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政然点一指女儿的眉心,“叫奶奶。”他的女儿最是聪明,已经学会“奶奶”二字,只是——现下有点不给面子,不愿意开金口,反倒是抱着他这亲爹的手指依依呀呀地玩起来。
“娘,你们先去后面休息,我去车上拿一下行李。”莫语提起裙角就要出去,被王虎抢先。
“嫂子,这种事怎么能让你做,我来。”
吴氏到没客气,对王虎道:“那就麻烦你了,欣乐啊,你跟王壮士过去,行李中有茶具,易碎,要轻放。”
“奥。”欣乐的声音如蚊蝇般大小,跟着王虎一前一后出去。

二人刚到车前,王虎的一个手下便奔过来,“虎爷,您出海回来啦!咦?这不会是未来嫂子吧?”
李欣乐的眉毛打了不下七八个结,这什么人!一点礼貌都没有!她看起来像是跟这种小混混一类人么?
王虎本想骂一句手下,却在看到李欣乐打结的眉毛后改口,“什么眼神!我的眼光就这么低?”不说他没娶妻的打算,就算有,也不会找这种什么都不会的大小姐,当然是找像嫂子那种长得漂亮又能干的婆娘!
“你——”李欣乐从小被人夸大的,任谁见了她都会说秀外慧中,第一次被这么羞辱,差点气哭!“不用你拿了!我自己来。”恶狠狠地拉过马车上的包袱,可惜力气太小,没拎动。
一旁的王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他真是头一次见识这种没用的女人,连个包袱都提不动,居然还好意思看不起别人。
他这么一笑,李欣乐更加羞愤,死都不打算让他帮忙,拖着包袱就走,只听哗啦啦一阵乱响——包袱皮漏了,一大堆零零碎碎的物件摔倒地上,最要命的是母亲特地给大哥带来的茶具也碎了一地,满大街的人都扭头来看,她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又羞又气,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怎么了?”莫语从店里出来。
王虎干咳一下,蹲身打算帮忙捡东西,却被羞愤至极的李欣乐一把推倒在地,“不许你碰!”自己伸手去捡,结果太大意让瓷片划破了手指——
“欣乐!”莫语赶紧把小姑的手腕拾起来,“别捡了,先跟我进来擦点药。”拉起小姑,顺便对王虎交代一声,“老虎,麻烦你帮忙把东西拿进来。”
王虎摸摸鼻子,轻轻答应一声——没想到一句玩笑话惹来这么大的麻烦,不知道一会儿李哥会不会修理他?

像结了仇一般,李欣乐只要见到王虎的人影就扭头,绝不跟他同处一室!见王虎进来,气结地拉过嫂子就往后院去。

吴氏见女儿眼角挂着泪进来,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事,她就拉着嫂子进了里间。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吴氏叹气,女大不中留啊,留来留去留成愁,“也不知怎么了,上有月兮,下是欣乐,这姐妹俩的姻缘都是一波三折,欣乐这都快二十了,再不嫁可就要被人议论了。”
李政然对这种事也很无奈,嫁女儿这种事委实太愁人。
“政然呐,我这次来也是为了欣乐,你舅母给提了门亲,是她娘家的宗亲侄子,我这次就是为了打听来的。”这次一定要仔细打听好男方家的风评。
“什么人?”
“姓孙,叫孙达夫,在六番书院做先生的——”吴氏没来得及继续说下去,就被一旁放包袱的王虎插言——
“那娘娘腔不中用,入不入得了洞房都是问题。”王虎的建议,虽然他觉得那位李大小姐活该嫁给娘娘腔,可怎么说她也是李哥的妹妹。
吴氏为王虎这粗鲁的言辞而皱眉,真不知道儿子为什么要跟这种地痞来往。
“你认识他?”李政然问。
“六番镇有谁我不认识?那孙家算是书香门第,所以酸气重,伯母说得的那个孙达夫是家中的独子,从小惯大的,半点苦都吃不得,根本不像个男人,之所以二十五六岁还没娶妻,就是因为他们家太挑,不是嫌人家闺女这,就是嫌那,要长得好看的,还要书香门第的,对方家里还得有钱,他们自己家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除了那小子长了一张女人脸外一无是处,人家大户小姐眼睛又不是瞎的,所以他到现在都没找到合适的。”王虎的描述非常声情并茂。
李政然笑问:“你跟他有仇?”这家伙有个毛病,一说谎耳朵会红。
王虎干咳一下,真是佩服李哥,一眼就能看穿他,好吧,他承认他是有些地方说了谎,比如孙达夫至今未娶不是因为挑,而是因为未婚妻病故。可那家伙太过酸臭硬,在他还做街霸时,他就老跟他杠上,而且怎么打都不悔改,僵得那叫一个欠扁!“好吧,我承认他长得还不错。”别再叫他承认长相以外的优点。
李政然颔首,大概知道了对方的情况,转头对母亲道:“母亲在这儿多住几天,仔细打听一下对方的人品再说吧?”
吴氏四下看一眼房间,小的很,但还算干净,“也好。”二房、三房正闹呢,她带欣乐过来大儿子这边,也是有点躲灾的意思。
——二房知道了三房借公家钱的事,整天唇枪舌剑的,她又不好应对,正巧哥嫂要搬回历城,她就一道跟着过来了六番镇。

