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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并没有起身,视线从她的身上重新调回自己手中的鱼竿上,“姑娘说得可是石安巷外的那座石桥?”
不知怎么的,她觉得哪里不对劲,“是。”
“姑娘住在石安巷?”调试着手上的鱼竿,一抹光亮随着他的调试,刺中玉玲珑的双目——他右手拇指上戴着一枚奇异的白金指环。
不对,这人的问话并不像普通的路人,玉玲珑有点疑惑,也很快退出了草亭,微微对他颔首,打算马上离开。
“姑娘不是问路吗?怎么没问完就要走?”男人的笑容依旧是斯文、从容。
“想想也无需着急,反正家里人马上就会来接。”
她这话引得草亭里的男人几声呵笑,“既然不急,何不在此休息一下,日头当正,小心染上燥气。”
“不必了。”这人肯定有问题,转身想走,却发现不知何时,周围冒出来十几个人。
“既来之,则安之,姑娘何必做些徒劳无用的事。”见玉玲珑回头,伸手邀约,“姑娘请坐。”
“你们想做什么?”有些后悔,干吗要独自出门。
“这个姑娘不必知道,只请姑娘在亭子里坐上一会儿,在下保证,绝不动姑娘分毫。”
见玉玲珑没有妄动,原本在亭子周围的人悄然隐去。
清风拂面,碧波层叠,白鸭在水中嬉戏着,男人甩开鱼钩,继续钓鱼,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除了玉玲珑的心跳。
她在心中胡乱地猜测着——这一切怕都是跟天盛有关,她来京都这么久,也只是认识巷口的几个孩童,再者就是小缎,但是至今为止,她都没有见到她,也许她已经回了宋国也说不定。这些人是想拿她做人质,向他勒索什么吗?
如果他们勒索的是钱,也许是没什么问题,但若是其他东西就不得而知了,她对他而言,可以价值千金,但值得其他东西吗?真不知道是谁更徒劳。
日头西斜,树影在草亭里斑驳着,晃动着。
说也奇怪,那人再没钓上来一条鱼。
“主人!”一个矮个子中年人气喘吁吁地跑进亭子,“信送到了,但是——”皱眉,“他看罢只说了一句话。”
“说什么?”男人放下钓竿,转回头。
“他说——日落之前,把人送回去!”
“没说其他的?”
“没有!”矮个子中年人狠狠瞪一眼一旁的玉玲珑,“要不咱们撕票吧!给他点颜色瞧瞧。”
男人转眼看玉玲珑,想从她的脸上找到惊惧或恐惧之类的东西,可惜,没有,反而她却轻微勾了一下唇角,似乎是在笑,但很快面无表情。
“你是确信他有办法确保你安全无恙?”这话自然问得是玉玲珑,因为她那一闪即逝的笑意。
“没有。”摇头,一直以来,她都是他抛出去的鱼饵,在天一堡如此,长坪亦是如此,现在还是如此,她只是想到自己并不像那条红鲤鱼,而只是那红鲤鱼口中的饵食,觉得有趣,想笑。
“走吧。”男人讳莫如深地看了玉玲珑一眼。
“那她怎么办?”矮个子中年人指了一旁的玉玲珑询问。
“一起带走。”
矮个子诺诺而语:“人没救到,还带了个吃白食的,真是他奶奶的”
草亭外,几个人推了一辆木轮车进来,把那渔夫打扮的男人抬上车——他竟是玉玲珑惊讶于那人的双腿原来是残废的。
那人自然看得出她的惊讶,但并没有因此而不悦,只是一笑带过,“看来是要麻烦姑娘跟我们走一趟了。”
几个人中,有一个粗壮的中年妇人,伸手将玉玲珑拉过去,给她的双手上缠了一条细软的皮线,并警告她道:“别乱动,越动线越紧,自己受罪。”说罢拽着玉玲珑的胳膊跟上众人的脚步。
莫名其妙,她竟这么简单便被人给绑了,而且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二十五 戴指环的男人 二
玉玲珑一直认为京都就该是个凌宇林立,人声鼎沸的地方,就像石安巷外的世界一样,只有那样的繁华才配得上“京都”两个字,但是这世界之所以存在似乎就是为了证明人到底有多渺小,眼睛能看到的,未必是真的,看不到的,未必就是假的。
这样繁华的京都内,竟然会有这么山清水秀的地方!而且这里住得还是京都内最穷苦的人,换句话说,这地方是贫民区。
“主人——他、他来了!”矮个子中年人一阵风似的从门外窜进来,但说起话来却略显口吃。
屋里人正围着一张长条木桌吃饭,其中也包括坐在角落里的玉玲珑,全都没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他”是谁。
“谁来了?”
