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边还在生气,而她这边却喜乐融融地包饺子,这场景当然更让他不舒服。
莫蓉以眼神示意侍女们撤去了桌子上的东西,并随手倒了杯热茶递给他,“皇上还没用早膳吧?” 这个时候,这身装扮,再加上那眉眼间的余怒,显然是刚从前殿回来,“臣妾刚包了碗馄饨,皇上要不要试试臣妾的手艺?”这个时候若放任他的怒气不管,遭殃的肯定是自己。
“嗯。”眉头微松了些,显然是她的轻柔语气起了作用。
没过多会儿,庞朵便把热腾腾的馄饨端了进来。
莫蓉起身,用小碗盛了一碗放到他面前。
一旁的李琛惊奇地发现尉迟南竟一小碗一小碗把馄饨吃了个干净,皇上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多馄饨!自打皇上五岁的时候他就服侍他了,皇上可是一直不怎么喜欢馄饨这东西,嫌它不像饺子,不像面,水浸了馅,面进了水,反正就是不好吃。
这一大腕馄饨吃下去,不禁让李琛侧目。
莫蓉也没想到他能都吃光,还想只是吃一点消消气算了,结果到吃得真干净。
“今天天气不错,难得大晴天,换身衣服,咱们出宫看看。”这兴致还真是难得。
不过莫蓉还是瞅了瞅李琛,她猜想他现在应该不会这么闲。
果然,李琛面露难色,“皇上,洪太尉、商太傅还在荣德殿候驾。”
“他们想等就让他们等着好了。”说什么国不可无以后继,劝他早立储君,他还没七老八十、奄奄一息,别想再用对付先王的办法对付他,以为他不明白他们什么意思,从了他们的愿,以后的要求就会越来越多,他是有意放任他们玩些小小的党争伐异,但不能玩得太过火。
继上次到陈府,这是莫蓉第二次踏出宫门,之所以没有拒绝他这个破天荒的提议,一方面是因为知道他在火头上,另一方面,她猜他一定会去捡见莫函。
果不其然,在南门内一方土墙院子里,莫函一身干净轻便的装束,已经等了他们良久。
一见面,莫函便撩袍子行了君臣大礼。
“你们莫家人就是这点不好,非要弄得跟朕这么生分。”这话自然不是单指莫函,还有一旁的莫蓉,这兄妹俩对他都过于恭敬,一个不把他当丈夫,一个没有心腹的自觉。
“这也不能怪莫大人,他现在这身份太微妙。”这次出来,陈迟一直跟在左右。他身上虽没什么官职,但因为身份特殊,又自小跟着尉迟南,在京城大小官员的心里,他并不比先皇的那些皇子差,甚至更敬他三分。
“这几天廷尉府要翻查一些旧案,要不你先出来,营南河下正好有个补缺,你先帮忙管几天的盐税,等过了夏天再回来着手‘直道’的事。”大手一挥,莫函便不必再继续坐牢,摇身一变,成了南省炙手可热的盐官,只不过远离了京城,也远离了不少是非。
“是。”莫函拱手,顺便看了一旁的妹妹一眼,看来妹妹猜得不错,“远赵近卫”,连皇上都是这个意思,将他调去南省当盐官,明显就是给他机会与卫锋接触,这也是在为修“京东直道”做准备啊。
莫蓉始终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对尉迟南的决定没什么特别的表现,不为兄长的升迁高兴,也不为事先猜到了皇上的用意沾沾自喜。
近正午时分,莫函被送回了廷尉府的大牢,而尉迟南跟莫蓉在陈迟的陪伴下去了京城最大的酒楼。
这是栋三层高带榭台的仿古建筑,大厅中空,直挑至穹顶,厅中间高台上以汉白玉铺成硕大棋盘,棋盘周围设置了数张香案,相传这里曾是先朝开国国师与鬼谷弟子一子定天下的地方,当时这里还只是一片荒凉,只有一块硕大的汉白玉,两人在汉白玉上席地而坐,一边谈古诵今,一边对弈,傍晚溪水上涨,没过汉白玉,两人依然不动,以黑白石子代替棋子,继续下完了那盘棋,因此才有了流传至今的水底棋,一直被众多文人墨客推崇。
这酒楼便用了这个典故,特在原址修建,并在汉白玉上设棋盘,以溪水洗棋,称之为“水底棋”,吸引了不少慕名而来的文人雅客。
陈迟早安排了二楼最好的厢房,几个人进门后,本可以直上二楼,却因为大厅中间高台上的叫嚷,让尉迟南放缓了脚步。
“这胡虏说话太挑火了,恨不得上去揍他两拳!”几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摩拳擦掌地往高台上去。
陈迟手快,抓住其中一个,询问了原由。
“是个匈人,夸了海口,说咱们魏人才是不开化的蛮子,根本不懂棋。”陈迟凑近尉迟南身侧,说明了缘由。
尉迟南哼笑一声,继续往楼梯方向去。
刚跨上第一阶楼梯,就听汉白玉高台上一阵大笑,“原来你们魏人不光不会打仗,连学问都是假的!”
