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满脸收不住的笑意,莫语哼笑道:“如今乐了吧?喜得贵子,还把相公给收拾规整了。”
“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呀,这辈子都是块不开窍的木头。”没两天就恢复原状了,不过她不在乎,因为知道丈夫喜欢自己,疼自己嘛。
“可那块木头你喜欢啊,是不是啊二嫂?”这话是一旁的钱诗诗□来的。
自从二房两口子和好后,赵絮嫣凤颜大悦,与所有人的账都一笔勾销,一切积怨从头开始计算。
妯娌仨正聊着,吴氏从外面一溜小跑着进来,见到三个儿媳就笑,“欣乐有了。”
“是吗?”三个儿媳一起答。
“这下我的心可算放下来了,四个孩子都完成了。”难得见吴氏像个普通老太太似的拍着大腿叫好,“他大嫂,咱们明天一块去看看她,第一次有,她害怕呢。”忽然想到家里还有半坛酸菜,“我去把酸菜洗洗,明天一块带给她。”匆匆来,匆匆去。
望着婆婆的背影,妯娌仨互看一眼——
“到底是亲生的,跟咱们就是不一样。”赵絮嫣狠狠咬下一口冬枣——她坐月子时,婆婆可没这么惦记她,“老三,也就你能跟小姑子一个待遇。”还不忘再多加一个嫉恨的对象。
钱诗诗哼笑,没说话。
作为长嫂的莫语心道,老二家这个碎嘴的毛病恐怕是改不掉了!
***
从颠簸之中开始的这一年,终还是在平静的合家团圆里打了个结尾。
细雪纷扬之中,新年又来了,说好的,冬天下雪时他带她去看梅树开花,李政然没食言。
年三十的早上,将孩子送给母亲看顾后,他回来说:走,去看梅花去,她才知道原来他真得找到了一株梅树,没骗她。
不过可惜,梅树尚未开花。
“又是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莫语拖着丈夫的手,行在朦朦细雪中。
李政然却好似没听到妻子的感叹,注意力被远处什么东西给吸引了去。
“看什么?”莫语踮起脚想达到丈夫的视野范围,可惜矮了一节。
李政然按下妻子的肩膀,没让她往上跳,“没什么,回去吧。”
“好。”她觉得他好像有什么心事,不过看上去不大想告诉她。
小两口踏雪寻梅无果,只能回家。
一到家,莫语就急忙围上围裙开始忙起了年夜饭,切切剁剁,蒸蒸煮煮,女人们围着灶台,男人们清扫尘灰,孩子们围着大人来回转圈,看上去在帮忙,其实在帮倒忙。
天渐晚,雪也渐大,炊烟袅袅,炉火正旺,酒肉菜蔬四处飘香
几个小方桌并作一张大桌,一家人围在一起熙攘乱聊,好不热闹,一顿年夜饭吃了一个时辰不止。
酒足饭饱,女人们将碗盘收拾下去,换上瓜子儿、花生、腰果、山核桃,围着炉火听王虎、政昔讲笑话。
吴氏对女婿的人品始终有质疑,可无奈女儿过得开心,她还能说什么呢?
屋里正热闹着,忽闻篱笆笼内的大白鹅嘎嘎叫唤,想是来客人了——
“过年好。”来人是周图,进门先拱手跟吴氏拜年。
吴氏赶紧让儿子搬凳子请客人入座,不过对方显然没有坐下来的意思,“伯母,我是想请荆楚去帮忙搬个东西,不坐了,家里也在守岁呐。”笑道。
李政然与母亲点个头后,起身跟周图一起出去,丝毫没打扰到家里人的过节情绪。
丈夫一出门,莫语便托起茶壶起身,来到门边向外瞅一眼后,唤来桌边吃糖的女儿,“乔乔,爹爹出门喽”
小丫头最黏父亲,瞅一眼父亲的背影后,抱起自己的小斗篷开心就追——
“爹爹,爹爹,放炮竹,放炮竹。”爹爹说好守完岁点炮竹的,她一直等着呢。
李政然回身抱起追上来的闺女,看一眼门内——没人,可见妻子已经躲到了他的视线之外,不过一猜就是她指使女儿跟处来的,这丫头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作为母亲的她怎么会放任让女儿一个人出门?
