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没。”郭东凯想也没想就否定了,“就是有时候挺烦人的。”
孟鹤耸肩:“烦是腻味的前哨战。”
郭东凯微微皱眉:“可有时候吧,又真招人稀罕。”
孟鹤愣了下,有点哭笑不得:“你这感觉还真微妙。”
“可说呢。”郭东凯似乎也挺没辙。
孟鹤想了想,才说:“得,郭大侠你继续玩儿吧。”
下午茶时间结束,孟鹤离开总经理办公室回自己工作岗位上奋斗去了,留郭东凯一人坐在老板台里思想神游灵体旷工。
郭东凯觉得一提到刘远,孟鹤话里就好像会带上点莫名的意思。当然孟鹤这人本来说话就是阴阳怪气的,可在小花鼓的话题里,更甚。
想不明白,郭东凯就不想了。他觉得为这事儿不值当投入这么多精力,就像对刘远,他再上心,也就这么个地步,还能到哪儿去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午和孟鹤聊到了刘远,临近下班,郭东凯还真有点想他了,于是给小孩儿打了电话。刘远正在家里陪父母享受天伦——于CCTV-6观看某著名老电影。估计是正愁没理由跑呢,郭东凯听他借着自己的电话编了句“同学找”,然后噔噔噔似乎回屋换衣服去了。片刻后,留给自己一句“不见不散”挂了电话。
郭东凯估摸着今晚刘远又得整一身鲜花儿般的行头,这并不是因为他们今晚要去云端,而是……好吧,他认为刘远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里,都打扮得像朵花儿。穿素气一点就像满天星,穿娘一点就像百合,穿清新脱俗一点就像马蹄莲。这些的共同特点就是都白白净净的,然后,很招人。
刘远的招人,那是不自觉的。郭东凯在这一点上难得客观一次,他以前一直觉得刘远时不时的抛个飞眼啊扇呼个睫毛啊是有意为之,相处久了才明白,那就是人家与生俱来的因子,不经意间下意识的就出去了。
比如他们上次去吃烧烤自助,除了可以自己去餐区取食外,大厨还会不定时的拿着烤好的猪肉牛肉鸭肉玉米鸡翅等等过来分发,基本每人每份都是定量的那么一点点,可在刘远第一次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的说“能再多给一点不”之后,大厨再过来,必然单独优待。给别人切肉都是一刀下去几片,到刘远这儿就是一刀下去几块儿,给别人鸡翅都俩,给刘远就仨,做得还特有水平,就像一不小心没切好似的。而刘远呢,人家来一次,冲人家笑一次,妈的,不就一长得勉强过得去的小白脸么!反正,那次郭东凯几乎没怎么吃——都气饱了。
晚上八点,刘远准时出现在了云端门口,郭东凯正好开车也刚到,于是和刘远碰了个正着。
“没听说今天哪地儿下红雨啊,还是我表慢了,”刘远装模作样的掏出手机瞧时间,“郭老板居然准时了。”
郭东凯把车钥匙交给车童,进云端肯定是要喝酒的,车只好有来无回了。之后,他才走到刘远跟前站定,眯起眼睛颇有点居高临下的意味:“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刘远微微仰头,大大的眼睛里清清楚楚写着:你打下试试?
郭东凯基本属油纸的,一点就着。于是这会儿抬手就给了刘远脑袋一下。
刘远瞪大眼睛,想也没想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就踹了郭东凯一脚。
夏风,微微的刮。
“我手上根本没使劲儿。”
“我鞋底今天最干净。”
“进去?”
“废话,又不是来这儿街头卖艺的!”
扯平了的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云端,徒留门童面面相觑。心说你们确实不是卖艺的,你们比卖艺的有才多了。
郭东凯大多数时间还是挺忙的,除非节假日,否则两个人的约会还真没什么其他花样,十次有七次就在云端了。一般就是先看看表演,然后在包厢里腻味。有时候碰见朋友,就大家伙一块儿在包厢里闹哄。
郭东凯总觉得今天的刘远有一点不一样,直到进了包厢才发现,原来是小孩儿的妆淡了,不仔细看就像没化似的,特自然,但确实又比不化好看。郭东凯把这发现和刘远说了,结果学到个新名词儿——裸妆。
甭管什么名字了,反正郭东凯觉着今天的刘远看着异常顺眼,于是没喝几口酒那人就贴过去了。可惜,刚要碰到小孩儿的嘴唇,包厢大门就被人踢开了。
“东凯,你太不够意思了,来了就躲这儿搞地下活动,弟兄们很有意见!”
