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怔怔地看着他们,连吉祥话都说不出来,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的人群里,才迟疑地往回走。
季海提了一篮子花一路笑过来。
“一篮子花就这么开心?”
“不是,我是在想,难怪书上说人之出,性本善,这世上,怕是只有孩子的心最美了。”
金谋没说话,侧脸看着她的笑,真没想过他们还能有这么自在的时候。
季海突然顿住脚,“爷!”握着他的手紧了一下。
金谋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齐辉正站在对面的灯笼铺旁。此刻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们。
金谋挑起眉冷笑一下,手也滑上了季海的腰,轻轻揽到身体另一侧,慢慢向前走,路过他身边时,稍微停了一下,“一天以后,就要看各自的本事了。”声音低低的,只有留心才能听到。
“哼。”从鼻子里哼出声,转过脸,但没看他,看得却是季海,“成王败寇,希望你不要输得太惨。”
金谋笑了,那笑却是雀跃的。
季海一时还理不出他们话里的头绪,但她想,这次东傅之行怕是要跟这位北齐六王子常见面了。
紧捏了一下手上的篮子,他们最逍遥的日子也不过如此,仍旧躲不开这些是是非非。
刚路过齐六王子,本想在街口的粥铺里喝碗粥,谁想却跟四王子金容正面撞上,两方都很惊讶,那一刻,周遭的嘈杂似乎都没了,只剩他们两方人。四王子的随身侍卫看看三王子、季海,再看看四王子,不知道要不要行礼。
金容看了季海半天,最后却笑了,笑里包含了很多东西。让季海一时有些汗颜,到不是觉得对四王子有什么不好意思,而是她这才发现,一但变回女人,她会引起多少人的震惊和措手不及,她毕竟是平凡人中不平凡的,虽没生在帝王家,却跟这些王子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不能说一起长大,却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么多年,他们没少暗地里给她亏吃,她也没少暗地里给他们出难题,而如今,他们最终会发现,他们的对手、曾经认为的三王子手下的得力干将,居然是个女人!这算是打击还是讽刺?在这个男权的天下,这是怎样的传奇,或者笑话?六王子说得不错,她要是女人的话,他们这群王子不就都成了笑话?也因此吧?他们其实都怀疑她的身份,却终还是没戳穿。不管是不是想留着这个底牌威胁三王子,他们心底里其实都不想承认被她骗了吧?
她这个女人啊!仅仅幼年的一句谎话,造就了十多年之后这么奇怪的场面!
二十六.逍遥游 五
四王子金容瞥开眼装着不认识他们,但眼眸刹那间的转动,却还是闪出了迟疑。
侍卫们也都低下头,既然主子的意思是不相认,他们当然装做什么也看不见,两班人就这么错过。
季海手里的花篮被一辆小推车撞离了手,鲜花散了一地。
金谋跟她蹲到地上去捡,不期然,一双手也伸了过来,季海抬头,正好与金容对视,“谢谢”
金谋把花放进篮子,没跟金容说话,只是拉着季海站起身,然后继续往前走。
“三哥”金容的声音很小,却能听清楚。
金谋继续往前走,她知道他听见了,却装没听见。
“三哥——”声音放大了些。
季海仰脸看他,他仍然一副面无表情。
“三哥!”声音很大,引来周围人的瞩目,四王子身边的那几个侍卫想上前,却被他给挥退了。
金容快走几步,拦在他们俩的身前。
两个亲兄弟对面而立,谁也没避开对方的目光,对峙良久,突然金谋一挥手,重重地打在金容的脸上,打得他一个趔俎,嘴角甚至还渗了丝血。
季海的心一滞,他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他从不当众打人的,除了多年之前打过五王子的那次。
金容擦了一把嘴角,反而笑了,脸上隐隐显了五根手指印,“三哥,我输了。”
金谋又是一掌扇过去,这次连鼻子都出血了,周围围了一圈人,几个侍卫尽量赶开了人群,绕着他们三人围了一圈,不让人接近。
他伸手还想打,季海忙双手抱住了他的胳膊,“爷,已经流血了。”
她知道,这样打下去,疼得是四王子的身体,他的心更疼。
“三哥”擦了一把鼻子上的血,“我服了”脸是笑的,眼睛里却是闪亮的,季海知道那是眼泪。
他手臂上的肌肉很僵硬,脸上却毫无表情。
他又抬起左手,季海够不到,只能眼看着他伸向四王子,本以为还要打,到了四王子脸前,却停了,攥起了拳头摁在他肩膀上,眼睛空洞地看着四王子头上那片夜空。
“三哥,我不后悔!”血渍和着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一把抹到袖子上。
他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右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迈步向前。
季海经过四王子时,看了他一眼,他也回了个笑脸,这还是他第一次给她的最真诚的笑,“好好照顾他。”声音低低的,只有她能听见。
季海的眼睛一阵酸涩,眼前突然出现了十多年前的情景,四王子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时
她抱着三王子的书却被四王子一把推倒在地上,“季海,不许你再跟三哥一块读书!”
