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母说这几日泰康不大愿意吃东西,臣妾就想带他回去一起吃顿饭。”皇家的女人都是可怜的,即使是自己的亲骨肉,也只能看着他们在别人的怀里哭笑。
赵又欣向他福礼,而莫蓉向赵又欣福礼,这繁冗拉杂的规矩每天都在这圈宫墙里上演千百次。
莫蓉悄悄地抽身,人是要懂得进退的,尤其在这种地方。
望着那一家三口,是该这么说吧,一家三口——那画面很温馨,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以及他们的孩子,编成一个叫做家的东西。
他说过要她给他生个孩子,孩子
她有这权利把她(或他)带到这个世界来吗?来面对这样一个家族。
梧桐树下,积雪飘飘洒洒,犹如下沙。
张开手,雪在手心化成水珠,望着手心上那点点的水珠,良久后抬头,隔着朦胧的细雪,他正驻足回身,因为她没有跟上。
要她一起走?与他们一起?她不想破坏那么温馨的画面,她的想法里,那画面中是只能有一个女人的,微微福身,攥紧手中的水珠,转身踏上了另一条路。
如果这偌大的后宫里只能有一个女人幸福,她非常愿意祝福那个女人。
也就是当天傍晚,王太妃让宫人来传了话,说是让莫蓉去她那里坐坐。
王太妃是王氏家族的嫡女,先皇五十大寿时入得宫,当时年仅十六岁,一入宫就得先皇的宠爱,到如今还能住在内宫,并受到悉心供养,多是因为是她与尉迟南的生母李氏有恩,当年王太妃深得先皇的宠爱,而尉迟南的母亲却因后宫争宠中落于败势,差点丢了品级,幸得王氏在先皇面前的良言,才不至于被降,以致后来尉迟南也有机会继任大统,因此她算得上功不可没,自从太后过世后,她俨然占据了太后的一切尊崇。
莫蓉有些忐忑不安,因为她知道王太妃找她是为了什么。
早上本来是想问尉迟南对这件事的打算,但因为碰上了赵又欣母子,便再也没机会了。
“到是个清秀的人儿。”王太妃仔细打量过一番莫蓉后,给了这么个极高的评价,说实话,之前她可是连正眼都没瞧过她。
莫蓉笑着低下眼睑。
“哀家听说你们莫家在东省也是个书香门第。”翘着尾指,用茶碗盖轻轻拨开茶上漂着的茶叶,那颗硕大的翡翠戒指随着她的动作上下晃动着,着实惹眼。其实王太妃的年纪并不算老,认真算下来也就四十多岁,只不过早早丧夫而已,“其实这文武百官哪一个不是从小吏做起的,只要对皇上忠心,能为皇上解忧的,那都是好官,不过呢,这金子再亮,染上了乌尘仍旧不能被人识得,得有人时不时地擦拭。”这话言外之意很深远,既是指莫蓉,也是指莫家。
这就是所谓的拉帮结派吧?
莫蓉笑着点头。
王太妃对她的点头十分满意,就是嘛,这女人还是要灵慧一点,既然都已经进了宫,那就得为自己的将来好好打算,背后没有一个有势力的家族,皇上再喜欢有什么用,哪天出来个更漂亮、更年轻的,失宠还不就是一转脸的功夫,“哀家这记性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前几天卫妃还跟哀家提起来你的年岁,这一转脸我就给忘了。”事实上根本不曾谈过她,又何来的忘了?
“回太妃,过了春上,就满二十二了。”
点点头,“不大,卫妃不也是二十二才遇喜的。”饮下一口茶,“咱们这位皇上重国事,整日忙着操理国家大事,至今这后宫也没个掌事的,子息也不够旺盛,哀家一直为这些事发愁,就希望你们能为皇上多添几个小皇子,这么一来咱们这宫里不就热闹了嘛。”
莫蓉望着她手上那枚翡翠戒指笑意融融,是会“热闹”的,皇子越多,闹得越凶。
“对了,哀家记得你娘家还有兄弟吧?”这才谈到正事上来。
“是,一个兄长,两个弟弟。”
“你那两个弟弟都在军中吗?”
