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后离开的那个人,就交给你们了,我的孩子们。不要舍不得,其实人生一场,最重要的是活着的时候是否能留下被后人惦念的痕迹,至于死后,不过是大自然的一抔养料。
妈妈没有遗憾:她因爱长大,因爱怀念,因爱满足——至少在眼下这一刻,婚后第八年的这个晚上,你们的爸爸不仅愿意随你们的妈妈到她的故乡,而且愿意和你们的妈妈相约,下辈子继续做夫妻。
当然,妈妈也知道誓言多有夭折,许诺常不恒久,八年的婚姻只是人生中的短短一瞬,但为了这个约定能够成真,为了给你们的幸福有处安放,爸爸妈妈愿意努力——努力活着,努力爱,努力到生命尽头,微笑放手。
所以那天,晚上睡觉前,在给咚咚讲完这个叫作《风中的树叶》的绘本故事后,我在扉页上写了这样的话:
宝贝们:
我写这些字的时候,叮叮十个月大,咚咚两岁七个月大。
十个月的叮叮逮啥吃啥,两岁七个月的咚咚已经是幼儿园的好宝宝。
你们转眼就已长大。
正如爸爸妈妈在慢慢变老——我们再不情愿,时间也从不回头。
这本书里的十片叶子也是一样的:春天里风华正茂,秋天里零落成泥。
但它们的生命变为另一种形式继续:在灯笼上、篝火中、土壤里…春天来了,新的叶子因旧叶子的滋养而更加蓬勃。
就像爸爸妈妈终会离开你们,死去。到那时,我们的痕迹或许在土壤里,或许在湖海中,我们甚至可能没有墓地,但你们知道,我们永远在你们身边,便已足够。
当你们望向无垠的土地时,当你们注视宽广的海洋时,我们正在以新的方式滋养这个世界——只是一捧灰,但那是我们对这世界最后的奉献。要知道,每一个有意义的生命,都不会因死亡而永远消失。
愿你们成为有意义的人,拥有有意义的生命,在还来得及的时候,淡定从容地生活!
——咚咚和叮叮的妈妈于“我们的家”
写到这里的时候,我又忍不住想起了和咚咚的那段对话。
那天,扫墓回来,我问两岁的咚咚:“还记得太姥姥吗?”
咚咚摇头,表示不记得。
我摸着她的小脸蛋,我说太姥姥生前特别喜欢你,总说你睡醒了一睁眼就朝她笑。
两岁的咚咚听到了,咧嘴一笑,奶声奶气地告诉我:“太姥姥回家啦!”
我瞬间哽咽。
是的,或许真是这样,那是她的家,是她爱了几十年的人在那里等她。她曾说,再不会有人比他对她更好了。
所以,不需要哭。
而我的孩子们,愿你们的人生也能如此:珍视生命,相信爱,在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天,即便爸爸妈妈离开,也要微笑,微笑着看远处的海洋,爸爸妈妈就在那里。
永远在。
我的孩子们,妈妈无法给你们更多物质上的财富,便只能与你们分享这些粗浅心得——终有一天,你们也会为人夫或为人妻,我谨希望,在迎接这份爱情的时候,你们能先明白“责任”的意义,并愿意在苍茫琐碎的生活中,慢下脚步,等等彼此的心灵。

至亲至疏夫妻
重温杨绛先生《我们仨》。很奇怪,在有了孩子之后,突然读出了当年完全没有感受到的意趣。
书里写他们在牛津和巴黎读书时的事:切细条的涮羊肉、最远不过到公园的“探险”、下午时分一起阅读的宁静;写妻子在医院生孩子期间丈夫闯了无数的祸、砸了无数东西,丈夫心里内疚又忐忑,但只要妻子说一句“我会修”就立即安心;写女儿出生了,爸爸那句“这是我的女儿,我喜欢的”欢迎辞;写女儿肠胃不好不能吃白沙枇杷,小女孩很乖地在一边看别人吃,过会儿走过来扯扯妈妈的衣角,“眼边挂着一滴小眼泪”…还有多年后,六十岁的老人从干校出来,早晨仍记得给妻子做早饭,并得意地说“我会划火柴了”。
我在书页的边角随手写上:你们看,孩子们,最简单的形容,却是最美的生活。——妈妈?2013年2月1日
铅笔头太粗,写不了太多字,其实我本来还想说:看,孩子们,只有生活打动了你自己,你才能记录下打动他人的生活。
还有:这里,这里,这里…这些妈妈信手划下横线的地方,你们的爸爸也是这样的。
还有还有:咚咚,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都喜欢的;叮叮,你是我们的儿子,我们同样很喜欢你。
以及那几句久远的诗: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至亲至疏,都是夫妻。
杨绛先生写:我们讲定,以后不妨各持异议,不必求同。但此后几年来,我们并没有各持异议。遇事两人一商量,就决定了,也不是全依他,也不是全依我。我们没有争吵的必要。
先生用一百零一岁的高龄、八十多年的牵念诠释了“永志不渝”的意义,这个是我们才结婚八年的小夫妻完全不能比的——无论学问还是人品,我们都只有跪地膜拜的份儿。但那份感觉,至少现在能记住和能拥有的这些感觉是如此相似!
