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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哪个是梦,哪个是真?
“哇——”婴儿的啼哭声震动着我的耳膜。
我的眼睛渐渐产生焦距,眼前一片光亮,还带着血渍的婴儿在他的大手里挣扎着,我的眼泪刷得出来,接着陷入黑暗。原来,一切是这样的!
再次睁开眼睛时,已是第三天的早晨,婴儿正在耳边啼哭着,任谁哄也没用,响亮的哭声可以证明他很健康,当然也证明他很饿。
博尔术到没在意孩子哭得多凶,一径地看着我,我猜想他已经达到了疯傻的状态,要不我睁开眼时他怎么会一副呆呆的样子?
“馨儿!”
我撑起嘴唇干笑,得来的却是满嘴的疼痛,嘴唇都快裂开了。忽然想到之前的幻景,“博尔术我回不去了”想起妈妈那张带泪的脸,我的心快碎了,“我回不去了,再也看不到她了,再也看不到了呜——”
他抱了我的脖子,让我的眼泪渗进他的衣服里,这一次,我知道我真得只有他了。
孩子到不哭了,满屋子都是我的哭声,他反而睁着眼睛静静地躺着,虽然他的眼睛也未必能辩识得了东西。
“嗯嗯——”他发出些奇怪的声音,连调子都谈不上。
母性被唤起,掩盖了不少悲伤,带着泪从博尔术身上抬头,看着一脸皱皮的小家伙,猛然间觉得感动得想哭。“这家伙好象瞒丑的,啊?”询问身旁的博尔术,脸上还挂着眼泪,“像你比较多一点。”
博尔术见我心情转好,他的脸上也出现了些笑容,他没问我发生了什么事,也许他知道了什么,但他不问,也许他只知道我能在他身边就好,仿佛只要这样就好。
孩子唧唧歪歪地又哭起来,我伸手想去抱,却觉得全身乏力,有些头晕眼花,博尔术伸手抱了过来,放进我的怀里。
我没生过孩子,也没见过新生婴儿长什么样,以前,只有一次,幼时玩伴生了孩子,我们几个朋友本想去看看,结果一群人被哄进客厅,据说我们会带进细菌,结果等了一个月才见到,而那时,孩子已经长得白白胖胖,完全脱离了皱脸婴儿一族。
如今,我可是真正见到了新生婴儿,而且,他属于我,可以肆无忌惮地看个够。不过,这小子也太爱哭了,哭起来能震得耳朵发疼。
“博尔术——”
他观察我的眉眼,似乎在探察我的情绪是不是已经恢复了,“嗯?”
“我就生了一个吗?”
他笑,“一个!”
“那些产婆不是说那么大的肚子起码也要生两个?”
博尔术摸摸孩子的小手,“他有十斤重!”
看看怀里的孩子,似乎也不大,但这只是没比较而已,我听说我当年出生时才不过六斤就让我妈死去火来,看来这小子是很厉害,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分量,“你确定他是我生的?”
点头。
“那我怎么还能活下来?”
产婆端了一碗热汤进来,“呵呵,夫人您命真大,当时都见红了,要不是您相公在一旁帮忙,怕是呵呵,反正您肯定是个有福气的人。”
我看看博尔术,虽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不过这家伙又多了项技能——接生!
孩子在怀里大哭,耳膜产生共振,可以想象以后会有多少麻烦的事,难怪总听有些妈妈说想把孩子再塞回肚子里,才不过几分钟,我就产生了这种欲望。
三十六.
何烈小朋友的哭声真得是
“喂,吃饱了还哭?”被他闹了一天加一夜,实在没力气再去哄了,手指头戳一下他的小脸蛋。天使与恶魔的区别,如今看来不过就是一个时间的问题,不哭时是天使,哭时是恶魔。
“夫人?您的牛奶。”碧玉递过一只大碗。
“不喝了。”他哭得这么厉害,怎么喝得下去。
“哇——”小家伙好象觉得哭是种乐趣吧?