她爬起来拍拍书上的泥土,给他行个礼,什么也没说,虽然年纪小,可她心里也知道,四王子不喜欢她整天跟着三王子,因为他想跟三哥一起读书,他想三哥只疼他!她这个小奴才抢了本来属于他的疼爱。从她出现后,三哥再也不会整日把他带在身边了。
从三王子第一次为了她训斥了四王子后,四王子就再也没欺负过她,像是长大了很多
至今,她还记得那张本来白皙的脸气得通红的样子,那时的四王子是多么真诚啊,起码能知道他什么时候在生气,什么时候在开心
穿出人群时,她的泪水已经流了满脸,多年之前那群霸气的少年如今都不一样了,甚至连她都变了
金谋始终没有说任何话,停下脚步时,扳正了她的身子,擦干她脸上的眼泪后,一把搂进了怀里,紧得让人喘不过气,他没有眼泪,却比有眼泪的更难受,那是他的亲兄弟,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
夜,喧哗,夜,宁静!
“爷?”她躺在他的怀里,第一次没有反抗他搂着自己合衣而卧。
“嗯?”他的声音闷闷的。
“四殿下能保住命么?”望着窗外的星辰。
他噤声。
她垂下眼睑,“还能不能救他?”
他良久才回话,“他说了,不后悔,就是不让我插手他的事,他满足了就好。”
是啊,他说了他不后悔,这几个王子啊!都是撞了南墙还要走下去的人,他们的世界跟常人不一样,真得不一样,突然记起皇上给每位王子的戒条:“成功 成仁”,原来他们真是这么做得。成功或成仁,只有两个结局!
那身边这个男人呢?有一天他不成功会怎样,也是那条路吧?攥紧了他的手,“爷,记得还有我”还有她什么呢
金谋回攥过来,没说话。
夜,仍旧静静的。
金谋安排好了一切,季海也发了几封信,所有事办好他们才登上雁尾港里的商船,云韶便装送行。
船上一共三十二个人,都是云韶安排的可靠的,航行老道的船员。
“殿下,四殿下”云韶略微低首。
“随他去吧。”
季海递了只小木匣子给云韶,“帮我把这个送给四殿下吧。”里面放了一封信,信上写了一首诗,是当年金谋写得,四王子想看没来得及看得,如今送给他。
云韶接了匣子。
“云韶,那个秦八员你收在麾下好好教导,会是个好前锋。”金谋拍了拍云韶的肩膀,而后才转身上船。
在外不便行大礼,云韶只对着船作了个揖,红麾飘荡在空中,十足的将帅之气。
“他会是个好将军!”季海喃语。
“大金如今能用的战将已经没几个了,老的老,年轻的又没经验,不趁机会培养几个封疆大吏,以后要如何在纷纭的战争里自处?”
“纷纭的战争”被风吹得头发有些散乱,女人的发髻就是这个毛病,不紧实。
“是啊,东西南北——有哪一家不在暗地里打算?”右手在四周指了一圈,然后笑得豪气万丈,突得抱住她的肩膀,“咱们要一一的击败他们!”
“咱们”
“对,咱们!”
季海苦笑,“我已是个女人了,还能再帮你吗?”
金谋一把抱起她,迎着甲板上的大风,“女人又怎样?!我就要跟这个女人一起驰骋天下!”对着天空大喊。
季海惊得说不出话,他居然有这个心思!她从未想过他会有这个心思!
