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是齐王在发号施令?”
“不是,是魏国的国政军务大臣。”
“把家交给一个外人,会有好结果么?”
“齐魏同宗同祖。”皇权这玩意交给谁不是交?只要能让老百姓安居乐业,不受战火之苦,谁做皇帝,谁掌握大权都不是问题。
莫语伸手覆着丈夫的一侧脸颊,“难道那老头真说对了,我家相公能做将军?”
李政然笑笑,“我不适合官场。”这也是他当年选择退役的原因。
“卖了命,却不讨要好处?”
“出来卖命的都是我们这种普通人,因为不卖就活不下去。”
“好吧,我同意你去。”哭也哭过了,说也说过了,剩下的就只能随他了。

“爹爹,我们要去哪儿。”小丫头在一旁插言。
“爹爹带你们吃肉去!”李政然畅然大笑,颇为豪迈!
乔乔愉快地抱住父亲的脖子,感叹爹爹的厉害,每次都能找来好吃的!
莫语捧着饭盆跟上丈夫和女儿,再怎么样也还要继续往前过啊。
***

逃亡似乎成了一种生活。
李家人对此几乎已经习惯,因此在男人们决定离开这块刚住了不到一年的地方时,所有人都没有异议。
放弃家园,放弃农田,放弃刚刚走上正轨的生活,回到四处颠簸的日子。
沿着海岸线,一路往西,沿途有风景,有人,有间或的安宁和间或的凌乱。越近徐汉,就越能感受到那种慌忙与决绝的反抗,以及对白家接受委任的欣喜。

在经过近一个月的跋涉后,二月初六这天,李家终于在一座临江的小镇上安定下来,租住到一家客栈的后院。

“还是有人烟的地方好,房子大,买东西也方便。”赵絮嫣一手磕瓜子儿,一手抱着儿子哄,“哎?大嫂,你腕子上的这个红木镯子打哪儿买的?以前没见过呀。”
莫语低头看看,“你大哥买的,路上遇到的那个算命先生说我五行缺木。”
“大哥也信这个呀?”赵絮嫣笑,“我还以为大哥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呢。”
其实莫语也很好奇丈夫居然信算命先生的话,“对了,刚才不是见欣乐跟你一起的嘛,怎么半路又回去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让老虎给带出去开小灶去了,说是一路上吃得不好——”摇摇头,“好东西都给她吃了,孩子们都捞不着,比咱们怀孕时强多了,还说吃的不好。”
“你呀,就少说几句吧,别又惹出事来。”莫语嗟她一声。
“我也就在你面前说说,政亦那儿我都没说,唉,怎么说人家也是亲兄妹,亲母女,怀孕了自然受保护,哪像咱们,菜饼、菜汤喝着去吧——”逗一下儿子,“不指望他们疼喽,我指望我儿子呢,是吧,小乖?”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都快疼化了。
“看你这个样子,以后有了媳妇也得受你的罪。”莫语。
“嗟,她不惹我,我给她受什么罪?再说是我儿子的媳妇,娘当然要疼,对吧,乖乖?”赵絮嫣。
妯娌俩正说着,见钱诗诗匆匆从前院过来。
“怎么了?你这么火烧火燎的?”赵絮嫣护好儿子,免得被吓到。
莫语拉个凳子给钱诗诗。
“你们猜我刚在街上遇见谁了?”钱诗诗一坐下就把凳子往两个嫂嫂的身边拉。
“又是哪个皇亲国戚?”赵絮嫣不以为然,一路上净碰上骗子,不是自称什么王爷,就是什么驸马的。
“孙家!”
孙家?哪个孙家?
“就是小姑子之前那个婆家!”
“”莫语和赵絮嫣同时哑口。
“那孙夫人还跟我打招呼呢,直问我在哪儿落脚。”
“你跟她说了?”莫语比较在乎这件事。
“哪能啊,幸亏我跑得快,可这镇子就这么点大,还不是前后脚就能找到的事?”
“这下可完了,小姑子还没拿到休书就改嫁。”赵絮嫣嗟叹,“这要是让他们找到,咱们家还有什么声誉?”
莫语也觉得事情有点不好办,“当初两家明显是闹翻了,再说嫁妆都要回来了,他们应该有这种准备才是。”
钱诗诗摇头,“我看那孙老太太的样子,不像是跟咱们闹翻了,到像是见到亲人一般,而且——我打量了一下她的衣着,像是落魄了,别再跟咱们讹钱才好。”
“凭什么跟咱们讹钱,就算要讹,也是跟老虎讹。”赵絮嫣愤愤道,她绝不会再为了小姑子往外拿钱了,不然她那三个孩子以后怎么养活?
还是莫语比较实际,“得想个办法把休书跟他们要来。”躲是躲不过的。
“让大哥跟老虎去吓唬他们一下呗,还担心要不来?”赵絮嫣的法子干脆又利落。
到是钱诗诗想得比较远,“那怎么行,等咱们以后回了老家,那老太太到镇上闹一场,故意恶心咱们,你又怎么不着她。”
“那怎么办?”赵絮嫣最不喜欢动脑子想事情。
“得想办法让她主动给我们休书,不然真闹起来,咱们不但名誉受损,而且搞不好还要赔钱呢。”钱诗诗。
“五千的嫁妆只捞回两千,没找他们要就不错了。”谈到钱,赵絮嫣可是算得相当清楚。
钱诗诗懒得跟她商量,转头对莫语道,“大嫂,这事咱们先别跟大哥、政昔他们说,女人的嘴,他们斗不过,这法子还得咱们想。”
“至少要告诉婆婆一声,否则出了事,咱们怎么解释?”
“也好,就是怕她会惊慌失措。”婆婆的为人钱诗诗可看得很清,吴氏是看上去厉害,其实一点用都不中。
一旁的赵絮嫣来回看一眼老大和老三,“你们已经想好怎么办了?”
老大和老三一同时看向老二,心叹,唉,这个没心眼的人呐。
“装穷。”老大和老三一起道。
赵絮嫣想一想,也对,穷亲戚谁想认啊?“这个法子好。”再看一眼老大和老三,心道这两个女人心眼真多,往后要小心点她们。

