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丫头赶忙出去办事。
厢房里只剩她一人,手撑着栏杆淡笑,“在我的地盘,可没有喧宾夺主这词!真是不乖,站在我的山头上不拜我这尊神可不行。”
季海本想拿过他手里的茶杯,不想却被他抓了手,四处人声鼎沸,虽然没什么人注意他们,可她还是觉得不习惯,暗自往回拽了两下,他却好象玩得很开心,她拽他就越把她往自己怀里带。
“爷,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对,要不要回去先查清楚?”想用话来转移他的注意力,没想到被转移的却是自己,他硬是趁着说话的机会把她拽到了身侧。
“一踏进东傅,我们就成了砧上肉,查了也没用,目前只有静观其变,这么有精神不如想想我们明天到哪里玩。”
说得也是,进了东傅后才觉得捆手捆脚,消息闭塞得要命,以前也总想安插些心腹,可总是做不到,这里的人脉流动太快,又都是各个国家的,根本不能控制。
“我听云老师说,西山的天监寺明天有场法会,咱们去看看吧。”攥着她的手不放开。
“看这情形,是没我们是什么事了”没想到这么多商家齐聚一起,显然他们根本算不上人物。
一位白衣宫装女子站到了他们桌前,请他们到楼上一谈,正愁着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下手,这下子到是有人给引了路。
二楼的走廊不很宽敞,走廊两边都是厢房,一面朝外,另一面朝着一楼的客厅,白衣女子将他们领进了朝外的一间厢房。没想到里面坐得却是齐辉,以及一个老者。老者见他们进房间,忙起身相迎,“老朽苏七,西商会的掌事,季爷,季夫人,没去迎接失礼了。”
金谋没多在意他的话,挥挥手,坐到一旁,季海挑了挨近他的位子落座。他们不请自坐,到让苏七一时间有点无所适从,怎么今天来得都是这种人,旁边这个姓齐的也是,全然不知道礼貌二字。
尴尬地笑了两声替自己解围,“我们主事今晚想请三位吃个饭,关于那几批货的事,我们主事想亲自谈。”
“你们主事喜欢把人搜集起来一起谈生意?”齐辉弹了一片桌角上的木屑,木屑飞上木门,穿木而入,惊得苏七一顿,但赶快又恢复了笑脸。
“苏老——”门外的白衣侍女对屋里招了下手,苏七对着他们三人微微作个揖,赶忙出去。
屋里三人一时无声,都猜不出他们在搞什么,但谁也没表现出疑惑之色,所谓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这才哪儿跟哪儿。
没过半盏茶工夫,苏七带着满脸笑容推门进来,“我们主事请三位移驾对面厢房用餐。”已经有丫头开了两边的门,正对门的是间大厢房,比其他房间足足大了三倍不止,靠内侧挂了一道白色幕帘,看不到里面的摆设,外面的摆设极少,只有简单的一张文案桌和一只太师椅,房间正中央已经摆了一桌酒席,几个侍女垂手侍立,都着白色宫装。苏七一一让了他们入座后才退出房间,侍女们轻轻掩上门,室内一片宁静。
“三位贵人远道而来,没能及时迎接,真是有失礼节。”帘子后面翩翩走出一抹身影,白色衫裙,不配任何珠宝,只一支白玉钗插在发间,皮肤白皙,身形窈窕,这身素色装扮并没影响她的艳丽,反而更能显出她的妖媚,尤其那两片艳红的唇。
如果说惊艳,抱歉,其余三人都没有,身在宫廷,见多了环肥燕瘦,早已不知惊艳为何物,单靠相貌来捕捉帝王家的男人,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异想天开,除非九天选女下凡,还有可能让他们留恋个三年五载,尤其他们这类有野心的王子们,美人连棋子都算不上。反到是惊讶多了几分,没想到西商会主事会是位女子,还如此年轻。