还记得2005年,我二十五岁,研三。在校结婚的时候,五十多岁的系党总支书记给我讲:婚姻这个事,就是两口子一块儿往山上跑,想要抢山顶上的小红旗,谁先抢到谁说了算,可惜这么多年,我就没抢到过。
他说这话我们都笑了,因为当然不是他脚力不够——老头儿是国家级足球裁判,五十多岁了扛大个儿矿泉水桶爬七楼大气不喘一口,我跟在他身后各种攀爬无力、悲摧欲死——他是真心尊重师母,全方位多渠道360度无死角地尊重。
我和呆哥把老书记的理论延伸了一下,约定这样:谁先发火,谁就抢到小红旗了,另一个人就不许发脾气了,谁违规谁理亏,有理也当没理算。
本来是个理想主义的约定,但有趣的是,这些年还真没吵起来过…或许,灵魂深处,我俩就是两个废柴,看见对方发火便自动畏缩,跟高尚啊文明啊什么的完全没有关系,只是自动地偃旗息鼓。
八年,日子就这么过去了。我妈说两口子总不吵架也不好,我想她说得也有点道理,比如,我们这日子的确是越过越寡淡,也越过越木然了。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后,尽管我们都深知卧谈会的重要性,但男人天天加班,女人天天看孩子,卧谈会常常没得开,或是只想睡觉没力气开。所以,对彼此,各种视而不见,说起婚姻,一片茫然。
不能算是疏远,但也的确无从亲近。
那段时日,若您要我写《纸婚3》,那可真是难为我——除非您想看悲剧,这我倒是很愿意满足。
心态,是生活的镜子。
直到2012年12月,这个悲摧的龙尾巴。
隆冬,不满周岁的儿子患上肺炎,去医院打针,我全程陪同。医院里人真多,我天天早晨披星戴月去抢沙发座,然后在医院里一边啃烧饼一边等婆婆带孩子来看病。孩子看病时婆婆去注射处排队,等我拿完药再去会合。交钱交药等配药,打针过程各种神经紧张怕乱动怕鼓针,大半天下来筋疲力尽。偏偏由于不断地交叉感染,这种悲摧的遭遇往复四次共计三十一天,整整两个月时间里我和儿子险些以医院为家。我每天满脑子都是打针看病,然后争分夺秒地去单位上班,还要考虑中医中药调节,给孩子们换菜谱补身体…我想,我习惯了,这个家,本来就是我“奥特曼·叶”大显身手的地方,再说我这人劳碌命,换别人盯着我还不放心。
直到两个月后我身心俱疲地倒下,肺炎,发烧39.5度,这中间几乎没让呆哥耽误工作。
可我还是没撑到叮少爷最后一个疗程结束,我咳得天翻地覆,第一次知道孩子也是能传染大人的。
于是我被隔离养病,呆哥第一次登上照顾儿女的历史舞台——跑医院,照顾打针,拿药,哄孩子睡觉,给孩子们讲故事…渐渐也成多面手。半夜里,他还得陪我去医院打针,结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肺炎还剩个小尾巴快要治愈的时候,我又磕了尾椎骨,继续卧床。呆哥很淡定,他已经习惯了跟我在医院里打转,每天除了抓紧有限的业余时间帮我冲中药、端水端饭,还得惦记着中午晚上回家给我做理疗,做完再赶紧回单位上班或加班…我心想:呆哥你终于长大了!
更有趣的是,因为这场卧病,打针的时候、理疗的时候,我们反倒多了很多交流时间。我们说说最近这段日子的心得体会、经验教训,也聊聊最近看的书、思考的问题,讲讲朋友们都在做什么、又干了哪些惊世骇俗的事…当然最后总能归结到“你就是不坚持锻炼啊、你就是没有毅力啊、健康的身体很重要啊”一类的老生常谈上,你知道的,呆哥他完全就是个唐僧!
