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南都离京城有点远。”
执笔的手停在半空,“嗯,我知道。这对她们母子俩、对后宫都好,起码没有人会有性命之忧。这次北行没带兆席来。就是为了防止他不留神说漏了嘴,回宫以后,记得什么话也别说。。”
“是。”他明白皇上的意思,皇上既在保护云妃,又在防着她。她太聪明了。聪明到让一个男人既爱她,又怕她的地步!
出了皇上批折子的书房,迎面走进深灰的夜色里。皇上早已习惯了幽暗的夜晚,甚至对灯火通明还有点抗拒,他知道这是受谁的影响,但他不能说。
跨过前院地游廊,站在池塘一角眺望对面的雅居,伴着虫鸣蛙叫,依稀能听到雅居里传出的童声与温柔的女音,他很想上前告诉她,告诉她魏宫里还有一个女人正在苦苦地等着她,等着她带她一起逃出去,可惜他不能,也不想。因为他的想法跟皇上的一样,即便留不住那人地心,也要留住她的人,尽管这也许会让他们彼此痛上一辈子,但他无憾。
转身隐进黑暗,南雪地身影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地出现,但终还是被他压了下去,他要她待在他能看到的地方,这是他的选择。
很多男人对固执有种奇特的崇拜,即使有时已经到了偏执地地步,但他们依然觉得这是对地,女人想不通这样的男人,就像男人想不通女人为什么不能抛弃儿女私情顾全大局一般。这是个盲点,没人能解决的了,大家都选择放逐,直到所有事情变得不可收拾之后,再去后悔、再去指责,但为时已晚。
魏武正帝地第五个儿子,即正宫嫡子,取名尉迟征恒,征恒二字预示着尉迟尊想让下一代继续传承他尚武精神的意图,同时也预示着这个孩子将来的地位,在国家日趋稳定、外围强国的压力也日渐增大的大环境下,权利中央急需要给百姓们一颗定心丸——恒定、平稳的统治,立储就是安民心的最好方法,因为这样一来,等同于在给百姓一个承诺——君王早已想好了未来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计划,他们无须担心将来。
此时,没人计较招摇是否会伤害到其他皇子,或者皇上的其他女人,这是大事,儿女私情完全不可与之相提并论的国家大事!
街道上到处张灯结彩,只为了皇上嫡子的诞世,金云溪觉得领着北南走在其中有些尴尬,他也是那人的儿子,可惜只能隐姓埋名地活在遥远的行宫之中内,或许他会荣华一生,或许他的父亲会很疼爱他,然而人都是有欲望的,一旦他长大成人,一旦他知道了权利的好处,他一定会不平,会气愤,甚至会将这一切全部归咎到他人的头上,更甚者会做出些不该做得事,人都这样,在没有得到之前安于平静,在得到之后开始不平。
望一眼儿子的小脑袋,蹲下身,与他对视,“北南,这是娘亲第一次给你做决定,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不管将来如何,你记得一定要走自己的路,人生最痛苦的就是一边看着别人一边走自己的路,但你相信娘亲,痛苦之后,你会找到很多你觉得值得的人和事。”摸摸他的小脑袋,知道他也许一句也听不懂,但她必须跟他讲。
小家伙怔怔地看着她,“母亲,我不要漂亮衣服。”
这是金云溪第一次真正被一个男人感动,这人不是她的丈夫,而是她的儿子,满眼的泪水含在眼眶里,却没有滴落。
尉迟尊勒马立在街市尽头,正好可以将他们母子俩的身影收尽眼底。
她一定会离开,而且此后一定再也不会给他任何机会了——这是他的预感!