“看来,我查不出几位的身份也情由可原,能这么镇定泰然,不是随便谁都能做到的。在下段飞尘,不管几位身份如何高贵,如何了不起,在我这可都一样。我最不喜欢别人在我的地面上,用我的人,做些我不知道的事。”翩然入座,“几位这么聪明,应该不会再跟我玩这手吧?”再字说得特别重。
季海已经意识到刚刚的计划泡汤了,在茶壶盖子上敲了三下,是让她安插的伙计出去传信,本想先齐辉一步跟几家商户联系,没想到被这女人给拦截了,抬眼看看齐辉淡淡的笑脸,他也安插了人进来吧?不过也没成功就是了,这一场双方打个平手,不输也不赢。
段飞尘拎过酒瓶,给自己倒了杯酒,“几位,你们的货我都要了!”用轻柔的声音说出最霸道的话。
桌子上没人说话,但每个人都是带着淡淡的笑。
段飞尘右手勾了下食指,丫头会意,连忙从侧门出去,没一会儿,带进来几个人,包括刚刚在楼下给季海他们上茶的小伙计。
“我这里人手多,这几个还劳烦几位带回去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双美眸横扫一眼酒桌上的三个人,“不是有句俗话嘛,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就算几位是龙,在这儿,要斗过我这条蛇也没那么容易。”站起身,围着桌子转,一一走过几个人的身后,“我不管外面打成什么样,就是全死绝了,也不能在我的地界上乱,想打仗的,出去,想赚钱的,我不堵着门。”停在季海的身后,突然弯身挨近她的耳朵,“你到是很有一手,我可不信,我挖不出你藏的那个人,让他最好韬光养晦,别被我抓住小辫子我到是很欣赏你。”
季海的耳朵被她吹拂的一阵瘙痒,“段夫人过奖。”这么厉害的女人她也是头一次见识,精明利索绝对不输男人。
段飞尘单手放在季海的肩膀上,揉捏着,“季夫人好清骨。”
在场的金谋跟齐辉都看得出来,她是在探视季海是否有工夫底子,只有季海清楚她对自己做了什么。
“夫人,不知可有柠檬茶?”抬眼对上她的明眸。
段飞尘突然灿笑,“看来,你也是经过不少事的人,我真得是喜欢上你了。”勾一下她的下巴,才抬头让丫头端上早已备好的柠檬茶。
季海的手已经没多大力气,接茶杯的手有些抖,金谋、齐辉这才发现刚刚段飞尘揉她肩膀的时候不是在摸骨,而是在下药。
这种药无嗅无味,只需点在人的喉咙或耳畔就会让人虚软无力,没名字,但只要一杯柠檬茶就可解释,这几年在花楼烟阁里非常流行,另两位都贵为王子,根本没尝过这种滋味,自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可是见了几次这种戏码了。
喝了茶,药力自然慢慢消散。
金谋没先向段飞尘发难,他的手早在她喝茶的工夫就已经点住了她另一只手腕的穴位,帮助药力尽快发挥。
段飞尘微笑落座,她并没什么恶意,只是像她自己说得,真得是欣赏这个女人才会试探她,见她连这种烟楼画舫里的物事都明白,自然知道她是经常出入这种场合的人,如今这世道,女人完全是男人的附属物,她们这种“奇葩”太少了,本以为这天底下就她这么一个,没想还有啊。
“季夫人,明儿个来我的浅清院如何?”
二十九.暗战 三
因为饮过酒,这种药见酒更加厉害,即使金谋全力为她疏通经脉,还是到了第二天清晨才恢复元气,他虽然见多识广,可近两年一直忙于军务,很少在民间走动,自然对这种新流行起来的药品没什么经验,看着她一夜也用不上力气,第一次让他无所适从,季海反到觉得他这表现挺新鲜。
“爷,我已经可以自己走动了,没什么问题。”
“我陪你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把气脉里的污浊给呼出去。”
难以推辞,只能任他扶着胳膊往外走,太阳刚刚升起,橘红色的早霞染红了整个东方。
昨夜,她听完段飞尘的邀请就昏昏欲睡,根本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不过以他和齐辉的修为,应该不会发生什么过激的事才对,“段夫人后来又说了些什么?”