一时间群情激奋,尉迟南的脚踩在台阶上,没有再动。
“我去把这些人赶走!”陈迟转身就要过去,尉迟南打了个停的手势。
莫蓉本不想跟去凑热闹,但又不好一个人站在楼梯口傻等。
由几个侍卫开路,他们很容易就站到了汉白玉棋盘前,此时严冬,棋盘上依旧被溪水浸没,水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一个中年男人穿着异族袍子,正笑呵呵地盘膝坐在棋盘上,不似匈族人的那般粗犷,到带了几分关内人的俊秀,让人最诧异的是他即使端坐在冰水之中,但依旧面色红润,与他对面那个锦衣长袍的年轻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年轻人显然是魏人的打扮,虽锦衣厚裘,但依旧冻得嘴唇发白,脸色发青。
棋盘上,两军对垒,黑多白少,白子显然已是大势已去。
不下半刻,那年轻人再也坚持不住,败下阵来,这可是双重的煎熬,不但要静下心来对弈,还要忍受冰冻之苦。
年轻人一败,那中年人身后的几个匈族大汉便大肆取笑,惹得在场的魏国人个个怒发冲冠,有年轻气盛地气不过,便要上来比试一番。
莫蓉暗暗挪了些空挡,好让后面的人过去,却没想到正好与另一边的人撞上,而她身旁的侍卫也没想到她会往旁边挪,一时不查,莫蓉就那么跪进了汉白玉的棋盘上,双手、双膝霎时一阵刺痛,刺痛过后便是冰冻的刺痒。
尉迟南以最快的速度将她捞了起来。
“怎么?魏人还不守信?”一个匈族大汉对着莫蓉大肆叫嚣。
在匈人的眼里,汉人多长得弱不禁风,跟女人一样,所以也不多想莫蓉会是个女扮男装的。
“说好下了棋盘不比试,就算输了,你要不比,就算又输了一个,这是第六个了。”
尉迟南扫过一眼,顺利让那大汉闭嘴,毕竟九五之尊的气势非比一般。
坐在棋盘上的那个中年人上下打量了尉迟南一番,嘴角不禁微微翘起。
“既然如此,那就由在下来替我家的小兄弟与这位高人对一局。”陈迟撩袍子站出来,有他在自然不能把大魏的皇上跟皇妃卷进这种儿戏里去。
但对方依旧不依不饶。
那中年人笑看着尉迟南,看那样子像是猜出了什么。
“陈大哥,既然是规矩,还是由我来吧。”莫蓉抓住尉迟南的手腕,他是皇帝,怎么样都不能让他颜面有失,他的颜面可是大魏国的颜面。
狠一狠心,抬脚踩进了冰水之中,“我没事。”安抚住尉迟南。
她是很怕冷的,非常的怕。
站到棋盘对面,向那中年人微微颔首,“长河莫子言。”长河是她的老家之名,子言是她曾祖父的别名。
双掌并立,施了个君子之礼,而后撩开袍袖,轻巧地跪坐下来,动作相当儒雅有礼。
那中年人见她这般,也立掌还礼,他当然看得出来她是女子,但女子又如何?
莫蓉本没打算认真,因为这场面本身就很儿戏,何况背后还站着他,她并不想太过出风头,只怪情势所迫。
但这匈人太过霸道,竟让她感受到了一种攻城略地的杀气,还记得平奴跟她讲过边塞上的惨烈场面,这人的杀伐霸道就让她感受了一次被人屠戮之感。
莫家人爱棋,就连最坐不住的莫平奴、莫汉阳两兄弟的棋艺都很好,因为莫蓉的曾祖父莫子言少年时曾从师于鬼谷传人。
人一时的意念往往能决定他的善与恶,一念善、一念恶。
因为一念间的激愤,莫蓉动了杀意,棋局间的杀伐也紧随着激烈起来,观棋的人自然就觉得好看,因为杀得痛快。
那中年人暗暗觑一眼莫蓉,她的嘴唇已有些青紫,尽管脑子好用,但是体力不支也没用。
“先生,你输了。”就在他觑视她的刹那,莫蓉抬头。
中年人诧异,低头看棋局
莫蓉撩袖起身,再向对方施一君子礼,而后转身即走。
“这局尚未决战,如何输的?”中年人对于没有决战就被认定为输方,很有异议。
莫蓉转过身,淡笑,“先生不信?”