“炮竹等一会儿再点,先跟爹爹出去转转。”伸手拉好女儿的斗篷帽。
“好。”她是无所谓啦,只要爹爹在就不怕。
李、周二人在走出酸枣林外后,周图伸手示意一下远处——
茫茫大雪,晦暗的天海之间,点点篝火散布各处
“看来胡人真是打过来了,瞧这些难民,昨天才几个,转眼间如同春笋。”周图言语中带着嗟叹。
“中午时就看到了,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件事。”难民多了,意味着麻烦也多了。
“爹爹,那是不是星星?”小乔乔问得奶声奶气,她以为远处的点点篝火是星星。
李政然笑笑,没回答,转头对周图道:“明天一早咱们去看看情况。”
“也好,就这么说定了。”
因为风大,两人站了一下便一同转回了酸枣林的方向——
途中小乔乔向父亲提要求,“爹爹,明天你能带我去捡星星吗?”刚才地上好多呀,她要捡一颗,不对,是一、二、三、四、五、六,他们家有六个小孩,啊,对了,还有周宇,“周伯伯,你也带小宇弟弟一起来吧。”毫不吝啬地向同伴分享星星。
两个大人苦笑一下。
“明天你要是能起得来就好了。”李政然指出女儿的短处——天一冷,小丫头早上就不愿意出被窝。
“我醒的比爹爹还早。”她只是不想起床而已,遂又想起一件事来,“周伯伯,小宇弟弟也会半夜爬到小床上吗?”
“”什么意思?作为一个正常的大人,周图当然不理解小孩子的天外之句。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李政然深明女儿的意思,譬如此刻他就极力想分散女儿的注意力,借而把话题扯到旁边去,不过显然努力的不够充分,小丫头继续道:“爹爹说,小孩子都喜欢半夜起来爬到自己的小床上。”有时候她跟着娘睡觉,第二天却会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而爹爹的解释就是——她自己爬上去的,可她一点都记不起来。
周图静默了一下,忽而捧腹大笑起来,李政然啊李政然,你也有今天这么丢人的时候啊——
李政然为自己有个小呆瓜女儿而深深叹息——为人父母的,偶尔亲近一下都得想办法逃脱掉一双儿女的眼睛,不容易啊。
在发现周图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后,李政然忍不住踢过去一脚,笑一下就得了,还没完没了了。
☆、五十四 都是乔乔的错
回到家时,小乔乔向母亲打的小报告是——爹爹带她看星星去了。
这大雪连天的,哪儿会有星星?莫语百思不得其解。
李政然并没有贴心地为妻子解惑,而是惩罚性的故意装傻——他希望妻子有什么疑问都能直接问他。
而恰恰相反,莫语却觉得不该问他,有些事经常问搞不好会弄得反效果,她如今的心病就是他什么时候会抛下这个家去赴战场,每次见他皱眉想事情,她就会担心他是不是要走了,弄得自己疑神疑鬼,她不想让他觉得她烦,为了一件事翻来覆去地问,所以宁愿自己找答案。
男人若是马就好了,套个缰绳,想往哪拉就往哪儿,可惜他们不是,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轨迹和目标、希望,如同女人一样,而且他们对自己的目标更加执着,所以最容易牺牲的就往往是无可奈何的女方,因为这个世界终归是男人的世界,而他们的理想才被誉为理想。
闺怨何处来?又何处不在呢!
隔日一早,即大年初一,李政然与周图出去寻了一圈,若说收获,瞧瞧他们眉头上的结就知道所获不菲。
据说胡人已经往徐汉进发,大齐国岌岌可危,皇帝这会儿终于记起了白家,派人去寻来他们,想让他们力挽狂澜,想办法救民于水火之中。
“力挽狂澜?他奶奶的,以为胡人是纸扎的?放把火就能烧没了?那他妈都是要用人命换的!”周图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算看透了,这他妈的瘪犊子齐国该亡,干脆亡个彻底!”
李政然也一口一杯地喝着闷酒,却不说话。
“荆楚,咱们就在这儿逍遥着看戏吧!”周图不知是哭还是笑,“我就不信少将军会答应再次出山!”