“好吧,好吧,我唱歌好了。”他喜欢我用手摸他的额头,或者听我的声音,这很让我感动,不过前提是如果不一直这么做的话。
唱什么呢?能唱的差不多这三个月都快唱完了。
记得毕业时跟姐妹们吼了大半夜的KTV,哭哭笑笑,疯疯癫癫的,那一夜像是场梦,女人也是有友谊的,我一直这么坚信。有一首歌,我们一起唱过很多遍,如今想起来,想哭又想笑:
我怕我没有机会
跟你说一声再见
因为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
明天我要离开
熟悉的地方的你
要分离
我眼泪就掉下去
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
我会珍惜你给的思恋
这些日子在我心中永远都不会抹去
我不能答应你
我是否会再回来
不回头
不回头的走下去。
如今唱起来还是会流泪,那是个狂欢加狂哭的一夜,想想六、七个人抱着两只
麦克风一起吼这首歌,一边笑,一边流泪,那情形有点癫狂。
“夫人?”碧玉递了帕子过来。
我才发现自己又哭了,不知道是思念还是回忆。
小家伙正睁着眼睛看我,小手攥着我的食指往嘴里送,貌似很享受。
“怎么?好不好听?阿妈连压箱底的歌都拿出来了,这支歌可是我跟你的干妈
们原打算在各自婚礼上唱的。”我们几个原打算谁先结婚就在她的婚礼上唱的,现在怕是永远也不可能了吧?在遥远的过去,我只能独自唱给自己听。还记得看过书上这么写过,声音是永远不会消失的,它会永远在浩瀚的宇宙中传递,直到某一天,传递给你所想的人,以前觉得是瞎掰,现在到觉得有些道理,希望我的声音能穿越时空,传递给我的妈妈和朋友,我的世界已经完全在这里,回不去,也舍不得回去了。
“夫人,小主人像是饿了。”
我低头看看那个正试图把我手指头吞进去的小家伙,“你饿得还真快,连午饭的时间都没到。”如果草原上有午饭这么一说得话。
外面一阵嘈杂,牛马声四起,我已经住到了阿勒台,博尔术也早已不知飞到哪里打仗去了,对于战争,我早已经失去了感觉,既然我不是和平女神,既然我拼命也挽回不了历史,我能做得就只是窝在那里带孩子,说我审时度势我接受,说我胆小如鼠、毫无用处我也无所谓,要不谁来试试,就知道什么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亡国奴!我不是,我始终不能跳脱现代人的身份,看着一群老祖宗们打打杀杀,你能做什么?难不成站出来说那个谁谁谁你别打了,反正又不会赢,我想百分百会把我当神经,然后一剑让我见识什么叫身首异处。既然不能翻云覆雨,我就看戏好了,况且谁也没把我当棵葱来看就是了,虽然这话说来不中听,可确实是实话。
“夫人!大皇后来了。”帐子外的侍卫声音低低的,估计是怕又惹哭了“小恶魔”。
孛儿帖来了?干什么?
“夫人?”碧玉递来毛围毯——我的发明,当然,这在我那时代不过就是把围巾当披肩而已,居然让阿勒台的一群贵族女人竟相效仿,可见算是我的发明了。
灰色的皮毛,配上略显白的外衣,觉得还算能见人,要是搁在那个时代早被人举牌子抗议了,穿皮草是种残忍,每次走皮草秀,都没什么人想去,没办法,怕死嘛!动物都快被杀光了,居然还敢穿着皮草满大街走,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
孛儿帖还没下马,隔了老远,我们相互对望,不管我有多不想看她的眼,都不能瞥开,输人不输阵,起码的气势还是要有的。
“哇——”身后的帐子里传出某种哭叫。
我无奈地调整视线,望了望天空,叹息——
“碧玉,你把他抱出来吧。”不然这小子搞不好能把狼招来。
包了两层毛毯,没办法,草原上一年有半年是冬天,现在虽是春季,却依然跟冬天没两样,不给他包暖和点,万一受凉,我还真不信那两个大夫。
他的小鼻头因外面的冷空气瞬间变得通红,不过却挡不住他的好奇心,要不是才三个月大,没什么能力做高难度动作,搞不好已经纵身跳下来了,就现在这样,还咕嘟咕嘟在毯子里蹬腿,踩得我勒骨有些疼。
“夫人,我来抱吧。”碧玉见我的鼻子皱起,忙想接过去,我摇头,放她那里她吃亏更大,在我这里起码小家伙还留点情面。
孛儿帖已经下了马,此刻就快到我面前了,赶忙去行礼。
“还抱着孩子呢,不用了。”扶了我一只胳膊。
“察合台,这位就是你老师的夫人。”大皇后向她身后的年轻人介绍我。
我则迷惑着,博尔术什么时候收徒弟了?