中年人迟疑一下,但还是坚定地摇头。
“那先生再一下子。”
中年人取了黑子就要摁到棋盘上,但到底还是没有下定,而是选了另一个位子。
莫蓉轻勾唇角,弯身摁下一粒白子,并连提对方三子,“棋道自上古诞出以来,一直是益智、沉思的游戏,先生却以兵伐之道硬加之,动辄屠戮天下,可知不妥?”再提三子,“长河子孙非杀戮可绝,不要将他们逼到绝境,否则自灭。”
踏冰而归,回到尉迟南面前时,已冻得嘴唇青紫,牙齿咯咯轻响,这辈子做得最出格的一件事,露得最大一次脸,结果差点冻死。
尉迟南擦掉她嘴角的水珠,笑得很开心,第一次露出那排白牙。
这一夜,她被高热烧得面红耳赤,直说胡话,尉迟南在床边整整坐了一夜,“听”了不少她的故事。
十三 和亲 一
寅时三刻,崇华苑的寝殿依旧亮着灯烛,莫蓉的烧总算是退了下去,太医趁开药方的空当,暗暗擦了擦额角的汗渍,这莫娘娘的烧要是再不退,就该他烧了,所以说这太医院可不是常人能待的地方,不但要医术好,还得有胆量。
“皇上,陈爷那边有消息来。”李琛虽是宫人,但也不敢轻易进娘娘的寝宫,只在门外站住。
尉迟南正倚在床柱上闭目养神,李琛禀报后,缓缓睁开双眼,看了看床上的莫蓉,随即起身来到厅里。
“白日酒楼里那几个人确实是匈人的使节,说是已经进京五天了,还拜访了朝中不少重臣,这是陈爷查出的他们拜访朝中大臣的名单。”李琛递上来一份暗紫的折子。
尉迟南捏了折子的一角若有所思,但并没有打开折子,最后竟将折子扔进了火盆里烧了个干净,“告诉陈迟,让他盯紧一点。”
李琛看着火盆里燃烧的折子,不免有些惊讶,但很快便恢复平静,“是。”退下之前不免又开口嘱咐了一句,“皇上,快过寅时了,芳碧苑那边早上又传了太医过去。”这话意自然是他不得不过去看看。
“知道了。”
一夜没睡,颇有些疲倦,但最让他焦虑的是这些匈人的来使,自魏建制以来,北方一直受制于匈人,常年战火不断,年前莫平奴刚刚打了场漂亮的伏击,难保这些匈人没有报复之心,可眼下战备不足以维持大战,京东直道又要开建,这一连串的麻烦挤到了一起,更别说某些没脑子的臣公还时不时地给他来些窝里斗,着实让人不省心啊。
陈迟的这道密折他不是不想看,只是他怕看了就再也拔不出来了,眼下还不是惩治内党的时候,他得忍啊。
踱进内室,正见莫蓉半爬起身,“醒了?”
莫蓉微微颔首,“陛下受累了。”
哼笑,在窗前的榻子上坐定,“朕到不知你棋艺这么好。”
“臣妾的曾祖父、祖父都是爱棋之人,多多少少会浸淫一些。”
点头,“与你对弈的那人,看得出来他的身份吗?”
看他一眼,沉默一下,“必是富贵之人。”
尉迟南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即使匈族牧民,也需要劳作,可这人的手不像。”
尉迟南笑意无声,确实如此,如果他没猜错,白天那个中年人怕就是眼下匈族最有名的将令——右贤王乌唯,这个人据说有一半汉人的血统,所以相貌酷似关内人。
“病了就多歇着。”临走前交代了她这么一句。
“娘娘,趁醒了,把药喝了吧。”庞朵端了碗浓黑的药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熬的,“皇上也够累的,这会儿又得去卫娘娘那儿。”
“她那儿怎么了?”看到这一大碗药汁,不禁皱眉。
“白天太医过去了,说是不大舒服,奴婢瞧是跟赵娘娘那边较劲呢,前几天卫娘娘还病着的时候,赵娘娘不是留了皇上的宿嘛,这几天芳碧苑那边就老召太医去,可每次也就见铃兰熬些虚补的汤水,不见药渣。”
皱眉闭息,一口气喝完药汁,庞朵赶紧从托盘上取了块饴糖送进莫蓉的口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压下口中的那股涩苦的味道。
“你说前几天赵贵妃留了皇上的宿?”