“害怕?”把她放到船栏杆上,扶着她的腰。
“你说得是真得?”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我从不骗你!”
他的脸上写着坚定两个字,不管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都决定不再担心,不再顾及任何事,她本来就一无所有,她本来就只能跟他继续向前走,不管自己是男人还是女人。是女人又怎样?是啊,是女人又怎样!她依旧可以打败那么多男人,她依旧可以洞悉那么多阴谋诡计,她依旧可以站在他身边,而且依旧毫不逊色!
“女人又怎样!”学着他迎风大喊,心里的郁结也渐渐消淡,“我——张引辰——我——季海——就是个女人!那又怎样!”生命中第一次大声说出了心声!突然觉得心胸豁然开朗!
金谋笑着抚开她脸上的碎发,他羽翼下的小雏鸟,终于想展翅飞翔了。
远处,水天一色,船行云走,鸟飞浪尽
伐齐
二十七.暗战 一
船一入东傅国警戒海线就被截查了,要有商货通行证的才可以驶进海港,他们走得是商船,船上也是空的,因此没多久就搜完通行。船靠近海港时,金谋望着海水发呆。
“爷,靠岸了。”季海整理一下裙衫。
“有没有发现他们扩大了海域?”
季海会意,他是指刚刚被截查的地点太远了,“大概进了公海一百里不止”只能粗略地估算。
金谋勾起唇角,冷硬的笑纹像是生生刻上去的,“趁火打劫?我到要看看这个东傅到底有多大能耐!”
船把头找了位子泊好船,才抛锚搭板子让他们下船。季海和金谋交代了点事先一步下船,没跟船员一起。
东傅地处大金东首,以商为主,农为辅,没什么军事力量,但与四方邻国结交甚密,是个较中立的国家。此次东傅一行,金谋是想拉拢一下东傅的商界,挪一部分资金做为大金的战前储备。大金这几十年,把军事扩张作为首要国策,南进南陈,北抵北齐,西侵西宁,上两代君主,包括现今的皇上,硬是将版图扩到最大,国内的吏治自然比较混乱,存储也少之又少,先前三王子没进户部之前,并不知晓问题这么严重,但身处的位置又不允许他大动拳脚,也之所以越乱就越战,越战又越乱。恶性循环到他们这一代,问题就很明显凸显出来,也之所以有了他们以上的种种矛盾和问题。
季海先前压了一批草药和麻布在东傅,本想给他保留些实力,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可以借此囤积居奇。近年,各国都积极购进草药和麻布,面子上没什么,私地下其实都在为将至的战乱做准备,这批货数量还算可以,起码已经有五六家大商号盯上了。再加上她手上的那批丝绸,帮他进入东傅商会她有十成的把握。
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他已经在练功了,这所小院子是多年之前他以季长空的名义买下的,在东傅他不再是大金三殿下,只是个平凡的商人。在东傅,像他这样的商人笔笔皆是,他也抑制手下人过于突出,一切只求不引人注意,惟有这样才能长久地在东傅生存下去,否则锋芒过露,东傅国怎么可能不来打压。起先,他只是想以商知政,还真没想过有一天会以此赚钱。
金谋收势呼气,头上一层薄汗,拿了亭子里早早备好的布巾擦把额头。
“爷,商会的帖子送来了,现在去吗?”递了张帖子给他。
“这么快?你用了什么方法?”嘴角的浅笑更多的意味着赞赏。
“没什么,那匹草药已经很多人盯上了,你这大东家一来,他们怎么可能不动手!”