“是的,蒙皇上恩宠,之前在御林军效力,后来都调去了西北。”
放下茶碗,王太妃瞅着她笑意盈然,“千金难买的就是年轻人的上进,你这几个兄弟听说都是得皇上喜欢的,今后定然会大有作为。”
“谢太后夸赞。”
莫蓉本以为她会提起平奴,可她猜错了,她只字未提,两人谈得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
从王太妃那儿刚回到崇华苑,赏赐便也到了——王太妃让人送来了一张药方,舒经络的,庞朵见过,说是后宫妃嫔们用来求子的药方。
就是因为这张药方,才有了后来的诸多事,而这诸多事改变了莫蓉的一切。
药方被莫蓉随手夹在了一本《铭文录》当中,她没打算用。
一年多了,被召幸的次数不多,但也绝对不少,可始终没有消息,想来是上天根本就不愿给她做母亲的机会。
可庞朵不这么认为,硬是照着药方把药配了个齐全。
“娘娘,您就喝了吧,这药特别,不能用一般的药壶,奴婢可是求了半天执事的公公,才借过来的。”
拗不过她,莫蓉勉强喝了下去,结果当天夜里吐了个半死。
生孩子并不是一个人的事,如果靠喝药能生出皇子来,那还要皇上做什么?所以莫蓉觉得这求子的药方堪称无稽。
这段日子,尉迟南再没来过崇华苑,一方面朝廷事忙,另一方面,最近赵又欣低下了身段,他去凤阳宫的次数增多,显然目前还是赵又欣的时代,别人莫与争锋。
“最近换香料了吗?”莫蓉从桌案上抬头,一不小心把墨汁蹭到了画纸上,一副快完成的山水就那么白画了,不禁怨叹。
“没换啊。”庞朵纳闷,她怎么会突然问这事,“是不是闻着不舒服?”
“就是觉着最近这香料似乎清淡了些。”折上画纸,有些不甘心,画了一个晚上的山水就让那几滴墨汁给毁了。
“这香料是前几天执事公公们刚发放给各宫的,说是今年新配制好的,兴许是新配的,所以闻着不够浓,娘娘要嫌清淡,奴婢这就去多放一些。”
“不用了,就是偶然这么一问,时辰不早了,睡去吧。”
“娘娘,时辰还早,要不再等一会儿?”
“还等什么?这会儿皇上还在凤阳宫,难不成他还能过来?”清洗好画笔,挂上笔架,顺手拔了发髻上的步摇,既然等不来,那就不要硬把自己的闺怨勾出来,否则这漫漫长夜如何过?
蜷缩在被褥里,捂了很久,被子里仍然是冷冰冰的,也许她天生就是个凉薄的女人,血跟心一样。
坐起身,突然觉得呼吸不畅。
拉开帐子,赤着双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吧嗒吧嗒的。
呼吸不畅——每隔一段时间,这种窒息感就会如噩梦般降临一次,她需要更大一点的空间。
“你这是在干吗?”尉迟南盯着她踩在雪地上的双脚,这女人发什么疯?大半夜竟赤脚踩在雪地上!
没想到会撞上他,莫蓉有些不知所措,“刚想起来好像丢了什么——”手在空中划了半圈后垂下,她实在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
回到内殿,莫蓉从床角勾过鞋子,回过头,他就在跟前。
不知因为什么,今天有些排斥他的碰触,也许是那天他跟赵又欣的画面太温馨,让她有些是的,她可能是有些嫉妒,但也只是一点点。
所以,她才会有一点点排斥他。
“知道吗?今天有人在大殿上赞扬你。”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让两人的手掌紧紧相贴。
有人在大殿上赞扬她?这就是他还能记起她的原因吧。
“不想知道是谁吗?”
