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凌安又下起了夜雨,隐阁中人担心两人睡着会冷,除了外厅与内室交界处燃着的大熏笼,还多加了几个炭盆。两人所在房间的炭火十分足,熊熊烧了一宿。
黎明时分俞云双起身,因身上的燥热还没有褪去,便将房间角落里的一扇小窗开了个缝儿透气。
此刻卓印清只穿着一件单薄中衣出来,身上的初醒热气未散,若是再见了风,必然又会着凉,俞云双这么火急火燎,是去将那窗牖合严实的。
待到俞云双从屏风那处绕回来时,卓印清已经披上了自己外衫,正垂头系着腰际处的绶带,黛蓝色的官袍将他的身形衬得更加玉立挺拔。
俞云双走到了他身畔,抬手为他理了理衣襟处的褶皱。
卓印清亦垂头看她,瞳色清浅,却像一张看不见底的网,温柔地将她牢牢拢住。
两人情愫流淌间,门外传来蒙叔的轻唤:“公子,您与双姑娘可是已经起身了?”
“起了。”卓印清回答道,“你进来罢。”
蒙叔招呼人将装着热水的盆子端了上来,两人皆梳洗完毕之后,面带满足笑意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圈,伸手轻轻拍了拍卓印清的后背,又向着俞云双点了点头,这才随着小厮们一同退了下去。
两人皆知蒙叔方才那意有所指的动作是为何,想必昨日两人在房中的动静,不止阿颜一人听见了。
俞云双面上飞红,捂唇低咳了一声,对着卓印清道:“看你已经换上了官服,应该马上也要去大理寺了罢?如此这般,我便先回长公主府了。”
卓印清却开口将她唤住,视线停在俞云双披散飘逸的长发上:“你便这般回去?”
俞云双将鬓角碎发拢到耳后,沉吟了片刻道:“要不这样,你再借我一个有兜帽的大氅,我穿着它回去,也没人能看出我的头发了。”
“上次那两件外衫还未给我,如今又问我借大氅?”卓印清声音仿佛润着一块温玉,琅然带着笑音,“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的大氅都是男子的样式,你这个时辰穿着它,若是被其他人瞧见了,没误会也该生出误会了。”
此时恰逢寅卯交界,凌安街道之上不乏赶去上朝的官员,一不当心被这些人看到了,闲话传得比市井坊间还要快。
俞云双撇了撇嘴:“本宫与自己的驸马在外过上一夜,竟然还要如此偷偷摸摸,当真是令人无奈。”
卓印清执起俞云双的手,牵着她到方才的八仙桌旁重新坐下,开口问道:“你方才手中把玩的梳篦呢?”
俞云双闻言,从袖中将一个牛角梳掏出来,举高了手臂半转回身在卓印清的面前晃了晃:“在这里,怎么了?”
“我来帮你绾发。”卓印清将那牛角梳篦接过,扳着俞云双瘦削的肩头让她坐正,而后执着篦子为俞云双细细梳理了起来。
“你竟然会绾发?”俞云双绷紧了背脊,神色吃惊却又不敢转过身去看他。
“不会。”卓印清笑道,“这也是我头一次帮人绾发。”
三千青丝柔亮滑顺,执着它的手文质修长,精致得仿若最美好的羊脂白玉一般。乌发如流淌着的锦缎,从梳篦细密的齿缝一点一点漫过,偶尔有几缕不听话的,便被卓印清以手重新理了回去,发丝绕指间,柔和了他指缝处那一道结了淡红痂的伤痕。
阿颜端着卓印清的药进入厢房时,便刚巧将这一幕缱绻场景看在了眼中。
第50章
脸上的血色蓦地退下,阿颜迅速地垂下了头,脚下后撤了几步退回到内侍与外厅的衔接处。
从俞云双的角度,刚巧能看到她身着月蓝撒花裙的身影一闪而过,向着她的方向侧了侧身,俞云双开口笑道:“颜姑娘,可是来给公子送药的?”
话音还未落,便被卓印清扶住了她的肩膀,金石相撞一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些许无奈道:“莫要乱动。”
俞云双乖乖地应了一声,小声嘟囔道:“你站着不累么?我脖子都僵得发酸了。”
声音带着软糯的娇意,听起来似是抱怨,却因着尾音婉婉,别有一番滋味挂在心头。
卓印清执着梳篦的手一顿,修长的手指又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轻擦过俞云双纤巧的耳垂。
动作十分隐蔽,俞云双的耳垂却更红了,咬牙道:“再多折腾一会儿,你的药就要凉了!”
