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这事真得有那么严重吗?”军令如山倒,接或不接这未必是平奴所能决定的。
“我也只是猜想,自从听到西南发生民变之后,我的心里就一直安生不下来,你们不在京都,不知道那里的水有多深,山有多高,这次民变如果真得追究下来,何止血流成河!当今陛下,最想做得莫过两件事,一是击溃关山外的匈人,二是富民强国,让魏国可与东方几国抗衡。如今,匈人在魏军面前接连受挫,京东直道也初见端倪,在他正得意的当口,突然来了这么一场民变一旦他被激怒,这场整顿吏治的飓风再所难免,首当其冲的会是谁?不会是那些老士族,大家族,首当其冲的便是我们莫家,大哥,平奴,你,甚至是我。”站起身,“大哥与众朝官的关系错综复杂,早已饱受争议,而你跟平奴,虽说打了一些小胜仗,但那远远还不够,你们只能算是皇上为大战储存的后备力量,还谈不上大权在握,这个时候,如果稍不留神,可能就会被人生吞活剥。”自古以来,多少新兴的势力都是被这么吃下去的,“如果平奴接下了这份差事,不但他头上的那顶‘常胜将军’的帽子保不住,可能还会变成莫家败亡的引子,到时候,这场民变的收场就会全部被推到我们莫家人的头上。”要知道莫函手中掌管的可是魏国最耗钱的工程,他很难逃脱这场清算。
“姐姐的话,听着有理,不过——平奴最擅奔袭作战,就算有人特意为难,粮草供应不全,他也未必会输。”这种战术是平奴最擅长的,也只有他一个人能有如此的本事。
“他对战的都是匈人,可以在追袭的过程中抢掠他们的东西,可这次对战的是魏国百姓,你想想,那些魏军能忍心对自己的父老抢掠吗?一旦他输了,那些害怕整顿吏治的人势必会把这场民变捅到咱们莫家的头上,大哥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就算皇上心里想保他,也未必能顶得住那‘万众一心’啊。”最关键的,他们莫家在朝廷里没有能接应的人,有的只是些会“吸血”的“朋友”,一旦有事,根本不可能会有人向他们伸出援手。
“姐姐的意思,我明白了,我这就派人给平奴送信去,先把他诓来东北军。”
莫平奴并不是个会因为阴谋、阳谋而避战的人,这一点身为同胞兄弟,莫汉阳明白的很,唯有将他骗来,让他错过这场民变才是上策。
“等一下——”莫蓉忽然想到了些什么。
莫汉阳注视着皱着眉头的姐姐,等她发话。
“如果让汉阳你去平息兵变,行吗?”
“我?”速战方面,平奴才是王者。
“对。”莫蓉的眼睛闪亮,因为她想到了一个可能可行的躲过这场风暴的方法,既然躲避未必能成功,那就要主动出击。
“可是——如果没有粮草供应,我未必有把握!”
“那些参与叛乱的并不都是大奸大恶之人,而且他们都是大魏的子民,也许未必会有大战,至于粮草供应方面,这个——也许大哥可以想到办法。”她突然想到王家的亲戚在西北一带有米粮的生意,当初王家人还暗示过他们莫家,如果可以通过莫平奴的权利让西北军高价收购他们的糙米,王家很愿意分一杯羹给他们,何不就此处利用一下?“至于带兵方面——我不怎么了解,不过,如果你真能争到这次机会,姐姐送你一句话——不战而屈人兵者,大赢。”
莫汉阳失笑,“姐,你真得信我?”他一直以为大家都只对平奴信任有加,他不过是平平之人,不怎么被人看好。现在突然有人舍弃利刃,而就他这把钝刀,一下子还真是不适应。
“为什么不信你?”比之平奴,汉阳内敛,而且最重要的,他更理智,也更成熟,虽然没有惊涛骇浪般的汹汹气势,但其沉静的特质更适合统领,只不过还是要经年的累积——记得他跟大哥都曾说过类似的话。而这一场平息民变之乱,他比平奴更适合。
“那——我把骑兵全部留下。”摸了摸脑门,对莫蓉笑了笑,指了指门外,“我走了。”
可刚走出几步又转身回来,“姐,其实——只要你过得舒心,莫家的成与败,并没有那么重要。”
莫蓉咬唇生笑,“知道了,等你们都不用我操心了,我自然会去过我的舒心日子。”
“那——我真走了!”