金谋迎面对着东方,笑脸被染成了橘红,“她说她已经让人把我们的药品、麻布和齐辉的铁器、马匹接收了,说是这两天会把‘通国银行’的银票送过来。”
季海嫣然一笑,她就知道这女人不是好惹得角色,这么快就把他们的老窝给端了,难怪能当上西商会的主事,“这女人不得了,看来只能搭伙了,一时半会儿真斗不过她。”
面对失败,他们俩都很坦然,毕竟这十多年下来成败各半,胜也没有完胜,败却败过彻底,看多了起起落落,对于失败反倒能从容以对。
“爷,我想试试这个段夫人身手,她似乎对我有些惺惺相惜。”
金谋看着她的眼,沉思很久,笑容里带了些怜惜,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放在她的额头上叹息,“有时我在想,我到底让你做了些什么”
她看着他胸前的纽扣,“我也想过,可后来又想,这天下间的人,有几个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到底为了什么去工作?为了责任、为了恩德、为了活着、为了欲望、也许还为了爱,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理由而我呢?我却只能说,为了你,也为了自己。张引辰生来就是个女人,她活了二十几年,却做了十几年的男人,她一直觉得做男人更能活出意义,可如今却觉得,女人也能活出意义。”
“江山、美人?无情、有情?”金谋笑看红日,“真庆幸你是个女人”否则注定他将是个孤家寡人,“四弟说得对,我比他们幸运。”
季海从他怀里抬头,“四殿下”
“来信了父王说得对,生在帝王家,只有两种选择,不是保命,就是舍命。选了路就不能再反悔,皇城里没有败寇成王,只有成王、成仁。”眼神涣散。
季海的眼泪不知不觉溢出眼眶,不知道在为谁流,为什么而流!
四殿下生冷的面孔浮现在她眼前,几年前,当金谋在战场上负伤归京时,她跟四王子曾巧合地躲在一处伤心,那时,他第一次用正常人的眼光看她,那张生冷的面孔她至今还记得很清楚。有时她觉得这世界真奇怪,明明很简单的事,为什么到了帝王家就这么复杂,父慈子孝本来天经地义的事,帝王家谈得最多,却也最淡漠。
这一生,到底谁欠谁的多一点,在这几个兄弟里,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
撇开了四王子的事,谁都不想提及,就像不提就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季海照旧赴了段飞尘的约,来到她位于城郊的浅清院。
等了大半天,段飞尘才慢悠悠地晃进客厅,手里还握着一枝柳条,依然一身缟素。见了季海,不说话,只是绕着她转,边转边笑。季海也不忙着跟她说话,见她没完没了的绕来绕去,自己主动坐到位子上喝茶。她却捂了嘴大笑,银铃般的笑声响彻客厅。
一个卧身半躺到正位的榻子上,头枕着榻子边缘,“有没有找到你设在西商会里的探子?”咬着杨柳叶子。
“夫人下了那么重的药,我哪还有力气四处跑?”
半撑起身子,“杨柳岸,烟尘四起。我想你该知道下一句是什么!”
季海刹时攥紧手里的茶杯,双眸紧瞅着段飞尘,一时不敢确定眼前到底是什么状况。
“不用紧张,这暗号就我们俩知道,我无须骗你,既然你可以女扮男装,我一样也可以,只不过,我比你聪明一点,会易容!说吧,我想从你嘴里听下句。”
季海再三打量她,跟当年她收买的那个中年商人完全没有相似的地方,她还真不认不出来,“四季曲,歌音绕梁。”
段飞尘起身,扔掉手里的杨柳,“没想到,四年多,咱们俩居然能混到如此境地,你我都该为自己的自豪不是吗?”
“开始就知道我的底细?”恢复镇定,这世界无奇不有,这种事也属正常,虽然也让她惊讶不少。
“直到刚刚才确定你就是‘四季曲’——那个收买我的人,要是那么好查,我昨晚就不对你下药了。还是你想告诉我你的底细?我这人保密工作一直做得很好,如果你出得起钱的话。”
“没想到,我买通了西商会的主事!”季海对着地上杨柳枝浅笑。
“我当年也只不过是个可怜的失婚女人,谁会想到今天能坐在这个位子上?当年如果没有你的钱,我怕是已经卖身青楼了,哪里来得机会翻本!”甩了一下素白色长袖,“我该谢谢你才对。”
“不必客气,我只不过是花钱买消息而已,都是你情我愿的买卖,我想如今你也不会为了当年那些小事而放我一马,不是吗?”
笑容可掬,“我就喜欢你这一点,本来今天一早还想试试你的本事,知道了‘杨柳岸,四季曲’后,也没什么兴致了,咱们在商言商,我知道你们这次来是为了钱,大金、北齐、南陈、西宁,哪一个不是拼了命想从东傅的银库里捞银子,如今这世道,男人想得是如何称王称霸,女人想得是如何委身求安,像你我这样抛头露面与男人争权的不说九牛一毛,也是凤毛麟角,既然那些男人们想玩些大的,我也奉陪到底,不瞒你说,如今东傅四大商会各有私心,东、北两会心向北齐,南会向着南陈,只有我这西商会没任何动静,知道为什么吗?”