掌控得了天下,未必掌控得了一个女人,这话他现在到是有点相信了。
四十八 段氏遗财 一
在大金暗门的人接走他们母子时,她留了一封书信于案上,她从来都是一个有始有终的人——
东正(尉迟尊的别号)吾夫:
今日一别,再见之日已是遥期,君之抱负,妾私明了,然,魏、金之祸旦夕之间,妾不愿择枝而栖,况魏之境内,怨妾者居众,若魏负,则妾之母子必亡,若金负,则妾之子亦为魏之笑柄,非妾不信君,实乃帝王无家事,万民皆为子,妾实不愿届时以泪求君,而终不遂愿。
妾此去大金,只因长嫂如母,思其过甚,并非弃君投兄,望务以此定兄之过。
回想数载之前,曾受君之宠三千,奈何如今劳燕两地,非你我无情,实则世事无常,妾非不解大体之人,授于君前一年有余,知君雄图伟略阔然于胸,妾自知身无半两福泽,不能伴君长笑天下。
北南吾子,定会教其成人,君勿念。
数字不成言,墨落之后方知能言之话皆无须言,妾之心、君之心,只留在那日枫树之下。再勿掀开。再勿试探,情就只一字,害死天下有情人。
妾不成言,君不成句,朝夕对望间只求来世君非君,妾非妾。

天水二字,妾之别名,只与君心记,此后再见时,妾为云溪。君为魏帝,世上再无东正、天水二人。
“四方享业”之金,北南已藏于君之袋中,望纳!
摸索着衣袋,薄薄的小金牌正安稳地躺在他的口袋里,“什么人接应得?”
“以身手来看。应该是大金暗门的人。”守鹰双膝跪地,这算是内卫地失职。“皇上,请降罪。”
摆摆手,遥望着烟波浩淼地江水,“她一开始就只是想借我之力,大金的人也只敢在这一带水域活动。她知道我巡视边塞必然会到此。”仰面望着江面上飞翔的水鸟。她终于还是飞出去了,飞到了一个他抓不到的高度,甚至连见面得机会都不留给他。满纸的君、妾,满纸的无奈,满纸的信任,她却从没相信过他。3g华 夏网网友上传
挥退守鹰一干人,江岸上只余他一人。
“金云溪?金云溪——你就是从来都不相信我,为什么!”一把将手上的信与金牌扔了出去,回转身,背着江风深深呼出一口气,继而又转身往江水里跑。信纸飘飘荡荡地浮在江面上,渐漂渐沉,他扑腾着快过胸的水,用力想抓住它。
一干侍卫见状忙飞奔出树林,想下水帮忙,却被尉迟尊一个滚字骂退。
最后他只抓到一纸信封,金牌和信全部沉入水底。
“把他们找回来!”对着岸上木讷的侍卫们大吼,但他心里却知道,自己都找不到地东西,别人是怎么也找回来的。
最后的最后,她只留了六个字:东正吾夫
捏着一纸信封,垂手立于江堤之上,暮色渐落,夕阳渐沉
“皇上?天色不早了。”垂眼站在尉迟尊身后,守鹰其实更多时候是一个很好的被倾诉者。
“哦,奏折都送回京了?”
“已经送回去了,刚接到汪渊大人的传书,茶郡那边的事已经办妥。”
“嗯,派人暗中到金国去,找到她。”
“皇上?!”皇上还没有死心?
转脸看着守鹰苦笑,“你不会不知道我是什么样地人吧?就算要找她一辈子,我也不会放弃。”即便只能像先王那样只得了伊人一把头发,他还是无怨无悔,笑看着灰茫茫的江水,金云溪,既然咱们一开始就栓到了一起,那就别再想扯清楚,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不会遵守什么君子之道。
这就是痴情地君王啊,视拒绝于无物,视困难如参茸,视情字为霸道,能跟他说得清楚吗?要是能说得清楚,金云溪何须要这么费心的布置一切!她已经太了解他了。
金云溪一行十人,除了儿子与她,其余八个人均是皇嫂派来的暗门高手,她不知道一向视争斗为无物的皇嫂为什么突然会这么兴师动众地挪了这么多人出来,只是见她信上说,她要赠她敌国之财,并让她想办法借由水路亲自来金,皇嫂这人很少给人承诺,但她承诺的事向来都没失言过,经过反复思量后,加之尉迟尊当时又到了凡州,于是,她决定回金国一趟,这事自然已经知会了钟离莲,否则此刻凡州莫不知已经急成什么样了!