“师娘。”
“”笑笑点头,不明情况的时候还是保持缄默比较好,况且又不知道要跟他们聊什么。
“老师这次也随军回来,正在斡难河陪大汗商量国事,我正好护送大皇后过来,顺便拜见师娘。”
根本没在意他下面讲了什么,只记住了他已经回来的那部分。
“这孩子生得真漂亮。”孛儿帖从我怀里接过小家伙,“长大了定能勾了不少女子的心去。”
“我跟博尔术商量过,以后让他自己选妻,只选一个就好了,也省得几个放到一起吵架。” 先把话说在前头,我儿子跟我的丈夫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可以塞女人过来的。
孛儿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睛里的那抹笑意看不大明白,她笑着把孩子又放回了我怀里,“前几天,大汗刚回来就听他说此次西夏之战,博尔术功勋卓著,西夏国主愿意纳女求和,大汗很开心,直说要把这位西夏公主配给博尔术”
我就知道这些人看不惯我开心安逸,不弄出些事来是不会罢休的,我有那么让他们害怕吗?真是有自己把自己看扁的感觉。
低头看看怀里的小家伙,正睁大眼睛望着蓝天,一瞬不瞬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惹他注目了,瞬着他的视线抬头,天上正盘旋着几只黑雕。
“这些事我一时也顾不上,现在整日围着他转,外面的事都交给了博尔术。”他要是敢接受的话,我想场面应该很乱吧?起码我是不会坐以待毙,至于怎么做,一时还没想到,我一向都是即兴发挥。
“我听说博尔术谴了那些女子?”
“哪些女子?”我装傻。
孛儿帖勾起嘴角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很早就想来看看孩子,可是也一直没来成,恰好大汗他们回了我才得空。”
“让大皇后记挂了。”把小家伙换到另一只胳膊上,他却不愿意,因为这样头就被帐篷挡了,看不到外面的天空。
小嘴瘪了半天,欲势要哭,“碧玉,接了他去外面站一会吧,记得多围条毯子。”
“是。”
他本来不想离开我,此刻见碧玉往外面走,立即倒戈,真是个不孝子!
孛儿帖的来意我不是不知道,一来是示意她的仁慈之心,关怀臣子,二来探看博尔术是否真得如传说中待我好,毕竟铁木真的下一个目标是破金,而我又是金的贵族出身,既然他打算把完颜氏彻底清除,我自然就是众人眼里的那颗沙子,而让人更不爽的是,这颗沙子却又是上将军博尔术的爱妻,现在还有了孩子,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地让人抓狂!动了我,就会惹了博尔术,不动我,又怕我的身世惹来麻烦,毕竟我身上还流着让草原人痛恨的完颜氏的血。
安排完了孛儿帖的住处,已经是小家伙吃奶的时间了,不用别人说,他自动会哭得方圆几里寸草不生。
“好勒!阿妈来了,阿妈来了。”难怪都叫孩子小祖宗。
可能是饿坏了,还没等解衣服,他便抓了我的手指咬,嫩嫩的牙龈磨着指肚,痒痒的。
“夫——”碧玉掀了帐子却又退了出去,我正纳闷呢,一双手就围了上来。
就见小家伙像只勇敢的小狼仔,伸出小手拼命想挣开那双大手的钳制,挣了半天不见成效,便抬头看我,像是责怪我居然不跟他一起努力。
“这小子长这么大了。”声音带着笑。
“不是跟大汗商量国事呢么?怎么这么快就回了?”
“想你们了,就提前回了,随从们明天早上才到。”
“要不要去见大皇后?”
胡茬磨着我的脖子,“不了,明天再说。”
血浓于水这句话不知道能不能套用到这对父子身上,他喜欢惹怒他,一个晚上,不停地在他面前晃荡,直到小家伙实在受不了用力翻了个身,这之后就更精彩了,我觉得博尔术更像在欺负儿子,把东西放到他不可能够到的地方,然后再挑衅,挑的孩子光着屁股挪出了褥子够他,但也奇怪,他却不哭,从他回来后,他连一声都没哼过,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这三个月一直在玩我,哭着看我手忙脚乱他很开心?