莫汉阳的背影就这么消失在了昏暗的天幕之下,等待他的是属于他的未来。
就在莫蓉随大队辗转到东南行营的过程中,莫汉阳通过大将军白里,将莫平奴从西北军中调至北方参与协防,而他自己则领人到西北军某关口换防——这是东西两军的正常换防。
也就是这一次换防,成就了莫汉阳人生中的两件大事,让这个一直活在兄长们背后的男子真正跳了出来。
身为亲人,莫蓉当然为弟弟的才华能得以实现而高兴,不过,此时此刻,她还来不及去为这种事高兴,因为真正的麻烦才刚刚来敲门。
到东南行营的第五天,莫蓉接到密信,让她速速赶回京都。
一场大乱正等着她——
四十六 宫乱 二
这个秋天格外的短,似乎昨日还是满树秋露,今早起来,便已霜花满地。
日头还没升起来,几名杂使的宫人正在清扫落叶,宫道上便传来了杂乱不齐的脚步声,远远望去,裙摆翻滚,色彩明艳,都是往芳碧苑的方向去的。
宫人们停下手中的动作,低着头给这些娘娘们让开路。
今天一早,不到五更时,这芳碧苑便不停地有人来访,但见一个个的眼中都是带着惊慌,此时此刻,再也没人想着怎么争风吃醋,反倒是有点同病相怜的苦涩。
“这几天晚上我一合上眼,净梦到些乱七八糟的,这心里就跟打鼓似的,怎么也静不下来,你们说,陛下不会真得有事吧?”一名妃嫔揪着衣袖,看上去心急如焚。
众人哪有心思回答她的话,自己都不知道找谁问去。自从有传言说陛下在外受了重伤,这宫里上下就跟抓了瞎的苍蝇窝一样,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反正我是听说,前天夜里,李琛带着胡、杨两位太医匆匆出京了。”有人贡献出自己的“所得”,不过这话不但没解除大家的紧张感,反倒更是火上浇油,众女更加忧心忡忡。
不管她们再怎么斗死斗活,在这宫里,她们的支柱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帝,没了皇帝,她们什么都不算,有儿子的到可以熬到老,等着跟儿子出去,没儿子的,只能是被当作废旧的衣服一样,扔进哪座大院子里等死,所以,皇帝的生与死,同时也决定着她们各自的命运,也许这牵连不到她们身后的家族,但绝对关系着她们自己的命运。
“梁姐姐来了。”有人眼尖,发现了刚进宫门的梁妃——连她可都熬不住了。
众女一拥而上,围到了梁妃身前,她的关系足,肯定比她们的消息灵通。
梁妃四下看了一眼,没看见卫罗,到是被众女哭哭啼啼的围着,问这问那,不免出声安抚,“莫要胡乱猜测,先都回位子上坐着,咱们等卫妹妹出来,一起商量商量。”
众女点头,这个时候,没本事的可就要退后一步,帮不上忙,但也别跟着瞎添乱。各回各的位子上坐好。
没一会儿,卫罗换好宫装,这才从里屋出来,神情泰然,先跟梁妃打了个招呼,之后才坐下,招来侍女,先给每个桌上都上了些点心,“这么大早上的,先都吃点东西吧。”
这哪里还能吃得下,皇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这可关系着她们的下半辈子。
“卫姐姐,我们哪儿吃得下,您说,这陛下要是个万一,咱们这些姐妹还怎么活啊——”乔充华边拭泪,边诉苦。
其他人也如此附和,霎时,殿里一片啜泣声。
卫罗看看一旁的梁妃,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这事确实得要拿到台面上来说说了,这些日子,自从谣言一起,宫里弄得心惶惶的。
“莫婕妤还没到吗?”卫罗出声问身边的侍女。
殿内众女子错愕,她不是回东省探亲去了嘛,怎么这卫姐姐还这么问?
