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平奴并不是很理解莫蓉这些话意,不过却也因这些话沉寂了下来。
年轻人总要经历一些阻力后,才会长大。
回到京都已是年初三,莫平奴复命,莫蓉则是从侧门悄悄回到了角落里的崇华苑。
女儿正在奶娘屋里睡着,小手团在下巴上,睡得安然,不管经历了什么,心情如何的不好,看到她后,一切烦扰都不复存在
虽然分开了近两个月,可女儿并没有因此对她生分,张开眼看到她时,微微愣了一会儿,在她的笑容与和疼之下,小丫头很快张开双臂投进母亲的怀里。
与崇华苑的温馨场面不同,此刻宫里的某个地方却上演着另一场大戏,还会有什么新鲜的?当然是老人欺负新人——
那位皇上从狩猎场带回来的女子,本姓单,闺名卿,据说平民出身,廷尉府的家奴之女,但长相酷似已故的王后,一个平民家的女儿,入宫就得了“容华”的待遇,让那些大家闺秀出身的妃嫔们如何自处?
隔日一大早,莫蓉刚替女儿穿好衣服,打算在院子里转上一圈,不想迎来了几位稀客——冯、乔等人,有卫罗的亲信,也有梁妃的亲信。想必是来给她浇油添火的吧?她莫蓉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能让别人分一杯羹去吗?
当然不!不过她也不会出面做枪头。
“莫姐姐的脸色到比先前还好看了。”乔充华一张嘴绝对可人,不管昨日跟你多么刻薄,可一回头,她照样能跟你亲姊妹一般。
其余人也跟着附和,真让莫蓉受宠若惊,何时她们如此待见过她了?
“陛下见了一定也会这么说。”没两句,这不就来了?进入正题。
众人笑嘻嘻的都将话题引到了尉迟南的身上
“昨夜回宫太晚了,还没见到陛下。”莫蓉状似无意地在谈话中插了这么一句,只这一句,应该够她们发挥的。
“是嘛!我还当昨晚上陛下到姐姐这儿来了,本来特意给陛下炖了盅人参鹿茸汤,让幸奴给送去,结果人不在,本还想送到姐姐这儿来的。”乔充华含着些许幸灾乐祸,眉角却又有几分遗憾,那表情还真是够有难度。
“吆,乔妹妹想得还真周道,连人参鹿茸都用上了,这不成了拿自家绸缎给别人扯嫁衣了嘛!”有人笑言。
乔充华眉梢一立,倏然又耷了下来,“我不就怕陛下把身子给累坏了嘛,也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女人,净黏着陛下,除了那副花钗假戏,装出来的楚楚可怜,另外会弹几首哥哥妹妹的调子,我到半分都没瞧出来她哪一点有先王后的圣德。”看上去真是挺生气,转而又一副带泪的委屈状,“莫姐姐,你这些日子不在,都不知道那女人多嚣张,前些日子,陛下还为了她数落我来着,要不是卫姐姐、梁姐姐给我说两句好话,今天未必能坐在这儿。”
莫蓉装作懵懂,“什么女人?”
几位妃嫔互看几眼,乔充华擦擦没掉出来的眼泪,“陛下狩猎,不是又带了位回来嘛,就住在净月阁里。”
“净月阁?那不是太妃娘娘早先的宫苑嘛!”先帝迎王太妃时,就赐了净月阁。
“可不是嘛!又不是什么高贵的身份,逾礼制了。”王太妃何须背景,能是一个婢女出身的女子可比嘛,所以她们才会更气啊。
“而且陛下还吩咐给的是容华的待遇。”乔充华身旁的冯美人不禁补上一句。
莫蓉低下眼睑,默默无声,众女的视线都盯在了她身上
“如果真是陛下的意思,我看——也没什么好说的,陛下要是喜欢谁,还容旁人插嘴吗?”轻摇手中的铃铛,逗女儿笑。
众女听此言,不免泄气。
“对了,卫姐姐那儿没个说法吗?这昭阳宫没主人,理当卫姐姐多管教我们姐妹。”她不信卫罗什么话也没说。
“卫姐姐这几天身上不舒坦,已是两三天没下床了,只说让我们各自安静,不要去讨陛下的嫌,梁姐姐那边也是如此说,可大家都不去讨嫌,不就便宜了那个整天淫 词艳曲的女人了?”