“就——就是那个齐国大将军天盛啊!”
“什么!”众人惊得从凳子上跳起来,想着要抄家伙,却一时忘记家伙扔哪儿了。
“不要急。”还是身为“主人”的看上去泰然自若,对门口哦矮个子中年人示意一下,“请大将军进来。”
玉玲珑也很吃惊,他竟然亲自来!这可是她完全没料想到的。
屋里的人显得很紧张,端看他们各自的僵硬表情便知道,这场对决起码从气势上他们已经算输了。
当天盛踏进门槛第一步时,他看得不是那些绑架者,而是角落里老老实实坐着的玉玲珑,在确定她的情绪很正常之后,便已经心中有数,这些人并没有伤害她。
他的沉默让屋内的不安因素开始蔓延,有关他的暴戾、残忍、杀人如麻,异或是铁腕,早已在民间被传得沸沸扬扬,好话当然也有,但是与歌功颂德的故事相比,恶魔更令人记忆犹新,而且把这种位高权重的人描绘成恶魔,一直是世人乐此不疲的,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太年轻,太有权利,太好运,所以他就该得此“殊荣”。
人们往往是被自己创造出来的恶魔吓破胆的,所以不管天盛如何平易近人,他身上总会被感觉出一股子杀气,当然,他也很少有平易近人的时候就是了。
“你、你来干什么!”有人忍不住,先挑起了话头,完全忘了是他们自己死活要他来谈条件的。
“你要的人,我不可能放!”天盛挑了个表情看上去还算正常的人,说了这么一句。
这个人正是被这些人称为“主人”的男子。
“但是你却要把她带走?”男人放下竹筷,示意了玉玲珑的方向。
“对!”这是不容质疑的,否则他来这里做什么?
“这么说,这位姑娘对你很重要?”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他从没想过她会对他很重要,“跟我走。”直接把这个问题跳过,对玉玲珑小小一示意。
“大将军是不是觉得在这京都城里,胜算完全在你那儿?”木轮车转出桌角,停在玉玲珑的身侧,“甚至于连一个近身侍卫都不带!”
天盛挑眉,看来这人还有些修为,竟能觉察他只身前来,没错,他确实一个人都没带,“所以呢?你觉得这样不妥?”
“没有,小人布衣糙民一个,哪敢跟大将军说教,只是——世人常说,百密也总有一疏,大江大浪走过的人,有时候却会在阴沟里搁浅”
一听说他只身来的,屋里的其他人顿时来了精神,再怎么厉害的人,也架不住一群人,就不信他双拳能抵他们这么多手!