阿颜在这时将药端了进来,刚巧听到了俞云双最后的那句话,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建议道:“要不让我来为长公主绾发,公子先喝药罢。”
“不必了。”卓印清头不抬,手下顺着俞云双长发的动作亦不停歇,“就快好了。”
阿颜抿了抿唇,将手中的托盘放到了两人身边的八仙桌上,低眉敛衽候在一旁。
卓印清口中说着就快好了,确实也没再花多久的时间,待到他执起昨日被俞云双赌气扔到一旁的金镶玉蝶步摇时,俞云双忍不住提醒道:“这回你定要小心着些。”
“放心。”卓印清道,将那步摇插入了俞云双的发间,意有所指道,“昨日与今日的情形不同。”
俞云双的背脊又是一僵。
卓印清为俞云双梳好了发后,俞云双凑到了角落里的黄铜镜前,左右看了看,口中满意道:“倒真的不像是第一次为人绾发。”
“以后常常为你绾,便能更熟稔了。”卓印清道。
俞云双匆忙摆了摆手:“隐阁主日理万机的,这点小事便不劳烦阁主了。”
卓印清将手中的梳篦抛给了俞云双,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俞云双刻意起这么早,便是为了避开上朝的百官,是以并没有多留,又与卓印清闲话了几句之后,便由屈易送出了隐阁。卓印清默默注视着俞云双的背影消失在主楼大厅的门口,这才重新回到了内室。
阿颜依然在原地负手等候着。
卓印清将眸中的笑意敛了敛,扶着竹木桌案坐下,捂唇低咳了一阵。
阿颜揪心地看着他,待到他抬起头来后,迅速收敛了面上的神情,垂头恭敬地将药碗向着卓印清递去:“公子喝药罢。”
“嗯。”卓印清伸手接过药碗,却并没有送到唇边。
“公子?”阿颜疑惑道。
卓印清将药碗放回到了桌案上,又低咳了几声,方抬起头来对着阿颜道:“无论怎样,规矩不可废。以后入我的房间,皆需要先行通传,你可记得了?”
卓印清口中说的这条规矩,其实阿颜以前也犯过一次。当时的她年纪尚幼,性子活泼莽撞,冲进卓印清房间的时候,他正在与人议事。当时的卓印清便只是笑着提醒了她一句,叮嘱她以后莫要再犯,并不若今天这般严厉。
而方才阿颜会忘记通传,是因为走到了昨日听到卓印清与俞云双声响暧昧的地方,心中一个晃神,才迷迷蒙蒙地直接闯了进来,其实并不是故意为之。
只是卓印清会以这般严厉的口吻说她,她一点都不觉得委屈。卓印清在隐阁之中便是如此,他允许属下犯错,只要不涉及到原则,再大的错误他都可以云淡风轻地笑着原谅,但是同样的错误若是再犯第二遍,他便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更何况方才在房间中的除了卓印清自己,还有俞云双。
阿颜将头垂得更低,狠狠咬了咬唇,而后低声道:“阿颜记得了。”
卓印清的容色缓和了一些,重新端起白瓷碗,将里面的药汁一饮而尽,连着托盘一同递回给阿颜:“有劳了。”
“公子不必客气。”阿颜低低回答,却立在原地没走,“听大哥说公子昨日回来的时候面色不是很好,我还需重新为公子把把脉。”
卓印清闻言,对着阿颜做了个手势:“请坐。”
阿颜提着裙裾坐到了卓印清的对面,伸手探向他腕间的脉搏处。
卓印清的脉象与平常人不同,脉势缓且虚,若是不凝神细查,很容易便失了准头。阿颜的手在卓印清的腕间轻移,只觉得那脉象相比与前些日子又怪异了几分,凝眉再探,眼神一颤,便锁到了卓印清指缝间的那道结了一层薄痂的伤口上。
卓印清转过头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眸中漾起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微笑,解释道:“昨日取簪时不小心割破了手。”
卓印清束发的簪都是温玉制成,边沿圆润,完全没有可能划伤人,那簪究竟是谁的,不言而喻。
阿颜心头微缩,面上却没有显露出丝毫,低声道:“公子如今失了触觉,虽然感受不到痛,却还是应该小心一些才是。一会儿我再去拿些纱布来,为公子将手上的伤口包扎一下。”
“这倒是不必了,小伤而已。”卓印清笑着拒绝道,“方才看你表情不对劲,可是我体内的毒又严重了?”