“那到未必。”莫蓉搂过女儿,在女儿的额头亲上一口。
众女惊奇,“那到未必”之后呢?是什么?
等了好大一会儿,莫蓉的视线才从女儿的身上移开,却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不免勾唇一笑,“家和万事兴,陛下是明君,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就各自为政吧,想挑衅、拉伙、使绊的,继续做自己想做的,闹得他陛下晕头转向,之后他才会清醒,“女人家嘛,总有些包不住的醋意。”
卫罗装病,梁妃复议,这明显就是打算不管世事,让这些妃嫔爱怎么闹,怎么闹去,只要不闹出不可收拾的大问题就行。
此事一出,卫、梁二人将解决的方法抛给了莫蓉,也可以说她们承认了莫蓉的身份。
一“单”惊出,现内庭三分天下,卫、梁、莫,自此各占一方。
三人默契地退居后方观战,且看尉迟南如何交待?

三十九 玉儿的打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尽管有万般委屈,可身无四两横肉,只能任人欺负。
单卿出身卑微,偶得如此福气,星头半点的委屈自然吃得。只要没有性命之忧,吃些苦又能如何?
轮番的磕磕碰碰并没让这个平民出生的女子哀怨半声,也不曾向尉迟南有些微抱怨,真是属螃蟹的,让人一时间无法下口。
聪明!如果这女人心善的话,到也值得尉迟南厚待她。但如果心恶,那可就不好说了
年初五,尉迟南与各重镇将领会于京都郊外的安邑镇,初十的早上才回京,下了早朝,便来到崇华苑,一副神清气爽,莫蓉也不落下,同样的神清气爽,丝毫没埋怨他应该早来看自己。
“梨山南坡的冬茶,臣妾亲手采的,陛下试试看。”一场大病,没让她委顿,反倒更精神了。
“你去了梨山?”尉迟南单手抱着女儿,低眼看看茶碗。
“是啊,回京途中,平奴带兵绕道梨山外换回虎符,茶农正在采制冬茶,就跟着一起采了些。”
“这冬茶到是别有一番香味。”端起茶碗,品一口。
“这茶不但味道独特,而且听说还可以养身,所以臣妾特地多带了些回来,给陛下试试,一会儿让李琛带回荣德殿去。”
“好。”边答应着,边逗女儿笑去了。
莫蓉则让庞朵抱出来两只大瓷盅,里面装着梨山的冬茶,她的本意并非想显示自己多么念着他,只是经过梨山时,眼见梨山茶农不负苛捐杂税的拖累,不少半大的孩子沿街乞讨,让人看着心里酸涩的很,她想了又想,觉得这件事不能直接跟他说,还是要绕个弯子,所以就带了几盅冬茶回来,想从李琛那儿给梨山要个宫廷供奉,如此一来,当地的苛捐杂税自然而然就会被发现,由别人说也许更好一些。
“对了,让李琛送来的名册跟营造图你看过了吗?”将女儿放到奶娘怀中,落座草亭下。
“看过了。”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还不够的?”
“府院位置跟大小都很好,只是——狩猎时,臣妾也问过汉阳、平奴,他们俩并不想急着在京都建府,说是寸功未立,不敢受如此封赏。”
“要是这么说,那满朝文武还有几个能开府建房的?就这么定了,过了春就动工,总不能成亲连住得地方都没有吧?”
“”成亲,这可是比开府更麻烦的事,汉阳早早跑回了东北,就是为了躲避指婚,平奴更不必说,比汉阳还麻烦,“关于他们俩的婚事,臣妾正想跟陛下商量”话没说完,便有来客相访。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净月阁的新人,单卿。
莫蓉在狩猎场上见过她,不过眼下她不打算“知道”她是谁,正好尉迟南在,就看他怎么介绍吧。
“单卿拜见陛下,婕妤娘娘。”到也聪明,自称名讳,不加民女,也不加奴婢。
“起来吧。”尉迟南也没想到这么巧她也过来。不过也好,正好看看莫蓉是个什么表情。
莫蓉回视尉迟南的注视,双眸清澈,他想从她这里看到什么呢?妒忌、错愕、或者伪装的善意?
