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潭的猜测不错,在硬闯的前提下,周律和张昭可不会管她是什么东都郡主——楼上这些人物,哪一个不值一两座城池?怎么可能随便让人上去?
“两位大人手下留情,舍妹年幼不懂事——”见小妹被逼到角落,刘潭赶紧出声制止。
周律、张昭收势——一个坐到楼梯栏杆外,一个倚在窗台上。
刘越和她那些女兵则是东倒西歪的团在角落里。
“放肆,这里岂是你能乱闯的!”刘潭抢先指责小妹一句,顺手就想把她拽出去。
“跟你们这些只会争权夺利,全然罔顾百姓死活的人相比,蛇鼠都是干净的,我为什么不能进来?!”刘越虽是女流,却熟读战策兵法,最是厌恶内战——在她心里,但凡挑起内乱的人都是祸国殃民的,就因为这些人只顾着争权夺利才会让都城沦陷,让齐国背上奇耻大辱,连自己的兄长她都不能原谅。
“行了,行了,回家念讲你的大道理去。”刘潭示意侍卫把小妹带走。
“让我走可以,我要把杜青和悠然居的人一并带走。”刘越道。
“不行!”刘潭板起脸。
“无凭无据,你们凭什么关他们!”刘越相当震怒。
“不要胡闹!”刘潭正色道,平时宠她那是兄妹之情,正式场面上可容不得她胡闹。
刘越见兄长脸色微沉,冷哼一声,“无凭无据,就是以权压人,我倒要看你如何服众——”
“想吵回家去吵!这里不是你们论家常、装宠惯的地方!”公主站在台阶之上,瞅一眼楼下的兄妹俩。
刘越当然见过这位公主嫂子,不过可惜,她奈何不得她,“这里是悠然居,不是王城大内,在别人家里杀人,还敢如此耀武扬威,齐国的法度难道是小儿口中的笑话?!”这个小嫂子娇蛮跋扈,她第一眼就不喜欢。
“伦理纲常都没了,这齐国还要法度做什么?!”公主冷哼一声,“侯爷,你们东都侯府真是好教养!”
这姑嫂俩——都是年纪轻轻,都是万千宠爱集一身,没一个是能吃亏的,刘潭忽觉头疼。
“大人?”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扰乱了这厢的争吵,只见公主一脸惊慌的转身就走,刘潭也焦急上楼——似乎是楼上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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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上午,悠然居的人出出进进的,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到正午时分,竟然还有女人的哭声传出——
直到半下午——
楼上传话——带女掌柜杜青到楼上。
刘越不放心,非要陪着杜青一起上楼。
楼上的情形很奇怪,完全跟想象中的愁云惨雾不同——公主正坐在桌前用餐,刘潭则正跟一个形姿湛然的男子小声交谈——
刘越本来都已经做好大闹一场的准备,却莫名被兄长身边那个男人吸去了大半的注意力——就是这个样子,她心目中力挽狂澜的枭首之人。
她猜得到这人是谁,二哥跟她说过——秦川曹仲达,那个以一己之力,力抗强赵的秦川之首。
也许是突生了小女子之心,在真正面对这群她口中的 “蛇鼠之辈”后,刘越居然一时无话。
“丁叶——不需要我们再问了吧?”刘潭对女掌柜叫了一个奇怪的、从没听说过的名字,“出城送信的人都已捉住,就算下毒这事不追究,‘里通外国’一罪,也足够要你的命,你应该不会再喊冤吧?”
“二哥你说什么呢?”答话的是刘越,她没听懂兄长的话,谁是丁叶?
“识人不清,还好意思在这里大呼小叫,以后再不许你随便到外面走动。”刘潭沉声训斥小妹一声。

——说到事情的起因,真要感谢这位大清早来闹场的“成越郡主”,本来众人只顾着救人,没来得及彻查凶手一事,结果这丫头一大早过来胡闹,让曹彧和刘潭便起了疑心——他们在悠然居被下毒一事,这座小楼以外的人没人会得到消息,刘越怎么会知道?