“那——你们是一起上?”双手微微张合两下,很久没练过手了,不知道是否有所生疏。
众人见他这么说,也拉开架势,不管怎么说,先打一架再说。
这还是他第一次为了女人的事动手,天盛暗暗攥拳,运气。
不管怎么说,二十几年的功夫不是白练的,何况年少时便已开始了军旅生涯,与二弟天仰相比,他的拳脚功夫更加实用,那都是从实战中获得的经验,所以对付几个小毛贼还不足以让他使出全力。
不过这几个人也非等闲之辈,几个回合下来,到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陈国人?”趁间歇,他脱口问了这么一句,这几个人的套路与陈国以北的民间长拳有些类似,他的中卫军中就有几个将领会这种套路,这种长拳打起来相当有力,而且霸道,所以他很喜欢。
众人一瞧他居然说出了“陈国”两字,不免惊愕。
“停下!”坐在木轮车上的男人及时喝止住众人。
“主人!”矮个子中年人从墙上取下长剑,有些杀红眼了。
“孝南!”明眼人一看便知赢不了,再打下去也是无意。
天盛收势,眉梢微微挑了挑,这些到底是什么人?敢直接掳他的人,却只为了救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依他的性格,敢在他头上动土的人,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即使是两败俱伤也再所不惜,所以以此推论,敢动他的人必然都是有绝对的大目标,而非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因为不值得
“你们是陈王派来的?”只有这个解释了,齐、宋两国刚在长坪一战,齐国内部又出了点问题,说不准那位陈王想在此时能捞些好处,不过——又不像,这么拙劣的手段,实在不像陈王派来的,各国执行近卫、暗杀的人都是绝对细致、狠绝的,眼前这些人的手段比起来可就大相径庭了。
“大将军无需想得太多,我等都是草莽之人,因受人之托,帮朋友救一位朋友,实在无从下手,偶然探得了将军的居处,便走了这步险棋。”那木轮车上的男子显得很诚实,不过他的话却完全不被天盛取信。
见识了太多的阴谋诡诈,早已不知诚实是何物,“不管是谁派来的,目的为何,我不同意的事,只有两个结果,一个你们输,一个我输。”
这么大的口气,惹得轮车上的男子勾唇一笑,“那么——将军的意思是不会放人?”
一个落草为寇的凶犯,放不放并无所谓,但他不喜欢被人威逼,所以绝不会放,“不放。”
男人伸出左手,在玉玲珑的腕子上微微一画,玉玲珑轻哼一声,顿觉手腕上一阵酸热——左腕子上一条细长的血口,像婴儿的小嘴,乍然裂开。
他到看他是救人,还是来抓他们这些绑匪。
虽然玉玲珑腕子上的伤口不大,但拖久了足以致命,因为手腕是脉络交错的地方,脉络受损,导致大量失血,失血过多,自然是会要命。
想不到这么斯文的人会这么心狠,玉玲珑看他一眼,就是他自己人也愕然,怎么主人会在这个时候动手?这不是激天盛嘛!一旦他的火气上来了,他们还想出城吗?
天盛上前捏住玉玲珑的手腕,将她的左臂抬高,指尖压紧出血口,他不会放任这些人在他的地盘肆虐,所以在近卫寻来时,他的第一个命令便是——他要见到刚刚那几个人。
“将军,出事了!”在近卫找到他们俩的一刻后,羽申突然出现,并禀报了一件更让人天盛怒愤的事——一个时辰前,就在天盛来这里的途中,安夫人遇刺重伤!
玉玲珑的手腕随着这个噩耗一起跌落身侧,血绕着手腕一直滑落指尖
望着他的背影急匆匆地消失于黑暗中原来,这世上还有人能让他这么急切啊。
“夫人,您的伤口需要止血。”一名陌生的近卫在身旁提醒她。
“哦,好。”都忘记了,原来自己还在流血。
手抬到半空中,陡然又落了下去,因为没力气了,浑身都没力气。
扑通——天地倒转,转啊,转啊,星空在下,草木在上。
☆、二十六 琉璃盏 一
已经很多天没出门了,大夫说她失血过多,最好躺在床上静养,这一躺就是三天。
昨天夜里听到了雷声,像是下了一场大雨,清晨推窗去看,院子里的“江山沟壑”被水噬去了大半,就像遭了一场浩劫,满院子的泥泞。苦了那个收拾的小丫头,整整忙活了一个上午,才勉强清出了一条两尺宽的小道,她说她叫进宝,招财进宝的进宝,很容易记住的名字。
这几天,他一直没回来过,家里也变得很安静,不再有锦衣华服的人围在门口,石安巷再次恢复了平静。
没人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也许是认为她知不知道都无关紧要,她也管束着自己不要去胡思乱想,关于那位“安夫人”的身份,关于他与安夫人的关系,等等等等。
“夫人,您的头发真滑。”阳光下,她躺在竹椅上,长发垂在椅背下,进宝舀了半竹筒的温水,慢慢倾倒在她的长发上,“您的伤还没好,这样洗头真得没事吗?”