 

 

☆、五十六 亲家


关于孙家的事,妯娌仨悄悄拉了吴氏来商量,不出所料,吴氏除了转圈和不知所措之外,还真想不到任何办法。
“娘,您就别转圈了,这事我们都想好了,你只要跟咱们一起唱出戏就行。”赵絮嫣为自己比婆婆聪明而自豪不已,至少她能很快理解老大和老三的心思,婆婆却只顾着转圈。
“什么戏?”吴氏满脑子都是上次被孙夫人大骂的场景,那刁妇嘴坏的很,骂人骂得很难听。
“她当初骂了那么重的狠话,如今又想认咱们,无非就是想从咱们家捞点好处,咱们只要让她明白,不但捞不到,弄不好还要赔,她还不麻溜地扔休书给咱们?”赵絮嫣。
“可万一她就是要人不要钱呢?”不是没这种可能。
“娘,咱们还是先去看看情况再说——”莫语话未说完就被店伙计给打断。
“李老夫人,门外有位孙夫人说是您家的亲戚。”
什么?!
李家婆媳四人同时从凳子上跳起来。
来得这么快?!
确实很快,吴氏还没来得及回答要不要见,那孙夫人便笑呵呵地跨进了后院,一进后院便四下打量,暗道:真宽敞,这李家能租得起这么大的院子,可见身家没有败落,不像他们孙家,沿途遭了几次小贼,值钱的东西几乎被盗光,而且亲戚也没能投靠上,如今一家三口租住在一处民居里,吃用都犯愁,幸好今早上让她看到了李家的三媳妇。
“亲家母,可算找到你们了。”孙夫人一进门就握住了吴氏的手,想挣都挣不开,“早前在街上看到三侄媳,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她就急着去办事了,也没问你们住在哪儿,我一想,依亲家你这身份肯定不会到小地方住,果不其然是住在这种大客栈里,唉吆——”竟呜呜地哭了起来,“总算是见到亲人了,你不知道我们这一路的苦吃的呀。”偷看一眼婆媳四人,抹一把眼泪,“坐着聊,咱们亲家不是旁人,不讲什么客套,来,侄媳也都坐下。”
莫语心道,这孙老太的手腕果然高明,她们婆媳四人加起来都未必是她对手,因为她们的脸皮没这么厚!当初骂得人祖宗十八代,如今却能大摇大摆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看来对付她不能用对付常人的办法,要先发制人才好。
“孙夫人来的正好,娘正打算找您去呢。”莫语一坐下就如此道。
钱诗诗也相当敏捷,紧接着莫语道:“是啊,我回来跟娘一说见到您,她就急着要去找您,说咱们两家还有件事没了结。”
孙夫人笑看一眼莫语和钱诗诗,心道这俩黄毛丫头语气不善,不能让她们把话说满,不然弄僵了就麻烦了,“是啊,我来也是为这件事。”立即转脸看向吴氏,她是读书人,好欺负,“亲家母啊,不管咱们过去有什么不愉快,都算我的错,我今天来就是给你赔罪的,之前那档子事,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咱们再怎么说也是亲家,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吵几句嘴也就算了,难道还真让两个孩子为难嘛,欣乐再怎么说也是我们家的媳妇,不能让她婆家、娘家两头为难不是?”
