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蓉、梁妃相视而笑,笑话,众人面前当然不会给自己制造敌人,给人一挑拨就双眼红如斗牛,那只有傻子才会干的事,很可惜,她们还不至于如此。
众女也跟着两人呵呵一笑带过,没办法,人家懂得怎么打破尴尬,再说下去可就是自讨没趣了。
于是话题转向,从育儿经验又谈到了年轻人的婚嫁,提到婚嫁,自然不会落下在场未出阁的公主、小姐。
“玉儿殿下这副美人胚子,可定然是要选个人中人的好驸马才行!”有人提起了玉儿。
玉儿正跟姐姐季姜小声聊天,听到这话,她也不像其他女子那般,被提到婚嫁就低头含羞,“只要能为我大魏国尽心尽力的,还计较他是不是什么人中人?”
众人皆笑,为她不害臊的慷慨激昂。
“那殿下是喜欢文的还是武的?”既然话题扯开了,众人便开始生冷不及,有与皇室沾亲带故的人,自然也就大起胆子调笑开了。
玉儿不假思索,“不喜欢那些吟诗作对,悲天悯人的酸儒之辈,但也不能是什么都不懂的莽夫。”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连上位的卫罗、梁妃、莫蓉也都笑不可抑,这玉儿公主确是个敢作敢当的。
“殿下这么一说,可把文武官员都给除没了!”这满朝文武,可不就酸儒、莽夫嘛!
“那到未必!”玉儿翘着唇角,一副洋洋得意。
“哎吁——索性殿下这是看上谁了——”
玉儿自己也咧嘴而笑,这时到有了几分羞涩。
莫蓉的视线滑过玉儿,以及玉儿身后的季姜,一个羞涩的笑,一个落寞的低眼希望不是她想得那样——玉儿看上的就是季姜看上的人。
真是那样,事情还就真麻烦了
落日融金,漫山金辉,男人们狩猎归来,勇猛者的马背上挂着琳琅满目的猎物,等待皇帝的检阅。
一番奖赏之后,便开始准备晚间的盛大餐会。
莫蓉盯紧了自己的两个弟弟,并让庞朵适时地将二人叫到了自己这边。
汉阳无所顾及,给姐姐展示了一下自己所获的封赏,那是一把古法炼制的青铜短剑,看上去深得他的心。而平奴的眼睛却是都瞅西看,似乎在找什么人。
“姐,我一会儿再过来。”瞅准了机会就想溜走,却被莫蓉一把拽住衣袖。
“兄长在大帐里等着我们,晚上的餐会一结束,他就要动身回东省,你们现在跟我去见他。”
汉阳也捣了平奴一下,示意他不要分心,同胞兄弟,又同在西北待了那么久,自然是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只是女人的事最好不要挂在头前,尤其他们这种带兵打仗的身份。
姐弟三人绕进大帐旁的小径,一起来到位于靠西侧的一顶大帐里,此刻莫函正在这里等着他们。
一进门,兄弟俩便蹿到了兄长的身前,还像小时候一样。
“哥,要不跟陛下说说,你再留一晚吧,咱们兄弟好长时间没见着了。”汉阳挨着兄长坐下来,捧起桌上的茶水就喝。
平奴也跟着点头。
“不用了,见你们一面就够了,回到东省我也好跟家里人交待,眼下直到修进了山里,凿山开道的事多,我还是趁早回去的好。”
“哥,上次山匪抢‘路银’的事平息了吗?”莫函曾在信中提过这事,莫蓉可是一直记在心里。
“什么人!连官府的‘路银’都敢抢!”平奴插进来一句。
“都是些无家可归的百姓,在山中落草为寇,到是不足为患。”莫函拿话安下了弟弟的心,“眼下让我担心的还是另一件事。”看看平奴、汉阳,“我看皇上有意震慑北方的胡虏,战事万一真起来,这直道的修建难免要受影响”
汉阳蹙眉,“昨晚陛下布置边防时,看来也是有打的意思。”
平奴双手对握,“下午围猎时,陛下答应让我带一队黑武士回西北,这些人的骑术、身手都是针对北方的胡虏兵训练的,还佩戴了新制的多发弩击,射杀力既精准又快速,我也在想,陛下可能真想大干一场。”
兄弟三人陷入沉思
“妹妹,你说——我要是觐见陛下——”莫函的话被莫蓉打住。
“哥哥想什么,我知道,但这事你千万不要去做,陛下正在蓬勃而发的时刻,你突然从头到脚给他一盆冷水,让他怎么受得了?积怨了这么久,总归也要有厚积薄发的时刻,这么多年他都没动大战匈人的心思,如今陡然出手,不可能没有准备,你只管修你的直道,战与不战,如何战,那都是他的事,观全局者,动毫厘都有他的道理,这事,哥哥不要管。”
莫函沉思一下后,缓缓点头。
莫蓉看了看这兄弟三人,视线最终在平奴的身上停下来,平奴看着姐姐如此眼神瞅着自己不免纳闷,“怎么了?”