拿了条毯子想去包起他,却被博尔术拦了下来。
“会着凉的。”
“不会的。”
信你才怪,着凉了你也顶多把那两个蒙古大夫请来,我不是怀疑他们的医术,只是觉得他们的方法也太粗糙了,在见识过二十一世纪的治疗方法后,很难让我相信他们那是在治人,搞不好用唾液消毒还来得更好些。
硬是冲上去盖衣服的结果是,毯子被小家伙踢掉,人被博尔术夹住,突然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
三十七.
看着他们玩,不知何时已经睡过去了,梦里突然听到一声孩子的哭叫,立即条件反射地坐起身,茫然地东张西望,不知道自己在干吗!
博尔术正斜躺在我身边,直直看着我,“孩子哭得吗?”我问他。
他伸过手,帮我把碎发拨开,“没有,你继续睡,已经很久没睡足了吧?”
“唔,没事哦我都不知道自己睡着了。”自动往他身上靠,他那边暖和,连小家伙都是靠在他的身上。
“他很闹吧?”找了件外袍盖到我身上。
“是啊,闹起来不分晚上白天,能吵醒好几个帐子的人。真奇怪,你一回来就不哭了,他是不是故意欺负我?”
“你真累坏了,他不是没哭,是刚哭过了。”
我咯咯笑,“瞧,我就说听见孩子哭了吧?”
“馨儿对不起。”
枕到他的大腿上,这么仰视他,“干吗说对不起?”
“孩子刚生下来我就不在。”
“说得也是,人家还没过七天你就跑走!不过我的脾气已经快被他给磨光了,都快忘了还要生你的气。”伸手去摸他脸上的胡茬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那种刺刺的感觉很舒服,很难去生这个男人的气吧?他越来越让人提不起生气的劲,“大皇后说铁木真要把什么西夏公主配给你?”
“是跟我说过,我没要,常年不在家,你们要是打起来,我估计你这小身子受不了。”
“为什么我们会打起来?”
“有你在,肯定会打起来。”
“嗟!就算打起来也未必是我输,小时候跟男孩子打架我都没吃过亏。”
他没接话,就那么看着我。
“博尔术为什么你都不问我怎么会说那些奇怪的话?”
“问多了怕你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乐得合不拢嘴,“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消失不见?”
他笑笑,把我拉起来,“我知道你还想着那里时常梦里会哭,可是,我不想让你回去,和你待得时间越长就越害怕你会回去。”
“那里是哪里,你想知道么?”拨弄着手腕上的铃铛,“那里的世界很奇特,人可以在天上飞,车跑得比马快,打仗——”被他封了口,不让我继续说,他其实比我还鸵鸟噢。
“那里是哪里我不想知道,也不会让你回去,你就陪着我吧?不管我们能活多久!”
“你不是说,只让我再陪你一段?”
他很严肃地捧起我的脸,“你不知道博尔术是这世界上最贪得无厌的人吗?”
“唔!原来你这么坏。”的
“馨儿,答应我,绝不能反悔!”这个男人的誓言是这么发得,还真是与众不同。
“我真得那么好么?”
他很严肃地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严肃地谈这个问题,我反而觉得别扭。拉过他的脸用力啵了一下。孩子却在一旁嘤咛了几声,吓得我用力噤声,吵醒了他,比世界末日到了还惨。
“博尔术——”趴在他的耳朵上,还是尽量放低了声量,“我跟你说过,我回不去了嘛!”
“哇——”我发誓,我的声音真得很小。
博尔术单手托起孩子,“你是不是没听嬷嬷的话,让他白天睡觉了?”
“有差么?他白天黑夜都不分的。”好象这小子是白天睡得多,可是我忘记嬷嬷有没有跟我这么说了,反正她也被吵得头脑不清楚。
“白天睡多了,晚上就会闹。”他哄起孩子有模有样。
“喂,你不会之前已经偷偷跟谁生过孩子了吧?”我指着他。
他笑不可抑,“小时候我帮阿妈带过弟弟,后来从军时,帮副将养过几个月的孩子,他战死了,妻子也跟着他去了,只留了孩子。”
我噤声,这是怎样一对夫妻!