吴氏还没来得及接话,孙夫人又道:“欣乐呢?你都不知道我们达夫整天念着她,你说成亲都快两年了,光分开就一年多,都是这该死的世道,不让人活喔。”
赵絮嫣在一旁凉道:“成亲两年,分开一年,还有一年姑爷上不了炕,咱们欣乐还真够命苦的,摊上这种事。”赵絮嫣虽是镇上乡绅家的小姐,没跟人吵过架,但见识过人镇上女人吵架,这种泼皮无赖的女人就该活活被骂出去。
孙夫人笑道:“可不,我们家还指望着媳妇添丁添孙呢,先前媳妇孝顺,时常往娘家住,达夫又忙着秋闱的事,这小两口也就没机会在一块,如今可不能由着他们继续这样,你说是吧,亲家母?”想用不同房这件事来为难她?没那么容易。
吴氏又没来得及说话,孙夫人抢先道:“要不干脆我去把达夫叫来,也快一年多没见了,正好让他给丈母娘和舅哥们请个安。”说话间便起身要走。
不行,不能让她走,得先把话说清楚!
莫语抢先起身,“孙夫人慢走,我们还没谈完呢。”
“大侄媳别客气,咱们来日方长。”孙夫人的想法是尽快先搬进来,吃住算他们的,怎么说还有亲家这层关系,她们说不出道不来,还不由着她沾便宜?
“也好,孙夫人一会儿正好将休书一并带来,若不带休书也行,咱们立一纸约定也就罢了。”莫语直言。
钱诗诗也笑道,“是啊,若是孙夫人不方便过来,我们让当家的去拿,也省得您走路了不是?”
孙夫人僵一下,随即笑道:“两位侄媳这是还记着之前的不愉快吧?”
“平白无故被骂了祖宗十八代,男盗女娼,就是您恐怕也过不了这坎吧?”莫语轻道,她也是乡下出来的,虽没吵过架,但没吃过猪肉可见过猪跑,这孙老太就是根老油条,不尽快解决她,非黏一身油不可。
“就是,当时两家可都痛快的约定过,咱们恩断义绝,您家公子可都已经把休书写好了,只是逃难逃得匆忙,没送给咱们罢了。”赵絮嫣也加入妯娌阵营。
孙夫人双手一拢,对插到袖筒里,“侄媳,你也说没送,这没送就是没断,也就是说欣乐还是咱们达夫的媳妇,明媒正娶!”
妯娌仨暗道:娘的,就是因为这样才没赶你,不然早把你轰出去了!
孙夫人仔细打量了李家婆媳四人,“吆——这是见我们如今落魄了,不想认穷亲戚啊?不认就不认,你们只把我媳妇还来,咱们一刀两断一了百了!”
吴氏的火气也蹿了起来,这刁妇,凭一张说活死人的嘴,还真是想骂就骂,想说就说,“人不会给你,什么都不会给你!”气了半天却只说了这么一句狠话来。
“亲家母,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们两家的亲事可是有媒人作证,到官府印过章的!不是你想不认就不认的!”