两人在堂屋稀里哗啦地喝酒。
厨房里,莫语围着围裙在灶台上忙碌,而袁喜岁则落寞地倚在厨房门框上望着堂屋两个对饮的男人。
“你担不担心?”袁喜岁问莫语。
莫语盛菜的手顿一下,“担心,可又能怎么办呢?”
“他们真要是走了,咱们可怎么办?”拖家带口的,没个男人帮衬,还要怎么活下去?“我那婆婆还是个身子不争气的,一老一小的,都知道怎么活下去。”想想就要掉泪。
“他们都知道家里的情况,应该会考虑的。”莫语安慰。
“唉,怎么摊上这么个世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莫语也想知道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老天就像非跟她作对一般,好不容易给了她个好丈夫,同时却又给了她这么个世道。
“娘——”小乔乔跑了进来,“娘,我饿了。”
“刚吃完就饿了?”莫语俯身从锅里盛了半碗红烧芋头,“你喜欢的。”
小丫头却瞅着娘亲迟迟不肯接。
“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吃?”
“不够。”
“不够?!”刚吃了大半碗饭,如今又这么多芋头,怎么会不够?
小丫头却背着手不肯说话。
到是袁喜岁“啊”了一声,原来篱笆墙外站了几个衣衫褴褛的小孩——这就是小丫头口中不够的原因吧?
“你从哪儿带来的?”瞅着篱笆外的孩子,莫语吃惊于女儿何处寻来的这些孩子。
“酸枣林,他们吃地上的坏枣子呢。”所以她就把他们带来了。
女人都见不得孩子吃苦,眼见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孩子用憧憬的眼神望着自己,再怎么样也狠不下心置之不理。
“给了他们,会招来更多人,到时可就麻烦了。”袁喜岁也觉得这种事很为难,虽然那些孩子很可怜,可为此招来麻烦也不太值得。
莫语叹口气,她何尝不知道,可他们是女儿带来的,而且都是孩子,“罢了,让他们进来吧。”拍拍女儿的小肩膀,示意她去把那些孩子带进来。
一共五个孩子,最大的九岁,最小的才三岁,进到厨房后,都一径地望着锅里的饭,但没有急着上前去抢,可见也是好人家教出来的孩子。
莫语和袁喜岁一起动手,盛饭、热菜,总算是让几个孩子都吃上了饭,而小乔乔则乐陶陶地站在母亲身前,看这群新朋友狼吞虎咽。
没多会儿,堂屋里的男人们终于喝完了,袁喜岁扶着歪歪扭扭的丈夫回自己家,而李政然则满脸熏红地来到厨房,长臂一伸,撑在厨房的门框两旁,高大的身躯几乎填满了小门,看一眼妻子女儿后,又看了一圈吃饭的孩子们。
他那高大的身材和审视的面孔吓得屋里的孩子们一声都不敢吭。
只见他皮笑肉不笑地伸出一根食指在脸前,道:“如果明天多出一个人来,你们就不会有饭可吃,明白么?”近似威胁的声调。
五个孩子呆呆地点头,随即逐一放下空碗。
李政然退开身,倚到门框上,孩子们逐一从他面前走过,出了门后撒腿就跑。
“乔乔,去看看弟弟醒没醒。”李政然双手环胸,出声支走女儿,因为他有话要跟妻子谈。
“好。”小丫头蹦蹦跳跳地跑向堂屋。
女儿走后,李政然这才瞅向妻子,莫语被他瞅得有些局促,因为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怜悯了那些孩子,这怜悯可能会给他们惹来很大的麻烦。
“怜悯救不了所有人。”他道。
莫语低下眼,默默道:“我知道。”
“知道还让他们进来?”视线始终没离开她的脸。
“可我是母亲,他们是孩子。”
“那你更得学会怎么保护自己。”他喃喃道。
莫语忍不住抬眼回视他,也许是刚才那些孩子的模样让她情感决堤,忍不住想把心理的情绪发泄出来,“我为什么要学会保护自己?你是男人——”手指点住自己的胸口,“如果你都不能保护我们,我还要怎么保护自己?”止不住想流泪,“是不是只有军国大事才是男人的正事?!”小家一点都不重要吗?
李政然恰好也有情绪抑郁在胸,喝了酒后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我说过不会走!哪里都不去!为什么你就不相信?!”