“眼下我们莫家最头疼的便是你。”莫蓉咬唇。
莫函看向弟弟,他当然知道妹妹话里的意思。
“怎么就是我了?”他怎么就成莫家最头疼的人了?
还是莫汉阳一语击中要害:“还不就是你跟那个公主的事。”
“这事怎么了?我自己跟陛下说去。”反正昨晚上最难看的都过去了,他还怕什么。
“你跟季姜殿下的事,我跟哥哥不同意!”莫蓉实话直说,跟平奴绕弯子没意思。
“还有我!”汉阳举手表决。
“跟你有什么关系!”平奴冲着汉阳踹一脚过去,汉阳很灵敏的躲开。
“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你要是娶了那个爱哭的女人,陛下万一也给我安个那样的女人怎么办?”都说多少次了,那种哭哭啼啼的女人有什么好的?非跟竖了毛的斗鸡一样,逮着一个非掐死不可。
“去!别胡说八道!”踢开汉阳,平奴盘膝坐在毡毯上,耍起了无赖,“你们不同意,那也晚了!”
汉阳惊呼,“你不会已经动了人家了吧?”
“没你想得那么龌龊!”
这兄弟俩因为孪生,自小就是打打闹闹,停不下来。
“既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那这事就算到此为止,以后不要再去找人麻烦!”
莫平奴想不通,姐姐向来仁心,季姜那么温顺的女子,怎么就不得她的喜爱呢?“你们是不是嫌弃她的身世不够别人那么高?没有那个玉儿有人在后面撑腰?”
“谁告诉你我们嫌弃她的身世、玉儿殿下身后有人撑腰的?”莫蓉厉目。
难得见到莫蓉这么咄咄逼人的时候,莫平奴一时语塞,“这是我的事,我自己管!”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关系着我们莫家的身家性命,关系着大哥的京东直道能否安然修成的大事。”
“我娶个人怎么了?碍着别人什么事了?难道我娶了她,我们莫家就会被砍头吗?”平奴的脾气也上来了。
“对!你娶她试试看,试试大哥会不会被人砍头,试试你姐姐我会不会在宫里被人家毒死!”莫蓉半跪起身,正对着平奴,“你现在就去把他她找来,当着我们兄妹四人的面,你问问她,你问她敢不敢答应嫁给你!她要是敢,我跟大哥死在当下也无所谓,你现在就去!”手指着帐帘处。
莫函清了清嗓子,一副泰然地安坐一旁,汉阳则是张大嘴看着姐姐,因为太吃惊了。
平奴则是喘着大气,起身出去,估计是去找季姜去了。
他一出去,汉阳左右看看哥哥姐姐,“真生气啦?不娶就不娶呗,他也就是军营呆久了,没见过那种梨花带雨的女人,就那么迷眼了,说说就算了。”汉阳赶紧给哥哥姐姐倒茶消火,“一会儿我去揍他!哥,姐,跟他一般见识多没意思。”
一直等到点灯时分,莫平奴才回到大帐外,但站在帐帘处却一直不进来。
还是莫汉阳给他拉了进来。
“怎么?人家不跟你来吗?”莫蓉眼也不抬,慢慢品茶。
“你们威胁她!”平奴语带不悦。
“要是真有那份心,还拍我们威胁?连反抗的胆量都没有,怎么面对接踵而来的艰险?”莫蓉抬眼看弟弟。
莫平奴揪嘴,愤愤地坐下。
莫函、莫蓉、莫汉阳三人互看一眼,不约而同的生笑。
“我不死心!”莫平奴绝不认输。
“那你就试试看!”莫蓉语带双关。
此时,鼓声响起——餐会开始。

三十七 旧爱