摇头,她能猜到是谁,能在大殿上提到她的人,除了那些匈人的使者,还会有谁,她二十二年的生命中,只出过那么一次风头,怎么,想看她欣喜若狂吗?可惜她现在没心情表演给他看,因为他压在她身上的重量让她呼吸不顺。
“生气了?”他当然看得出来,那天她掉头就走时,他就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幕,女人的这些小脾气他很了解,赵又欣也这么使过脾气——不过最终却乖顺的很,因为她懂得了一个道理,失去了他,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咬着手背,忍受着他制造出来的痛楚,这种事对男人来说也许只是一种纯粹的征服——
尉迟南眉头蹙紧——她竟会咬他。
轻拭嘴角,指肚上是一抹轻浅的血痕——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被女人咬,还是在欢 爱的时候。
莫蓉的胸脯起伏不平,努力吸收着新鲜空气,实在被他吻得喘不过气,而且她讨厌被吻唇,那会让她有种恶心感。
尉迟南盘坐起身,被褥滑至腰腹,激情的残余让他呼吸还略显急促,这女人骨子里透着一股怪异的泼辣,“有药粉吗?”伤害龙体是大罪,这伤口当然不能让人看到,他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伤让她受罚。
十五 家族 一
他没有生气,也许是今天的心情特别好,索性伤口在内唇上,到也看不大出来。
清醒后,她才发现事态的严重性,但为时已晚。
“是不是太妃说了什么?”她一向乖巧,即使是装的,今晚太过反常。
摇头,能跟他说什么,说这宫里待久了让人窒息?“可能是胸闷的老毛病犯了,胸口堵得厉害。”跪坐着,动手整理床头铺放的药粉,长发就那么散在脸颊两侧,只露出光洁的额头。
尉迟南看着她的额头,若有所思,“想不想回东省看看?”
这话一出,莫蓉的手一抖,药粉洒了一床。
尉迟南破笑,就知道这个提议可以让她变成个真人,那晚发热时,他可没少听她“阿爹”“阿娘”地叫。
“如你所说,长河子孙已经被逼到了绝境,与匈人大战的时间恐怕要提前了,这‘京东直道’不能再等,看来是非要我亲自去一次不可了。”
莫蓉抬头,因为他的措辞中那个“我”字让人遐想不已,“带臣妾一起去?”
“就你一个人的家在东省。”
这个人可以是恶魔,也可以是神明,莫蓉看他一眼,低头伸手抹掉床上的药粉。
她不是猜不到他带她回东省的目的,这是在给他们莫家助势,毕竟她的兄长即将接手这魏国开国以来最浩大的工程,当然,这当中也不排除对她的恩宠,只不过这个成分相对渺小地很。
但,她依然非常感激他,她明白这个恩宠有多大,也明白这趟出行很可能让她成为后宫的众矢之的,可她不在乎,此刻。
这并不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出巡,没有皇驾华盖,也没有大批随行,同时又不是所谓的私访,各州府的官员都知道皇上的行迹,尉迟南的目的就是要这些官员的心吊挂起来,这就是他此次出巡的目的——为莫函扫平一切莫须有的阻力,其急切的动作不难想象他是多么想跟匈人大规模会战。
这份急切同样也可以从平奴的信中感受到,边关今年伊始就频繁调兵。
他是个雄心勃勃的帝王,莫蓉半掀车帘,透过朦胧的晨曦凝视他的背影——一大早他便下了车驾,非要骑马,害一群侍卫慌张的很。
“吁——”所有车驾一律停下,因为他要登山。
这里是东省与中省的交界,过了这座山,往东是东省的万顷沃野,往南是万里长河。
正值日出,东方一片红尘,大河上下茫茫无际,一派欣欣气象。
尉迟南拔剑侍立,剑锋在红日中寒气逼人。
当红日跳脱出地平线,剑锋闪出一抹刺眼的光亮,在空中旋转着落下山崖,他身后的侍卫、随行们骤然高呼,这是一个誓言,来自百年前这个家族最初的誓言——破虏、平乱。
看来这个沉寂了百年的战魂又在尉迟家男人血液里重新复苏,白骨堆砌、马革裹尸、女人哭、男人血的时代即将再次归来。
莫蓉裹紧披风,望着天际那轮红日,耳际尽是男人们雄浑的呼喊,让人战栗的呼喊。
这场风波看来是非要她遇上不可了
进了东省,天气倏然暖和了起来,她那些皮肤干痒的毛病也跟着不药而医。
沿路的州官府衙,因为事先有明令,不得恭迎,因此四下都静悄悄的,走了两天,甚至都没见几个人影,让尉迟南很不高兴。
到了第三天,尉迟南令随行一名御林军的武将携车驾继续东行,而他和莫蓉在陈迟跟几个内卫的陪伴下转而南下,打算走长河水路。
可惜的是他不能坐船,或者说这些人都坐不得船,只一个上午,这几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便吐得脸色青黄,只得再下船改走旱路。
二月,京都还处在酷寒之中,而东省却已是一片青绿,因为他昨天晕船的厉害,只好在一个小码头靠岸,好不容易坚持到临近的一座小镇上入住。
她还真没见过有人晕船这么大反应的,吓坏了陈迟跟那几个内卫,满世界地找大夫,巴掌大的小镇,统共也就两三个大夫,全被带回来排排坐,只不过就是个小小的晕船而已。
一大早莫蓉便匆匆起身,因为随身没带女侍,免不了要她服侍他的起居,这里的饭食肯定是不合他的口味的,他是皇帝,当然不能让他凑合,这小地方又找不到什么好厨子,只能辛苦她了。
切切弄弄,虽不能依照宫里的规矩,但也不能太过寒酸,等饭食都做好,莫蓉回身打算招呼人帮忙端菜,却见那两个师傅呆在原处。
这家的老爷是什么人物,怎么吃个早饭也要这么大排场!