“因为你说得都不是真的!”她有眼睛,可以自己看,“你整天为了白家和胡人心绪不宁,心思根本就不在家里。”
李政然第一次被指责心思不在家人身上,觉得愤怒又冤屈,长腿一伸,跨进厨房内,砰一声合上门板,今天非要听她说清不可。
莫语挺直脊背,别以为横眉立目就能被吓到她!
“说清楚——”他想听她怎么解释他的心思不在家人身上。
“你忘不掉你以前的生活!”她道。
“没错。”他承认。
“白家、胡人,还有这该亡的齐国!你能说你不是在为这些事郁郁寡欢?”
“对,我是为了这些事郁郁寡欢。”他想听听这有什么不对!
“你觉得把所有银子都给我,让我管这个家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吧?”
“你还想让我做什么?”忍不住想发火,她居然只认为他就为她做了这么两件事!
“我不想让你做什么!”她不会吵架,情绪激动起来总会口不择言,找不到自己想说什么!“就是想让你明白,我也是人,我也有私心,也会难过!我——”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反正就是觉得还不够,“我害怕”眼泪簌簌而出,“本来我没想过自己能活成现在这样,所以那时我不怕做寡妇,不怕一个人,可现在不行。”抽泣一声,“现在我不能失去你,也不能失去这个家,这是我的性命。”再抽泣一声,“我只是个乡下妇人,什么都不懂,但我可以为了你去学着懂,可是——”眼泪模糊,捂住嘴蹲□子泣不成声,“可是我不能笑着送你去送死,但我又明白关不住你”所以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李政然抹一把脸,刚被惹出的怒火被她的几滴眼泪浇的火星都不剩,蹲□捧住妻子的脸,深深看一眼, “你和这个家也是我的性命,我爱你们不比你少。”
莫语抽泣着吸吸鼻子,原本要好久才能平复情绪在听到他说爱他们时,心情乍然好了许多,只不过眼泪憋不回去,哽咽着看着他,“真的?”她等这句话等了好久,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到了?
瞅着她带泪的笑颜,李政然忍不住失笑,“吵架都不会。”这丫头不但说话没逻辑,连哭笑也一样,东一下,西一下,让人不知所措。
“就跟你说我只是个普通的乡下人!笨嘛!”带着浓浓的鼻音。
“不笨,至少还说了几个成语。”
“听你读了这么久的典故,多少也能学一点。”一边擦眼泪,一边咕哝。
“爹爹,娘——”两口子安静下来才听到门外女儿哭声,这才想起女儿来。
莫语赶紧擦净眼泪,李政然则起身去开门。
小乔乔正在门外哭得很伤心,因为听见父母在厨房里大喊大叫,而且还听到她娘的哭声,所以被吓哭了——父母争吵时,小孩子总有天塌下来的感觉。
“政然呐,出什么事了?乔乔哭了大半天你们怎么都不管?”吴氏急着往这边来,赵絮嫣也抱着孩子往这儿走。
夫妻俩一见这阵仗,忙粉饰太平,齐道:“没事,是乔乔不听话!”把责任全推到女儿头上。
可怜的小乔乔只能委屈的哽咽,因为语言表达能力不好,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能边哭边说,“乔乔听话的。”是爹娘不听话。
“这才乖嘛。”夫妻俩昧着良心污蔑并夸赞一声闺女。
“大过年的放着孩子哭,多不吉利!”吴氏从长子手里抱过小孙女,这丫头生的水灵,招人疼,政然平时拿她当宝,哪还舍得让她哭!也不知这会儿犯了什么错!
乔乔趴到奶奶的肩上,扁着小嘴瞅向阿爹阿娘,坏爹爹!坏娘亲!明明是他们把她吓哭的,还说她不乖!
☆、五十五 家园
事实证明,李政然对那几个要食孩子的担心纯属多余,因为根本不需要他们回去散播,流离失所的饥饿难民早已寻来了家中。
人在饥饿过头时是很可怕的,因为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文明往往诞生于衣食富足,而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常会造就掠夺——这可能就是胡人擅掠的原因,因为他们的生存依仗实在匮乏。
年初十,就像非要给这妖孽的世道应景似的,一场大雪不期而下,卷着风漩,四处肆虐。
李、梁、周三家的小木屋被难民们围得水泄不通,如果不是男人们拿着棍子守在门口,恐怕屋子都能被挤炸。
吴氏被接到了长子这屋,与老大家一同享受长子的保护。
“这可怎么办呐!”吴氏抱着小孙子透过门缝往外看,院子外到处都是人,“不是说这地方荒凉,没人敢来嘛,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人?”