这些日子,惊人之事真算是
穷,先是皇嫂突然来信,接着是尉迟尊猛然现身凡州暗门地人出现在她面前,一切就像是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好地,顺畅地让人觉得不真实。更让人吃惊的是——皇嫂居然会出现在京城以外的地方!这个甚至连宫门都少出地女人,居然能跑来大金最西南的边城!除了震惊之外,她没有能力选择其他表情,在这个抚养她长大的女人面前,她可以毫无顾及的展现出任何一面,不管是对的,还是错的。
幽静的田园,碧绿的深潭,轻拂的杨柳枝条,朴素的四角凉亭,青灰色的石桌、石凳,清淡的檀香味,素色衣装的侍女,素色衣装地清雅妇人。一切都是淡淡地。就像随时就要飘离人世一样。这个女人才是真正让人抓不住的,皇兄抓了她二十几年,到头来,结局仍是初始。
张开双臂,笑容淡而真实,被她拥进怀里的那一刻,她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再重要了,“你瘦了。”她的声音永远那么轻。
“皇嫂”不知道跟她说些什么,说想她?说心里很苦?她说不出口。
摸着她的脸旁,“人生总有些事会让人一生遗憾。如果你总也想不开,那遗憾便真是遗憾了。”她的手上永远都是草药的香味,“你一向看得开,但别忘了,看得开的人也可以痛苦,也可以有回忆。别逼着自己把一切都忘了,你忘不掉。”估计也猜出了她的心事。拉她坐下来。
这位素衣妇人便是大金的昭阳正宫,二十多年前大金帝金宏亲选地皇后——四水,一位无姓氏的名医,一位曾经陪伴季氏夫人(金云溪的母亲)度过最后一段日子的忘年之交。
侍女将北南领进了凉亭,小家伙乖乖地站在亭柱子跟前。两只大眼眨也不眨地望着眼前这位陌生的淡雅妇人。
“这双眼睛真像先王。”招手示意小家伙过来。“叫什么名字?”

“舅母是问哪一个?”声音甜嫩,惹得亭子里的侍女们掩嘴而笑,这小家伙到真不认生。
“你共有几个名字?”拉着小家伙地手。
“三个。”伸出三根手指。
伸手将小家伙抱进怀里。笑看着金云溪,“跟你幼时一样聪明,你五岁时,段夫人就直夸你,要收你做干女儿,你那天水的称号还是她给取地。”
不忍心询问皇兄待她如何,却又忍不住想问,“皇嫂”
弯了弯嘴角,“你是想问你哥哥待我如何?”拿了桌子上一只红漆木匣给怀里的小家伙,让他玩,“‘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你可知这话并不是痴情之言?这只是一个男人在诉说他的寂寞,但寂寞却不单单是为了某个人,寂寞从来都是说给自己听得,他们时常害怕得不到,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得到太多了。你哥哥就像一辆马车,拼命地往前跑,拼命地往车里装东西,永远都不停下来看看,他认为我是他的沧海、巫山,其实我只不过是一湖清水,没有风,就没有波纹,永远也兴不起沧海之波,他把我放得太高了,高的都快变成云了。”摸摸小家伙地脑袋,“他爱上地是他想象里的那个我,他不愿意承认,却又恨我不去争取他的心,他以为后宫三千可以逼出我地愤怒,结果,伤害的却是他自己。”
苦笑,原本以为伤心的那个是皇嫂,没想到结果却是相反的。
“人一旦寂寞、伤心起来就会不停地想折磨别人,结果时常适得其反。”低头看小家伙怎么开匣子。
啪——木匣子打开了,丁零一声从里面掉出了一枚戒指,她认识,是被子芙偷走的那枚腾龙戒!
“它是你的,应该还给你。”
金云溪捡起石桌上的腾龙戒,捏在手指间。
“你哥哥用尽方法,可即使得了这枚戒指,也不过就是多了一枚戒指而已,如今放在你的手上就不同了,我只送你一句话——玩火者,切记勿被火染身。”
举起手指间的腾龙戒,这枚戒指到底有什么用途?为何在她身上带了十几年都没有什么,现在失而复得之后却突然变成了“火”?!
“它藏着你干娘毕生的心血,你哥哥找了它十年却一无所获,如今我物归原主,也算完成了我今生最大的一件心事。”
正想问皇嫂其中的玄机,不想她却抱着北南出了凉亭,一干侍女也紧随其后,站起身想跟着出去,柳树荫里却转出了一位少妇打扮的娇小女子,正面与她相对,那双泛亮的水眸似乎能说话,“怎么?公主殿下这么快就要走了?”
金云溪站在台阶之上望着眼前这个娇小的女子,再瞥一眼手指间捏着的腾龙戒,忽然咧嘴笑了,看来这就是皇嫂所说得那把“火”了吧?