季海玩着茶杯盖子,“既然夫人说了想玩大的,自然是想吞并其余三大商会,等得不就是大金自动送上门吗?”
“也是啦,不过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喜欢你的为人。”
“也喜欢我能带给你的利益。”与她对视。
走到季海面前,咧开嘴大笑,一口贝齿显露无疑,“不要说那么明白嘛!”
“既然你能猜出我们的身份,我也没必要遮着掩着,我答应你,狼烟一起,你必定不会觉得自己压错宝!就等着狼烟灭时收钱吧。不过我知道你不会把赌注全压在大金的头上,但一定不要压在北齐的头上,否则,你必亏。”
段飞尘脸色一紧,即而又缓和下来,“我压了七成在你们身上,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季海拍拍衫裙,意思很明显,事情谈完了,人也应该走了。
“那个男人很爱你。”指着季海手上的腾龙戒,“那戒指原本就有两个。”伸出左手,无名指上带得是与季海同样的腾龙戒,“我说过,我们俩很相似。看来我们的男人们也有同样的爱好。”
季海扔了块镀金牌子给她,“雁尾港的战时通行证,希望我们合作愉快。”不想管别人的私事,谁是谁的爱人这种话题,怕是这辈子都与她无缘了,“啊!忘了跟你讲,跟我耍过花样的人很多,不过结果都很惨,如果临时出现了什么问题,我不保证西商会会发生什么事。”笑得温柔,这女人激起了她不小的战斗情绪。
段飞尘也不示弱,“当然,如果西商会被耍了,我也不能保证不发生些惊世骇俗的事儿!”
两只腾龙戒指相碰,“一言为定!”
三十.暗战 四
金谋此次出行,本就是件一箭双雕的事,一是探察各地的情况,顺带酬款,二是避免参与到白热化的夺嫡之争里。
直到五王子被禁的消息传来,季海才终于明白了老皇上的心思所在,他是铁了心要把嫡位传给三子金谋,之前一系列的撤职、夺权,全部都是为了三子的将来打算,大金几代君主, 全以扩疆为己任,如今民困、时局乱,大金将来君主的责任更加严重,虽然几位王子都是人中之龙,可战事日渐逼近,内部也更加需要整顿的情况下,挑来捡去,三王子和二王子是最适合帝位的人选,而三王子则在军事上更胜二王子。况且嫡位另一位有利的竞争者——四王子,也已经落马,情况就日渐明朗,云韶的急件最近几乎是一两天就会来一次,看来国内的情况是越来越严峻了。
“爷,二殿下有动西北大军的意图。”放下急件,“云韶已经给张奎将军千里急报。最快下个月,大军才到狼山和乐山,会不会赶不上?”
金谋一手敲着桌子,一手举着棋子,正在跟自己下棋,“西宁的十万大军正在边疆蠢蠢欲动,二哥这步棋一时半会还不敢走,否则,出师未捷、身先死可就不划算了,他没那么笨。”
“这几个月,段飞尘到真得帮了我们不少,云韶信上说,所有货物基本上都陆续运到了。”清点着商务票据,茶水的热气烘得她脸颊通红。已入深冬,外面还铺着厚厚的一层积雪,入冬以来,雪就没怎么停过,隔三岔五来那么一场,出行的船只也是一再延后,除了大型船队敢破航外,小船队或者单船,一时半会儿都不敢出航,怕碰上冰山之类的,他们也就一直留在了东傅,如同隐居,很少出门,但少出门并不代表没做事。在齐辉得知了西商会与大金合作后,几个月下来,根本就没安生过,索性段飞尘也不是吃素的主儿,到是让他们少了不少麻烦。
“你说过她手上也有只腾龙戒不是吗?”棋子落定,“能带上腾龙戒的,可都是帝王的命相!”抬脸笑看她。
“”这话到真让她惊讶了,只知道腾龙戒是进贡的珍品,真不晓得还代表了这层含义。
“来。”拉了她的裙摆,一把勾到身边,让她坐到身侧,端起她的手, “想不想知道它的来历?”