“这是廷尉张延的义女。”尉迟南如此介绍。
莫蓉对单卿含笑点头。
“单卿初入宫门,不敢轻易来叨扰娘娘,蒙陛下恩典,昨日与家人相见,带来不少老家自制的梅片,给各位娘娘试试。”从身后侍女的手中取出,双手捧过头顶。
莫蓉让庞朵去接了过来。
“单小姐太客气了。”
单卿再伏身一拜,随即便告退,这过程中丝毫没有与尉迟南做什么眼波交汇,看上去相当安分守己。
单卿走后,草亭里安静了好一会儿,莫蓉低眼沏茶,而尉迟南只是看着她手指间的茶雾。
“她们几个似乎都不怎么喜欢单卿。”
“陛下喜欢吗?”盖上茶碗,看一眼他。
“”尉迟南失笑,这女人总不直面他的问题,“她太像明欣了。”
“是吗?”语毕,倒茶,并没有接着说些什么。
好一会儿,尉迟南才再说次开口,“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把她带回来不妥?”
“陛下想听实话?”
“对。”
“说实话,臣妾真得没有想过妥与不妥。”
“你真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臣妾说没有,陛下一定不信,不过——臣妾说得真是实话,红颜易老,恩情早晚要断,陛下恩归之处,并非我们所能决定,内宫偌大,多一处不多,少一处不少,臣妾没必要非跟自己过不去。”这是实话,但听起来也似闺怨,这世道规矩了女人的权利,她们阻止不了这个社会公认的道德,所以只能“看得开”,“想得开”。
“恩情早晚要断”?这话还真不中听。
“陛下生气了?”递茶过去。
“生气与否,你还会在乎?”敢说出这种话来,还在乎他生不生气?重重放下茶碗。
莫蓉低眉失笑,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要听实话,结果听完还是要生气,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啊,“好了,臣妾跟陛下说笑呢,用得着动气嘛。”拉过他放在圆桌上的手,摘下丝巾擦拭溅落的茶水,却见虎口处有些微血丝跟铜锈,估计又是忍不住动拳脚了,转头让庞朵去取药来。
“你几时学会说笑的?”明明就是实话,“越来越会骗人。”刚刚是有些不高兴,因为她那句“恩情早晚要断”,不过她一软下来,气自然而然也跟着烟消云散。
“陛下是说臣妾欺君了?那臣妾岂不是连命都要搭进去?那就真是恩情要断了。”抬头笑看他一眼,继而低头继续擦拭他虎口上的铜锈跟血丝。
“放心,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让你把命搭进去”
说这话时,两人都低着头,他看着她的发髻,而她看着他的手
莫蓉手微顿,继而含笑,只是嘴角带着些微涩意,“谢陛下——”
庞朵拿着药袋躲在廊柱后,没有过去,因为不想打扰他们,看来皇上还是没有忘记她们娘娘的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上元佳节也是宫里最热闹的时候,那位单小姐依旧还是单小姐,头衔没有改变,只不过惹出的乱子到是够多,当然,此女似乎深谙女人之间的斗争,能吃的亏一律吃下,丝毫不带喊冤的。
加之尉迟南最近也少过去,所以宫里渐渐显得安静了。
十五当晚,莫平奴也奉召前来参与晚宴。
可惜的是今晚季姜公主并不在晚宴受邀席中,宴席名单一律由李琛亲送,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特殊安排?
莫平奴来得很晚,也走得很早,幸亏莫蓉早知道他会这样,酒过半酣之际,便在宫道交叉处的宫门内等着他。
说也凑巧,玉儿公主这些日子得了风寒,晚宴没多久也早早退去,就在宫道交叉口,两人恰好相遇,莫平奴顿了一下,随即继续前行,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莫将军请留步。”玉儿出声。
莫平奴停下,回过头,显然,他对这个据说非常骄横的公主殿下没什么好印象。
“听说将军过几天就要回西北了?”
莫平奴以拳头蹭了蹭下巴,丝毫不被这位明艳的公主殿下吸引,而是望一眼夜空中那一轮红红的月亮,“对。”好了,她问完了,他也要走了。
“将军选得哪家闺秀?”
不管选哪家的闺秀,他绝不会选她,他就是不喜欢这种一副高高在上的女人。继续前行,不打算停下脚步。
“你就那么喜欢季姜姐姐吗?”这一句到是让莫平奴停了一下。
玉儿随即上前几步,来到他面前,仰着头,与这个居傲的男子对视。
“那我告诉你,她不会答应跟你在一起!”