确实是踢的,大腹便便的王总左手拿着瓶叉圈,右手端着个酒杯,胸肌无力,肚子太软,只能用脚踢。
刘远皱眉,他不太喜欢和郭东凯生意场上的朋友应酬,尤其是这位王总刚刚说的是“们”。
果不其然,跟着王总后面,什么李总任总马总鱼贯而入。呃,还有周少。
“天地良心,我可是定时定点儿的就这么一个地方,想找我那还不是一逮一个准儿,”郭东凯起身给他们迎进来,笑得开怀,“哪像有些人哪,才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别说抓了,我就是想摸个衣服边儿都难。”
“怎么着,借力使力转移炮口啊!”王总笑呵呵的一屁股把沙发坐了个大坑。
一干老总们和周石也各自找地方坐舒坦了,随便得就跟自己家似的。
自 “踹车门”之后刘远再没见过周石,现在重逢,却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人依旧帅得一塌糊涂人神共愤乱七八糟惨绝人寰。前后左右任何角度,随便看,都好像能被晃了眼睛。如果这人放到漫画里,那一出场铁定背后一堆亮晶晶飘着玫瑰花瓣儿的网点纸。
“老郭,你总把这么漂亮的娃娃藏自个儿地盘,怎么的,怕人惦记啊。”周石话是对着郭东凯说的,可人是看着刘远的。
刘远在心里翻翻白眼,得,一码归一码,再帅人还是那么个人,就像他现在的表情,似笑非笑,要笑不笑,眉间带笑,眼底藏笑,总之,不着调。
郭东凯也没正经搭理周石,敷衍两句后就开始和王总谈什么今年冬天煤肯定涨价现在屯了到时候保准发财云云。那个王总刘远认得,好像是运输公司的,和什么矿业集团也有联系,郭东凯有阵子很热衷倒腾煤炭生意,就是现在,也时不时的弄上两手。
周石对那些不上心,他更乐意骚扰刘远。
“我怎么觉着你越变越好看了。”
“错觉。”
“那之后我总想你。”
“……”
“你跟老郭还没腻啊?”
“滚。”
郭东凯总算察觉到了貌似有人想挖自己的墙角,于是用最快的速度把话题也从公事过渡到私事从时政要闻变成了花边儿新闻,然后拉过周石来要划拳喝酒。
“光喝酒多没劲啊,换点有意思的呗。”周石暧昧的眨眨眼。
郭东凯觉得有趣儿:“你想换什么?”
“这样,我赢了,你让你家公主亲我一口。”
郭东凯勾起嘴角:“那要我赢了呢?”
周石歪头想了半天,说:“我亲你家公主一口。”
郭东凯黑线:“滚蛋。”
麻竿儿似的李总在一旁乐得花枝乱颤:“老郭,周少就是相中你家小孩儿啦。”
李总像是晴空里的一个炸雷,炸开了郭东凯的思路炸活了郭东凯的灵感。只见他一把搂过麻竿儿,冲着周石乐:“这样,你输了就亲老李一口。”
周石还没反应过来,旁的人倒先起哄了。一时间屋里HIGH得不行。最后周石大叫一声“老子豁出去了”,领带一扯,摆了架势。
“哥俩好啊四季财啊——”
“喂,我还没答应呢……”麻竿儿在一旁可怜兮兮的戳戳这个,捅捅那个,可惜没人理他。
就像同样被忽略的刘远。
划拳的胜负总是很快的,几下,郭东凯就赢了。可他们马上开启新一轮,刘远这才明白他们想必是经常这样干的,用划拳来打些有趣的赌,简易版的真心话大冒险。
“五魁首啊六六六啊七巧七巧——”
“三三元啊没有五啊八仙到啊——”
“哥俩好啊九长久啊——”
五局三胜,周石赢了。
“老郭,来吧。”周石靠在沙发里,纣王似的,很是得瑟。
郭东凯勾起嘴角,有些狡诈的味道:“我答应你了,刘远可没。”
“奸商——”周石瞪大眼睛,一副受害无辜群众的可怜相。
电光火石间,谁也没看清刘远什么时候过来的,就像头小老虎般直接把周石扑得半个身子都嵌进了沙发里,然后就是一个法式热吻。
郭东凯傻了,周石也傻了,就看客们很是起劲儿,光吹口哨还不够,有的甚至拿烟灰缸敲起了眼前的大理石桌面予以助兴。
周石第一个反应过来,抬手扣住刘远的头努力加深这个甜蜜无比的意外。
郭东凯随即反应过来,但他只能看着,哪怕眼睛都冒出火。
散的时候已是深夜,一群人闹哄哄的往云端外面走。周石和郭东凯开玩笑,说你干脆好人做到底成全我俩得了。刘远站在一旁没吱声,郭东凯也没出声,只是铆足力气冲着周石屁股就是一脚。
“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用腿踢有成就感是吧!”周石没好气的撇撇嘴,倒也知道适可而止,摆摆手,上了自家司机等待多时的车,末了给了刘远一记飞吻,绝尘而去。
其他人也散得差不多,郭东凯叫来辆出租车,刚想招呼刘远,却发现小孩儿已经走出好远了。
郭东凯皱眉,跑步追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闹够没!”