“原本还以为只是件珍贵的贡品。”
“东傅有个传说,传说东边的迷失岛曾经是天神的诞生之地,天神脱离凡体时,遗留了一双眼睛在人间,以此来看尽世间万物,统御万物。”
“这对腾龙戒就是那双眼睛?”
“信不信?”金谋一脸坏笑,一看就知道是在骗人。
“要真是有神,为什么世人受那么多苦,也不显灵相救!你知道我不信的。”
“呵呵,看你这几天太专心做事,也不跟我说话,想找点乐子逗你笑笑,看来我是不适合说笑话。”揽着她的手臂不松反紧,“出去踏雪吧?”
“京里的信还没到——”被他捂了嘴。
“听我的,今天什么也不管。”
连让她说话的机会也没给,让人拿了两件斗篷来,一人一件,拉了她的手就往外走,顺着蜿蜒的雪道,两人并排往后山上走,他们的院子依山傍水,此刻却是一片白皑皑,看不清山水之界。白色中间,一红一黑,两道身影穿梭在山林窄道上,虽然清冷,她却无有所觉。
这山本来就小,没多会儿工夫就到了顶,两人伫立远眺,天地之间只有蜡色相溶。
“山尽水无,鸟藏人没,远眺江山大河长空万里,近看伊人伴侣剪翅依伴。”大呼一口冷气,“引辰,这天地间就只有你我两个人了。孤家寡人,家国同体,我能给你的,却也是你凭自己的能力能得到的,我想你答应我,我们俩的关系永远不要是君臣!”
不是君臣还能是什么?不管是在朝为官,还是被收入内宫,注定了他们今生只能是君臣,她要怎么答应他?
自从出宫建府,指婚娶妻之后,他的笑容就非常之少,就算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他也是少笑的,但这半年以来,离开了宫廷内斗,他的笑容反而多了不少,还时常半夜跑到她的卧室里合衣安睡,本来沉稳内敛的一个人,突然变得这么随和爱笑,还真让人有些不适应。
从山上下来时,太阳已经落山,青灰色的夜幕悄然降临,他却硬是攥着她的手慢慢散步,一点也不在乎天色是否已晚,等晃荡到山下时,已经只能靠着雪色照路了,天上只有弯弯的一道月牙,以及点点星子,小路上人影全无,悄然无声。
忽然,他一弯身,打横抱起她,一个纵身跃到路旁一棵大树上,背过树干,两人的身影隐没进黑暗里。
没一会儿,白茫茫的雪地里出现了几个黑点,黑点越来越近,最后停到了离他们没多远的一棵大树下,荒野寂静,声音传得很远,来人们似乎也没想到这种荒郊野外会有人偷听,不免放大了些声音。原来是群盗贼,正在商量要偷的哪一家。
季海屏住呼吸,生怕自己不懂呼吸节奏让人察觉。金谋却硬是想逗她,嘴唇隔在她的额头上,亲得她痒痒的,却又让人不敢乱动,他在抓住时机这方面的能力异常优秀。
好不容易等到几个贼人散去,他才磨磨蹭蹭地跃下树,一着地她的神经才开始正常运转,同时也明白了他在作弄自己,以他身手,怎么可能会害怕那几个小毛贼?再说,他们不藏起来,那几个贼也会躲着他们,怎么可能是他们躲着贼,这样一推论下来,很明显,他只是在作弄她而已。
“我们的孩子会长成什么样?”
星河灿烂,白雪皑皑,风过雪洒,她的心思全放在他的身上,所以对他突然的问话,一时没查就那么应了一声,等回过神时,已经记不清他刚刚说了什么,想问却又不好意思问,他刚刚好象又说了孩子!
孩子?孩子!他经常这么问,到也让她有些迷惘了,如果他们有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呢?也许,她的内心深处,除了藏着对他的敬慕,还藏了更多的东西,只是这么多年以来,她习惯用冰雪来覆盖它们。久而久之,反而是自己困住了自己。
感受着他手心的温暖,第一次对他产生了抱歉的心里,解开她的心结不能靠任何人,只能靠她自己,对于从小就养成的下人习惯,他是想让她从心底里解开,否则不管怎么样,她始终都不能真正敞开心。她的奴性源自于他的恩情,他的恩情却也许源自于爱。这个男人的心成熟地太早,孤单地也太早,也许从一开始,她就是唯一被划进他世界里的伴侣。这一点,谁也无法去证实,只能凭着心去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