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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匹宝马!”她赞叹着,并用鞭子头抚摩了一下布日固德。的9431c87f273e507e
我根本就不敢说话,一说话就会灌一嘴雪,而且,眼睛以下还包着一层狐狸皮围巾。
等再跑了二三十里地的时候,我已经觉得快见腾格里了,不光冷,肚子还不舒服,小家伙也早早不踢了,估计也被颠晕了,或者找了暖和的地方窝在哪儿了。
“喂!不行了吧?到底是汉家女人!”两人的马渐渐慢了下来,布日固德好象也感觉出我的不对劲。
我很想反驳她,可还是觉得省点力气比较好,望望远处,似乎已经能看见山包了,布日固德认路,还认马蹄引,我到不怕它会迷路,要不成语有云,老马识途呢,原来都是真得。
“快看!”身边的女人惊叫。
我有气无力地抬头,顺着她的手看过去,银白的雪地上,居然有一块红斑,“是血!”她跳下马,脱下皮手套,用手沾了沾血,“还没有冰起来,看来应该没多久。喂!你还能撑得住吗?”抬手用马鞭指了指我,我用手拍开,开玩笑,刚刚我都没用马鞭子指你,居然现在来指我,我又没比你低多少级!
轻轻夹了一下腿,布日固德看见血正焦急呢,见我一夹它,嗖得飞了出去,直奔马蹄印多的方向而去。
越跑近我越害怕,雪地里的血块也越来越多,甚至渐渐出现了一些马的肢体,比如马尾巴、马蹄子、马“恶——”我赶紧扯开围巾,一口吐了出来!
“夫人?!”从侧边奔来几匹战马。
我抬头望望他们,急忙用手指指前边,“快去前面!我没事!”
他们有些迟疑,我只好继续撑着往前骑,那个红痣也跟了上来,始终在我左边。
临近山包处,马的残肢越来越多,甚至还有狼的尸体,夹夹杂杂的,一片红红紫紫,甚至很多内脏都扯在了雪地里。我已经吐到虚脱了。
“狼!”有人大叫。
几个人立即围住了我,从马蹄缝里,我看见了一个只剩上半身,后半身已经甩到十多米远的一条灰黄色的狼,它正在啃食马肉,马肉从它的食道咽下去,又落到雪地上,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灵魂出壳了,恶心和惊吓到一定程度已经不能用语言来形容。
“夫人?”一匹马立即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看了他的马肚子半天才找回焦距。我呆呆地望着其余几个人,他们没太多感触,像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我不知道又像前又走了多少路,只是觉得身体好象越来越轻,像是能飘起来一样。
直到转过了山包,前面一大片雪窝子里,一大群马正踩着厚到膝盖的雪,来回跑,十几匹大狼正在横冲直撞,嘶咬马匹,博尔术也在挥刀。他身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全是血。好几匹狼死在他的马下。可是那群战马也死伤地差不多了。
他没发现我,他已经杀红眼了,这样的博尔术我没见过,甚至有些害怕。
博尔术砍死身边最后一匹狼时,才看过来,我看到了他眼里的震惊和气愤。我身边的几个骑兵一直没敢离开我的身边,即使前面战场一边狼藉。
他跳下马,双脚踩进雪里,雪深直到他的膝盖以上,眼睛扫一遍我身边的骑兵,几个人全部冲进雪窝子里拦马、砍狼。
他直直地走过来,脸上的血甚至已经红得发紫,眼睛亮得耀眼,我甚至觉得他的眼睛也是红的,那副狠绝与杀气就像刚刚的那半只狼。
直到他走近我的马前,我都没有知觉,他伸出两只血手,拍了拍布日固德的头,它立即前蹄半跪伏在他身下,他双手掐了我的双臂从马上接了下来。
我可以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他没有说话,就是看着我的眼睛,我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晕厥或者后退,这就是另一个博尔术,所有人都熟悉却惟独我不熟悉的博尔术,一个真正的蒙古大将军。
三十三.
