上烧烤着,备受煎熬。眼见着他鸦青的睫毛弯成无力的弧度垂下,眼见着他薄唇的线条益发青紫,唯有眉心发白,感受着他的心跳声越来越弱,她知他生命危在旦夕。
眼下的情况,她不能动静过大,盘坐自背后替他运功驱毒,更何况他们尚且身在敌营。思想挣扎了一番,她无奈的叹息一声,闭上眼睛,红唇轻轻地、轻轻地吻上他,将一缕若有若无救命的真气渡入他的唇齿间。
夜色下,万籁俱寂。月儿,尚且在云层与黑丝绒般的夜幕中游走,时隐时沉。而她的心,亦像是在大海中飘摇的一叶小舟,时而上升,时而下沉。
好不容易,她才定下心神,一心一意地将真气渡入他的口中。细致缠绵的真气暖流,仿佛是一缕悠悠扬扬的乐曲,缓缓侵入心肠,又好似一线脉脉,缠绕得她几欲窒息。
片刻后,也不知究竟是多久,当她感受到他全身不再散发出阵阵骇人的冷意,方才停下。如羽眼帘缓缓睁开时,她连同睫毛都在微颤。她平生都未曾做过这般大胆的事。
不想,睁开眼的那一刻,却看见他不知何时已是睁开了双眼,此刻正直直地望着她,眼中有着说不尽的眷恋,道不完的柔情。
刹那间,她的脸一路沁红至耳根,全身的血液都往脸上涌,烫得几乎要灼烧起来。连忙将他推开,想与他保持一段距离。
然,轩辕无邪哪里肯放过她,长臂一揽,薄唇,尚带着一丝中毒后的冰寒冷意,他辗转吻上了她,逐渐深入。火热的唇舌流连在她的齿间,只觉得心魂皆醉,体内好似有热血沸腾,全部的冲动,尽皆化在了这个深吻之中。
清幽只觉脑中“轰”地一声,旋即空白一片,整个人似在九天外飘荡起伏,又似在汪洋大海中荡漾,全身止不住地轻颤着,无法克制。他的身上,浓郁醉人的男子气息沁入心间,整个人更是飘飘荡荡,不知身在何方。
月儿又是西沉,隐隐有轻雾笼罩,似有鸟儿扑腾两声,飞离树梢,带起阵阵晨凉。
轩辕无邪被鸟儿的扑腾声惊醒,脑中逐渐清醒,心知方才那银针有剧毒,而自己只余一缕清幽渡入的固本的真气游移体内,护住心脉。而毒针没入之处,已是渐渐麻木,情况危急,再不能耽误。旋即抛开心中无数绮丽的念想,他沉声道:“清幽,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 ***
清幽带着轩辕无邪施展轻功,好不容易才出了凤秦国的辖区,翻过一座山谷,途中天已是大亮。清幽由于渡了不少真气给他,内力耗尽,再也行不了多远。他们拦下一辆山里早上送柴火去东都的马车,便直往东都而去。
晨阳渐升,透过繁茂的树叶疏落地照在轩辕无邪的身上,勾勒着他玉瓷般的轮廓,双睫微敛。他,又是陷入了昏迷之中。
马车,速度本就慢过骑马,纵使一路是清幽驾车疾行,可待到赶至静王府中时,已是入夜。
轩辕无尘早就焦急地在门口候了多时,见到马车疾驰赶来,清幽无恙,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可下一刻,当他看着轩辕无邪的面色青紫,又是阴郁了脸色。他连忙将轩辕无邪送入飞龙阁中,并将宫中御医齐齐请来,连夜救治并驱除毒素。
夜朦胧,今晚似乎格外闷热,整个静王府中,没有一丝风,连草儿都懒得动弹。亦是静,静得连虫儿都懒得叫唤。