早饭端到桌上时,陈迟不禁转头看了一眼莫蓉,这位莫婕妤确实贴心,都是皇上平时爱吃的东西,看来她受宠也并不全是因为朝堂上的权衡利弊,这样懂得大是大非,又善于观察小细节女人确实值得疼爱。
“文彦,坐。”陈迟字文彦,私下尉迟南一直这么称呼他。
陈迟赶紧回绝,即使不是在宫里,他也不能随便跟皇上、皇妃同桌而食。
“坐吧,正好有事跟你谈。”尉迟南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座位。
陈迟自然知道尉迟南的脾气,很顺当地入座,并双手接过莫蓉递过来的筷子。
“娘娘——夫人这手艺可是快赶上御厨了。”陈迟适时地送上了赞语。
尉迟南看一眼莫蓉,“怎么,这些都是你做得?”
笑,“这里的饭食口味,老爷你可能不适应,所以就私自动手做了。”
“不错。”算是不得了的赞誉了,多少御厨等着盼着能听到这句话,一辈子都未必能听到,她到是第一次就得到了如此高的评价。
尉迟南跟陈迟商量着是先见东省的官吏,还是等几天再见。
莫蓉没有跟他们一同吃,阖上门后,站到了客栈二楼的过道口,那里正好有一扇角窗,可以望见外面的市集。
她又回来了,长河岸的温润故乡。
“夫人。”一名灰衣侍卫在楼梯口挡住了她的去路。
“我去买些吃食。”她硬要走,侍卫也不敢硬拦着,只好跟在她身后。
这里是位于长河北岸,临近青陵城的一座小镇,位于东省的西北,从此往青陵城只有三十里路,莫蓉的祖父官居刺史府主薄,参与修编过东省的地方志,在打听到这些信息后,她自然明白自己现在何处。
如果他不晕船,从这里由水路直下,不出三日便可抵达风城,那里便是她的家了。
“让开!让开!”几个青衣青帽的男子对行人推推嚷嚷,为他们身后的马车开路。
莫蓉身后的灰衣侍卫及时挡在了她的身前,免得她被行人挤到。
其中一个青衣男子随手推了莫蓉身前的灰衣侍卫一把,那灰衣侍卫硬是纹丝没动,不免让那男子多看他一眼。
“怎么了?”旁边的人见自己人停下来跟一个行人对视,不禁高问。
“我看这小子就像乌山的马匪!”那青衣男子指着莫蓉身前的灰衣侍卫大喝,引来同伴的注意。
一时间,三四个人围了上来。
“夫人,请退后一旁。”这场面动武的可能性很大,侍卫不禁低声提醒一下莫蓉。
莫蓉不紧不慢地提起地上的竹篮,退后三步。
在尉迟南身边的这些灰衣内卫多是自武术世家选出来的子弟,自小受训,哪一个拉出来不是惊世骇俗地功夫,这就是皇家的能耐,可以网罗天下最美的女人、最优秀的男人,这也许就是皇权的魅力所在。
这一开打,自然惊动了马车里的人。
车帘一挥,从中跳出一个男子,一袭银袍,身段修长、朗目俊眉,颇有几分不羁之色。
见到车下这打斗不但不怒,反而笑意深浓,双手一扬,“停,都退下!”