“睡吧,我想看他到底能哭到什么时候。”
他好象在研究什么,直直地看着怀里的孩子,不知道他们父子之间会擦出什么火花。
看着他赤脚在毡子上来回走,不免觉得温馨,难怪外面的人都说博尔术宠我宠得厉害,谁见过这样一个男人——古代男人会哄孩子,让老婆躺在床上睡觉?这么一个男人是值得我去付出的吧?
“博尔术,如果你战死了,我也跟你一起去。”
他顿住,缓缓转过来,眼眸幽黑,反射着火光。
“不过,你记得要晚几年,不然何烈太可怜了,起码要等他大一点了,可以照顾自己了才可以。”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对小家伙太残忍,父母居然约好一起去死不管他。
博尔术大笑,把孩子的哭声也给掩盖了,这下到好,估计所有人都知道他回来了,还说要保密的,自己先泄了底,不晓得他打仗的时候会不会也这样。
我就说,只要他在身边,我就会过得无忧无虑,睡了好好的一觉,隔天早晨他跟孩子也都睡得好好的,我醒时他也醒了,他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孩子扰醒,他问了碧玉和嬷嬷,通常这小子要睡到快中午才醒,之所以我不清楚,是因为通常我也是那时候才醒,没办法,陪着他一夜不睡,我自然也只能跟着他的生物钟走,而且这里又没时钟,反正一醒了就是天亮就对了,也难怪前几个月老觉得白天过得很快。
一切收拾停当,我们自然要去给大皇后请安,此时我才知道,原来那个察合台居然是大皇后和铁木真的第二个儿子,西征期间从教于博尔术。
面子上该过得,自然都过去了,至于那个什么西夏公主,他说拒绝了就一定没问题,看得出孛儿帖像是很担心我,不清楚她的目的,但我想,起码还要再经历点什么才能让他们对我放心。有时候觉得真无聊,这群人为什么一直觉得我会有那么重要!后来一想,我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身边的这个男人,他在我眼里只是个丈夫,将军这个词只是建立在别人的尊敬上,至于真实战场上的他,我见过的就只有那次狼战,与人战的场面我没见过。他也不喜欢我看到那些场面,我这么胆小的人,总会有芥蒂吧?
西征西夏,换来无数钱粮和女人,他得到的是上千匹战马,以及封地的扩大,女人嘛,他当然没选!我没从男人的角度去思考他的想法,也没用凡男人都会偷腥的理论套他在他身上,否则他常年不在身边,我估计自己已经被无数个幻想敌给气死了,他给我的是信任,我还给他的也是信任,不需要问我们为什么这么相信彼此,如果不信他,我早就拆被窝走人了。
还记得他当年跟铁木真讨论我时,用了“小玩意”三个字,我曾经也想过,他当年真得有把我当小玩意吧?一开始被外貌和言语所迷惑,没放下太多的感情,等真正在一起,慢慢的,有些东西变质了,就成了爱情,至于为什么会相爱,这事情很难定论,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天注定之类的,假设一开始我碰上的是铁木真,搞不好时间一久,也会爱上他,爱情就是这样,等你以为可以随便掌握她时,你已经被她耍了。我想,我们的爱情也是这样吧?等我们意识到时,已经奇怪地爱得很深了。以他的聪明,不会不知道我的身份会带给他什么,我想他也无数次挣扎过,最终还是败给了伟大的腾格里,败给了我,问题是腾格里和我什么也没做,主动做什么的还都是他,所以他叫自作自受!我这么认为。
西夏苟延残喘着不停地向铁木真示好,用尽一切方法来维持边疆安稳,但这有用吗?连我都知道,当一个人只能不停地给予金钱才能保住自己时,他离毁灭也就近了。