“禀娘娘,这会儿早该进京了,估摸两三刻也就进宫门了。”侍女回话。
卫罗点头,“那就等她一起吧,正好咱们也得空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众人不明缘由,可也不好问,只好听话,硬是往嘴里塞了那么点东西,味同嚼蜡。
精准的很,不过三刻,宫门处来报,莫婕妤已从东门入宫。
又过三刻,莫蓉便站到了众人面前,让人为卫罗精准的猜测惊奇。
卫、莫二人相互点头致意,各自心里都明白,卫罗知道莫蓉的行踪,莫蓉也知道她掌握了自己的行踪,心照不宣而已。
“这几天,宫里闹腾的厉害,说是陛下在外面生了点意外,姐妹们也都着急的很,不过眼下咱们姐妹该着急的不是去打听陛下是不是真有什么意外,眼下最着急的是怎么稳住这个局势,西南那边正在闹乱子,这京城里可不能乱,乱起来那是要动咱们大魏国的根本——”打量一圈众人,视线停在了梁妃身上,“在坐的众姐妹中,属梁姐姐伴在陛下身旁的时间最长,依我看,梁姐姐,这事您就给我们做主吧,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您给我们先定个规矩,别弄得宫里乱哄哄的,让外面人看着笑话。”
梁妃笑笑,“我这一没谋,二没略的,能有什么办法,妹妹就勉为其难说说吧,咱们这些姐妹还能有什么异议不成?”
众人也急忙跟着应承。
卫罗看看莫蓉,莫蓉勾唇,也是点头。
“那也好,这事来得急,又摊上了这么个时候,咱们宫里可不能先乱了阵脚,外面的人可都看着呢,咱们要是乱了,保不齐外面就能天翻地覆,所以,这第一,各宫里都得照常过日子,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玩的继续玩。心里难过,也都要各自忍着,陛下那边一天不来消息,咱们就一切照常。这第二,朝廷上的事,咱们姐妹都不懂,太子年纪又小,这事要怎么办,我看还得找太妃商量。”聪明的抉择,有关朝廷大事,她并不做决定,而把问题丢给了别人。
“卫姐姐,那——那咱们就不派人去打听陛下那边的消息了?”冯美人擦擦眼泪,问了句让卫罗侧目的话——看来她还是没听明白“照常过日子”是什么意思。
一切商量好之后,众人只好都各自散去,莫蓉要走时,却被卫罗留了下来。
只等大殿里只剩下她们两人,卫罗才开口:“家里一切可好?”明知道她没有回东省。
“都很好。”莫蓉也不戳破。
“也不知道陛下到底怎么样了。”卫罗当然知道,尉迟南回京之前都是跟她莫蓉待在一起的,如今是否有事,她肯定知道些什么,发生了这种事,连一向冷静的梁妃都坐不住来她这里了,相对的,看看她莫蓉的眼神,平静无波,丝毫没有任何漏洞可循,可见心里肯定是有数的。
“是啊,让人心急啊——”
两人对视,淡笑无语。
过了正午,众妃嫔齐聚到王太妃的宫苑,王太妃提意让钟山王(先帝长子嫡孙)以给他的老师送寿礼的名义回京,也算给尉迟皇族镇住脚。因为各王子王孙成年后都去了封地,京都之地,尉迟皇族的嫡亲本家并没有什么可用的人才,这钟山王曾在御林军效力,颇有些威望,封地又离京都最近,调他来最方便,希望有他在,能镇住满朝文武。
而此时,西北军调去黄坝镇压民变的大队已经起程,领队将领有两个,一个是名叫盘固的将军,另一个便是换防的屯骑校尉莫汉阳。
就在大军抵达黄坝的几天后,莫蓉收到了兄长莫函的一封密信,信上说,今年长河外稻谷大丰收。这意思很明白——莫汉阳至少不会因为粮草问题发愁。这么一来,汉阳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捻亮宫灯,点燃信笺的一角,火势慢慢包裹了整封信,不一会儿便化作了一片灰烬。
“娘娘,太子殿下求见。”庞朵生怕被谁听到似的,附在莫蓉的耳侧,悄声细语。
莫蓉看看火盆里燃尽的纸灰,搓了搓手指上不小心占到的烛油,“请殿下进来吧。”
不用说,太子顾不得规矩,这么晚来求见,定然是太傅让他来的,此时此刻,谁的话他都不敢信,也不能信,唯独她的话不同,因为她没儿子,因为皇帝宠她,更因为莫家还有几分势力。
“殿下是因为担心你父王而来?”莫蓉启口。
尉迟睿默默无语,应该说“是”,但也“不是”。
“殿下记住了,你来就是因为担心你的父王,别的什么都不为。”
尉迟睿不是很明白她的话,“请母妃明示。”
“《太祖训》中第一句话是什么,殿下还记得吗?”