“就是啊。”庞朵动手收拾药碗。
自卫罗动了胎气后,各宫确实都没被召幸,偶尔路过谁的院子,进去坐坐就不错了,没想到他对赵又欣确实情深,只是选在这个时候,未免让卫罗难过。
“娘娘,奴婢瞧皇上对您也很好,虽未必及得上赵贵妃,但对您确实也是真真切切的,后宫这地方不就是争得皇上一个笑嘛,您何不就随了俗算了。”
“我不随俗?”
“您不是不随俗,是太随俗了,有点假。”
笑,“我从进了这宫门,就没一样真的东西。”躺下身子,“也从没奢望他的宠爱,太平凡的人对奢望总是望而却步,不过——你说得也对,我这假做得太不真实,惹他气了。”
窗外,夜色深沉,浓云遮住了满天星子,今年的新春阴多于晴,怕又免不了一场暴雪。
两三日之后,果然降了一场暴雪,一夜之间,树枝瓦楞之上全被覆了厚厚的白,莫蓉的病渐渐好转,只是咳得厉害,说话也带着浓浓的鼻音。
这一天早上,莫蓉去探视卫罗,与庞朵一起刚转过宫苑之间的巷道,迎面便撞上了气势汹汹的玉儿公主,连个招呼都没打,就那么气冲冲地侧身擦过,到是她那两个侍女懂事,赶紧福身施礼。
莫蓉与庞朵互视一眼,不明白出了什么事。
来到芳碧苑时,没想到尉迟南也在,旁边还坐着王氏太妃——玉儿公主的生母,正用绸巾擦眼泪,卫罗在一旁正劝慰。
莫蓉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但因为已经被看到了,又不好现在退出去。
一番繁冗地参拜之后,她默默地坐到了一旁。
尉迟南始终一句话没说,眉头紧蹙着。
正一片死寂时,玉儿公主跨了进来,气冲冲地望着兄长,并不行礼。
她是皇室的幺女,也是先皇最小的一个孩子,生母王氏也出自魏国名门,深得众人的疼宠,所以连火气都不寻常。
“若要我去和亲,我宁死!”不卑不亢。
和亲?!莫蓉偷看一眼尉迟南,他没有说话。
“逆子,怎么敢跟你皇兄这么说话!”王太妃呵斥女儿。
“用妹妹跟金银来换取匈人不进犯,这样的哥哥,我不认!”
“你是要我立时死在你面前才甘心吗?!”王太妃起身,颇有些气势。
也难怪,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忍心把她送到漠北的酷寒之地?她这大义凛然并不是真想指责自己的女儿,实则是在给尉迟南施加压力。
“太妃,您别动气。”卫罗赶紧上前扶住王太妃。
王太妃的视线扫过一旁的尉迟南,见他无动于衷,这才又嘤嘤哭了起来。
莫蓉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过去帮卫罗一起安抚。
“谁告诉你要跟匈人和亲的?”久久之后,尉迟南问了这么一句,众人皆惊,王太妃甚至忘了要继续哭。
玉儿看看自己的母亲,嘟起小嘴,“宫里谁不知道,那匈人使者在大殿上跟皇兄当面求亲!”如今皇族尚未出阁的公主又只有她一个人,她能不多想嘛!
“李琛。”尉迟南冷下脸,叫来李琛。
“皇上。”
“彻查!谁把大殿上的政事说到后宫的,以欺君之罪论处!”这一句话可把在场的女人吓得不轻,这还了得,真查起来,那不可就牵扯大了,各宫各院的,谁还没有个在朝廷为官的家人,这事又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说的。
“皇上,都是些空穴来风的事,宫里女眷多,免不得听了谁的笑话,这丫头又听风就是雨的脾气,哀家看要罚就罚玉儿吧,都是她惹得麻烦。”王太妃赶紧收拾局面,到忘了自己刚刚对尉迟南哭鼻子抹泪的一番哭诉,又是为了哪般?