“并没有。”阿颜匆忙道,“只是今日来探这脉象,觉得公子的脉象滞涩,藏头露尾,与其说是毒更加深入,倒不如说它停滞在了某处不动,着实不知为何。”
卓印清闻言,沉吟了片刻,摊在脉枕上的手腕微微一抬,食指与中指蓦地合拢,正正地压在了那道伤口上。一时间,手上的伤口又一次裂开,有血珠顺着指缝缓缓滴落下来。
“公子?”阿颜低呼道,“你这是做什么?”
卓印清将自己的手从阿颜的掌心下抽出,仔细观察着手上的伤口,笑道:“莫要担心,昨日我被割伤的时候曾隐隐觉察出一丝疼痛,但因着后面再无所觉,便没有放在心上。方才我又重新试了试,果然还是能感觉到这个伤口的。”
阿颜闻言,惊喜道:“这是否说明公子被五觉散侵蚀的触觉又一次恢复了?”
秦隐身上中的毒,名为五觉散,初始只会让人身体虚弱,然而在体内潜伏久了,这毒便会越来越霸道,逐渐吞噬人对于外界的一切感知。
失去触觉,便是毒性已然扩散至全身的早期症状。随着五觉散继续在体内蔓延,触觉、味觉、嗅觉、听觉与视觉皆被侵蚀只需三年左右的光景。到了那时,中毒之人离九重黄泉只差一步,即便不死,也是一个生不如死的活死人。
这些年来阿颜的师父一直在潜心研究五觉散的解药,只是这毒出自彦国内庭,是历代的彦帝为控制派出宫外的暗卫所制,五觉散究竟长什么模样,除了彦帝之外,只怕没有一个人知晓,更遑论是炼制解药。
众人每每听到隐阁阁主身体较常人来说更加羸弱,都要暗叹一声天妒英才,却不知这句天妒英才的背后,事实比表面更加残忍。
现在的卓印清,每过一日,便少了一日。
是以当阿颜知道卓印清的触觉只是时有时无,并不是完全丧失时,心头隐隐存着几分侥幸。卓印清的毒并不是直接服用的,中毒的途径与以往的人皆不同,兴许那五觉散到他体内的时候,毒性已经消退,变成了另外一种并不会置他于死地的毒,才会与其他人发病的症状不一样。
卓印清却摇了摇头,俊朗的面容上,神色永远都从容恬淡,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一般:“这说明,我的触觉并不是时有时无,而是在逐渐消失。”
阿颜面上的笑容倏然一敛,怔怔问道:“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便是说我现在触觉只是钝化了。平日里的与外界的接触太过温和,所以才感受不到,而那些强烈一些的被我感受到,不是因为触觉恢复了,而是因为它带来的刺激更为强烈。”卓印清以方巾随意拭了一下手上将要滴落到桌面上的血珠,“若是说我以前于此事还只是一个猜想,从方才起,倒是可以完全确定了。”
自卓印清说完话之后,阿颜的喉咙便如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来。待到卓印清将染了血迹的方巾放到了一旁,抬起头来看她时,阿颜还没有回过神来。
卓印清失笑:“你怎么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这与我来说是一件好事,我在楚老先生那里曾经翻阅过典籍,以往身中五觉散的人,五觉都是突兀消失不见,并没有如果我这样缓慢的。这起码可以证明当年那毒进入我体内时,确实经过了稀释,而我剩下的时间也会比三年更多一些。”
阿颜的嘴唇张张合合,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艰涩道:“确实如此,到时候师父也有更多的时间炼制五觉散的解药,待解药制成,管他三年不三年的,公子一定会长命百岁。待到一会儿回去,我便向师父修书一封,将这件事情告之于他老人家。”
“此事不急于一时。”卓印清道,“你师父这些日子应该颇为忙碌,再过一阵子,我会亲口将此事告之于他。”
昨日屈易与阿颜说了公子打算将小公子接回到凌安城的事情,两人当时便猜测阿颜的师父楚老先生会随小公子一同来凌安城,如今听卓印清的口吻,竟然已经定下来了。
阿颜的眼睛蓦地瞪大:“公子的意思是,师父与小公子都会一同来?”