“将军!金狼王!”副将在我们前面大喊。
我僵硬地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一匹已是浑身浴血的大狼正站在雪包上,它身上的血甚至还在往下滴。
我已经叫不出声音了,即便认识它。
博尔术用力抓了我的胳膊,我知道他的意思,在这里不能表现得跟它认识,在这里养狼是不对的,而对于狼群来说,居然它们的头狼跟人这么熟悉,在这种大战之际又会是什么影响呢?我呆呆地站着,觉得自己快风化了。
骑兵围住了几匹还没有受伤的战马,把它们圈出了雪窝子,太阳已经当空,四处一片刺眼的白光,我几乎睁不开眼,那个红痣扔了块黄纱给我,我知道这是用来遮雪光的,不然很容易把眼睛映坏,可我不想遮住视线。
博尔术拾起地上的黄纱,蒙在我的头上,眼前瞬间一片昏黄,模模糊糊地看不清东西。我条件反射一样扯下了纱布,我害怕,我怕他们挡住我的眼,然后一掀开,就会有一具尸体躺在我眼前。
博尔术伸过左手,捂在我的眼睛上,血腥味几乎把我熏晕,“博尔术让我看。”
他的呼吸吹拂在我的耳畔,“不许看!”声音坚决,像在命令他的将士。
隔着皮手套,我抓了他的胳膊,“你饶了它吧”
他噌得抱起我,放到布日固德的背上,吼了一声长调,布日固德四脚退后,以小碎步往回跑。我睁开眼睛,只有黄纱的颜色。
怎么踢布日固德它都不回头,直到背后无数声长嚎,我开始掉眼泪,但没有哭,就是不停地掉眼泪,此刻,我恨博尔术,我也恨豆豆,但更恨我自己。
布日固德突然腾空了前蹄,长吼了一声——接着,我听到了几声奶声奶气的长嚎。忙脱了手套,扯开黄纱,眼前的景象让我惊讶,五只半大的小狼和一只被咬伤了前腿的细瘦母狼正挡在雪道中间,并且都是一副随时准备扑过来的态势,我却突然乐了,像突然开了窍一样,知道眼前这几只狼就是豆豆的妻儿,它居然也当阿爸了!
“啊——”我用力尖叫,怕是这辈子唯一一次这么见鬼似的发疯,眼前豆豆的家人到被我的举动给弄懵了,居然忘了要吼我。
如我所料,所有人都冲了过来,包括狼群。
母狼像明白了什么一样,蹿到布日固德的身前,前腿微趴,后退蹬地,一副拿我当人质的姿态。我想是不是天下间的雌性都懂得用这一招?
豆豆身上的血依然多得吓人,它象个高傲的国王,从布日固德面前走过,连瞥也没瞥我一眼。
母狼慢慢后退,用嘴拱了几下还在龇牙咧嘴的小狼,其他剩余伤狼大狼也全隐没在雪地里,看来,这一场仗打个平手,它们饱餐了一顿,也丢失了很多条生命,而博尔术也保住了一部分马匹,虽然有一半被吃了或者伤了。
在场的人,怕是只有我一个人是开心的,虽然我脸上的眼泪还没有止住。我没敢看博尔术的眼睛,心虚地擦着眼泪,顺便用黄纱遮住双眼,雪光刺眼得要命。他一个纵身也上了马脊,环过我的腰,估计他现在也快合抱不起我的腰了,肚子大得有点出奇。
“你故意的是不是?”他的脸贴在黄纱上,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我笑得张狂,但不敢出声,起码他们都没死啊!这是最令我最欣慰的。
“刚刚那几只小狼跟豆豆小时候很像啊。”我岔开话题。
他不再出声,手勒紧缰绳,示意布日固德跑慢些。
马群踏雪的声音从我们身侧过去,渐渐远离,我们这边却悠然自得。忽然,他拉住缰绳不动。
“怎么了?”我拉开黄纱,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豆豆蹲坐在高高的雪坡上,眼睛微眯,一身的血已经冰住了,看不出它哪里受了伤,也许根本就没受伤。
“我现在可以叫它么?”我低声问他。
他弯起眉,给了我个笑脸,即使那张尽是血的脸没什么英俊可说,不过,这到是第一次让我觉得这么自然。我是很难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到底算什么,有时拼得你死我活,有时又会相互敬畏、明白对方的意思,很多时候他们给我的感觉是他们简直就是一个人的两个分身。就像照镜子,除了外貌,他们其实就是一个人,这突然让我记起了《大话西游》里的孙悟空拿得那只照妖镜,同一个人不同的长相,但突然又记起了孙悟空的情史,那个可怜的紫霞仙子最后死在他的面前,凄凄惨惨的,只在恋人的心里留下一滴眼泪,而我,我不行吧?留眼泪这种事我绝对做不来,要么就把他全部留下来,连吃西瓜都习惯把西瓜皮留下来擦脸的人,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样一个大活人?!“我绝对不做紫霞仙子!”