博尔术说过他是贪得无厌的,对于战争来说,他熟悉地就像吃饭,与人争,与狼争,与一切阻碍他生存的东西争,他的世界里充满争斗,从没有停息的时刻,然而,我这里却是安静的,我想他爱我的原因就在这里吧?在我这里没有任何争斗,他可以完完全全让身心休憩,也之所以他不想让我身上沾染任何与战争有关的东西,他保护我,也在保护他自己的心。而我,之所以没有沾上战争的戾气,原因就是因为我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已成定局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再探索,因此我也不关心他们到底谁打了谁,谁胜谁负。
能想出这么多结论,也是因为有他的保护,我安逸地简直要遭天妒了,平时没事当然就只能想这些了,这里又没书,连史书都没有。
他待在我身边最久的一次,怕就是这次了吧?西夏之战结束,各部都回来修整,他待在阿勒台的时间久得让我惊讶。时间一多,他便会带着我骑马出去,两人一骑,不然,他来回跑都比我快。有时候我们俩一出去就是一天,等夕阳快落下时,再慢慢悠悠地晃回来,就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苦就苦了何烈,我喜欢这么叫他。
刚刚学会爬,每次只要见我蹑手蹑脚往帐帘子那儿走,不管他在吃饭,还是打盹,会立即睁大双眼,然后大哭。可惜——对于只有声音没有眼泪的哭闹,我选择视而不见。后来他也渐渐学聪明了,不粘我,粘着博尔术,不管他在干吗,都是揪着他的领子不松手,因为只要阿爸还在,我这个阿妈自然就不能溜出去。
只有一次,我们俩带着他一起出去,因为我晚上听见狼嚎了,那声音我听得分明,是豆豆,隔了一年没见着它了,没想到他的部群迁徙到了这里。
我们选在月圆的晚上出去,小家伙非常兴奋,啊啊乱叫,像在说什么,可惜还不能成调。
月光洒满草原,深蓝色的夜空美得不像话,到了古代,我才明白为什么古人都信神佛,这种美丽的天地怎么会没有神话!
三十八.
“啊——呀——”天地间尽是何烈的叫声,第一次诡计得逞过于兴奋。
“把他给我吧。”伸过手,实在看不下去了,布日固德的鬃毛都快被他耗掉了。
小家伙死抓着他的袖子就是不让我抱,博尔术仰望夜空,月晕越来越大,“明天有大风。”
两人都下了马,放开缰绳,任两匹马自由游荡吃草。
何烈骑在博尔术脖子上。
风吹草低,云过月明。
“豆豆——”撑起手,我用力呼喝,在这个世界里,我想我的朋友只有它一个,我从没把它当过宠物,它不需要我喂,不需要我去保护,反而它会来保护我,都说动物通灵,我从不信,如今我还是不信,但我承认,它是特殊的,就像我是唯物主义者,却仍然怕鬼一样。
声音被风拍碎,四分五裂。我一直不懂为什么狼嚎的声音为什么会传那么远,而我的声音却这么不堪一击。
何烈也咿呀叫起来,他觉得很好玩,博尔术一声不吭,只是站在那里。
除了风声和何烈的声音,我得不到任何回音。
一阵风吹来,碎草叶子打在脸上,月光下一片黄晕渐渐扩大。
“啊?”何烈咿呀着噤声,因为眼前的景象。
博尔术快走几步把我拉近他身边,眼前的黄晕越来越浓
黄晕中间渐渐泛白,像面大镜子,镜子里还是青绿的草原。
画面像镜头一样慢慢往上推,白色的马脚,白色的马身,然后是一双白嫩的女人的脚,接着是奶白色的长裙,白纱一直拖到马身下
我猛得捂住嘴巴,这个是是真正的我!
镜头一直推到可以看见整个全身,那张我曾经精心保养、描绘的脸,正笑得异常灿烂,身边站着马师和助理,都是一副微笑的表情。
光着脚踢了一脚马腹,白马小碎步跑出去。
我还记得当时的对话。
“何馨,放轻松——表情不要太僵。”
“何馨,拉缰绳,马受过训,不要怕!”
看着白纱飘扬在空中,白马立起前蹄,那场面确实美丽,可是里面付出了多少辛酸大概只有马和自己才知道。
我可以感觉到博尔术抓住我胳膊的手越来越紧,他知道了吧?那是另一个我,何馨曾经属于那个世界。
白影子渐渐消失,黄晕渐渐转淡,何馨的脸也渐渐模糊直到消失
如果让我来解释眼前刚发生的一切,我宁愿相信带些神话色彩的,比如是上天让我跟过去到别的机会等等。也曾经看过很多科幻,用灵魂的磁场来吸引画面,超越时空的影像播送之类的,但我此刻宁愿相信这世界有鬼神,因为那代表了很多希望!