定然是有人通风报信——既然凶手有办法给刘越报信,肯定就有办法出城报信,顺着这根藤——他们便来了一出毒发身亡的戏码,果不其然,在出城的百姓里查到了可疑人物从而最终追究到了女掌柜杜青的头上——她是赵国安插在东都的其中一个密探。
由她深谙医理,并熟悉樱或“七露丸”的配方,又可知她必然与齐国王城有所联系——所以樱或得出了一个名字——丁叶——当年剿灭“敬花舍”时,所有人都落网,唯独找不见黄涓那个女护法,她一直记到了今天——一能成为黄涓的护法,必然是玉婆的人,这就好解释她为什么会对她的生活作息了如指掌,想不到除了是玉婆的人,她竟然还是赵国的细作——玉婆一定想不到,这些年她花尽心思追查的那个泄露王城秘密的人,居然就是她自己——这个女人利用她得到了多少齐国的秘密,恐怕没人能想象的到。
“大风大浪都趟过了,最后居然死在了阴沟里,有时候聪明过头也不是好事。”樱或对杜青(丁叶)道。
——杜青死前要求再见一次樱或,樱或也同意了。
“你就不想知道你的对手打算怎么害你?”杜青冷笑——她是赵国派到齐国的细作,借黄涓变成了玉婆的手下,利用玉婆刺探了不少王城的□□,所以她了解玉婆对樱或的动作。
“”樱或看一眼她的笑容,再看一眼一旁的曹彧和刘潭——这两人才是她的对手,“他们现在需要我,暂时还不会让我死——如果你说的是其他人——”相信这女人口中说的对手应该是玉婆,“她现在应该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会见我?”杜青(丁叶)冷哼一声。
樱或一天一夜没进食,头几乎都抬不起来,只能以手支额,低道:“是想给你个机会——”眉梢微弯,笑意妖娆,“看看卖国求荣是什么下场——”就算她此刻把她放了,赵人——甚至被她利用的玉婆都不会饶了她。
因樱或的话,这杜青不但不怕,反倒笑开了,“你出身高贵,锦衣玉食,没见过什么是草菅人命,你口中所谓的那些官军打着朝廷的旗号却干着杀人越货的土匪勾当,都城沦陷,他们不是忙着去抗击外虏,刀口却对着自己国家的平民,□□掳掠,如果这就是你说的下场,我为能卖国求荣而庆幸。”她是齐人,却恨透了齐人,是齐人让她家破人亡,让她流落异乡,尝尽人间冷暖。
“没错,你说的很对。”樱或微微抬起头,算作对这小女子的尊敬,至少她道出了齐国的现状,“但这不能成为你出卖齐国的借口,你可以刺杀这里的任何一个你认为无所作为的人,可以犯上作乱,甚至可以造反,为什么要逃避,去求助不该求助的人?出卖那些努力想改变现状的人,让齐国亡族灭种,你就能雪恨?”
“对,不干净的东西,就该消失!齐国该亡!”到了虎毒食子的份儿上,那只虎就该死!
樱或微微叹息,看来这个女子已经走上了极端,跟这种人无理可讲,给张昭一个眼神,示意他把人带下去——
“梅樱或,助纣为虐,你不会有好下场。”这是杜青临走前说的话。
“谢谢,我会记住的。”樱或出声感谢她的“忠言劝诫”,“可是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一条道走上去,永远都不会回头。”这话是对丁叶说的,同样也是对在场的其他人。
一场刺杀的插曲就此结束——
这乱糟糟的一天也接近尾声——今天大概是刘越二十年来最倒霉的一天——最好的朋友成了赵国的细作,心仪的男人与别的女人有染,最可气的是那女人的才貌还远在她之上——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与守寡多年,寄居娘家饱受奚落,却因医治宫中女官有功,得赏成为真正大夫的“周白术”全然是两个极端。
所以说,人生——无常。

49四十七过冬(上)
樱或自东都带回来的不只是刘潭的一万人马,还有往燕岭驻派官员的权力,这对太后来说绝对算得上好消息——
以外人的角度看,齐国内部的三大势力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正朝着一致对外的方向走。
这些功劳虽然算不上是樱或的,但都是在她手中促成,尽管时至今日她仍住在芳卿阁,但手中的权力早已与之前不同。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秋叶还没落尽,初雪已然降临——
一大清早,芙蕖就忙里忙外地帮炎儿准备衣袍——小家伙又长个了,不足三岁,却已长到了三尺,穿上小靴子和新做的青锦袍,俨然一个小男子汉。
“炎儿,一会儿见了人一定要懂礼,知道吗?”这已经不知是芙蕖第几次重复了——没办法,小家伙第一次见曹家人,希望他能给家里人留下好印象。
“嗯。”小家伙点头,看一眼内室的方向,“娘怎么还没起床?”