***
在长子这儿住了几天后,吴氏颇有些感慨,说实话,三个媳妇里还是数老大最省心,最不娇气,也不嘴碎。
其实她心里也是很明白的,就是门第这个坎难以逾越——长子为了这个家牺牲掉了自己的前途,她却不能为他结一门称心如意的亲,总觉得对他有亏欠,每次一想到这些心里就不好受,连带对这个大媳妇也疼不起来。
“他大嫂啊,别忙活了,你过来坐。”一大清早,儿媳就过来西屋帮她们整理一应的琐碎,“那些都让欣乐整理吧。”
莫语放下手上的活计过来婆婆这边,心想婆婆要跟她谈什么?
“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莫语眨眨双眼,猜不出她要告诉她什么。
“是这样,政昔上次录官时,从我这儿拿了五百两的银子。”想看大儿媳的反应。
莫语还是不甚了解婆婆的意思,她怎么会突然跟她说这些?“哦。”
“你们放心,我一定会让他们补上。”
莫语再次“哦”一声,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婆婆给三房添银子并不是什么秘密呀?
吴氏淡笑着叹息,“你这丫头到底是贤惠还是傻呢?”二媳妇听闻这件事后到她跟前扒了一堆的瞎话,原本她猜大媳妇虽不至于像二房那么张牙舞爪,但至少还会有那么点不高兴,可她竟然一点表露都没有,是太无所谓,还是太会装?

而对莫语来说,婆婆那句“这丫头”让她受宠若惊,婆媳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见她这么亲密的叫自己,“媳妇其实——只是不想惹那么多麻烦。”以前丈夫不在家,无处可争,也就一无可争,如今丈夫回来了,要争得是夫妻和谐,说真话,婆媳之间的事她还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是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靠太近、离太远都不合适,她只想与她相敬如宾,她对目前的状态还算满意,既不会不像钱诗诗那样与婆婆过亲,也不会像赵絮嫣那般与婆婆太远,不需要奉承,也不会争执,日子过得还算舒心——当然,有时候婆婆也会因为她这种不温不火的脾气而生气,可那就不是她的能力范围了,需要婆婆自己去调节,人从生下来就要调节自己去适应这个世界嘛,“钱的事,能交到您手里的就是您的,都是儿孙该给您的奉养,媳妇不好过问,也不会过问。”对于拿不回来的东西,争是没必要的,因为在出的时候,你就已经放弃了它的所有权。政然是她的儿子,该出的必须要出,闹也闹不掉,当然——她自己也会设置一个度,总不能无穷无尽地付出——
一直以来,她都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但不是无休止的”事。
吴氏细细琢磨着大儿媳的话,心道这不是个傻丫头啊。

三十七有来客
吴氏到大儿子这儿小住,除了为女儿的婚事外,其实主要还是来躲灾的,家里的日子不好过,二房整天在她跟前说三道四,而三房也时常找她哭诉,弄得她头疼的很。
长子这儿除了拥挤点,其他倒是都很舒适,虽然他们小两口花钱太随便,但如今大儿媳是这小家的主母,她这婆婆也不好置喙。