但,不得不承认,所有那些我以为已是必然并将长期存在的木然,开始消失。
一是因为感激,理疗这事儿,烦琐细碎,有人任劳任怨地惦记着,开始初显“少年夫妻老来伴”的意思,不由得你不心生暖意;二是因为共同语言,八年过去,我们还是在很多问题上保持一致,有相同的学习习惯、类似的立场观点,认可对方的一些思考,并就某些意见彼此欣赏。
就像两棵树,因为这些智力支持而生成养分,渐渐枝繁叶茂,枝叶与枝叶在空中握手,然后勾连。
立春了。
到这时,我的身体渐渐好起来。似乎,就在身体渐好、压力渐小的时候,才终于有空感慨这句:至亲至疏夫妻。
进而想,我现在的确写不出欢笑热闹的喜剧了,但也不打算写虐身虐心的悲剧,我此刻倒是更想记录这些温暖的、属于“家”的情感——累得瘦了二十斤,仍然觉得孩子们是最可爱的生物,别说生俩,再多一个我都不嫌烦;老公很忙,不顾家,但危急时刻还是有用的,可见责任心还没有完全泯灭,之前疏远或也是身不由己;公公婆婆我爸我妈还有育儿嫂都很给力,我们是一个欢乐的大家庭。
写这些并非出于炫耀——日子寻常,也没什么可炫耀的——这只是我此刻心情很平静时,理性反思一下,能想起来的感触。
我只是很庆幸地想:还好我一直在这里,而我以为已经极其不靠谱的阿呆哥,他其实也在。幸而,我们只是被忙碌的生活迷了眼,但雾霾散去,雪化了,我们都在原地,没有背对着走远。而那样起起伏伏、歪歪扭扭、走一走扯回来、心存感激、彼此依赖的平淡生活,才是绝大多数人的路途,与绝大多数人的“至亲至疏夫妻”。
而我的孩子们,我的叮&咚,妈妈无法给你们更多物质上的财富,便只能与你们分享这些粗浅心得——终有一天,你们也会为人夫或为人妻,我谨希望,在迎接这份爱情的时候,你们能先明白“责任”的意义,并愿意在苍茫琐碎的生活中,慢下脚步,等等彼此的心灵。
然后,手挽手,一起走!
不要丧失对这世界的信心,因为一旦弄丢了信心,你会弄丢更多快乐,甚至弄丢了你自己。所以,比高档玩具、名牌衣饰更宝贵的,是爸爸妈妈恒久的爱与真诚——以爱的名义,用真诚的心,告诉孩子们一个我们所能认识到的、最好的未来!

给你一个有爱的未来
世界观:这个社会会好吗?
某天,我收到一位读者的留言,他这样说:
叶萱你好,我现在是高二的学生。我从初三开始接触你的书《纸婚》。当时报纸上连载,我一看就喜欢上书中平淡又美好的生活。可现实真是这样的吗?家里大人聊起来的时候,总说当官的都有点问题。书中管桐那样一心一意工作、正直的官真的存在吗?我大姑上星期做了个小手术,给医生和麻醉师分别送了一千元、五百元红包。书中杜屹北那样善良有爱心的医生真的存在吗?我问爸爸:现在不是不能收红包了吗?他说:大家都这样的。还说“现实没你想的这么好”。未来迎接我们的,到底是黑暗的社会,还是美好、充满希望的生活?
他的叙述,让我想起了自己的高二,自己的十七岁。
十七岁的时候,我很叛逆。
彼时我刚从一所省重点中学B中来到另一所省重点A中,离开B中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不喜欢某位老师的趋炎附势,甚至因此而讨厌那位老师上的数学课。讨厌是种强大的情绪,几乎没怎么费劲,我就从一个小学时参加过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学生,堕落到中考数学刚及格。即便是换了学校,但因为毕竟都是省重点的缘故,A中分数线也不低,我中考成绩仍然差1.5分,交了六千元换了个委培生的身份,编入普通班,前路迷茫,无限挫败。
恐怕,那几年的心路历程,那些失望与绝望,对好学生们——比如我家呆哥那种一贯资优生而言——永远体会不到,也理解不了。甚至现在看来,只觉得那时候是真的傻,傻到拿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在那个年纪,悟不懂成熟的思想,就只能一个人悄悄地、悄悄地绝望着。
幸而上天怜悯,突然出现奇迹——我要很感谢我在A中遇见的第一位语文老师,她居然肯定了我的作文,那些在B中永远不超过70分的文章,在她眼里,居然焕发着微弱但生动的光彩。她手把手帮我改正,引导我学习叙述的技巧,并推荐给校报,让我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名字变成铅字——尽管只是校报。
我开始懵懂地想:难道,我也有了不起的地方?