“嗯?”他低下眼看我,对我突然冒出来的话很惊疑。
“没什么。”
他的汉语算是还可以,但说得太快又有些听不懂。
豆豆一动不动,像座雕塑,我好不容易在雪地里站稳了,如果他不半搂着我的话,可能早已坐到地上了。
见我们下马,它才慢慢站起身,眼睛转了两下,耳朵也向两侧转两下,确定周围没其他人了,才抬蹄过来,走近我们后,先是用鼻子嗅了我几下,然后看着我圆鼓鼓的肚子不动,也许它明白这代表了什么。
过了会儿,它伸过头,把头放在我的肚皮上,也许它能听见胎儿的心跳吧?虽然我自己也觉得不可能,隔了这么多层衣服呢。可它却静静地听着,不动,我伸过手摸了摸它的耳朵,那已经不再是以前那双完美的耳朵了,除了齿印,就是缺口,它所经历的一切,我已经无法想象,也想象不到。如果,一切都可以回到从前,我绝不会养它,它永远都不属于我,它永远都是它自己的,现在却被我强加了人的意识,它的心底总对我有些顾及,就像博尔术一样,在我面前,他做不成将军。
“豆豆,做你想做的事去吧,不要再找我了,你还有你的家人和狼群,顾着我终会让你丧命的。”我知道一条孤狼独自游荡在草原上人类的聚居区,会有什么样的危险。
它舔着我的手套,还像小时候一样,每当喂饱了它,总会这么感谢我,拉下手套,手指伸进它的嘴里,暖烘烘的,它不敢让牙齿碰到我,它的牙齿锋利无比,还带着狼毒。
博尔术拉起我,帮我把手套带起来,豆豆回身跑上了雪坡,远远的,它又回头,长嚎一声,悠长孤寂的声调,我第一次听了这种声音不害怕,却泪流满面。
它消失在白雪里时,我忙抓了博尔术的皮袖子,“你不可以离开我,听见了吗?”我用得是命令的口气,声调却没那么坚强,我始终做不成坚强的女人。
他看了我一眼,把黄纱盖到我头上,也许,他不能肯定自己能否做到。
我开始哭起来,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呜咽声,真像中原的夜莺。现在我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哪个时空,到底是谁?我只知道,他是我唯一想抓在手里的人。
“馨儿”
“不许说。”我怕他说出让我害怕的话,“我只有你了,你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他笑了,声调有些奇怪,“你始终做不成蒙古女人啊”
“对,我不是,我也不想做,你把我当成胆小鬼也可以。”我掀开黄纱,却看到他一双温柔的眼睛。
“你的记性真差,不知道孩子会不会跟你一样。”
“啊?”我茫然。
“这样的你,我怎么敢把你留在这里?就算到了腾格里,我还会心惊胆战,不如把你带在身边安心一些。”他说着话时,眼神无比的真诚。
我去抱他的脖子,可惜肚子太大,这已变成了高难度系数的动作。他扶着我的肚子,将我摁回马上,“好好坐。”
“呵你说话可要算数,记得杀我时动作利索点,我怕疼。”
他用额头顶着我的后脑勺,一声也不吭,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他是开心吧一个不坚强的女人也会让男人如此感动吗?记得有人曾问过这么一句,我当时无法回答,现在,我可以坦然的回答:会!如果那个男人也能给你完全的自己的话,你就可以让他感动,这是平等!我内心里最崇尚的东西!
三十四.
不要命跑出去的后果很明显,晚上肚子一直不舒服,我无比后悔自己不负责任的做法,这是一个极其不负责任的母亲才会做得事,可是真得很难受。
我无数次向长生天保证,以后绝对做个乖乖的孕妇,只求不要让我的孩子出现什么问题。
罗远山已经走了很久,一直没消息,想让他像救世主一样“咻——”得出现,那是天方夜谭。
博尔术屏除帐子里的外人,松开我的外袍,双掌放在火上烤了半天,变得暖烘烘时,轻按着我的肚子,慢慢揉着,没多久,我舒服了不少。
“趴一会儿,胎位有点不正。”
我惊喜,“你怎么知道的?”
他没看我,一径地烤火,“我经常接羊仔和马仔。”
真让人恼火的回答!
“博尔术,你说孩子叫什么好?”
他想了半天,刚想说话,我连忙打断,“不许叫什么豹子、狼、或者太阳的!”
他笑了,“你想叫什么?”
我想了半天,“咱们起两个名字吧?一个汉语的,一个蒙语的,汉语那个当乳名,怎么样?”