“他大嫂啊,今天你陪欣乐去买布料吧?”吴氏一早起来就过来儿媳这屋。
莫语刚梳好头,答道:“我换身干净衣裳就走。”昨天她刚跟婆婆私下去看过那孙达夫,说实话,人长得还真不错,虽然有点瘦,但也不至于到娘娘腔的程度,婆婆对他还算满意——虽然不能跟吕家的二公子比,但相比较之下,也没差到哪里去。
因为都是二次结亲,两家都很小心,破天荒地默许了对彼此的打量,昨天看过了男方,人家今天要来挑她们了,据说那边来看的是母亲与婶娘,吴氏身为女方的母亲,自然不好亲自带女儿去,只能麻烦莫语这个长嫂。
莫语今天特地换了身暗色调的衣裙——总不能压过欣乐这位正主。

“我看看。”上马车前,莫语特地拉来小姑子上下检查一番,白衫碧裙,素淡的很——这打扮很得宜,“很好。”扶了小姑子一起上车。

马车遛过了两条街,在一家布店门前停下,几乎是一下车,莫语就认出了对方——就站在布庄门口,左边那个穿素衣、瘦高的妇人就是孙达夫的母亲,右边那个矮胖的恐怕就是他的婶娘了吧?
莫语搀着欣乐下车时,有意识地轻拉一下她的袖口,示意一下门口那两个妇人。
欣乐很紧张,攥住莫语的手怎么也不松开,连带莫语也跟着她一起紧张。
从马车到布庄门口的路像是没尽头似的,几乎让她们瞬间经历了一番春夏秋冬——这俩老太太看人也太不收敛了吧?
好不容易走进布庄,莫语瞅了瞅对方没跟进来,悄悄安慰一下小姑子,“好了。”
欣乐终于松开了她的手,莫语只觉一手都是汗——被欣乐攥出来的。
“我正好要挑两块布料给你大哥做夏衫,你也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莫语道。
欣乐直摆手,“不用,我衣服很多的。”因为拿嫂嫂们的东西,她被母亲教训过两次——嫁妆让人家出已经很不得了了,再不好招人嫌。
“你大哥的小店昨天头一次有那么多生意,算是开张的彩头,反正只是普通布料,你就别客气了。”自从他们自己过日子后,一应的开销都由她来分配,政然从来不管,也许是小家的花销少,而且又没佣人,她原先拟定的日用开销都用不完,难得能在生活费用上节省到,偶尔大手大脚一番也是颇快意的事。
姑嫂俩正伸手要看布料,忽闻一声笑语:“这不是李家大嫂嘛,没想到在这里碰上。”是孙达夫的母亲。
没想到?明明是约定好的呀!莫语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因为没想到她们会过来搭讪,“是孙大娘啊,真巧,也来挑布做衣裳?”
“是啊。”孙夫人的一双眼睛根本就长在了欣乐脸上,担心看不全似的,还歪头来仔细看,把个欣乐看得无地自容。
因为担心欣乐会因羞怯而扭头,显得小家子气,莫语忙扯下一匹布递给小姑,“小妹,你去比比看这颜色适不适合你穿。”
欣乐赶紧答应,冲孙家两位夫人福身作别后,抱着布匹就去了内室。
她这一走,孙夫人赶紧一把拉过莫语的手,“回头去问问你婆婆,看咱们什么时候能下定,这姑娘我一瞧就有眼缘。”人长得不错,最要紧的,家里也是书香门第,还有个哥哥是举人,家中有田产,而且她还是家里唯一一个女儿,听说家里给准备的嫁妆非常丰厚——连这种事都知道,可见吴家舅母透漏地相当彻底。
“好,我回去就跟娘说这件事。”莫语笑得有些僵硬,这孙夫人实在有点太热情了热情到让人有点胆虚