莫平奴第一次被否认,而且对象还是自己最亲的兄长跟姐姐,难免一时转不过弯来,酒宴上一杯杯地豪饮,也不知道在跟谁赌气。
年轻人的恋慕、情爱本就不容别人掺合,莫蓉心知肚明,自己的作为并不光明,但她不打算因此“开明”。这季姜缺的不只是胆量,她是否真得喜欢平奴还不得而知,也许她只是把平奴当作孤独生活的一根救命稻草,因为现实太残酷,想这些慰藉,这种可能不是没有。
“娘娘,春络说她刚瞧见季姜殿下往莫将军的大帐方向去了。”酒酣之际,庞朵在莫蓉耳际轻轻禀报了一句。
平奴因为酒醉被送回了大帐,想不到这位季姜殿下还真是有胆量,敢去看望。
莫蓉放下酒杯,此时此地,不管平奴跟季姜的事是成是败,最好都不要暴露出来,这场狩猎更似一场誓师,别这厢尉迟南刚对平奴大褒大扬,转过头就闹出丑闻来。
莫蓉刚起到一半,裙角却被一只大脚踩了去,这脚不是别人的,正是尉迟南的,“坐下。”趁掩袖饮酒之际,尉迟南说了这么两个字。
莫蓉迟疑半下,再次坐了下来。
“平奴人呢?”尉迟南放下酒杯之际,眼神略显迷离,似有醉态——装给众人看得吧?他醉了可不是这样子。
“禀陛下,莫将军喝多了,回大帐休息了。”座下有人回禀。
“李琛——去,把他叫来,才喝多少!”
“是!”李琛领命而去。
大约一刻后,李琛扶着走路踉跄的莫平奴回到席上,莫平奴已然醉了过去,软在席上呼呼大睡。
李琛静悄悄地回到尉迟南身边,对刚刚在大帐内撞见季姜公主的事只字未提。
直到酒宴结束,莫蓉才弄清了刚才的情况,显然是有人利用了季姜,想将她跟平奴的事捅出来,莫蓉刚才真要是去了,这场风波怕就会起来,而换成了李琛,事情就这么压了下来。
这一点,恐怕尉迟南早有担心,所以才没让莫蓉起身,而是让李琛前去把莫平奴带回酒宴上
“娘娘请留步。”夜宴之后,送走兄长,莫蓉打算去一趟大帐,关于平奴的事,她想跟尉迟南商量一下,结果却被李琛拦了下来。
莫蓉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大帐,陡然明白了——怕是早有人捷足先登了,她没去多问,只是点点头,转身退了回去。
此时,月挂枝梢,漫野的静谧,唯有踏雪的“咯吱咯吱”声。
莫蓉回到了自己那方小天地,却在帐前遇上了玉儿公主,凑巧地让人不能不胡思乱想。
“给殿下拿个手炉来。”莫蓉落座,并交待一旁的庞朵。
玉儿也不谦让,笑意盈然地接过了庞朵手上的暖炉,捧在手心。
她很少与这位玉儿殿下来往,除却之前匈人来求亲时,这位殿下对尉迟南的一场怒斥,到还真没跟这位殿下见过几面,所以一时也想不到该从何谈起。
“母妃说——皇兄给我选的夫婿里,有莫将军。”
“”莫蓉到真得没想到她会说得这么直白。
“我知道这么直接说很突兀,不过——不说的话兴许就没机会了。”莫平奴跟莫汉阳这兄弟俩,眼下可是官家闺秀们眼中的英雄,年轻英气不说,难得还这么受皇帝重用,前途无可限量,这场狩猎一过,免不得好多人想把女儿往莫家塞,她虽身为公主,可是婚姻大事未必自己做的了主,若是没人给她盯着,说不准会嫁给谁,她未必就真喜欢莫平奴那样的,这是她第一次见他,不过起码没有不好的感觉,而且下午狩猎回来时,他还冲着她那边看了好久——其实那是在看她身后的季姜,“我就是想问娘娘,玉儿进得莫家门吗?”