四十九 段氏遗财 二
女子抬脚走上台阶,与金云溪比肩,只是脸朝着两个方子知道公主殿下向来谨慎,因此特地请了皇后娘娘来替我铺路。不知道公主殿下是否还要再对小女考量一翻?”
“不需要,你能请得动皇嫂,可见本事通天,我哪敢再做考量!”
女子呵呵一笑,眉眼间尽是说不出的妩媚,“要是我有通天的本事,怎么还会选择殿下您呢?”
两人皆转身,都是白色棉纱衣衫,置身绿柳、墨亭之间,就像两只白色蝴蝶,煞是好看。
“这么说,我是其次之选?”
“对,也是唯一之选,就因为您手上这枚可有可无的戒指。”
“你是干娘的女儿?”
“我姓苏,原段氏商会掌事苏七的孙女,苏丛丛。”弯身坐到石凳上,“开门见山吧,我知道您有立足争天下的意图,咱们合作如何?我对什么天下、百姓的没兴趣,能让我有兴趣的只有钱,我可以资助您的凡州军费。”
原来这就是皇嫂信上所说得抵国之财,“前提!”弯身坐到苏丛丛对面。
“您帮我解冻段氏商会!”
金云溪将戒指放在石桌上,用小指甲固定着一点转圈玩,“你这算盘未免打得太精了点吧?用我的钱帮我忙,然后再将我的产业据为己有?”
“我是段氏商会的钥匙,没了我,这笔财富有可能会沉睡到变成黄土为止!”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中饱私囊?到时我解冻完这么一大笔财富,说不准有人就会翻脸不认人。”
“我不能肯定我不会。但我知道您会帮忙。您缺钱、缺粮,甚至连兵器都没有,光靠北六国那点商业来款,怕是再说,您能在短短两三年之间就在北六国站住了脚,如果真怕了我这么个小女子,让人听了去还以为是个笑话呢。”
“先告诉我,段氏的脉络遍布到哪里?”
苏丛丛笑颜如花,知道她动心了,“大金东、南两省。魏国东、南四省,北六国,魏、金夹道水域,南方四小国,如果由我来管理的话,将不止这些地方。”
“会做事地人。一般不会吹牛。”
“不要低估我,要知道目前能猜出您意图地人可不多。如果我不是深知六国的现状,何来会知道您的意图,怎么样?我知道您现在肯定在为军费一事踌躇,否则不会只身冒险来大金。3G.+?华夏网\s*网友上传”
这女人确实精明难挡,招招落在别人的要害上。更难得的是她对各国的动向也知道。可见是下了一翻苦功的。
“如果您现在答应了,我马上起程去北六国,第一笔军费我保证在过冬之前给您筹到!”眼睛甚至亮得发光。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这么执著于自己的理想。
将戒指攥进手心,“怎么解冻?”
“您答应了?”
点头,为了她这个劲头,她暂时相信她三分。
“金国内的商会网络已经在十七年前斩断,分成了几家小型商会,现在隶属大金皇帝,也就是您地兄长,魏国的茶商、盐商、粮商仍然在营运,目前我已经掌握了一半他们的收货、出货处,南方四小国的漕运已经换代,且最近几年又被金、魏压制,正在日渐萎缩,北六国的谷物、马匹、皮货交易因魏、金伐交的原因停滞不前,原属段氏地据点分成了几个,基本还是由原家族营运,魏、金夹道水域的漕运已经崩解!”
说来说去,她这份抵国之财不过是个空想而已,“我想知道地是——你这把钥匙怎么才能找到锁?”
“我父亲那儿藏着这些人一半的产契,只要见到你手上这枚戒指,这些产契自然就归你了,他老人家对段氏商会有种痴迷的依恋,本以为季氏的子女再无异人,不想您到算是个异类。”
“异类?”