尉迟睿微眨一下眼,“天地人,为孝行先。”
“为君者,当要先以‘孝’字示天下,你是你父王的儿子,其次才是储君,如今,你父王的重伤只不过是谣传,若是你现在就急不可待的做出些不臣的事来,子民会怎么想?你父王又会怎么想?”
尉迟睿低下双眼,确实,他得知这些消息后,又听太傅的渲染,的确心惊胆战,怕这个怕那个,加之舅舅、外祖父也跟着唆使,让他非常担心万一父王回不来,他不及早行动就有可能被人弑,“母妃可否明示儿臣该如何控制眼下的局面?”朝臣们虽然表面上没什么,不过私下里都是暗涌,他小小年纪,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
“你还是个孩子,这些事,恐怕还不需要你来考虑,你细细想一想,陛下出行前,可有跟你交待些什么?”尉迟南本身就经历过残酷的夺嫡之争,所以他不会是个没交待的人,但凡出巡,不会没有周密的安排,尤其太子还年少,容易受人挑唆,他肯定不会一走就撒手不管。
尉迟睿想了一下,“父王只说,若是有大事不决,可找先太尉陈复明大人。”
莫蓉低下眼睑,掩住眼中的笑意,“大事不决,可找先太尉陈复明大人”?他这“伤”怎么听起来像是可以预测一般?
她这位夫君陛下的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如果是故意的,那么这场乱子是不是也闹得大了些?
夜凉,星闪。
芳碧苑内,一名宫人匆匆从小门闪了进来,沿着青条石的甬道一路小跑到大殿外,宫人在一名侍女的耳际低语了几句,随后侍女进到大殿——
“娘娘,太子真得去了崇华苑。”侍女俯身在卫罗的耳侧,如此禀报。
卫罗正对镜梳妆。
铜镜里,一张美丽的脸孔,勾唇笑了笑,莫蓉果然知道些什么,“告诉外面的人,太子不动,谁也别乱动。”
四十七 宫乱 三
钟山王尉迟徼自钟山进京后,第一件事便是进宫拜见太妃王氏。
之所以要把尉迟徼叫进京来,一方面是为稳固眼下的局势,另一方面,王太妃也有她的私心,这钟山王与王家表面上没什么来往,可私下里暗通款曲已久,这陛下没事到也就算了,一旦有事,以这钟山王在御林军中的地位跟声望,起码可以保证京城无忧,如果真有天不佑主的那一刻,这钟山王说不准就是太子殿下的保护者,到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就非尉迟徼莫属了,真到了那天,她们王家也就和乐了。
在王太妃那儿见过钟山王后,卫罗、莫蓉被梁妃邀到她的宫里。
“两位妹妹,先坐下吧。”梁妃示意侍女端茶。
卫罗、莫蓉各据一方,坐到梁妃两侧。
茶水送上来后,梁妃示意左右都退下,看上去像是要说什么重要的事。
“两位妹妹都不是外人,我也就不绕弯子了。”叹口气,“虽说太祖有训示,后宫不可干政,可今时今日,这情形实在容不得我们继续不闻不问,昨天,家妹进宫,带了条消息来,我左思右想,这事得跟两位妹妹商量一下。”
说到这儿,莫蓉、卫罗不约而同的都将视线投到了梁妃身上。
“家妹的夫家也是行伍之家,子弟多在御林军,中卫军中效力,说是这几日,军中似有异动,虽说王太妃把钟山王叫来坐镇,可他毕竟与陛下又隔了一层血脉,陛下的儿子们又都还年幼,这要是陛下他真有个万一,这钟山王是狼是犬,那可真是难说啊,你们看,咱们姐妹是不是想想其他法子?”
莫蓉抬眼看卫罗,而卫罗也同时看向莫蓉,两人的视线交汇,不过仅仅那么一下,就各自转开。
“咱们能有什么法子?朝廷上调动兵马,超过五十人就需要虎符做凭证,咱们一无权,二无虎符,再怎么准备都是无济于事,为今之计,只能尽快想办法与陛下联系上。”说完这话,卫罗的视线最终定在了莫蓉的身上。
莫蓉饮一口茶,“寻陛下这事,说到底也不是难事。”这一句话让另外二人侧目不已,“到底陛下受伤的消息,是谁第一个听到的?他又是听谁说的呢?”万事既然发生,必有其因,也必有其源,找到源头,离解决也就不远了。
梁妃、卫罗低眼,似乎都在思索这谣言到底是怎么来的?