***
从布庄一回来,吴氏就拉着莫语和欣乐姑嫂俩来问情况。
莫语照实说了。
“他大嫂,你觉得这门亲事怎么样?”吴氏问大儿媳。
莫语有些踌躇,这种事怎么说好呢?不禁看看坐在柜台后拭剑的丈夫,后者送她一个照实说的眼神,“孙夫人这人很热情,也面善,但媳妇儿总觉得她有点太热情了。”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吴氏叹口气,“你舅母跟我说过,那孙夫人是个乡绅家的庶出,没读过什么书,规矩自然没那么重,不过人倒是不错,热心的很,这样也好,也省得像上次跟吕家闹得那么一场,规矩不规矩的都无所谓了。”关键是女儿一年大过一年,继续等下去,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这孙家也不差了,“欣乐啊,你自己什么意思?”转头问女儿。
“我听娘的。”欣乐咬唇,她也自知年纪不饶人,还是早早找个差不多的嫁了得了。
“你也该有点自己的想法吧?”
“那位孙夫人看上去不难相处。”
看来是答应了,也罢,好好坏坏的总要嫁出去,既然双方都还满意,可见也不会生出太多事端来——再不能有事端了,已经解了一次婚约,坚决不能再有第二次。

母女俩相携去后院深谈,莫语也终于可以松下一口气——长媳还真是不容易当呢。
“你对这门亲事没意见?”莫语趴伏到柜台上问丈夫,顺便用手指逗逗坐在柜台上玩的女儿。
李政然仔细看一眼擦好的剑,道:“让人查了,不赌、不嫖、不爱饮酒,自幼只喜欢读书,有点书痴,性子有点酸僵,除此之外,没什么缺点。”至于更深一步的,他就不好说了,不过总体来说,对方的人品还是过得去的。
看着丈夫,莫语突然想到了自己,不禁开口问他,“当年为什么会选我?”她听说当年可是有三家女孩供他挑选。
李政然不答反问:“你呢?”
“我?”莫语抬起头,“你先说。”
“因为只有你是猎户家的女儿。”他也趴到柜台上,与她对视。
“猎户家的女儿有什么特别的?”她不解。
“我以为你该是个健硕体格的女人”手背被妻子拧一把。
“你是想娶个长工回来吗?”没一个女人喜欢这种理由吧——因为体格健硕而被娶,“那后来有没有后悔?”
“没。”他答得自然而流畅,反倒让问者有点措手不及。
“真的?”控制不住的笑了出来。
“真的。”他道,“自己决定的事,就算想后悔也不能说出来。”后面这句蛇添足的话被妻子眼神威胁了一番,“你呢,还没说你的理由。”坦白是需要相互的。
莫语清清嗓子,笑一下,“我很想早点嫁出去,而你们家是第一个上门来提亲的。”
夫妻相视良久,忽而都笑了出来——他们结合的理由还真简单,一个需要健康的妻子,另一个仅仅需要个丈夫。
莫语看看柜台上的时漏,差不多该准备中饭了,“中午想吃什么?”扶着柜台直起身。
“随便。”他又不挑食。
又是随便,知不知道“随便”很难做?“没有随便。”
“随便。”一旁的小乔乔牙牙学语的很标准——因为亲爹最近经常说这两句话。
对女儿的清脆发音夫妻俩并没有欢呼雀跃——因为她十多天前就会了,不过作为父母,他们还是要意思一下,各自抚摸一番女儿算作鼓励。
“娘今天就做‘随便’给你们吃。”莫语刚要去后院,正巧门外来了客人——
她认识的——梁家父子!
他们不是在阳城县?怎么会到这儿来?

相较于妻子的惊讶,李政然比较正常,仅仅半眯了一下双目——以他还不算差的记忆力,如果他没有眼花的话,眼前这三个男人中应该有一个曾经觊觎过他的妻子,就是那个头最高,也最年轻的。
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我连发时弄错了,真对不起大家,关于这一章我问问编辑有没有办法补偿大家浪费的点

 