莫语正在喂女儿喝粥,“说是徐汉被围了,皇帝都跑了,老百姓自然也要跑。”
“外头这么多人,咱们怎么过日子?”
莫语摇摇头,忽听外面有打招呼的声音,急忙起身开门,是周图来了——
李政然将长棍放到门边,请周图进屋。
“我打听过了,徐汉估计守不住了,皇帝又逃去了南岭,白少将军接受了任命,统御中军!”周图说得兴奋,完全不似年初一那般悲叹——男人也善变,“而且,荆楚你知道吗?”差点笑出来,“魏国的李卒已经答应白少将军,出兵救齐!”
“真得?”
“我在驿站打听来的,绝对没错!”周图几乎是摩拳擦掌,“如今白少将军正往徐汉合兵的途中——怎么样?咱们动身过去吧?”
李政然回身看一眼妻子,从妻子的眼睛里看到了类似嘲弄的笑意——你说你不走的喔?
周图也察觉到了莫语的注视,忙道:“弟妹,你赶快去收拾东西吧,章州已被攻破,这边的难民会越来越多,咱们往徐汉去。”
“我们去厨房谈。”李政然觉得这种事最好别让妻子和母亲听到,否则她们又要跟着担心。
李政然一走,吴氏忙过来儿媳这边,“政然不会又要去打仗吧?”他可都退役了呀。
“就算要去,他也会把咱们安排好的。”
婆媳俩都静默了下来。
不晓得两个男人谈了多久,莫语去厨房做晚饭时,已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淘好米扔进锅里,一屁股坐到灶台边上,呆呆地望着灶口的火焰,听火烧豆秸的啪啪声
“娘,弟弟饿了。”小乔乔站在厨房门口歪着头看娘亲,娘亲为什么盯着火看?
“呃,是嘛。”莫语回过神,这才发现锅里的饭已经烧开,急忙伸手去拿锅盖,手指却不小心被烫到,狼狈地捏住自己的双耳。
“嘻嘻”小乔乔却嘻嘻笑了出来。
“傻丫头,笑什么?”
“娘是大花脸。”
大花脸?莫语下意识摸摸脸,这下更花了。
李政然进来时就见母女俩正在大笑,妻子脸上还抹了几块烟灰。
“笑什么?”
“爹,娘是大花脸。”乔乔奔向父亲,李政然将其高高抱起,并在女儿手里塞了颗熟鸡蛋——从欣乐那儿拿来的,这几天年货已经吃得差不多,又没办法去镇上补充,家里只剩一些粗粮,孩子也跟着大人一块受罪。
小乔乔用手指抠了半天都没拨开蛋壳,李政然把头歪在一边,示意女儿用他的脑壳砸蛋壳。
小丫头毫不客气,拿蛋往爹爹脑壳梆梆敲两下。
“爹爹,你吃一口。”小丫头惹人怜爱的地方就是她乐于分享。
李政然形式上咬一口,其实什么都没咬到。
“娘,你也咬一口。”
莫语与丈夫做了同一个动作。
关于鸡蛋咬完后为什么仍是完整的,小丫头丝毫没有疑问,因为平时有什么好吃的,爹娘咬过之后也会这样,“弟弟咬不咬?”这话是问爹爹的。
“弟弟还没长牙,你自己吃吧。”
小丫头这才动口吃她的那份。
“怎么样?咱们是走还是留?”莫语问丈夫。
李政然蹙一下眉,“恐怕还是要走。”
“”去哪儿才是终点啊。
“你们跟着我,等打到历城时再回家。”
“你这么肯定能回家?”莫语禁不住苦笑,为他的自信。
“当然。”
“为什么之前不确定?”
“因为之前是齐王在发号施令。”既然她想他跟她坦白所有的事,那他就坦白跟她听,尽管她可能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