莫平奴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瞪了玉儿一眼。
“让开。”懒得跟这种无理取闹的女人计较,这些日子心情本就不好,季姜也躲着不见他,加上最近所有人都跟被疯狗咬了似的,见天跟着他介绍那些装腔作势的女人,烦不胜烦。
“想知道在哪儿能见到她吗?”迎着红彤彤的满月,玉儿笑得异常灿烂。
刚抬起的脚,又放了下来,莫平奴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显然,他想听她怎么说。
玉儿招手示意他低头,莫平奴窒一下,最终还是微微低头。
玉儿附在他的耳侧说了个地名,莫平奴微微蹙眉,两人的脸近在咫尺,甚至可以看清彼此睫毛的颤动,莫平奴抬头之际,玉儿出其不意地身体前倾,他的唇滑过了她的额头,莫平奴也不知是不是下意识的反应,左手推了她一下,玉儿倏然被推倒在地。
玉儿仰望着他铁青的脸色,不禁生笑,“如果她不答应你,你能选我吗?”她想嫁给这个男人,因为她想离开这里,离开母亲跟这个家族加载她身上种种的束缚,她想试试看能不能逃开权利带给尉迟家女人的宿命。
这真是莫平奴第一次见识到这么——这么没规矩的女人,“”张了张嘴,还是想不到该跟这女人说什么,眼下掩饰尴尬的唯一方法就是趁早离开。
走了几步,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发现脖子上的墨玉不知去向,回过头,却见地上的玉儿正拎着他那块墨玉仔细端详——原来这女人不只是没规矩,还是个偷儿。
懒得再跟她计较,不过就是一块没用的玉饰,转身大跨步走向宫道深处
“娘娘,不去让莫将军回来吗?”站在宫门内的黑暗处,庞朵望着莫平奴的背影问莫蓉。
“不用了,让他去吧。”莫蓉的视线则是落在地上的玉儿身上。
也许,这件事放任下去,可能未必更坏。
宫道上,侍女扶起玉儿,“殿下,您的手擦破了!”侍女惊呼。
“出了点血而已,别叫那么大声。”
“殿下,这莫将军那么粗鲁,为什么您还要选他?”
“傻丫头,走路不要只看眼前那一点,要看得远一些。”她相信这个人可以给他的女人一座别人够不到的“大宝藏”。
“殿下是说莫将军以后会飞黄腾达?”
“飞黄腾达?我还不够腾达吗?”将墨玉重新系好,挂到自己的脖子上,“我啊——只想做一个男人的妻子,不想做谁的殿下,也不想为了谁家的前途卖命。”
“奴婢不明白。”
“不明白那就不要明白。”
主仆二人小声交谈着,在宫道上渐渐远去,最终消失于宫灯的晕黄之中。
而宫门内,另一对主仆也踏月而去。

四十 君心

过了上元节,卫罗的“病”渐渐好转。某日,莫蓉与梁妃商议着一同去探视。
可巧,在路上撞见了单卿,说是也去探病的。
莫、梁二人互看一眼后,也就由着她跟在两人身后。
来到卫罗处,屋里已经坐了三四个人,卫罗正在喝药,见她们进来,唇角微勾,“快进来。”
两人挨着卫罗入座,问了问病情,这时,屋里其他人自然也看到了站在屏风旁侧的单卿。
看到她,当然就有人吃不住冒酸水了,“还当是哪个宫里的奴婢呢,单小姐得了那么多赏赐,用得着这么委屈自己,穿得这么寒酸嘛。”这话是乔充华之言,“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陛下小气,连件衣服都不给做。”
单卿低头,微微一福身,没有辩驳什么,她很清楚,越辩驳,得到的恶言就会越多,她在大户之家待了那么多年,深谙这些女人之间的争宠之道。
“迎儿,给单小姐看座。”卫罗与莫蓉、梁妃谈话之际,顺手让女侍给单卿安座,既然皇帝已经承认了这个女人,面子上,就不能再给不好看的,至于其他人怎么说,那是各人的事,她不管,她又不是皇后。
“哼。”乔充华见单卿入座,还正坐在她对面,哼的一声转过脸,不愿意看她。
这时,从门口跑进来一个小身影,是皇四子泰康。
“母妃——”滴溜溜跑到卫罗身边,赵又欣过世后,一直是卫罗照看他,自然而然他们之间也就有了感情。
“这会儿可是授课的时辰,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卫罗整了整小家伙的衣襟。
“我跟太子哥哥,还有大哥、三哥他们一起来的。”小家伙为自己的清白辩驳。
果然,没一会儿,其他几个皇子也陆续进来。
大皇子快过十五岁,已是个英挺的少年,个头相当高,眉峰处有几分梁家人的气魄,一袭褐色镶紫缎的长袍,看上去颇为俊朗。
二皇子睿这半年来也长高了不少,仅次哥哥,一身暗紫的长袍,少了兄长身上的粗犷,多了些尉迟南眉间的内敛之气。
三皇子到还是小孩子的模样。
三兄弟站在屏风外——是特地来探病的。
卫罗招手让他们都进来,一群妃嫔争相夸赞着几位皇子。
“对了,前几天听李琛说,太子要随莫将军去西北?”卫罗搂着四皇子泰瑞,询问了一声。
莫蓉并不知道这件事,但眼下她也不便太过惊讶,只是在心里暗暗琢磨着太子去西北能做什么?