见我爬起身,忙又抓了我继续趴着。
“汉语叫何烈,蒙语那个你随便好了。”
“你怎么知道是男孩?”他把烤得暖暖的手重新放到我的肚子上,轻轻揉。
我跪坐着,肚子垫在腿上,“你看这么大个,要是女孩还不要命?哪有这么人高马大的女孩?那样就不可爱了。”可回头想,本来那个何馨似乎也很高,觉得在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这么快就忘本了。
“不会,不管怎么样,都会可爱的。”眼睛里尽是慈祥,本以为只有女人会因为孩子变得温柔,没想到男人也会。
胎位慢慢正了过来,肚子也舒服了很多,小家伙像是憋了太久,一恢复正常胎位就伸手蹬腿,搞得肚皮一跳一跳的。博尔术把这当成了奇观,真奇怪,他不是见多了马羊的胎动吗?
慢慢松开长辫子,我一直都认为女人生小孩时,是最丑的时候,不但身上肿得难看,连皮肤也会暗沉不少,甚至还会生斑,还是何馨的时候,我不知道用了多少方法除脸上那几颗晒斑,简直快到变态的地步了,可还是依旧淡淡隐约出现在脸上。如今对着铜镜子在脸上找,还没找到几颗,这要归公于我的饮食,奶制品是我的主食,况且这具身子还很年轻,也没到老化的年纪。长头发散下来,因为编着辫子的原因,头发卷卷的,像烫过一样,一直蓬松到腰际,不免有些赞赏印子娇的这张脸,确实耐看。撑开皮夹袄,圆圆的肚皮隔着一层薄薄的丝绸若隐若现,拾起身旁的橄榄油,轻轻的擦拭,这东西就是我减少妊娠纹的法宝,天然无公害,还舒服,记得当时让罗远山给我带的时候,他还很惊讶,等听了我说出它的用途时,他那份敬佩的眼神,我简直是天才!某一时刻我就这么认为的。
博尔术一直对我涂这些东西感觉不齿,他认为那是不对的,不管我怎么解释它的用途,他都觉得我在害自己,对牛弹琴与对狼弹琴的区别在于前者听不懂也不会怎么样你,后者则绝对会扫除眼前一切不干净的东西。比如前几瓶就被他扔进了雪地里,隔天我又巴巴地跑去捡了回来,他继续扔,我继续捡,在某些方面我先天就存在些固执,估计是改不了了。
此刻,他又看着我手上的瓶子发闷,我没有躲开他的视线,我觉得对的东西就一定会坚持到底,反正他是不会把我扔出去的,这一点我相当有自信。
涂了个彻底,对着火光看看柔滑的肚皮上浅得看不清的妊娠纹,我觉得自己是对的,而且又没害到小孩子,我涂时都是对着火盆的,不会有受凉这种事发生,否则早八百年前他就会清除掉所有油类。
头发长得盖住了肚皮,我望着肚皮发呆,再过一个月他就要出来了,肚皮也会缩回去,而我却有点怅然若失,一来到人间,他就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了,或者等他长大后会离开我,我不再是他的唯一,变成唯二、唯三或者唯四
毫无疑问,他的毅力绝对比我强,扔了八个多月的瓶子,不可能今晚会突然改变,我自动拧紧瓶盖,递给他,他更火大地扔出去,这已经是每晚必上演的一幕,像是我们夫妻情趣的一种。隔着火盆,我兴冲冲地对他说,“要是能剖腹产就好了,我就不用太疼了。”
他不懂我在说什么,但也已经习惯我的话他经常听不明白。
“就是把肚子剖开,把小孩子取出来。”我适当做了些比画,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他的表现果然很精彩,先是皱眉,接着觉得不可思议,最终认为我疯了,在胡说八道。
我笑笑,“我就是剖腹产生下来的。”我指得并不是印子娇,但也不想做解释,我就是我,已经无所谓是谁的身体了。
他显然有些震惊,然后是了然,我明白他的意思,难怪印子娇的亲娘生完就死了,“你永远都别想。”
“呵呵——我只是奢望一下。”低下头,裹住肚子,喃喃自语,“希望你别让我吃太多苦啊。”拍拍肚皮,但没有得到什么回应,我私心里想,这小子肯定很能折磨人。
外面的风雪卷着雪粒子打在毡子上,哗啦啦的,帐子里却出奇的暖和,要知道这帐子可是多加了好几层毡子,又铺了羊毛,外加还多加了两个大火盆。
对于他来说,这帐子是太热了,对于我来说刚刚好。
他用木签子插了几块羊肉,放到火盆上,吱吱地烤着,草原上的冬羊肉多油却又不腻,这种吃法我最爱,切成小块,烤得熟熟的,吃起来很有味道,还没怪味儿,这已经是我晚上必吃的消夜,过了那段妊娠期之后,我的胃口相当好,一天五六顿饭是正常的,对于草原人来说,我是个异数,而且从某个角度来说,这是娇惯的一种,绝对是他们所要摈弃的。可我没办法,我是真得饿,要不那么大的肚子怎么出来的?有时害怕肚子里的小家伙会是个肥胖儿,撑这么大,会不会生不出来!