“对,段氏夫人临终前有话留下,如果季氏的儿女中有异类拔出,这笔财富就归他(她)所有,因此,我爷爷、我父亲就这么一直守到如今,幸好这笔财富还没完全变成黄土。”
“过冬之前,你要怎么为我筹备军费?”对于他们将她判定为异类地原因她没兴趣知道,目前她最想知道地就是她会怎么做。
“现在再拿这些产契跟人家要钱,除了傻子会给外,没人会理你,但有一条,只要你能为他们赚钱,这契约或许还可以有三分效力,加上我父亲这些年也未跟他们断了来往,在这些家族中还有些威信,若是由他出马,再加上你在北六国为他们打通商道,想在一两年内把北六国的商会串起来不成问题。”
“也就是说,这戒指事实上什么用也没有?”
“起码能让我父亲出马,威信也是本钱的一种,您觉得如何?这笔买卖我们俩都是无本经营地。我借您的势力,您借我的能力,相辅相成。我说过会在过冬之前
到军款,就一定没问题,当然,这还要看您会不会配
“”望着她没说话,突然笑了,“没想到我会为了这么一份空头银票涉险,你是怎么说服皇嫂的?”
“确切点说,我父亲一直都认识皇后娘娘,她知道大金撤走了对您的援助,因此才找到我父亲,而后我父亲才把我招回来,其实我很不想跟您合作,我原本希望这份财产属于您的兄长,如果属于他,我想段氏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再次崛起,可惜——”
“你现在还是有选择的权利,我不阻拦,而且我还想告诉你,兄长尤其喜爱聪明人。像承康六年那位姓方的商人。他甚至还入朝为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公主不用吓唬小女子,我就是因为害怕像姓方的那样锒铛入狱,才选了您。”

“好,过冬时,我在凡州摆好酒席恭候大驾。”
“也请殿下多给小女子造个势,如果能顺带给我几个人就更好了。”
一个缺钱,一个缺势,两者合一则事半功倍。
苏丛丛走上岸。原本已经打算抬脚上马车了,突然顿住转身,对着凉亭里的金云溪问了一句,“你不怕我反悔?”
“你会反悔吗?”倚着亭柱,伸手摘一枝杨柳枝条趋赶身前地蜜蜂。
苏丛丛灿笑,转身进了马车。她不会,单凭直觉来说她觉得这个女人还算可靠。值得她暂时把赌注押到她身上。
四水领着北南慢慢行来,望着苏丛丛远去地马车,笑意盈然,她们俩让她记起了两个已逝的女子,她们也是将信任归属到不信任中的两个人。就像时空轮回了一般。
将北南交到金云溪的手上。抬手给她理了理耳边的落发,“该起程了。”
“”突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既然已经做了选择,就不要停留。我这里太安逸,不适合你多待。”
“皇嫂”
“你与别人不同,你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皇嫂这一生最欣慰的就是带大你,可以看着你做全天下女人都不敢做得事。”放下手,笑容满面,“走吧,我也只能撑这么点时间,你皇兄的人或许已经来了。”示意几个暗门侍卫赶快护送他们离开。
“不许回头,你已是我大金的敌人了。”厉喝,阻止了金云溪的回首。
两人都已泪流满面,今日一别,他日再见就是对头死敌,骨肉亲人再难相聚,然而她又不能留下,她是个祸端,留在魏、金哪一处都不行。
“母亲——”北南摇着娘亲的手。
“北南,替母亲多看舅母一眼。”任由泪水滑落尘埃,或许她地眼泪再也没有机会滴到大金的土地上了。
北南依照娘亲的指示,一直望着杨柳丛中的舅母,直到被万千的枝条挡住了视线
没想到沿途遇上了乞丐王——龙眼上将军,他是奉皇命来“接”金云溪的,几个暗门内卫护在他们母子俩身前,并不让人靠近。
龙眼下马单膝跪地,“公主”二字还没出口就被人打断了。
只见大金皇后挥开众人,一掌打在金云溪地脸颊之上,“这一掌是教训你妄认皇亲,我大金公主如今安然在魏宫伴君,何来你个山野村妇妄图攀龙附凤!”几十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打人,也是第一次生这么大的气,即使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没人敢吱声。
龙眼起身,先给皇后行了个礼,只看了金云溪一眼,到也没再请安。
“见了皇后娘娘、当朝侯王,你还敢立着不跪!”皇后身边地小太监也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但此刻为了救她也只能让公主殿下屈尊了。
金云溪停滞了一下,满眼含泪,整了整衣衫,双膝跪下,“罪妇谢娘娘不杀之恩。”换了个方向,“谢王爷不杀之恩。”额头点地,并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