待四个青衣男子退下,那银袍男子竟亲自跟那灰衣侍卫动起手来。
让人奇怪的是,那灰衣侍卫不战自退,而那银袍男子却还不依不饶,似乎黏上了那侍卫,追着他不放,非要比个高下不可。
“三爷好俊的身手!”有人抚掌大笑。
是陈迟,正站在客栈的窗口。
三爷?莫蓉诧异,是哪里的三爷会让内卫不战自退,陈迟抚掌奉承?她可是记得尉迟家的三王爷早早就病逝了的。
十六 家族 二
先王共生十一子,其中三子出生即夭折,只余八子,尉迟氏早有规定,非储君者,成年后必须离开京都,前往领地,无诏不可进京,进京后所带随从亦不可超过百人,这是为了防止皇子争位,当然,这种人为的规定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争位的问题,这座至高无上的宝座不是简单的规定就能让人不想入非非的。
尤其对尉迟家这些好战的男人来说。
这也就是最终皇位落到尉迟南手上的原因,他上面的几位兄长争得实在太厉害,最终无缘宝座,关押的关押,悔过的悔过,尉迟南则以嫡次子身份继承了大统。
在皇家,很少有人提起这些事,毕竟不怎么光彩。
八子中唯有一个皇三子独特,天生个性不羁,未及弱冠,便早早把自己的小命给玩完了。
而这突然冒出来的三爷,却让莫蓉感受到了这当中似乎还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正在胡思乱想,一回神,却见那个三爷正盯着自己看,见莫蓉回看,不免勾唇笑笑,这表情到是与尉迟南有几分神似。
回到客栈时,尉迟南早已在楼梯口等候,自然不是为了接她,想来这位三爷身份确实特殊,能让皇帝亲自迎接的人,这世上怕是还没几个。
尉迟南与这位三爷楼上楼下互视良久,突然,这位三爷撩开袍袖,双膝跪倒——
莫蓉瞧得很清楚,那一刹那,尉迟南嘴角是苦笑的,就像当年大哥跪她时一样,她也是苦笑的。
只这一点,这位三爷的身份就定了,看来这位三爷很可能就是皇室中那位已“故去”的三王爷。
尉迟南下了楼梯,扶起地上的人,这么细看,两人的鬓角、眉眼似乎有那么一点相似之处,只是尉迟南多了几分帝王的内敛,而这位三爷则多了几分不羁与散漫。
两人在二楼的房间内坐定,莫蓉特地绕过他们所在的房间门,可依旧还是听到了些不该听的——
“还以为这位莫家的小姐如何的天香国色,竟能让你这么破格提拔莫家人——”是边笑边说的,不过说得也是事实,当然,听在莫蓉耳朵里肯定不怎么舒服。
是啊,真委屈他了,生的这么一副好皮囊,何必要将就她这样的人。
是夜,在这位三爷的安排下,他们顺顺当当地进了青陵城。
青陵的繁华虽不及京都,然而也有其独特的喧闹,比如歌楼舞坊,民丰则生奢,在这里得到了生动的体现。
莫蓉生于东省,然而久居深闺,并不知晓这些活色生香的男人的东西。
她也并不想参与到其中,看女人怎么用美貌来取悦男人,后宫里已经看足,务须特地跑这么大老远来这里看。
打开两扇窗,掐灭灯烛,看看窗外的江心渔火,听听对岸寺院的钟声,这对她来说已是奢侈,这辈子还能有几次机会做这么奢侈的事?
门吱吱呀呀着被推开,她半转过头,是他回来了,三更半夜的,还以为会睡在外面呢。
“怎么还没睡?”说话间,酒气四窜。
“睡不着。”解下他脖子上的斗篷系带,搁到一边。
哼哼地笑着,带着三分醉意,“担心我不回来?”
“是。”他回不回来,与她担不担心完全是两码事,她不能管,但也不能不管,“我去端些醒酒茶来。”这些东西早就让人煮好了,不管他回不回来都要煮。
“不想喝。”勾住她的腰身,下巴靠在她的脸侧,“三哥今晚带了个人给我看。”
三哥?看来那位三爷真就是那位“故去”的三王爷了。
“猜猜看,是什么人?”想来是真有些醉了,不然不会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摇头,她不想猜,估计女人的可能性很大,那种茶楼歌坊的地方,除了女人还有什么人可见的?
“一个女人”重量都放到了她的身上,莫蓉显得有些踉跄,“天下还真有人能长得这么相像。”笑,“你知道她对我说什么?她说今桃花都开过十二载了,为什么我才回来?”
“”她不大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好不容易把他劝到床上躺好,拉开门,陈迟正站在门外,“老爷躺下了?”
莫蓉颔首。
陈迟欲言又止的样子,“夫人,请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