“昨晚在未央宫呆到后半夜,刚睡没多会儿。”芙蕖示意小家伙小声些。
“为什么娘不跟我一起去?”曹家既然是他的家,为什么娘不能过去?
“”芙蕖迟疑一下,“因为她忙啊,小姨陪你去不行吗?”
“好吧。”其实他更想让娘亲带他去秦侯府。
一大一小收拾好,芙蕖先让小家伙去吃早饭,自己则悄悄来到内室,趴到床头——床上的人早已清醒,正睁着一双水眸望着床帐的一角失神
“大人,您的嘴唇都干出血了,要不要喝点水?”芙蕖轻道。
“”樱或微微点头。
芙蕖转身从桌上倒来一杯刚温过的雪梨汁。
樱或也顺势坐起身——兴许是口太干,一点不在乎睡袍松散,露着大半个裸背——
芙蕖略有所思地望着眼前这幅“美人图”——月牙色的睡袍,内衬着殷红的兜衣,再配上那副惺忪的睡态,仅从男女之色上来说,确实诱人,难怪将军如此眷恋。
“炎儿在我们身边待久了,没机会跟同岁的孩子玩耍过,你多注意一点,别让他跟侯府里的孩子打架,坏了规矩。”一边喝茶,一边忍不住交代芙蕖。
“知道了。”芙蕖伸手将床上人的长发简单绾起。
“还有——教他的那些礼节,记得督促他做好。”她不想让曹家人觉得她没把孩子教好。
“嗯。”芙蕖答应着。
“给侯府几位小世子的礼物别忘了。”
芙蕖抿嘴偷笑,“大人,您是不是有些紧张?”第一次让炎儿见曹家人,紧张是难免的。
“大概吧。”小家伙以后毕竟要跟曹家人相处,她不希望他给他们不好的印象。
“娘亲——”小家伙突然从门口露出半颗小脑袋,见母亲醒着,便撒腿跑过来,爬到床上,搂住母亲的脖子,“你醒了,跟我一起出去吧?”他把去秦侯府当成踏青了。
“凡事都让娘亲陪着,岂是大丈夫的作为?”捏一下小家伙白嫩的脸颊,“快去吧,若是回来的早,还可以让小姨带你到胡杨街买你喜欢的酱鸭舌。”
一听这话,小家伙立马来劲儿了,拽了芙蕖就往外扯——酱鸭舌的吸引力似乎大过“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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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立冬,虽然不是什么大节气,但人活着总归是要找些由头来吃吃喝喝,所以一大早,街市上便热闹异常——
秦侯府紧靠老乾门,离城隍街还有老长一段距离,谁会没想到他们接人居然能跑这么远——这还没到城隍街呢。
“将军?!”让芙蕖没想到还有曹彧,他居然也来了都城。
曹彧点点头,随即弯下身,蹲到儿子面前,“还记得我么?”