李琛也知道皇上这是一时的气话,于是只站在原处侯着,并不答话。
“”尉迟南暗自压下火气,“下去吧。”对李琛挥手。
他一挥手,众人这才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去。
王太妃暗松一口气,一转眼正瞧见身旁的莫蓉,年前莫平奴回京授职时,尉迟南跟她提过一次他与玉儿的事,当时她嫌莫家身份太低,根本不愿意让女儿下嫁到这等人家,后来又相了几个,不是相貌不好,就是身子弱,所以一直没再考虑玉儿的婚事,如今看,不管怎样,得赶快把女儿许出去,那莫平奴她见过一次,样貌、身形都很好,如今也封了将军,虽然家世不怎么高贵,但贵在年轻人前途无量,听说他深得皇上的喜爱,结了亲后,若再有她们王家的做后盾,岂不事半功倍?
莫蓉笑盈盈地望着王太妃攥在她手腕上的手,她那无名指间硕大的翡翠戒指透着莹莹的光亮。
这下怕是要麻烦了,王太妃这一瞬间的亲热劲,恐怕是冲着平奴来的。
莫蓉不禁侧眼看看尉迟南,他也看到了这微小的异常,只是什么也没表示
“咳咳——”宫苑间的巷道里传出一阵轻咳。
莫蓉扶着宫墙掩嘴猛咳,庞朵在一旁无计可施。
宫道两旁堆积着厚厚的、尚未铲净的积雪,莫蓉一袭暗红镶兔毛的宫装,站在积雪堆里显得很突兀。
“娘娘”庞朵边望着巷道口,边轻轻碰了碰莫蓉的肩膀。
巷道口,正站着一身紫袍的尉迟南
庞朵放缓脚步,尽量让自己落下来,留他们俩独自相处。
“怎么了?”莫蓉回视他的注视。
“太妃刚刚提起来玉儿跟平奴的婚事。”
“是吗?”
“你觉得怎么样?”
“臣妾听陛下的。”
从喉咙里轻哼一声,但莫蓉还是听到了。
“最不爱听的就是你这句话,你这也算是欺君。”一切听他的,可心里却不这么想,“朕就喜欢平奴那样的脾气,什么时候说得都是实话!”所有人都习惯性地骗他,连他的这些女人都是!
从披风的内袋里取了样东西,擎在他面前。
“什么东西?”她的举动让他愣了一下。
莫蓉忍不住咬唇淡笑,“陛下想听的实话啊。”
她鲜少对他这么笑的,真诚中带着些俏皮。
打开手掌,手心里躺着一串镶红宝石的链子,“平奴给季姜殿下的。”连她都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产生交集的,只因为那宫门口的一撞,这小子便再也忘不掉了,这已经是第三次拖她给季姜殿下送东西了,但还要求不要以他的名义给她,就说是她送的?这小子也真是糊涂了,她与季姜公主本就少来往,凭什么老送人家东西呢?
“季姜?”他的怔愣显然证实了她的猜测,这位季姜殿下显然与她差不多,都是不够受重视的,起码他没有立即反应过来。
“是的,平奴喜欢上了季姜殿下。”这事她早就想对他说,但一直没机会,这种事要赶快说,否则酿出大错就晚了。
尉迟南看着她手上的红宝石链子沉默不语,良久后,勾唇笑了笑,“这小子!”
十四 和亲 二
与他并排而行,这到不是头一次。
她能明白他对自己的情感,不算太喜爱,男人说是娶妻求贤,可第一条件还是取貌的,她只是有些特殊,因为她不会谄媚于他,兴许这是对他的大不敬,但也顺利让她与别人有了些区别。
她无法去设想他与其他女人相处的场景,即使再淡然的人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假想,所以她什么也不想,这样才能保持平静。
很巧,在宫苑的转弯处他们遇上了带着孩子的赵又欣。
只有在面对他的宠妃时,比较才会明显——他对她是不错,但这个“不错”与“很好”、“极好”叫爱是相差甚远。
前些日子,他一直冷落着赵又欣,也许是各方面都闹得太厉害,他故意要她知道失去他的宠爱将会一无所有,于是赵又欣只能屈服,慢慢的,宠爱又恢复了,赵又欣还是之前的赵又欣,宠爱依旧是之前的宠爱。
可能他会是个专情的人,但很抱歉,那个女人不会是她莫蓉,她是很特别,但现在的地位已经足够能证明她的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