后来的一切就是我曾经在博客里讲过的了:我们几个志趣相投的少男少女一起组建了母校历史上的第一个文学社,在校团委支持下拿着介绍信去采访,第一篇通讯发表在我们那里的日报和晚报上,还拿了那年的晚报社通讯二等奖。五十元稿费,我给自己刻了一个藏书章。
父母开始觉得自己的女儿居然也很神奇,老师开始觉得这个孩子有待开发,当善意的目光堆砌在一起,生活打开新的一页——十七岁,我开始写小说,试着投稿,一年后开始给一些校园杂志写专栏,那年也是高二,我的稿费让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富婆。
然而,最可怕的一切也刚刚开始。
说可怕,并不是用来形容当时的环境,而是我不够成熟的心智——我亲眼见过不公,见过这世界的不美好,自己又算已经收获了一些读者的尊敬,很有一点恃才自傲。在自卑与自负这两种情绪的夹击下,我开始怀疑世界、鄙视众人,然而偏偏,在课堂上、学校里,我又极度恐惧,初中时代的后遗症让我十分害怕被提问背课文或是回答问题…那时候我觉得,生活中没有哪里是让我可以觉得安全的角落。
所以,上面读者提及的那些问题,我也曾问过我爸妈。那时我也正是十七岁,某天,在激烈地抨击完种种社会上的不公平现象之后,我发表了自己对这社会极度绝望的宣言。然而,我爸妈的回答,当时我不赞同,现在看来却如此中肯。
他们说:许多事情并没有答案,没有人有资格去界定这个世界,如果好奇,可以自己去观察,多走点路,自己去判断。
谢谢他们不断地鼓励以及引导,让我带着希望长大。虽跌跌撞撞,甚至在经历过被背叛的伤心和目睹过种种不公之后,我仍然愿意相信:这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如同这世上一定有好也有坏——坏人也会有优点,好人也会有劣根性,故而不能因为眼睛所见的一隅而对这个世界丧失信心。
于是,我这样回答那位读者:
世界上没有100%的好,正如同没有100%的坏,总不能因为我们身边没有,就否认其存在。事实上,我生女儿前准备了好几个红包,最后都没送出去。反倒是生完孩子后,为表示感谢,我爱人买了一堆水果送到护士站,聊表心意,然后我们就出院了。所以我相信,好医生一定是存在的。再如管桐,他也会有人情往来,但他在现阶段不会为非作歹,至于将来,我不敢论定,只能交给时间去证明。
而这位读者,你的父亲,他也一定是爱你的,所以害怕你因为理想主义的天真而受到伤害。但,父辈与子女终究是隔了二三十年的时光,或许,他们在岁月的磨砺中已经忘记了他们自己年轻时,对这世界的期待,以及怀揣这种期待勇往直前的过程。
是的,告诉儿女这世界的现实没有错。将来,在儿女们长大一些后,我也会告诉他们那些表象后的真实。但,我也会告诉他们任何人与事的多面性。毕竟,我们所有正在行路的人都不得不面对这样的拷问:谁就真的一点龌龊的小念头都没有?谁就真的没做过一点点任何程度上的亏心事?谁就没撒过谎没骗过人?