可惜,想了半天,也没找出头绪来,这谣言就像腾空爆发的一样,仿佛一夜之间,宫里就都议论开了,似乎没有谁先谁后,到也真是怪了
三人神色闪烁,各自沉思。
“这事看来咱们得慢慢查。”梁妃深深吸口气,“不过眼下,这钟山王的事,咱们得考虑好了。”
王太妃的意思是由她们后妃们出面,留下钟山王,表面上是陪太子、皇子们练习骑射,其实是要他留在京城笼络御林军。黄坝的民变还没来得及深究,此时此刻,多少手脚擦不干净的官员可都心惊胆战的,皇帝老爷要是真回不来,他们更高兴。
难保这些人中不会有那么几个胆大妄为,妄图皇帝真回不来的,就算能回来,他们也要让他回不来。这些人,再加上朝中的朋党伐异,嫡位之争,御林军、中卫军中的异动也就再所难免了。
“这事,不到最后一刻,咱们还不能管,太妃既然这么相信钟山王,咱们就先随了她的意,先看他做什么。”卫罗主张按兵不动。
莫蓉了解她的自信,单凭卫家在朝中的势力,就算现在尉迟南真得回不来,京城大乱,她卫家也不会怕。
而梁妃,虽然娘家势力也不弱,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梁家势力远在西南,京中势力远不及卫家,万一京都生乱,对她,对大皇子宏可都是非常不利的,所以她是三人之中最着急的。
“蓉妹妹,你说呢?”梁妃见卫罗还要继续耗下去,不免争取莫蓉的意见。
“我?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两位姐姐决定怎么做,我一定跟着。”她——不动!
就看谁是狐狸,谁是兔子,到底最后是谁逮了谁。
梁妃见她们两人,一个不愿意出头,一个无所谓,只得掩下心中的急切,暂时选择忍耐。
霜降过,初冬来,也就是那转瞬间的事。
这些日子,宫里到是清净了,可宫外到热闹了起来。
任何一个王朝,在初建立起来时,都是朝气蓬勃的,每一处都透着干净整洁,可日子久了,犄角旮旯里难免就落上了灰尘,然后这些灰尘越堆越多,直至每一处都沾满了灰尘,然后,当这个王朝的某代爱干净的主人猛然发现,他的地盘到处都是污垢时,他动了要清洗的念头,然而,清洗陈年的灰尘、污渍,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个过程往往惊天动地,往往曲折离奇。
太子睿自从听了莫蓉的劝说后,一直都无所动作,然而有时候,不是你不动,别人就会同意的,这世上有两种人很可怕,一种是奸臣,一种是顽固不化、却缺少智慧的忠臣,这两者若是碰到一起擦出了火花,那可是非比寻常的精彩。
有人要求太子睿出来辅政,有人则跪求太子睿赶快将钟山王赶走,总之,奸的、忠的,悉数扑向了东宫,余下的那些,一部分是观望的,一部分是忠臣与奸臣中有大智大慧的。
这期间,莫蓉三次拒绝了太子的来访,这个时候,她不便出来给自己惹事。
今年的第一场雪,就在这样的热闹日子里迟迟才到。
女儿喜欢雪,也不像她那么怕冷,站在雪地里数枝头的梅花,两只小抓髻上落了一层薄雪,在宫灯的照耀下,就像夜空中的星子般闪亮,
“数完了吗?”掸掉女儿头顶的落雪,将小斗篷上的帽子给她拉上去,而后蹲到女儿身旁。
小丫头摇摇头,梅花昨夜一夜就开了满树,她数不过来。
“唉,怎么办?母妃生了个不识数的笨丫头呢。”捏捏女儿的鼻子,惹得小丫头嘻嘻笑了起来,“来,母妃陪君儿一起数。”
母女俩正蹲在梅树下数梅,庞朵低声附在莫蓉耳侧,说是李琛要见她?
李琛?他不是跟在陛下身侧吗?“他在哪儿?”
“就在宫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