飞龙阁中,人来人往,皆是御医来回取各种草药,商定诊治方案,时时还有婢女奉上汤药。因着人多躁动,殿中更热,不断有小厮奉入纳凉的冰块,却丝毫不起作用,只得看着那冰不多时便化作了水,依依流淌着。
清幽有些心慌意乱,仿佛仍在梦靥中挣扎,汗水从她额头不断地渗出,渐渐将白色的面纱都浸湿,隐隐勾勒出她脸庞的轮廓。
轩辕无尘瞧着清幽的焦虑,心中如刀害一般。多多知晓一些事情的缘由,他突然将她瘦弱的肩头紧紧揽住,柔声宽慰道:“小师妹,你不要自责了。无邪自小便习五毒蛊,对一般的毒物多多少少都有些抵抗作用。没事的,有御医驱毒,再休息几日便会好。”
清幽闻言,松了一口气。心中旋即了然,难怪上次绯腹毒蛇攻击了他,却并未立即要了他的性命,原来是他体内有五毒蛊的引子。原来是这样的,那想来这次凤炎所用的银针,定是含有剧毒,才会令他昏迷。如果只是一般的毒物,对无邪是没有作用的。
适逢此时,御医过来,对轩辕无尘低低说了一句,“静王殿下,这次庄王殿下的毒解的十分怪异,似是有一缕真气始终保护住他的心脉,阻止了毒素在体内的蔓延。”
轩辕无尘淡淡“哦”了一声,下意识地瞧向清幽。
清幽面上一红,侧目瞧见轩辕无邪已是睁开双眸,正冲着她露出一抹浅笑。心知他已是无碍,脑中“轰”得又想起昨晚那令人无比尴尬的场面,脸上更烫,旋即垂下头去,低低道:“师兄,那我先去休息了。”说罢,她转身便跑离了飞龙阁。
轩辕无尘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虽有重重疑感掠过,却也不好多问,只得由她去了。
火两日后,怡园之中。
*** ***
清幽自入了静王府中,轩辕无尘便安排她住在了怡园之中,这里是一处十分雅致的院子,安静的仿佛是一汪宁静的秋水。
窗外,是一处精致的院子,有枫树,还有无数娇艳的花儿,有寻常的红色、黄色、白色,竟然还有一两丛绿色的花点缀其中,极是罕见。阳光照射其上,亦有轻薄透明的绿玉光华,不似春光,却胜似春光。
清幽怔怔望着,一时看得挪不开眼去。
风,徐徐自窗下吹入,窗下美丽的风景晃得她有些眼花。
碧帘轻响,珠玉相击,撞出清脆的声响。清幽依依回眸,见是轩辕无邪撩帘而入,此时正站在门口,他的手中托着一只红色雕漆盘子,里面似是放着一只精致的玉碗。
清幽微怔,旋即问道:“无邪,那是什么?”
他轻笑着,缓步走了进来,将手中盘子搁在她的身侧。清幽瞧清楚了,那是一只上好的白瓷玉碗,碗中满满盛着黑漆漆的胶状物,散发出淡淡的酸味。
轩辕无邪自盘中取出一柄银勺,还有一支银筷,并用银勺挑起些许那黑色的胶状物。伸手,他取下她耳侧的银色素花簪,复又取下她的面纱,缓缓道:“如今是盛夏,你总是薄纱覆面,难免有些热,若是还要遮住长发,则更是不透风。我想试一试,将你棕红色的长发染成黑色的,可好?”
清幽呆了片刻,见他眸中柔情万千,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轩辕无邪唇边始终挂着清浅的笑容,他执起一柄犀角梳子,轻柔地替她梳理着长发,修长的手指,拂过那棕红色的细腻光华,有些眷眷不舍道:“好美的颜色,也不知是承袭何人。清幽,你的师父可有告诉过你,你的父母是谁?”