说到底,怀揣对善意的敬仰,以及对肮脏的拒斥,才能往前走。
而这一路上最难的,是坚持心底所有善良的念头,坚持干净的自己,同时也在这世事的转圜中保护好自己,在不违背良心与通行的正义感的前提下学会与人交往,必要时能够做出无伤大雅的妥协…进而,悄悄长大。
如同那本叫作《这个社会会好吗》的书里说过的:先问你要去哪里,而不是时代去哪里,国家去哪里,世界去哪里。你需要一个怎样的时代,你就是怎样的时代。你热爱怎样的国家,你便拥有怎样的国家。你走到哪里,你的世界就在哪里。
所以,我要告诉孩子们的话,无关政治,无关噱头,而只是单纯叙述这个实用的道理——不要丧失对这世界的信心,因为一旦弄丢了信心,你会弄丢更多快乐,甚至弄丢了你自己。
毕竟,你只有成为一个怀揣希望坚定前行的自己,才有可能看见更多怀揣希望坚定前行的人,同你一起,组成一个“社会”。
人生观:我们要的爱情
听说W离婚了的时候,我以为自己的耳朵坏掉了——四个月前,我刚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参加了他的婚礼,婚礼请的是顶级婚庆公司精心策划,婚戒是差点闪瞎了我的眼的两克拉蒂芙尼钻戒,满场香水百合一大簇一大簇的最后都变成给孩子们的赠品,就连喜糖都是精致双层小首饰盒的款式,让在场女宾集体羡慕嫉妒红了眼。
当时,我对呆哥说:“这可真是每个女孩子做梦都想要的那种婚礼,将来,我也要用这样的婚礼风风光光嫁女儿。”
呆哥喝口水,慢条斯理地唱对台戏:“婚礼,不过是个符号,还是得把日子过长久才算数。”
这个乌鸦嘴…
那么W为什么会离婚呢?很久后我才从W的密友Y那里知道了真相,让我吃惊的是,竟然是“钱”这个最不可能的因素,把这桩婚姻生生拆毁。
之所以说“不可能”,是因为W的父亲是副局级领导、母亲是大学教师,他家住着市中心四室两厅的房子,他本人在很早之前就买了一辆十几万的“马六”,他家不缺钱啊!
对此,Y几句话就给我补充了全部背景:W的上任女朋友,品貌俱佳,就是家境不好,W想来想去,还是和对方分手,从了当时对他很是青睐的第二任女友,也就是他媳妇。据说这媳妇的父亲是某大报社的书记,母亲是大国企出纳,在本地有头有脸,所以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婚礼务必体面隆重,并答应婚礼后给小两口换辆沃尔沃。W答应了,于是才有了那场让我们眼红的婚宴。为此,身为某网站编辑的W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可谁知婚礼后沃尔沃迟迟没有到位,W便很不开心。中间其他同学结婚后岳丈给换了辆途观,W便忍不住催促媳妇回家跟父亲要钱换车。刚好这中间W的单位又要团购房子,算下来大约一百多万的样子。W没钱了,W的父母刚给两边老人治病、送终,手头也很拮据,于是W便想要岳丈出钱。岳丈说男方出房子女方出车子是咱这儿的规矩。你家娶媳妇没买房,到现在两代同堂我们还没说什么呢,干吗还得我们买房啊?如果我们家买房,那就只能写我们老两口的名字,将来把房子留给我们闺女,可以吗?W不愿意了,两口子吵,吵着吵着动手了,两家老人就掺和进来帮着吵,吵到两代六口都颜面扫地的时候,W心灰意冷,说“离婚吧”…
据说,某天W喝醉酒,跟Y抱怨:“早先我爸就说不能找个家里太穷的,说门不当户不对将来遗患无穷。所以相亲的时候介绍人说她家庭条件好,我觉得那就差不多了,能过我爹妈那关。可谁知道竟然这么抠门!你都不知道她爸那趾高气扬的样儿,我每次去她家都被教训,说我没出息没本事不能挣钱。离了也好,少受窝囊气。”
而另一个熟人L的经历也似乎有些异曲同工:听从母亲之命与相恋四年的男友分手,理由是“闺女,你得嫁个有钱人”。L奉母命认识了某“海龟”,婚后做了全职太太,一个接一个地生孩子,也给我们秀她的路易威登包包、爱马仕丝巾、江诗丹顿手表、蒂芙尼钻戒…据说“海龟”每月给她的生活费等于我六个月的薪水,可她自己都不知道“海龟”年薪到底是多少、是否还有其他房产、每周有六天不在家都去哪儿了。
这是她想要的幸福,我们旁观者无心质疑。但说实话,这样的“幸福”,我也不想要。
我没有路易威登、爱马仕、江诗丹顿,我认识蒂芙尼但蒂芙尼不认识我。我有的,只是安静夜晚奋笔疾书的间隙,转过身,能看见呆哥正坐在对面书桌前看书或练字。中间他会来看看我杯子里是否还有水,看见不错的段落会兴致盎然地读给我听。有段时间他转换风格迷上了双节棍,晚上趁我上网时一边练一边不停邀请我观赏“快看快看我的肌肉”…我懒得理他,他还不辍讲解:“李小龙的四式,这个叫‘翻山越岭’,你看见了吧?”聒噪得我想去“SHI”…有一天他听说我正在微博上跟读者聊天,赶紧告诉我:“你可以拍我的肌肉上去展示,别露脸就行!”我说算了吧,我怕那样大家想去“SHI”…他“呵呵”笑两声,还没忘注释:“那就是个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