小家伙腼腆的颔首——这小东西一向淘气,难得能看到他腼腆的时候,大概是因为从娘亲那儿得知了这个曹彧便是他的爹爹。
“该叫我什么?”曹彧捏一指儿子的嫩下巴。
“”小家伙有些扭捏,磨蹭了半天,才小声道:“爹爹。”
“男人大丈夫,说话不能像小媳妇,再说一遍,叫我什么?”曹彧再次引导。
“爹爹!”小家伙朗声道。
“这还差不多!”双臂一个用力,把儿子抱起身,“告诉爹爹,想吃什么?玩什么?”他今天满足他所有的愿望。
大概是父子天性,不过短短一个上午,父子俩便熟悉的像一对真正的父子,芙蕖跟在后面都感觉自己是个多余的。
至正午时,曹彧方才抱了儿子回到秦侯府——
正厅里,曹家老小都在,曹参、曹景、曹重,以及曹重的三个儿子和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儿——
“祖父、祖母。”曹彧先给儿子介绍两位长辈。
小家伙看看曹彧,再看一眼门口的芙蕖,思索一下,遂从亲爹身上爬下来,按照母亲事先教好的跪拜大礼,一板一眼的做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逗得曹参抚须大笑——
接着,得到同样大礼待遇的还有曹景夫妇——
轮到曹重时,小家伙想了一下,只作了一揖,便转身回去找自己亲爹去了。
“小子,我也是长辈,怎么不给我跪?”曹重弹一指小家伙的脑门。
“你不是。”娘亲说过了,没长胡子的不是长辈,不需要跪。
厅里人听小家伙斩钉截铁的否定,都呵呵笑起来——
难得今天一家人能聚齐,曹参吩咐厨房做了一桌好菜,席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小家伙跟几个大侄儿疯玩了一阵后,被捉回了餐桌上,坐在亲爹的腿上吃午饭。
“我看炎儿的年纪也不小了,在宫里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是不是能奏明王上和太后,把他带回府里来?”开口的是曹景,他深知父亲与二弟之间的隔膜,不只是因为秦川的事,从小到大,因为出身一事,父子俩便一直心存芥蒂,如今父亲年纪大了,自然是希望儿孙满堂,怎奈父子之间始终热络不起来,若是这孩子回来了,一来不必担心孩子在宫中受委屈,二来孩子在家,二弟也常回来。
“”因长子的话,曹参也看向小儿子,他心里也是这个意思,就是开不了口,他对这个儿子从小就关注的不多,因为他母亲出身不好,让他颜面有失,便一直把他丢在秦川老宅,接回来时,父子之间早已隔膜甚深,有些话他说不出口。
“”曹彧没有立即开口,而是低头看看趴在地上玩的正欢的儿子。
“小叔,我看可以,眼下咱们家与太后之间的矛盾已有缓和,把孩子带回秦川不易,带到秦侯府兴许有门。”曹重插话。
“等等再说吧。”眼下的“好”局势,他不确定能持续多久。
儿子是他的,既然他都说了这种话,爷几个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午饭吃完,曹彧本打算带儿子出门——小家伙想骑马,结果却被曹参抱到后院,一直玩到太阳落山——
“我要回家了。”小家伙终于是玩累了,乖乖回到亲爹跟前,拽拽他的衣袍——天黑了,他要回家找娘亲了。
曹彧弯身将儿子抱起来,捏捏他的小鼻子,“这里也是你的家。”
“”疯闹了一整天,小家伙困到眼皮直打架,“我要娘亲”揉揉眼睛,小脑袋歪进亲爹的颈窝,脑门在他的颈子上蹭两下,“娘亲”很快睡了过去——
“将军,我来吧。”芙蕖见状,抬手就要抱过去。
曹彧没让她抱走孩子,“你先回去,今晚让他在这儿住一晚。”说罢,抱了儿子便往自己的住处走。
“”芙蕖在原地为难,说好了只是来吃顿饭,结果却要住一夜,万一太后怪罪下来,她该怎么交待?!抬头看一眼天色,宫门快关了,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也罢,在秦侯府,又是跟着亲爹,总归不会出问题,她还是先回去跟大人回禀一声要紧。

50四十八过冬(下)
白日里,雪停停走走,到掌灯时分才痛快起来,纷纷扬扬的越飘越大,至后半夜还刮起了大风,北风在屋檐和窗扇之间呼啸而过,如同猛兽怒吼。
小家伙被风声闹醒,睁开双眸——
因为燃着炭炉,屋里并不太暗,看得清周遭的布置——这里不是他的住处,转头看看躺在身边的人——他亲爹,认识,但不算太熟,试了一下,没有想哭的欲望。便翻身从被窝里爬起来,颇艰难的翻越亲爹这座“大山”,顺着被褥滑到地上——尿急,却不认识路,只能对着爹爹的长靴解决——
解决完,回身,爹爹正坐在床沿看着自己——被逮个正着,他无话可说,“”
曹彧对儿子招招手。
小家伙硬着头皮走过来,已经做好挨批的准备——
“下次再想尿,跟我说。”把儿子又塞回被窝。
“”小家伙没想到爹爹的心胸这么宽广,居然不跟他计较!“下次是什么时候?”这个爹爹他挺满意,允许他吃糖吃到够,还陪他玩,也不计较他光脚下床,尿在他靴子里都不生气,“我能跟你住吗?”娘亲什么都要管他。
“你不想跟你娘住一起?”曹彧好奇。
“没关系,我跟你睡,早上再去娘亲那儿。”骑坐在亲爹大腿上,呃爹爹的腿没有娘亲的腿软,硌得屁股疼,“这是什么?”指着亲爹胸口的伤疤问。
“伤疤。”对儿子的每个问题都悉心回复。
“是打架打的吗?”新奇,爹爹也打架?