刘远停住,冷笑的看着郭东凯:“我很给你面子了。”
郭东凯很累,他觉得随便换一女的都没刘远这么矫情:“不就开一玩笑嘛,我后面都能圆过来的,你非往上扑!操!”
“嗯,你都对,我就乐意无理取闹,成么。”刘远的语调很轻,可眼睛却死死看着郭东凯,那样子好像恨不得挖出他最里面的东西。
对峙半晌,还是郭东凯叹了气。
闷闷的把人搂进自己怀里,郭东凯有些无奈:“喝酒时候说的话都是放屁,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少回了……”
“对,多少回了,”刘远任由男人搂着,“郭东凯,你他妈就没有心。”
第 16 章
郭东凯不承认自己没有心,只是在社会上混得久了,那心里少了点傻,多了点精,少了些纯粹,多了些油滑,少了柔软,多了坚硬,少了梦幻,多了现实。
这很正常,每一个在社会大染缸里浸润久了的人,都不可能单纯如初。所以,他才会觉得刘远格外珍贵,哪怕偶尔来点小矫情。
刘远热伤风了。
急火攻心外加不盖毛毯吹了一夜的空调,第二天人就晕晕乎乎,头疼喉咙也痛,鼻子塞得厉害说话都费劲。一开始郭东凯还没察觉,早上照例在闹铃声中起床,然后猛虎扑食状压在刘远身上准备把睡美人骚扰醒,结果嘴唇没啃着先被睡美人一记喷嚏弄了一脸鼻涕。后来拿温度计一量,37.8℃,低烧。
“我没怎么得瑟啊……”刘远靠在枕头上,郁闷的咕哝。
刘远的鼻音很重,就像捏着鼻子说话似的,郭东凯没好气的捏捏他通红的脸蛋儿:“你还没得瑟?那脚睡觉了也不消停,被都快让你踹成棉花团儿了。”
刘远鼓起腮帮子把魔爪拍掉:“我那是在长个儿。”
郭东凯乐不可支:“你就死了这份儿心吧。”
刘远想拿台灯丢他,哪知刚闪过这么个念头,就见郭东凯转身往外走,刘远下意识的伸手去抓,这会儿的郭东凯刚起床只套了件内裤,于是刘远也就只能抓住内裤。一爪子,郭东凯半个屁股又重见天日。
“干嘛?”郭东凯瞅瞅自己的春光,又看看刘远,“你都这样了还思淫 欲哪?你行我还不忍心呢。”
刘远险些被气岔了气儿,流氓就是流氓,披上羊皮也是狼!
“我都这样了你还好意思丢我一个人,自己去上班?”
郭东凯挑眉:“谁说我要去上班了?”
刘远疑惑的歪头,扁扁嘴:“那你往出走……”
郭东凯无语:“我去关空调!”
和生病的人是不能讲道理的,两分钟以后,郭东凯彻底认清了这一残酷事实。
“喝了。”
“不。”
“我再说一……”
“不。”
“你他妈还想不想好了!”