“是,再有四五天就启程西行。”太子睿回话。
这厢正热闹着,宫门处又传来了更热闹的——尉迟南来了。
今天这日子真好,不知道是什么黄道吉日。
但凡尉迟南到过的地方,自然是脚下一片安静的匍匐。
“今天都到齐了嘛!”撩开袍子,坐到正位上,“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偌大的房子里竟一时没了声音。
“刚在宫门口就能听见屋里闹哄哄的,怎么朕一进来,你们到不说话了?”转眼打量一番四下。
“父王,儿臣愿跟二弟一起赴西北。”大皇子出列请缨。
尉迟南轻笑,视线顺便扫过了一旁的梁妃——大皇子的生母,梁妃表情泰然,并没有多少的激动。
“想去是好事,不过你们兄弟俩得有一个留下,等下次吧,睿儿自西北回来,有机会,父王再让你去。”
大皇子显得有些不情愿,但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点头称是。
静默,尉迟南四面扫视一番,视线在单卿身上停留半下,“对了,卫妃啊,单卿初入宫门,不懂规矩,等你的病好利索了,多调教调教她。”
“是,臣妾知道了。”卫罗微微颔首,抬头之际与莫蓉互视一眼,看来皇上这是要动口封这单卿的品级了。
其他人当然也明白这调教完后会怎么样,但此时此刻,只能在心底里咬手绢,脸上什么也不能表现出来。
“行了,你们姐妹继续聊着吧,朕还要回荣德殿。”起身。
众人也跟着起身相送。
四位皇子紧随他之后一起出门。
余下的人还有什么好聊的?刚才奚落了某人一顿,结果人家立马就得了皇帝的恩宠,就要晋级了
二月,东省早已是杏桃开枝,而京都却寒冷依旧。
莫平奴以“府院未建成、边境有敌扰”的借口,回避了尉迟南的指婚,护东宫太子赶往西北。
尉迟南之所以狠心让太子去西北,一方面是表现对西北军的重视,另一方面,也是想让太子了解魏国百年中,重中之重的战局就在西北,这是每一代魏国君主必然要铭记心中的大事。
也就是在这个二月,单卿受封了“容华”,气煞了宫中不少人——
容华,仅次莫蓉的婕妤封号。
所以说长得好,是真得很有助益,何况这单卿不但长得好,还长得那么像已故的皇后。
少年夫妻——这是谁也打破不了的情意。
听说这位单容华的脾性与莫蓉刚晋升时几乎可说平分秋色,她跟谁都不争不抢,也不声不气,颇有几分先王后的气质。
除了偶尔茶会的大场面,莫蓉还真是很少见到这位单容华。
在得了卫罗的教导之后,这单卿渐渐变得像这大院里的女人了。
她会不会是第二个莫蓉呢?
想知道的话,自然要做一番比较才行。
四月底,太子由西北回京,尉迟南一高兴,为他办了场家宴。
这一晚很热闹,连王太妃都请到了宴上。席间百花争艳,谈笑风生。
刚吃了几口酒,君儿便说“肚肚疼”——要出恭,莫蓉起身带她出去。
外面的月色正好,廊房外几株白牡丹正怒放着,被月色染得更加娇艳,莫蓉领着女儿慢慢往回走,不远处的宫殿里,灯火通明,传来悠扬的乐声——怕是出自那位多才的单卿之手吧,听说她擅歌舞、琴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