清凉的风中,没人出声,静悄悄的。
博尔术侧脸看着我,我故作镇定,对他笑,迎着月光。
何烈的小手抓挠着我的脸颊,咿呀的叫了两声,我才发现自己哭了。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生活本不该这样,却又没办法改变,突然机遇来临时,又总想钻回以前的日子,却仍旧没办法回去,终于知道,人就要享受现状,总有一天,会发现自己原来也是一段抹不掉的传奇。”突然记起我的舞蹈老师说过这么一段话,如今用到我身上,真是太合适不过。
“馨儿”
“唔,肩膀用一下,我想大哭一场。”巴过他的肩膀,开始哭,两边都舍不得,两边都留恋,选哪一边都让人痛苦,而且还不知道要怪谁去!
学不来边哭边说话,哽咽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了呜咽。
圆月下,一只狼蹲在高坡上,仰天长嚎!
高坡远处,我们一家三口保持着奇怪的姿势,我不知道他心理是开心还是难过,或者庆幸!
生活就是这样,当你想往东时,它往往就偏向西发展,随了愿的自然眉开眼笑,没随愿的自然会愁眉苦脸,但不随愿的或者可以尝试适应一下西边的滋味,搞不好还能找到不一样的幸福。
博尔术的世界很复杂,却也很简单,他的世界里有属于他男人的友谊,有他属于部下的忠诚,有他作为将军的威严狠厉,有他做为男人的坚持,还有他作为丈夫和情人的温柔,我不能保证我们以后不会出现问题,接受他的宠爱,接受他一切我能容忍的的东西,坚持我自己的个性,坚持我决不让步的某些事情,明确说明,我们之间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什么我会接受,什么我要坚持,我的目标不是白头到老,也不是生死相许,只是到了那一天,当我们飞向腾格里时,我们见了面会说:还好,我们还是我们。我们爱的就是最原始的彼此。
他能接受这样的我,就是因为我是我。
之后多少年,不管我们有了几个孩子,他仍然还是他,他继续协助铁木真东征西战,我们还是聚少离多,我也会老,虽然我也想尽办法来延缓,效果还算可以。铁木真和大皇后自然对我的身份还是很在意,但不管别人怎么样,只要我们两个一直坚持,特别是他一直坚持,我们的世界也依然如固,所以有时候,男人的坚持最重要!
当然,当两人之间出现很多个小电灯炮时,生活就会很杂乱,也没什么浪漫可言,所以,我们尝试过怎么在孩子背后“偷情”,“偷时间”,到是很有意思。
阿勒台的草场有时会出现几个小鬼骑马寻阿爸的事件,没办法,我们没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他又是抢手货,一回来,总是被孩子们围起来,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嫉妒亲生儿女的一天,他是个温柔的阿爸,虽然连我都觉得这样会让孩子娇生惯养,可每当看到老大老二抱了一大堆猎物回来就没话了,有几次甚至还抱了两只小狐狸让我养,他们活捉的,我放弃,不养宠物是我的原则,这辈子我养过的只有豆豆一个,它是我的朋友,它是唯一的!
他回来时依然还是会骑马带我出去,在草原上奔驰是我的最爱,他用一生的宠爱,感谢我留在他身边,我用一生的信任和爱来回报他,我们似乎都不相信天长地久,我却想创造这个神话!
爱情是简单的,他带我去跑马,他带着满身血渍站在我面前说他饿了,想吃我做得酸奶酪,他抱着女儿说像我,他作战时从来不给我带信,因为我说过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他获得了更多的封地,却只会跟我讲,以后可以到哪里牧羊。当我们开始变老时,当铁木真过世后,他脱下了一身战甲说:好了,我们现在可以做我们想做的事了。那一刻,我感谢腾格里,他送了我这么一份大礼。他把他最好的儿子送给了我,他让我相信这世上真得还有天长地久,真得有只属于两个人的爱情。
我们的故事并不很出彩,也没有什么激烈的争抢场面,爱一个人,就是爱一个人,不会出现第三个、第四个虽然我开始也怀疑过,但他的坦荡让我每次想起来就觉得脸热,能做得,不能做得我都经历了,这一生我做不成女强人,做不成圣母,更没有太多的坚持,几乎可以说,在很多方面都是毫无建树,但我只是平凡人,我也只能做些平凡的事。传奇?那是我自己的想法。
茫茫草原
草亦木,木上苍,挥鞭响铃,一驾游荡,念今生奇幻共汝,守天长地久与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