清幽垂首,摇一摇头,低叹道:“师父说我是自山坳中捡来的,也没有留有什么信物,所以不知父母是谁。”说到这里,她纯净的眸色黯了黯,人谁不希望自己有父有母呢,总好过像她这样,独自一人在江湖中飘摇。不过,还好,有师父,有师兄。如今,还有他…”
轩辕无邪轻轻按了按她的肩头,眸露怜悯之色,声音歉然道:“不好意思,提到你的伤心事了。”他将黑色的胶状物涂抹在了她的长发之上,反反复复,轻柔仔细,每一处都用银筷熨平。手势熟稔,仿佛经常做此事一般。
清幽望着铜镜之中,他此刻正低低垂首,为她梳发染发。心湖之中,仿若投下了一粒粒细小的石子,再不能平静,虽只是波澜浅浅,却足以震撼着她的心。
不远处,蝉儿并着鸟儿,一同歌唱起来,清幽听着那动人的乐曲,神思飘飞,幽幽问道:“无邪,你经常帮女子梳发么?”看他的样子,仿佛很熟于此事。可问出口时,方发觉不妥。无奈说出去的话,不好再收回。
轩辕无邪略略俯身,唇边勾起一丝邪气的弧度,凑至她的耳边,小声道:“嗯,的确经常,所以很熟。”
清幽心中一窒,淡淡“哦”了一声,神色总有一些不自然。
轩辕无邪却突然大笑出声,那笑声仿佛山涧瀑布飞泻,淋漓尽致且轻快无比,片刻后方止,他伸手捏了捏她水嫩的脸颊,打趣道:“我怎觉得,有股酸味,比这黑豆与醋浆还要酸呢?!”见她面上更红,心知她素来不是藏掖得住的人,再逗弄,恐怕她面子上挂不住,不由出声解释道:“其实是我的母妃,她还在人世的时候,我时常替她梳发而已。”
说到这,他的声音渐次低了下去,语调中隐隐带了一分怅然之意,握着梳子的手亦是凝滞,“母妃,芳华正茂时便早早失了宠。彼时,父皇的心思全在皇后白若月的身上。而母妃,总是这般从天亮等到日落,又从否黑等到了黎明,总也等不来父皇的身影。她的长发,便这般一根根,一寸寸,一天天慢慢变白。看着她日益憔悴,我于心不忍,便从宫外找来了秘方,用黑豆与醋浆熬成膏状,再加入一味江湖秘药,便可以长时间的固色。所以,我常常替她染发。只可惜,发能染黑。受伤的心,却无法弥补…”
清幽听着听着,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想不到,面上光华照人的庄王,背后也有这许多凄楚。
染好发,轩辕无邪复又拿起一袭白绢帕,仔细将她发上那多余的膏状物擦去,一遍一遍地擦,直至完全没有一点赘余,直至她的长发已是乌黑顺滑,瞧不出一点异样。左右看了看,他微微叹息道:“没有以前的漂亮,不过总好过日日遮掩。”
放下木梳,他望着面前如云青丝,指尖微探,缠住几缕,又在指尖绕了几圈,盘成芙蓉发髻,方想替她系上发带,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问道:“清幽,你的毒蛇呢?”
清幽缓缓一笑,自怀中取出一只锦袋,在他面前晃了晃道:“昨晚多亏了它,转移了凤炎的注意力。眼下人多,我怕毒蛇在王府中生事端,还是暂时带在身上比较好。”
轩辕无邪颔首认同,径自从桌上取过一支碧玉簪,他将发簪插入她的发髻之中。
云鬓娇颜碧玉簪,西窗繁花始梳妆…
清幽依依望着镜中自已,黑发如云,脸颊红润,竟是别有一番风致。心念微动,她突然道:“听闻,凤秦国的左贤王凤绝武功天下第一。我想,去会会他!”
她的目光,依依落在床头案几之上的幽冥琵琶。
师父说,幽冥琵琶,天籁魔音,世间少人能敌。她很想知道,他,究竟有多厉害…
国破山河在 第六章 清绝之初遇
“不行!”轩辕无邪突然直起身,将手中犀角梳蓖“啪”的一声搁在梳妆台上。
清幽一愣,依依回眸,看着他脸上原本的笑意一分一分地消减下去,似有隐隐薄怒蕴于眉间。心中微滞,她不知他为何会突然如此生气,一时有些无措,怔怔道:“我…我只是想帮帮你而已。”
风,刮过树梢枝头,声响清晰,屋外的炎热随风逼近,令人身上薄薄沁出一层汗。
见他始终不语,清幽心中惴惴不安,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摆,小声问道:“无邪?你生气了?是我说错了什么吗?你不是让我师姐去了星月盟,可为何就是没有给我安排事情去做呢?要不然,你也让我加入星月盟,如何?”