“齐辉呢?什么时候到?”接了帖子看。
“昨晚就到了,客栈离我们这不远。”
金谋捏着帖子的一角愣神,季海接过他手里的布巾放好。过了会儿,金谋才回神,他决定先去拜访云老先生,再去应帖子上的邀请。
云荐是大金后裔,祖上移居东傅,是位饱学之士,在东傅名气很大,金谋云游的时候结交了他,曾经教了金谋不少的治国良策和攻伐布阵。因此很受金谋的尊敬,每年都会派人送上厚礼。
云府他们只来过一次,当年云荐唯一一个女儿——云词对金谋本来非常属意,
然而,在云荐得知他是大金王子后,就再也没让女儿见他,并且第二年便将女儿嫁给了自己的徒弟,其中原因谁也不知,金谋反倒放下了心,起码不用再被塞过一个不爱的女人,既害人也害己。
让门房去禀报,他们俩则细细打量了云府的门庭,几年过去了,这里依然是干净清幽,没有大红大绿的装饰。门房的人匆匆跑出来,赶紧接了他们手上的礼物,“老爷正在更衣,请两位贵人移驾到厅里先喝茶。”
进了门房,依旧是圆砾石的小道,两旁种着富贵牡丹和君子芍药,几丛毛竹摆在墙角做背景,继续往前走,不期然见到一个小娃娃正蹲在地上玩毛球,一双眼睛水灵灵的,透着无比的慧黠,让人不由自主地想上前抱抱,亲亲她圆嘟嘟的小脸。
“这孩子真漂亮。”季海赞叹。
金谋则看着季海笑,“喜欢吗?咱们也生一个吧。”
她没羞也没骚,只是苦笑。
“雨樱——”女声轻柔,似乎正往这里走。
绕过遮眼的毛竹丛,一身淡粉色衣装的女子正急急往这里走,看到他们时,不禁愣住了,站在原地半天没回神。那双美眸先是看着金谋,即而停在季海的身上,惊讶之色暴露无疑,“你你们”
没错,她就是云词——云荐唯一的女儿。
“云小姐。”金谋点了个头,季海也点头笑,她知道她惊讶的是什么,她这身女装任谁见了也会惊讶吧?
“娘”小丫头的咬字还不是很清晰,看到生人自然要往亲娘那里躲,抱了毛球往母亲的腿上拱。
季海看她无语,连忙说话打断这份尴尬,“这孩子真漂亮。”
云词低头望望孩子,倏得笑意盈然,再抬头时已恢复了正常,“没想到你们来了。”转头问门房,“老爷呢?”
“老爷正在更衣,让小的先带两位贵人到厅里喝茶。”
云词一脸释然,抱起孩子,让门房先回去,她带了他们去客厅。一路行来,翠色环绕,莺啼鸟叫,非常清雅幽静。
“爹爹昨天去讲学,回来太迟,今早怕是睡晚了。”吩咐丫头上茶,目光却是不经意老停在金谋的身上。
金谋则故意转了眼到茶杯上,一边应话一边饮茶,几年前没承接的美人恩,今天依然不承接,对待不喜欢的人或事,他从来都是一开始就拒绝。
小娃娃摸着桌椅,慢慢向季海靠近,小手触摸到她的鹅黄色纱裙,见她只是笑着看自己,胆子才大起来,没一会儿就自动跟她熟悉了,这到让季海受宠若惊,
还从来没有小孩子这么主动地接近过自己。金谋也调了目光到她和孩子身上,第一次见她笑得这么温柔,不免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云老先生到来之前,季海早已被小女娃拽出了客厅,淹没在满院的青翠里,他也没拦她。
小女娃名叫雨樱,今年刚不过两岁,说话也不很清晰,但那双明眸却是异常吸引人,季海一向与孩子绝缘,一来碍于男装的身份,二来没时间,如今被一个小女娃这么赖还是头一遭,天然的母性使然,她的心放下了不少,原来孩子是这么可爱。先前也总喜欢逗弄王三儿的女儿,可碍于身份,王三儿也不让小孩赖她,她爱买些小玩意给孩子,那是出于真心,却总让人觉得在收买人心,最后都不了了之。
“姨娘”教了半天她终于能叫出姨娘来,却老是分开叫,娘字特别大声,因为是她比较熟悉的字眼。每听到这个娘字,她就会记起他的话:我们生个孩子吧。本来还觉得可笑,可如今看着眼前的孩子绕着身边跑,又觉得那个提议非常诱人,孩子?她也能有个这么可爱的孩子吗?