第51章
俞云双掐着时间从隐阁出发,倒是真的没有与入宫早朝的人流撞上,待她回到长公主府时,卯时已过。
进了府门,俞云双换了一身紧衣窄袖的裋褐,正照例在演武场与兵将们过招,便听到贴身侍女囊萤来报,言城门郎赵海振递帖子拜访。
昨日亲自登长公主府门拜贺的官员不算少,赵海振却并不在其中。但若说在这凌安城中还有谁是俞云双最信得过的,赵海振当之无愧。
赵海振其人豪迈坦荡,曾为俞云双手下的参将,在俞云双失势之前,被她寻了个借口将他罢黜,后得到右禁卫军刘向泽大将军的赏识,将他编入麾下,升擢成为守八门的城门校尉之一,职曰城门郎。
外人只知俞云双跋扈无常,跟随了多年的旧部都可以说弃就弃,只有了解俞云双的人知道,那所谓的罢黜,无非就是为了让他继续留在凌安城。
俞云双既已远离凌安,自然需要有人向她传递凌安的风向。如今俞云双重新回到了凌安,明面上做不得的事情,便又他暗中来办。
俞云双闻言,手中光泽如皎练的长剑一闪,锋利剑身重新归鞘,扔给了一旁侍候的侍卫,向囊萤问道:“他此刻人在何处?”
“我将赵参军请到书房等候殿下了。”囊萤回答,想了一想,又继续道,“昨日傍晚赵参军也来过一次。”
昨日整晚俞云双都留宿在隐阁中,自然与赵振海错了过去。
俞云双侧头看她:“他可留下什么话了么?”
“并未。”囊萤回答道。
“我知道了。”俞云双掏出帕子擦了擦手。
赵振海轻易不会来,若是来了,必然是大事。按理说这事情已经耽误了一晚上,俞云双应该着急才是,囊萤偷眼瞧着她,却从她的面上却看不出分毫异色。
将帕子重新收回到了袖中,俞云双竟然还转过身来对着执剑的侍卫吩咐了一句将她的剑收好,而后才转身向着前院的方向走去。
囊萤急忙追上了俞云双的脚步,犹疑了一下,开口唤俞云双道:“昨夜驸马也没有归府。”
俞云双“嗯”了一声说自己知道:“昨夜驸马同本宫在一起。”
两人一同不回府,能去哪里?囊萤左思右想着,脸却蓦地红了,瞥了俞云双一眼,支支吾吾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俞云双侧头斜睨她:“你在想什么?”
囊萤垂下了头小声道:“殿下以前从来不去那些污秽的地方的,可是驸马将殿下带坏了?”
“什么?”俞云双一怔,想通之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囊萤左右为难,踟蹰了半晌,做出大义凛然的表情:“烟花柳巷南风馆,只要是朝廷命官,都不能随意出入的。殿下如今步步为营,若是在这上面随性而为,让人抓了把柄,以前的韬光养晦岂不是都白废了?”
夫妻二人一夜未归脸面上虽然说不过去,只是没想到囊萤竟然会想到那上面去。俞云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是事关隐阁,与她解释不得,是以并不否认,慨叹道:“这便是我喜欢让映雪跟在身边的原由,不该说的话,她一句都不会多说。”
囊萤的嘴唇动了动,最后终于撇了撇嘴,将余下的话重新吞回到了腹中,跟着俞云双一同来到了书房中。
长公主府极大,演武场在长公主府的后院,而书房却在前院,二者之间隔着内宅与蜿蜒曲折的拱廊。赵海振在书房之中踱步了半盏茶的时间,终于听到从前院处传来的脚步声,止住了步伐侧头望向书房的大门处,便看到俞云双踩着初晨柔和的微光大步踏进来。
她的身上还带着清早霜露的冰凉,身着练武的裋褐,头上的发髻却是舒柔的随云髻,如此违和的装扮出现在她身上,少了女性特有的娇柔妩媚,多了几分英姿飒爽,并不显突兀,倒像是有回到了以往先帝还在时张扬洒脱的旧时光。
赵海振从前迈步向前,对着俞云双行了一礼。
俞云双亲自躬身将他扶起,开口问道:“赵大人如此早来寻本宫,可是宫内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海振哪里敢让俞云双真的搀扶他,礼行了一半便顺势起身,垂头恭敬道:“长公主曾令属下留意着季正元那边的动作,昨夜有探子回报,季正元在宫门下钥前入宫,一直到现在都未归府。”
赵海振口中的季正元,乃是季太妃的胞兄,当朝皇帝的亲舅舅,当初阻止俞云双御极的百官联名奏疏,便是由他发起的。俞云宸在即位之后,十分仪仗这位国丈大人,季正元身为尚书令,位列文官之首,如今俞云宸做出的一多半决定,都是由他定夺的。
俞云双想要重新收拢自己在朝中的势力,这个人不得不除。
“既是下钥前被宣入宫中,定然是因为什么紧急的事务。”俞云双对着赵海振比了一个坐的手势,自己来到了书房的桌案后面的位置坐下,缓缓道,“赵大人可得到了什么消息?”