“清幽!我不许你去,我是担心你。难道你不懂么…”话至最后,他的声音,突然提高几分。眉心剧烈一颤,像是被风惊动的火苗,几欲熄灭。看着她单纯无辜的表情,一时又有些心疼,哀叹一声,终伸手将她抱住。
清幽软软的身子蜷在他的怀中,即便她武功再高,即便她平日再冷清少语,可她终究是个女子。
此刻她就像一只温驯的小猫,倚在他身前。一时情动,他忍不住低头吻上了她的红唇。
那一晚,那吻的记忆还依依停留在他的脑海中,只可惜当时过于仓促,他的意识又并不十分清晰。而那美好销魂的滋味,他已是整整想念了两日,如今终于可以淋漓尽致地品味一番。
清风如水,送来阵阵花香,他的唇齿一点点深入。清幽心中无措,被他拥吻着,一双手僵滞着不知该搁在何处,寥寥悬在空中。终,缓缓触上他金袍的衣襟。
轩辕无邪感受到她羞涩的手触上他的手肘。心念一动,他一边辗转吻着她,一边腾出手握住她纤细的手,拉着她环住他的脖颈。
他的吻如春风一般温暖,她的气息渐急,只觉自己就要融化为一波秋水,她的双手,被他牢牢抓住,环绕着他的英挺的脖颈。这样的姿势,令得他更深入地吻着她。
突然,她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被他抱至梳妆台上。耳畔,是叮呤当啷地将首饰梳蓖推开的声音,依稀听到落了一地。背后一凉,原是靠上了冰冷的铜镜,可这一份寥寥冷意,早已无法浇息她心底四处狂窜的火苗,气息更是急促,她忍不住低吟了一声。
唇舌吐香,身子柔软,让他浑身似要爆裂开来,听到她的这声低吟,更是脑中一轰,猛然用力将她抱紧,唇舌交缠间,呼吸更急。
清幽只觉天旋地转,早已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就在此时,珠玉帘泠泠相击,一声清新如水的呼唤“小师妹”,骤然打断了正在拥吻的两人。
轩辕无邪骤然清醒,喘着气将她放开。
日光更盛,有几缕金黄透过窗棱依依照了进来,更映得她面颊如染桃红。清幽第一个瞧见轩辕无尘进来,一时羞得无地自容。慌忙推了推无邪,自梳妆台上一跃而下,她低声唤了声:“师兄,我先去忙了。”便匆匆跑了出去,几乎是夺门而出。
“小师妹…”轩辕无尘见清幽匆匆跑离,只余身后掀起的珠帘不停地晃动着,晃动着,将一室明艳绮丽的光线晃碎…
那一瞥,但见她面颊红得似有火焰在燃烧,头发却梳成了女子的发髻,他的心中有如被针扎了一下,十指紧紧捏起。
同门十年有余,他从未见过她这般小儿女姿态,这般娇羞,好似那冬日水仙缓缓绽开,清香四溢,美得炫目。印象之中,她始终都是那般淡然少语,波澜不惊。他总以为,小师妹年纪尚小,不懂情爱,不懂他付出的情意。他总以为只要他静静地等,静静地守候,她总有情窦初开的时候,总有一天会接受他的心意。
可是,原来,是他错了,他竟然全错了。清幽她,不是不懂情爱,而是…没有遇到让她心动之人。原来,他所有的等待,所有的痴心,终将作一江春水东流了。而他十年的守护,竟是不敌无邪短短十多日的相处。
他的眉心,因着心底剧烈的痛楚而微微蜷曲着,瞧着桌上尚余的染发膏状物,复又看向轩辕无邪,他极力绽出从容的笑容,轻声道:“无邪,你真是有心了。的确,小师妹的棕红发色太过招人耳目。我…没有想到…”
轩辕无邪微微侧首,深有愧疚之色,呼吸的迟滞间,低唤道:“皇兄…”其实,他明明知晓轩辕无尘对清幽的感情,他也曾想过不动心,可终究是情不自禁…
缓缓走动两步,明媚的阳光,疏落地映照着他英俊的脸庞,一抹动情的潮红尚未褪去,他的长发,尚是散乱,胸前的衣襟,甚至满是褶皱和凌乱。