“你”云词站在毛竹旁,欲说还停。
季海拍拍裙上的泥土站起身,“云小姐。”
云词却笑了,满眼的泪水,“他还是会的”
她的话她并不十分明白,但那个他字,她知道是指谁。
云词抱了孩子跟她一起进了凉亭,云词擦掉眼角的泪,笑盈盈地看着她,“失礼了,我就是这个弱性子,父亲当年才没将我的爱慕转达给季公子。他说他需要的不是我这样的女子,我会成为他的累赘,而且他也不会真得喜爱我。今天见了你,我才明白父亲的话,我这样的是不行。”
季海没说话,来云府也只有一次,跟云家的交往并不多,当年忙着开店运货,根本没时间陪他跟云老爷下棋,对云词就更加不熟悉,今天她这一席话,她接不上,也不知道怎么接。
“当年,他在父亲面前总爱笑,可我看得出来,他是孤单的,总想着自己能是他眼里的烟花,照亮他的心,可是他终还是他,我并不恨他不喜欢我,只是看着他眼里孤单,总会觉得心疼,多希望有一天他的眼睛里不再孤单如今,我看到了,原来他还是会变得。”
季海并没回她的话,关于他的孤单,可能她也不全明白,就像她的孤单他也不全明白一样。
“我是不是很自作多情?”抱着孩子轻轻摇着。
“没有。”
静默,只有云词哄孩子的声音,时而轻柔,时而了无声息。
二十八.暗战 二
云词的祝福她没接受也没推辞,对未来的路,连她自己也没有把握。
辞别云府时已过中午,恰好能赶上东傅商会的饭局,酒楼里早已经人满为患,这到让他们惊奇了,他们也不过算是普通商人,不可能引来这么多人。
“爷,怕是有什么事发生。”季海转了头看看四周,再低声跟金谋陈述,“东傅的四大商会都派了人来,看来今天是有大人物到场。”
金谋低眼沉思了一下,以头示意坐到一旁的角落里,这种场合还是不要过于张扬比较好,毕竟是在别人的地方。
挑了个靠墙的小八仙桌坐定,店伙计也立即跟了过来,季海小声要了两杯雨前茶。她的这身女装打扮到没引起多少惊讶之色,东傅商人爱带胭脂客出来谈生意,所以店里的女人也不在少数,她的打扮与她们相比还反倒失色不少,自然不会吸引多少人的眼。
他们入座没多久,旁边的一桌也被几个人坐了,正好可以与他们两两相望,不是别人,正是齐辉他们,季海装着若无其事,接过伙计手上的茶壶倒茶,小指头在壶盖上敲了三下,才放下壶。金谋则始终与齐辉对面相视而笑。
“敢问哪位是齐六爷?”酒席当中的高台上站了个小厮,正高声向四周询问。
齐辉手下的人举了举手,再偏过脸示意人在这边。
小厮赶忙下了高台,小跑步过来,“齐六爷,我们老爷请您楼上坐。”
齐辉没说话,单是站起了身,到也没直接跟着小厮走,直直地走向季海。季海端起茶杯,没管近在咫尺的他,一径地喝她的茶。
“我从没输给过女人!”声音低低的,只有他们三个人才能听见,“通常在我面前开先例的人,下场都很惨!”
季海放下茶杯,也没看他,神情泰然,“输我的也都是男人,我更加不是个心慈手软的女人!”抬头迎向他的眼睛。
他却笑了,像是欣赏,也像是嘲笑。金谋则兀自拿着杯子观赏,没参与他们之间的战争。齐辉转身走,走了两步却停了,脸微转向金谋那方,“女人就该养在家里,小心别伤了皮肉。”
“我的不一样!”以杯掩口,但话还是传了出去。这话让季海心里舒坦了不少,他支持她,是真得支持她!
酒楼里依然喧哗着,刚刚那翻对话只在他们三人之间制造了宁静,能观察到这一幕的除了楼上那双慧黠的明眸之外,别无他人。
“苏七,那位黄衣女子你可认识?”纤纤玉指指着楼下的季海问身边的老头。
“禀夫人,是大金的商人,叫季海,这两天才入得关,先前一直是男装打扮,没想到居然是个女人。”
“唔,没想到除了我,居然还有女人这么大胆子!”红艳的嘴唇勾起一弯美丽的弧度。
“夫人,齐六爷到了,我先过去一下。”苏七低着头,声音都不敢偏大。
美妇没理他,目光依然停在楼下季海的身上,她身边的丫头忙对苏七摆手,让他出去。苏七忙微鞠个躬,匆匆推门出去。
美妇对身后的丫头勾了勾食指,丫头赶紧附到她身前,“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