“你吼我……”
郭东凯实在看不出来这双黄连口服液哪里碍了小刘少爷的眼,他把管儿都插进去了,小瓶儿都递到人家嘴边了,那小王八蛋就是不喝,而且还用极其哀怨的眼神望着自己,整得他好像要哄骗武大服毒的潘金莲儿。
“这个就是针对热伤风的,保证药到病除。”郭东凯难得耐心的循循善诱,忽然理解了医院里给小孩儿扎屁股针的大夫的心酸。
刘远抿抿嘴,总算嘟囔了实话:“我喝这个不管用,要藿香正气。”说完,又吸溜了几下鼻子。
“得,老毛病了是吧,”郭东凯翻翻白眼,“都病出经验了。”
“也不知道怎么的,夏天老……阿嚏!老这样,”刘远揉揉鼻子,“一上火就爱伤风。”
郭东凯翻箱倒柜的总算弄出点儿藿香正气,没有液了,只有丸儿,按说明书弄出好几粒儿,连水杯一起递给了刘远。这一次刘远很听话,把药塞进嘴里,喝大一口水,迅速搞定。
关了空调,屋子就有些热,郭东凯颠颠儿的把空杯子接过来,然后抬手擦了擦刘远脑门儿上的汗:“你别叫小花鼓了,我看改叫鼓风机更合适,一天到晚哪儿来那么大气性。”
“还不是你招的。”刘远瞪郭东凯。
后者叹口气:“那你也太不禁招了。”
“我就这样,你才知道?说不定哪天你真把我惹急了,我就拎把菜刀制造起社会……阿嚏!社……阿嚏!”
“社会新闻,市井惨案。”郭东凯好心的把刘远接了后半句,然后抽了张纸巾给小孩儿擦鼻子。
刘远打完喷嚏又打哈欠,眼睛瞬间蒙上一层水雾,还不忘跟郭东凯得瑟:“嗯哼,你知道就好。”
“咱都这造型了就别撂狠话了,给你执着的。”郭东凯略带宠溺的揉乱了刘远的头发。
也许是早上起得太早,没到中午,刘远就觉得困,本来脑袋就一直疼疼的晕晕的,这会儿索性倒头睡了。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也很舒服,再醒来时已是下午两点,脑子没那么沉了,鼻子也似乎能闻见味儿了。
从床头飘来淡淡的,稻米特有的香气,刘远有些不太相信的起身,果不其然,床头柜上的快餐盒赫然写着“贺记砂锅粥”的字样。再看郭东凯,不知从哪儿弄来个小板凳,这会儿坐在上面正双手托着腮,好整以暇的望着自己。
“怎么着,等我发糖呢?”刘远趴过去和郭东凯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
天时地利人和,郭东凯微微前倾,偷了个吻。
刘远忽然觉得自己像头小笨猪,褪好毛儿了还不忘主动往案板上爬。
贺记砂锅粥是家百年老店,不连锁,不扩张,只那么独一份儿,座落在市里最繁华也是最古老的步行街上。北方人喝粥普遍简单,米加水一咕嘟,结了,再配个馒头咸菜,就成了一顿饭。郭东凯也不例外。他觉着把喝粥专门当顿饭来吃,非常不可理解,哪怕里面放了海鲜肉类抑或蔬菜调料,可粥还是粥,喝多少碗也就弄个水饱儿。所以尽管每次路过那儿刘远都跃跃欲试,但最终未果。
抽的哪门子风呢?郭东凯现在也没想明白。反正刚刚看着刘远的睡脸,他就想着如果小孩儿醒了见到他家的粥,估计能乐成娃哈哈,这么一想,郭东凯那心就开始痒痒,怎么都坐不住了,最后索性开车绕了大半个城去买。
回来的路上还一顿狂飙,只要GPS没提示“前方有拍照”,他就可劲儿的踩油门儿,生怕粥凉了变味道。难得为什么事儿如此上心,郭东凯竟意外的觉得滋味不赖。
刘远开始小口小口的喝粥,听着声音不大,可片刻就消灭了一半儿。
“你喝不?”刘远终于想起了孔融。
“得,都见底儿了。”郭东凯没好气的弹了刘远一个不轻不重的脑瓜崩儿,“别把饭盒一起吸溜进去就成。”
刘远肚子里有了底儿,这会儿就开始和郭东凯抬杠:“我记得某位名人说过,几十快钱喝碗粥?抢钱啊!”