“没事。”闭着双眸,睫毛在微风中颤巍巍地抖动着,乌黑的长发更显得面色苍白,唇色苍白。
进宝总会时不时地偷瞥一眼玉玲珑左手腕上的麻布,也许是她伤得地方太过引人遐思,手腕一直是自残者的首选,因为方便。
“夫人,要梳起来吗?”梳理着那一头早已干爽的黑发,进宝有点跃跃欲试,若是能梳得好看,说不准她这个粗使的丫头就能晋级,听说大户人家给夫人们梳头的丫头,月钱高的吓人。
“哐——哐——”两声砸门声打断了主仆俩的谈话。
玉玲珑怎么也没想到,消失已久的小缎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而且还是一身落魄的扮相,跟街上的乞丐没什么两样。
“饿死了,饿死了,不要跟我说话,先找些吃得来。”一进门便嚷嚷着饿。
可玉玲珑这里从来不开火,吃穿都是定时有人送来,现在正是半下午,根本没吃的东西。
“堂堂齐国大将军的妾室,就算下堂了也不会连吃得都没有吧!”环视四周,除了家具就是书卷,半点能下腹的东西都没有,这女人过得什么日子?
无奈,玉玲珑只好四处寻找可换成食物的东西,她身上本就没几样首饰,一早就“挥霍”没了,一时还真找不到可以换钱的东西,就随手将桌案上一只不大的琉璃盏拿给进宝,让她去换些吃食。
“怎么?这么快就下堂啦?”进宝出去后,小缎盘膝坐在榻子上,觑视一脸苍白的玉玲珑。
“下堂之前,也要先入堂,你看我像是入过堂的吗?”对于这个曾经掳过自己的女人,她反而会有一种亲切感。
“所以我就想不通,为什么你非要跟这种男人不可,天下男人那么多,你偏偏挑块烂石头,下堂也是你自己活该。”
“我没挑他。”顺手倒杯茶给她。
“”也对,那种男人哪可能站着不动让女人挑,还不都是见一个爱一个,然后扔一个的嘛,这就是有权有势的好处,自认为天地之间任他行,“要不——你跟我回宋国?就冲你在长坪杀马那劲头,跟我混几年绿林,保证你绝对是池外之物。”
“你要回宋国?”才刚见她就要走?
“我是想回,不过还不知道紫袖近卫是不是还记得我,再说我身上半个大钱都没有,不然也不急着来找你啊。”转头看看四周,“可我看你这样,八成也没在天盛那里捞到多少好处,真是傻瓜,长这么漂亮白给人家占了便宜去,买个东西都要去当铺,有本事的就弄套大宅子来住,既然是住在这种地方,你何必要跟着那种男人,难不成你还当他是一辈子的靠山不成!”咕噜噜灌下大半杯水。
她确实是有这么打算,“你觉得不行吗?”
“什么不行?”
“跟着他一辈子。”
小缎错愕,错愕地差点被口中的水呛到,咳了半天才说出话来,“你不是开玩笑吧?”
玉玲珑摇头。
“那种男人,你还打算跟他一辈子?”
“”她至少没想过要再找其他男人。
小缎一直觉得这个女人不该是个笨蛋,不过她却做了笨蛋都不会做得事——异想天开,“你觉得他会让你留在他身边一辈子吗?等你这张漂亮脸蛋长满褶子,你觉得他还会拿你当宝贝?”小缎呵呵大笑两声,“我舅母说过,这世上只有傻女人,没有笨男人,所以养老要趁早,既然你现在跑不掉也走不开,就赶快找点能拿走的,等他不要你了,卷了钱财就跑,跑到天涯海角,然后把他忘个干干净净,哦,对了,起码你给我凑足盘缠,等他真不要你了,你就到宋国找我,我给你做靠山。”说着说着,话便有些变味了。
这时,进宝已买来了饭食,满满的一大食盒,两人的谈话也就此搁浅。
“我先走了,改天再过来。”吃完喝完,还包了一包肉馒头,抬腿便要走。
“你不住下?”玉玲珑拉住她的衣袖。
小缎怪笑,显然是担心撞上天盛。
“他最近不会回来。”
“住这里迟早是要撞见他,何况我跟你不一样,关不住,在一个地方待久了,不是把自己弄疯了,就是把别人弄疯了,不过有件事你到可以帮我——”
“钱?”