点头。
“小姨说爱打架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你也打过?”听他的口气,像是有过,不过王城那种地方,他能跟谁动手?
说到打架的事,小家伙有些心虚,“来,拉钩——”把亲爹的手拽出来,打一个钩钩,以免他去告诉娘亲,“不告诉娘亲,我就告诉你——”
“”曹彧有些想笑,不是因为儿子童稚的行为,而是为他们父子之间的第一个秘密,“说吧,我不告诉你娘。”
“在太学阁里,詹玉老是爱打我的头——”小家伙的逻辑关系很好,先把打架的原因摆出来,让打架的原因看上去合情合理。
曹彧皱眉——
“我就把他打了。”前提合理了,结果便简单明了。
“詹庆多大了?”太学阁里有跟小家伙同龄的孩子?
“”小家伙想一下,抬手比了个很高很高的手势,“这么大了。”
“”曹彧好奇他是怎么跟大孩子打架的,“你打赢了?”
小家伙点点头,“我让詹东把他打赢了,詹玉哭的可厉害了。”他这么小,当然不能自己打。
“做得好。”摸摸小家伙的后脑勺,丝毫不觉得这是在教坏孩子,不但如此——后半夜,趁着睡前的空档,身为父亲的人还设身处地的介绍了几种能打赢架、且不伤及自己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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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断断续续一连下了三天,第四天的早上,太后移驾汤泉行宫避寒——伴驾的是王后与小王子,樱或因为有事耽搁,次日早上才动身前往——
马车出了东门,刚行至野松林,车轮就坏了——
侍卫吕松检查完坏掉的车轮后,对其余几名侍卫使个眼色,示意他们提高警惕——轮毂断掉的地方,切口是平直的,人为破坏的可能性很大。
吕松还没示意完,危险便出现了——野松林外的高坡上出现几匹马。
在看到其中一匹马上的身影后,樱或示意吕松不必惊慌,来人她认得。
那几匹马到近前时,李炎正好掀开车帘,在看到来人中的某张面孔时,兴奋地爬下马车,“爹爹——”马、大马,他要骑!
曹彧从马背上跳下,弯身接住儿子几乎是滚过来的小身体,一把举到马背上——他答应儿子的事,绝对不会食言,说要教他骑马,一定会实现。
“娘?娘!”小家伙坐在马背上吆喝着娘亲跟上他们。
曹彧也回身望向站在马车旁的她——
樱或迟疑一下,最终还是抬腿跟上了他们——雪地上只留下几串脚印,从官道一直延伸进松林深处
——这就是所谓的一家团聚了吧?父亲在,母亲在,孩子也在——小家伙突然变得好生嚣张!

“食言而肥可不是好的开始。”曹彧把马缰递给周律,让他继续教小家伙骑马,自己则来到孩子他娘身边——他们在东都定下的约定,他实现了诺言,她这边可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南北通道仍然未通。
“武秦发生了□□,灾民涌入关内,北郡边防吃紧,一时间抽调不出人马驻守南北通道。”太后要考虑的可不止是他这个内贼,外强更要防备。
“武秦天子病重,怕是撑不了多久,一旦他死了,武秦境内必然更乱,你们确定以北郡目前的兵力能防得住?”他并不介意从燕岭调兵过去,只要她们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