莫语记得在路上遇上同乡,说六番镇的衙门被流民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只是不知是真是假,不过可以借此一用,于是笑道:“媒人何在?官府的印章又有何据?我可听说六番镇的衙门早被流民给烧了!”而且乡里人四处逃散,想必也不会有人记着要带走别人的成婚凭证吧?
吴氏、赵絮嫣、钱诗诗一致看向莫语,见她一脸的坚定,想必是有根有据了,既然这样还怕她个鬼啊!
这回换孙老太急了,抽出手指着吴氏的鼻子,“你们——你们也算是书香门第,怎么能做出这么没王法的事来!”肥嘟嘟的身子,能跳起来也真是不容易,“她李欣乐是我们孙家的人,你们这是明着抢人啊,没王法了!没王法了!”
王法?王都不知道是生是死,哪来的王法?!
李家婆媳难得能如此一致的耍无赖。
见孙老太还有再闹下去的迹象,吴氏赶紧招来店伙计,“送客!送客!”
顾客至上,开店的当然是谁付钱谁说了算,店伙计动手将孙老太往外拉!
谁知刚到院门口就遇上了吃饭回来的老虎和欣乐小两口,欣乐还挺着圆鼓鼓的肚子呢!
孙老太吃惊地看着李欣乐,尤其在看到她那圆鼓鼓的肚皮时,嘴张的几乎能撑下一颗鸡蛋。
李欣乐也被吓得不轻,心道——她怎么会在这儿!
后面的李家婆媳四人也不禁叹息,怎么这么霉?偏偏在这会儿碰上!

“好呀,你们李家不但没王法,还伤风败俗,闹了半天,女儿偷汉子啊!”孙老太挣开店伙计,上下打量着李欣乐。
李欣乐吓得直往老虎身后躲。
“唉吆吆——连野种都有了!”孙老太一边砸着嘴,一边冷笑。
“你他娘的,说谁偷汉子!谁是野种!”老虎从小到大横行乡里,可从没被人骂过!
孙老太在看清是王虎后,颇有些害怕,不禁后退到院门口,跳着骂一句:“姓李的,你们这群□□,连偷汉子都偷流氓啊!”见老虎作势要冲过来,一扭脸,撒腿就往客栈外跑——
老虎没追上去,是因为妻子被吓哭了!
李家婆媳匆匆跑过来安慰,劝了好半天才把欣乐劝回屋里。

一众人正打算要回屋时,赵絮嫣见莫语正在小声交代小伙计什么事,转身凑了过来,“大嫂,干什么呢?”
“那孙夫人肯定还会再来!”莫语道,“得想办法应付才是,咱们几个肯定骂不过她!”
“骂什么,直接赶走就行了!”赵絮嫣叱道。
“她今天既然能厚着脸皮来,定然是赶不走的。”钱诗诗也转了过来,“大嫂,你打算怎么对付她?”
莫语咬唇,“打自然是不能打,骂咱们也骂不过,不如请个能说会道的人来,也省了咱们的力气。”
钱诗诗笑道:“大嫂,你是要请人来跟那孙老太对骂?”
“是啊,不然等她下次来堵着门骂,难道咱们还亲自上阵?”婆媳四个加起来恐怕都吵不过人家一个,别到时既吃了亏,还受了气,干脆找人来对付。
“可这么骂也解决不了问题啊。”钱诗诗道。
“这边先牵着孙夫人,那边让老虎去找孙达夫解决休书的事。”莫语道。
钱诗诗笑道:“该!他惹出的事,让他自己处理去!”
赵絮嫣因为插不上话,急得直想跳脚,老大和老三两人心眼多,她跟不上她们的思路,每次一说到核心问题,就没她说话的份,“你们俩心眼也太多了,以后我不是要被你们给欺负死啊!”实话直说!

“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莫语挎住她的胳膊,“我们欺负你干吗?又不跟你过日子!”
钱诗诗也跟着道:“就是,而且你也不值得欺负。”说句话都能让她跳脚,哪里需要用到“欺负”。
她们只是妯娌,各有各的男人,各有各的日子,没事在自家逗丈夫疼,,只要没利益上的纠纷,跟外人有什么可斗的!

 

 

☆、五十七 休书


正好这几日李政然与周图寻白少将军,去了两日还没回来。
政亦与旧识相遇,似乎也要在这国难当头之时奉上自己的力所能及。
而政昔,他那冲动的个性,自然不会留在家里管婆妈的事,谈论国事要紧。
因此家里的这点“小事”便自然轮到了女人们的头上。
不出所料,孙老太果真上门来闹场了——
要不回儿媳,总能要到点封口费,至少能解决一点当前的生活所需吧?他李家书香门第,怕的就是这种丢人现眼的事。
隔日一早,孙老太换上一身耐脏的灰布衣衫,往那客栈门口一坐,三哭六嚎起来,弄得满街路人都过来看热闹。
客栈伙计赶不走她,他们是正经商人,一没有打手,二没利嘴的婆娘,管不了!只能去求李家解决。