郭东凯发现刘远和自己在一起,别的什么优良品质都没学,光玩儿模仿秀了,这一记嗓子那叫一个逼真。听得他一身鸡皮疙瘩。
“可不,明摆着抢钱。而且时代不同了,人都不穷了,劫匪在家光荣上岗了,就等百姓带钱主动去闯了。”
“我发现你最近顺口溜越来越多。”
“特意练的。”
“嗯?”
“哄人好用啊,免得黔驴技穷。”
“郭东……”
“我乐意哄你,别人我还不稀罕呢。”
“……”
“感动没?”
“滚,人家哄是为了让对象开心,你这是为了让对象消气,根本不是一个层次,你少气我点儿就成了!”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你爸小时候肯定没少说。”
“呃……还真是。”
“呵呵。”
“我就稀罕你乐起来这个小模样儿。”郭东凯那指尖点点刘远的酒窝,“真开心的时候,这个就出来,要是敷衍的笑,就没有,可他妈神奇了。”
刘远看着郭东凯,很认真的看着,他觉得这个男人是妖怪,会变身的那种。昨天还是恶魔,今天就成了天使。刘远烦黑色,但他挡不住雪白的诱惑。他希望这个人永远别再变身,就停留在这一刻。
忽然被男孩儿紧紧搂住,郭东凯意外之余还有些呼吸困难:“你这是干嘛,别整煽情啊。”
“传染你。”刘远声音闷闷的。
郭东凯愣了下,随即微笑开来,慢慢地把男孩儿圈在了自己怀里。
错综复杂的社会把人心变暗了,尔虞我诈的商场把人情变冷了。
他爱刘远身上的光和热。
八月二十八号是郭东凯生日,这是刘远偷偷从男人钱夹里的身份证看来的。他之前一直想刻意把这个忘掉,这样等郭东凯问他要礼物或者别的什么的时候,他就可以理直气壮的说,咦,你过生日啦,我不知道啊。
可热伤风折腾了几天,刘远就有点心软了。郭东凯跑前跑后颇有那么点鞠躬尽瘁的意思,晚上想那啥了,都自己到厕所里解决,那背影,要多苍凉有多苍凉。刘远是谁啊,他觉着自己不能和市侩郭一样,那人是付出一分,就想收十分,给个桃核,就像要片果树,从不做赔本买卖,精得像孙猴儿。而刘远乐意做沙和尚——吃苦在先成佛在后,用我的真心换取你的笑容。
除了对郭东凯的喜欢,其实男人送的那把琴也一直是刘远心里的一块儿问题田,他总觉着收了人家特贵重的东西,所以总想找机会还。并不一定非要价格相当,刘远觉得用心就成。就像郭东凯的用心会明明白白体现在价格上,刘远的用心,则在创意。
一台电脑,一个摄像头,一把小椅子,一个单独麦,一把二胡,一个傻瓜。
刘远低头又把自己的造型审视了一番,然后小心翼翼的点开录像软件里的开启键,对着摄像头,清了清嗓子,微微发颤的声音还是很字正腔圆的:“下面请欣赏第一首,听松。”
一句话刘远已经对着镜子练了好几十遍,结果发现有些时候傻乎乎是必然的,大可不必太较真儿。咳,当然,较真儿也没用,傻就一个字,一首专辑下来估计轮回无数次。
“下面请欣赏第二首,佳人曲……”
……
“下面请欣赏第六首,小花鼓……”
……
除去对着摄像头报幕的几秒钟,其余时间刘远还是很自如的,因为只要手下一动,音符一起,他就会敛下眼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那个只属于他和音乐的美丽空间。
不过拉小花鼓的时候刘远稍稍分了下神,他忽然后知后觉的想起郭东凯似乎知道他的这个外号了,可男人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刘远觉得很费解。但转念一想,也是八百年前的事儿了,管他呢。于是,慢慢又人琴合一了。
刘远学了十多年的二胡,却是第一次兴起想录下来的念头。说二胡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或许夸张,可确确实实再难分割。郭东凯却很少听他拉琴,他却总希望郭东凯能认认真真的听一回。
第十首也是最后一首,刘远没再选二胡曲目,而是拉了首流行歌曲,月光爱人。刘远拉得很认真,就好像那弓不是摩擦在弦上,而是拨着他的心。
十曲完毕,刘远端端正正的坐着,看向摄像头,眨眨眼露出个灿烂的笑脸:“仅以此碟送给没谱儿的老郭,祝您老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