☆、三十八 梁二郎

据说阳县以北要修筑阻敌工事——敌人远在塞北,工事居然能修到南方来,可见“远见”多么卓然!所以阳县一代的山区、丘陵被朝廷征用,老百姓全要搬出去,至于搬到哪儿,他们不管,反正天下之大,不怕没有这些人的容身之处。
梁家就是因为这场搬迁大潮被逼来了历城,原本是猎户,进了城镇后无处容身,只能卖些力气,偶尔有镖局需要人手的,帮忙压压镖,或者到码头上找些零碎事——没办法,一家老小总要吃饭不是?
“听小春说过,你们帮了她好多忙,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梁老爹起身接莫语递过的茶。
“大伯也帮过我们啊,不要客气,您快坐。”莫语顺手再递一杯给梁大郎,以及梁二郎——依旧不爱说话,闷闷地坐在一旁。
莫语退到丈夫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李政然问道:“家里可都安顿好了?”
梁老爹叹口气,“安顿好了,前些日子在客栈住了好些天,后来请人在镇外租了两间农户的房子,对了,你们怎么也来了历城?”他记得阳县城不需要搬迁啊?
“因为一点私事,暂时过来住些日子。”李政然拿过茶,向老梁爹打个请,之后饮上一口。
“唉,这世道,农户没地,猎人无林,渔人无水,哪里还过得成日子!说是为了阻挡塞北的胡人,可咱们这儿跟塞北差着十万八千里,竟跑到这儿来修筑工事,这到底打得是哪门子仗?!”梁大哥一旁插言,却被梁父阻断——莫论国事,会惹祸上身!
李政然苦笑一下,“不提这些烦心事,大伯如今在哪儿做事?”
“猎户——到了城里来,除了力气活还能做什么呢?哪家镖局缺了人手就去凑个数,或者到码头上找些零碎,一家人总还是要吃饭啊。”
莫语看一眼丈夫——
六番镇一共有两处码头,东边那处是王虎罩着,西边也有王虎的股,想在这儿混饭吃,找他肯定没错。
李政然看一眼妻子那炯炯有神的双眸——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码头上的事还好找么?”不立即说是因为对方没有明确自己需不需要帮忙,如果人家能凭自己本事吃饭,便无需他多事。
“这年头,哪里有好找的事!码头都是地方上的霸子在管,我们这种外来户也只是偶尔找点小事,这不——”梁老爹笑着指一下自己带来的弓箭、砍刀,“过几天要帮镖局走走镖,刀箭钝了,想找处铁匠铺修整修整,结果还不如买新的便宜,所以就碰上了你们——”
李政然点点头,放下茶杯,“在下倒是认识几个码头上的朋友,如果大伯不方便出远门压镖,到可以找他们寻些差事。”
“这——太麻烦你们了。”满心想推辞一下,可他们确实需要找事做,也就不讲究那些三纲五礼了。
“难得碰巧的事,没什么麻烦。”
梁家三父子起身道谢,李政然也恭敬还礼,“这样吧,等你们有时间,过来小店,我与你们一起去趟码头。”
“我跟大郎这几天要去压镖,二郎——你明天过来陪李大人去一趟。”梁老爹道。
二郎?
梁二郎抬头与李政然对视一下,闷头答应了一声,自始至终都没敢瞅莫语一眼,像是她身上有瘟疫一样
本来没事的,被梁二郎这么瘟疫似的躲着,到还真像有过什么事似的,莫语有些冤屈!

***
次日一大早,天还有些灰蒙蒙,李家小店尚未开张,梁二郎就柱子似地杵在门外,也不敲门,若非李政然久经沙场,还真能被他给吓到。
“梁兄弟进来坐。”李政然赶紧将他让进屋里,再不进屋,衣服就要湿透了,不知他到底站了多久,头发上都下露珠了。
“嗯。”梁二郎听话地进屋。
“坐。”李政然心想,若是不让他坐,他可能会一直站下去,这人很腼腆。
梁二郎依声坐下,双眸却只盯着对面的茶几看。
“来历城多久了?”随便聊聊。
“三十天。”很准确的答案。
李政然顿了一下才在他对面坐下,结果对方不但没看他,反倒把目光转向了他身旁的茶几,还真是个不容易聊天的人。
“政然,早饭在哪儿吃?”莫语在后门口问一声,同时也看到了梁二郎,“梁二哥来啦?”毫无芥蒂地打声招呼。
梁二郎只“嗯”了一声,脸都没转一下。
——一看到她,他就会想起之前做的丢脸事,居然对一个有夫之妇表白爱意!
莫语与李政然对视一眼,前者莫名其妙,后者失笑。
“端过来吧,我跟梁兄弟一起吃。”
这次梁二郎倒是没继续做哑巴,忙道,“我吃过了!”
“就当陪我再吃一点。”总不能他吃让他看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