“啧啧,这孙夫人也算得上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怎么好意思做出这种事来?”赵絮嫣站在客栈二楼临街的窗边,望着楼下坐在地上拍着巴掌骂人的孙老太,一声嗟叹。
“什么大户人家,充其量就是有点田产的乡绅,估计连字都识不得几个!”吴氏嗤之以鼻的同时,又被楼下那些恶心的骂语激的火冒三丈。
吴氏没注意到她这话伤害了在场不止一个人的感情,莫语和赵絮嫣可都是这种类型,尤其赵絮嫣,顶着赵家小姐的名头,其实就是大字不识几个。
赵絮嫣对着窗外白一眼,不屑于婆婆争论,兀自坐下来嗑瓜子儿。
而莫语则刚跟一名胖妇人交谈完,并没有听到婆婆说了什么。
“他大嫂啊,你请的人呢?怎么还不去堵这个泼妇的嘴?我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骂过!”
“刚那个妇人就是。”莫语给自己倒杯清茶。

“娘,来了,来了!”赵絮嫣趴在窗台上冲吴氏招手。
吴氏上前,侧着身看向楼下。

“哇——”只听楼下一声长嚎,一名胖妇人挤进了人群——正是刚才跟莫语交谈的那名妇人。
好戏要开场了

吵架是门技术,要体力,要脑力,还要厚脸皮,非一般人能做到的。
“我可怜的闺女啊——”只见那胖妇人一边哭,一边坐到了孙老太的对面,双掌拍着地面,开始数典起孙家的不是,“我孤儿寡母,省吃俭用积攒了三代的家财给她做嫁妆,满以为嫁了户好人家,谁知嫁进他们孙家不到一年,男人上不了炕不说,婆婆还连掐带打啊——呜呜——”三声哭后,缓一下气又哭道,“大风大雪天,寒冰结了一尺厚,还把我女儿撵到外边受冻挨饿,姑娘怕我担心还不敢回家来啊——我苦命的儿呀——”又是三声哭,“摊上个要命的荒灾祸年不算,还摊上这么一户人家,休我闺女出户,五份嫁妆只还咱两份,我们孤儿寡母有冤无处诉,只能把苦水倒回自己肚子里,好不容易逃出胡人的手,到这儿来避难,偏偏又遇上了他们家,他们是做尽了坏事,天罚地怨啊,家财被偷盗抢完,如今又想来讹我们的钱,说什么你不给就骂你母女偷汉养野种,我可怜儿呀,被羞得要去投井,好不容易拉住她!她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孤老婆子该怎么办啊?各位路过的大爷、夫人给评评理,这姓孙的一家实在做人太绝啊——”第一轮结束,胖妇人以呜呜的哭声作结。
只见围观的路人对那孙老太指指点点。
孙老太一见这阵仗,心火顿生,好个李家,竟然请人来污蔑她!不禁拍着地大骂起来,这次是什么污言秽语都出来了,一连串地吐出来后,最后的结语是:“姓李的,你们有胆就出来,咱们说清楚!”
那胖妇人见第一轮没把对方击退,脚上的鞋子一脱,“啪啪”打两下地面,开始第二轮嘴战——
污言秽语她最拿手,什么窗下野汉子排队,草丛里下蛋的,多了去了,想找骂还不容易!

李家婆媳四人在楼上听着听着,忍不住都笑了出来。
“大嫂,你打哪儿找的这妇人,实在厉害!”钱诗诗笑问。
莫语也没想到这胖妇人如此犀利,刚才谈话时还觉得她慈眉善目的,想不到这会儿牙口如此尖利,“我也是让小伙计帮忙找来的。”忍不住失笑。
赵絮嫣则笑得肚子疼,“你们瞧,那孙夫人的脸都青了!哈哈”
连吴氏都忍不住拿手绢捂嘴,用以掩饰自己的笑意。
楼下整整骂了一个时辰,直到围观的路人都觉得没意思再看下去,各自散去,她们仍脸对脸坐在地上骂。
孙老太的本事果然不小,碰上如此的高手她还能僵持这么久,可见若是李家婆媳出去,非被她骂的悬梁、投井不可,幸好她们没胆子去尝试。
最终,孙老太骂到嗓子哑掉也没能把李家人叫出来,一个铜板都没讹到,反倒是祖宗十八代还被逐个问候了几遍,顺便背了一大串拐腿子在肩上,没办法,骂不过,只好撤了,再想别的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