他想过抗拒,却终究是逃不掉。
轩辕无尘望着他眸中的挣扎之色,突然轻引一笑,眼中悲凉之意却更深重,缓缓道:“无邪,你要好好待她。”说罢,他急急转身离去。再不愿意多待上一刻,因为哪怕再过一秒,都会泄露出他心底的极不情愿,只会将他那羡妒之意溢于言表。
而他,再无法保持冷静…
*** ***
日子,如流水般,在指尖悄悄流逝。
东宸国承庆二十八年。
凤秦国万和五年。
夏,八月初。
北方四郡,由于紫竹国兵力的突然介入,凤翔始终攻其不下。而东都之战,箭在弦上,无法避免。终于在一个晨阳灿烂的早晨,拉开了帷幕。
由于东都占据着天险,落云山又极难跨越,且双方兵力相当。
激战,渐渐演变成了久战。
夏,八月中。
凤秦国左贤王凤绝率乓围城,一攻便是十日之久。任凭只身站在东都高处,都能望到城外烈焰熊熊,浓烟滚滚,乌压压地皆是骑兵,空中飘满了“凤”字的金黄色旌旗。
夏,八月末。
东宸国静王率兵固守东都,纵使凤秦国的杀气如风卷残云,纵使对方的锐气能催裂山河,静王始终固守城池,按兵不动。渐渐,凤秦国数万铁骑只得后退百里扎营,蓄机待发。
一日日的过去…
秋,九月初。
有消息称,北方四郡战事有所松动。而凤秦国左贤王正急速返回夜都上请回调兵力。
第二轮攻城战事,一触即发。
*** ***
秋夜,九月八日,夜西镇。
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街灯秋夜长。
已觉秋寒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
雨不停地下着,青石板小路被雨水洗得分外明净,在昏黄的街灯映照下,更清晰的倒映出一道长长的身影。
凤绝正独自一人走在夜西镇的街上,秋雨不停,他却无心避雨,一任那茫茫水雾将他笼罩,染湿了他墨色的衣襟。
由于眼下战事正起,正当戒严之时。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路两边,垂柳被碎雨星草着,绿蒙蒙的,望不到尽头。偶尔可见一两枝秋花,开在着烟雨里,仿佛印出一层水润润的红雾,好似那宣纸上的水彩一般。
走着走着,雨却渐渐大了。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并不转身。薄唇略略勾起,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缓缓道:“姑娘,你跟了我那么久,总该现身了罢。”
一道蓝紫色的闪电劈空而下,天地间陡然亮了起来,又迅速回复无尽的黑暗。那一瞬间,仿佛将他照得如同透明一般。
清幽缓缓自拐角处现身,望着远处那抹颀长的背影,一身黑衣潇潇,墨发早已被雨水浸透。浑然天成的黑色,只见那束发的豹纹缎带,一个个金钱斑纹在街灯中闪亮夺目。昨日,她偷偷瞒着无邪,自己跑出了东都,又一一潜过了凤秦国的布防区。她知眼前之人,名唤凤绝,此刻,正要去夜都调遣将领兵力。
而她,自然是想,阻止他。
东都之危,她心中很清楚。
夜色,浓稠如汁,哗哗的雨声激在万千树叶草木之上,冲出无比清新的香气,令人心神皆无比清润。
凤绝幽幽转过身来,望向自拐角处慢慢现身的女子。心中,暗自钦佩她的沉定。首先,能突破他凤秦国几道军事防线,来到这内城夜西镇,便是极其不易,可见她武功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