咬了几口羊肉,熟熟的,好吃的要命,比以前街头那些冒牌的烤羊肉不知道强多少倍,简直不能比嘛!
他喜欢看我吃羊肉,好象觉得这样才会身体强壮,一口气吃了五串,再想吃他却不给了,怕吃多了睡得不舒服。我想,是不是每个准爸爸都会突然变成个好护士?起码他就不错,虽然做事粗糙了些。
让男人变温柔的通常都是女人,不得不这么承认,连拿破仑在妻子约瑟芬面前都可以变成标准的好丈夫,好情人,可想而知这句话的正确性有多高,当然,前提是他必须爱你,否则一切免谈。
幸好,博尔术在我面前是这样,起码从我的角度观察他是没掺假进去。我仰躺着,望着帐子上的横条,期待孩子能快些出生,起码不要等到他上战场后再出来。
三十五.
从没设想过孩子的出生会对一个男人造成多大的影响,所以当我怀孕九个月零七天的午夜开始阵痛时,我的人间炼狱就到来了,同样博尔术的也是,他接过羊仔、马仔、牛仔,但绝对没接过自己的孩子,他在战场上无比勇敢,可此时,他绝对没任何自信单靠一人之力可以让我们母子平安,要不是疼得太厉害,我还是很有兴趣看他着急的样子,但此刻我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
他不停地叫我的名字,可我只觉得烦心,咬着床单喊疼。我住进了一处汉人的房子,他请了汉人的接生婆,我没数有几个,这家伙可能觉得接生婆越多我就越安全,这理论就象带得兵越多胜算越多一样,可惜他忘了,他自己就是以少胜多的特例,人越多,反而越吵,越让人心烦。
接生婆都觉得我肚子里有两个孩子,好象还没见过这么大的肚子,我却始终觉得只有一个。
“博——尔——术!”我无意的,只是最难受的时候嘴里会这么叫,或许有减少疼痛的效果,可对他来说,这是种折磨。
古代汉家男子是不能进屋看接生的,据说晦气,所以一群接生婆推推攮攮把他弄出了屋,栓上门!
看着这些陌生的人七手八脚在面前拥挤,我觉得又怕又气,于是叫得更大声,没一会儿,木门便啪得壮烈成仁,他大跨步进来,吓坏一群女人,赶忙要赶人!
“哎呀!好象要生了!”一名产婆大叫,我却被她吓得一哆嗦。
结果他也没走成,几个女人匆匆找了帘子挂在门口,代替惨烈的木门,而这个时候,我渐渐变得专一,连身边的人都快感觉不到了,身子里有股东西在奔流,也听不见周围轰然到底叫些什么,我只知道手被他抓着,够不到东西抓,只能不停地抓他的手腕子。在最痛的时候,我仿佛都有些魂不附体,觉得灵魂飞出了身子,正俯视着自己,看着一群人围着床铺忙活。
不知道过了多久,象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渐渐感觉不到疼痛,好象有一股东西钻出身体,整个身体像是空了,眼前也出现一系列幻景,草原、镜头、马、草、乱七八糟的脚,然后是车厢,接着是昼白的聚光灯,后来是好几只白口罩,最前面的那个人摇头白色的床单渐渐挡住我的视线,忽然,床单被人猛得拉开,一张熟悉的脸带着疯狂,在我面前放大,放大,不停地哭。眼泪掉进我的眼睛里,却感觉不到湿,我大声想叫“妈妈”,却叫不出口,只能看着她不停地哭,不停地哭,旁边伸出来两双手,是我的朋友莲子和大园,她们脸上也尽是泪水,我用尽力气喊叫,却没人能听见,很久很久,他们渐渐离去,徒留我一个人躺着,眼睛又被盖上白布,我使劲叫,使劲喊,却仍旧没人理我,妈——我还活着,还活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