赵海振蹙眉摇头:“若是在奉天殿中议事,我多少还能探听到些内情,但是昨日今上在重华殿接见季正元…重华殿长公主也是知道的,今上即位的时候将重华殿的人换了回血,我们的人没几个剩下的,况且昨日陛下与季正元议事的时候还屏退了左右,即便凑巧他们当值,也进不去啊…”
俞云双纤细的指尖轻捻着案头的一层薄薄宣纸,沉吟道:“如今本宫不在宫内,我们的人用一个少一个,确实不可冒险。”
“逮不住那姓季的的尾巴,我们该如是好?”赵振海蹙眉问道,“我总觉得这个时候入宫,定然不会简单。”
俞云双将那张宣纸拨弄到了一边去:“这些日子你的人负责监视季正元,可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对了。”赵振海一拍脑门。方才来得急切,俞云双若是不提,他险些忘了此事,“前日长公主与驸马爷从宫中归宁回来后,陛下曾派人向季府送了一封信,而后季府便生出些动静,似是在查当年的一件旧案,那案子说来与长公主有些关系。”
俞云双凝眉看他:“与我说话,便莫要卖关子了。”
赵振海将手放下,看向俞云双道:“他们查的是当年彦国来大宁和亲的安宁郡主。如今长公主下嫁与怀安公府的嫡长子,而驸马是安宁郡主所出,与长公主确实算是沾亲带故了罢?”
第52章
俞云双在听到赵振海提及当年旧案的的时候,“安宁郡主”四个字已经呼之欲出,是以在赵振海缓缓道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即便亦十分疑惑事情的原由,面上却没有流露出太多的表情。
安宁郡主其人,俞云双在嫁与卓印清之前便听说过,即便斯人已逝,其死因已成为了宁彦两国之间刻意掩盖的秘闻。这季正元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然会突然翻出这件旧案来查。
俞云双纤长十指交叉,浅扣于桌案上,凝神缄默。
“长公主?”赵振海试探地唤了俞云双一声,“您问起这个,可是觉得昨日季大人入宫,与这件事情有什么关联?”
俞云双不置可否,反问道:“你既然查出他的人在翻查关于安宁郡主的旧案,可曾留意过自他入宫之后,那些人是否仍在继续调查?”
赵振海这回是真的被俞云双问住了。这件事事关俞云双的驸马,按理说他应该在第一时间向俞云双汇报。只是季正元在此时秘密翻查陈年旧案,这件事本身就十分奇怪,加之赵振海一直在密切监视着季正元那头,季正元派出的人在此案上确实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便没将它放在心上。
赵振海原本打算等到整件事水落石出,来个黄雀在后,将此事与季正元查出的结果一同向俞云双禀报,却没有想到俞云双会对此事如此上心。
“这…”赵振海挠了挠头,一脸惭愧道,“是我的疏忽,确实没有来得及去查。”
俞云双笑了笑,没有责怪赵振海,只是沉吟道:“若是自季正元入宫之后他手底下的人便停止了调查,那么他入宫一事,十之八`九与安宁郡主有关。”
赵振海懊恼道:“确实是我本末倒置,延误了重要之事,我这就回去调查此事,到时候连同季正元所搜集的资料一同呈给长公主过目。”
“这倒不必。”俞云双摇头道,“你只需去做本宫方才要求的事情即可。”
这意思是说只管去看季正元查没查完,不管季正元查出什么了?赵振海蓦地抬头看向俞云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