“聪明,你用不着的话,就算帮我好了。”
“要多少?”
小缎蹙眉,“尽量要吧,能要多少是多少。”见玉玲珑还是没放开她的衣袖,“还有事?”
点头,“你常在外面行走,地方熟,认识的人也多,能帮我查一个人吗?”
“什么人?”真是新鲜事,一个足不出户的小女人想查什么人?
玉玲珑转身从书架的最底层的书卷中抽出一叠细白的皮纸,展开其中一张,上面画着一个男子的头像,“这个人。”
看罢画像,“这人是你什么人?”长得还不错。
抬起左腕,露出手腕上的绑带。
“刺杀你的人?”
点头,算是吧。
“相貌能被你记得这么清楚,这种人要么很容易查,要么根本查不到。”接过画像反复打量,她在道上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各国上的了场面的绿林豪杰也认识一些,不过这个人到是一点印象也没有,“还有什么特征?”
“双腿残废,右手的拇指上带着一枚白金指环,指环上的图案是这样的。”又抽出一张皮纸,上面画着一枚硕大的指环,指环上的图案很奇特,是一种没见过的异兽。
小缎盯着图案看了半天,若有所思。
“认识?”
“不确定,看起来像是一种祖徽,不过按照你的描绘,一个双腿残废,还戴着这么晃眼标志的人,根本不可能被人雇佣做刺客,除非他嫌自己命长,怎么?他是冲着你来的?”她一个足不出户的小女人,怎么可能招来这种刺客。
“不确定。”能给她答案的那个人,早在她受伤的时候就离开了,至今毫无音信。
“我尽力吧。”收起那卷画像,临走前还不忘侧耳四下倾听,没办法,贼做惯了,总会有些怪毛病改不了。
不出所料,小缎造访的当天晚上,他回来了,她就知道——他一定会回来,因为他想知道她给小缎的那卷画像,以及那枚白金指环。
她知道,这里的一切都不会逃过他的双眼,她只是在验证这个事实。
☆、继续继续
最近忙得一团乱,疯狂有出差任务,所以更新保证不了,很抱歉啊~~~
今天晚上应该会更新的。
☆、二十七 琉璃盏 二
对天盛这样的人,能让他生气的事可以说很多,但也可以说很少,一切藉由权利所能解决的范畴,在他来说,都不是不可为的,因此他的怒气来源便往往是与他的手中权利无关的,比如说安太后的遇刺,比如说那个在他面前刺伤玉玲珑的男人——他找不到头绪。
人的愚蠢往往与他的怒气息息相联,所以天盛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怒气而做出某些愚蠢的举动,譬如说大手笔的派人马搜索,大手笔的让灰衣近卫们四处查找,如果一个人可以在他的地盘行动自如而不受控制的话,那么以上的这种可被视为抓狂的举动就是愚蠢的,所以他不会去做,正因为他不会去做,所以怒气就无处排解,怒气无处排解,那就表示他身边的人要遭殃了。
而他身边的人,现下就只有玉玲珑,也正是因为她的被掳,才有了安太后的遇刺,天盛几乎可以肯定这两件事其实就是同一件事,因为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尤其在他的身上,但——他从来不对自己的女人发脾气—— 一个几乎可以名垂千古的好习惯。
但这并不是绝对的,毕竟习惯仅仅只是习惯而已。
而玉玲珑之所以会让小缎帮她查那个掳她的人,最大的原因是——她要见到他。不是因为思念,也不是因为嫉妒,而是因为她要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答案,一个关于她手心里握的那件东西的答案。
所以他的归来绝非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正相反,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不和谐的相处,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天盛需要得到的是关于那个坐轮车的男人的信息,而她需要知道的却是一张药方的秘密,他们都需要对方作答,而非自己替对方解惑。
天盛蹙眉露怒,他的耐性早已在这几天中消磨殆尽,安氏的遇刺,刺客的毫无头绪,朝臣的喧嚣,幼主的排斥,边界的不稳,等等等等,这一连串的麻烦都要由他来烦恼,实在没心情继续跟她一起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