“殿下天人之姿,又是皇家明珠,哪敢这么说。平奴自小调皮,又在军营里待了这么多年,野性难驯,就是担心他不懂怜香惜玉”
“这个我明白,常年在边境上的人,难得顾得了家,也不懂轻声细语地哄女儿家开心,皇兄以前就是这样的人。”第一句的窘况消失后,到也说得眉飞色舞,“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人,不酸,也不迂,光明磊落的,不用像待在宫里这样,说个话也要计较着得罪了谁,奉承了谁。”低眉,笑得漠然,“我也知道,母妃跟舅舅们选莫将军有他们的计较,之前我很排斥他们这个打算,但是见了人之后,到觉得也没什么不好,嫁个不讨厌,又合心的人,总好过我那些姐姐们,整天强颜欢笑,还要装作多幸福一样。娘娘是不知道我那些姐姐过得什么日子,看上去高高在上,皇家公主的身份,背地里不知道哭了多少次。”
这个世道,不管什么身份的女人,可都没什么好日子过,聪明反而不如糊涂的好过,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见莫蓉默默无语,这位玉儿公主心里计较,可能是自己平日里的烈性子把人给吓到了
“殿下的心意,我都明白了,不过这事还是要看陛下的意思,殿下毕竟是无尚尊荣的公主。”
怎一个乱字了得啊——
想不到昔日那个拖着两管鼻涕,四处玩泥巴的调皮小子,如今却成了皇室公主们争相追逐的对象,世事真得是难以预料啊
送走了玉儿,莫蓉坐在案前对着灯烛发呆。
夜漫长,难以入眠。
半月西移,银辉透过窗扇,撒得满地都是
“娘娘,怎么起地这么早?”庞朵就在屏风外伺候,一不留神,半倚在暖炉前睡了过去,莫蓉给她披外衣时,陡然被惊醒。
莫蓉蹲在火炉旁,伸手往炉子里添了些木炭,火光忽明忽暗,在她的脸上映出一道道红晕,长发散在两颊,几乎盖住了半张脸,“睡不着。”
“是担心莫将军的事吧?”庞朵直起身,挨着莫蓉蹲下来。
“不是,是担心君儿的未来,我把她生下来,到底是对还是错呢?”双手覆在火炉上方,烤的暖烘烘的。
“小公主大富大贵的命,必然会长命百岁,幸福安康。”
“希望是吧。”
“娘娘三更时,奴婢去前面要了些香木,无意中瞧见了”话尾收住,不知道这个时候讲出来是对是错。
莫蓉对着红彤彤的炉火展笑,“瞧见了什么?”眸子转到庞朵的脸上,庞朵被她看着,却硬是说不出话,“一个跟先王后长相相似的女子从陛下的大帐里出来?”
“”庞朵实在不知道她们娘娘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看来真得要闭眼休息一下。”也好让自己有些精神,省得没力气招架那些女人的冷嘲热讽,皇帝又有新欢了呢,她刚从堂下“拼搏”上来,却又让人鸠占鹊巢,怎一个“甘心”可打发?当然要去“争风吃醋”了真是累人啊。
那个长相酷似先王后的女子从到猎场的第一天她就见到了,不知又是哪个想投机取巧的家族想尝试走裙带路线吧?自从他们莫家飞黄腾达后,这种裙带攀高已被认为是最捷径的捷径。
而他,这次是陷入了回忆,还是真上了心?要是真上了心只能说那个女人真倒霉,怎么就会让他上了心呢?
火炉里的木炭炸得噼啪作响,莫蓉仰躺在床榻上,长发盘在枕头上方,月光一照,那姿态犹如在水中游弋
她就那么睡了过去
隔日,又是一场喧闹的狩猎,只是今日后宫帐里又多了一位,而莫蓉,好巧不巧地病了,怎能不病?待在冰天雪地里一个晚上,两天两夜没怎么合眼,任谁怕也坚持不住。
很好,病得是时机。
莫平奴得了个任务——送姐姐到猎场外的行馆休养,是莫蓉请求的。
至于争风吃醋,看来只能等回到那方大院子(内宫)时再上演了,不过她相信他的那些女人不会轻易饶了这位“新晋”这无关乎他到底宠爱、喜爱谁,那只是女人之间的战争,躲不过,也绕不出。
“平奴,要是让你娶别的女人,你会娶吗?”下山的路上,莫蓉惨白着一张脸,有气无力地询问自己的兄弟。
“”,莫平奴没有回答,他还没想过这些事,他的心思始终都是在战场上,从没考虑过,娶一个女人会给自己的亲人带来这么多麻烦。
“你喜欢她什么呢?”
“她跟别人不同”只能这么表述了。
“因为她楚楚可怜,因为她会对着你哭,所以你很想保护她,是吗?”“柔弱”是很多男人的死穴,他们似乎生来就是要占有,并保护那样女人的。
莫平奴没有点头,不过到也是被姐姐说中了几分。
“傻小子,你还不懂,能为你坚强的女人才是最值得你去爱的。”
莫平奴也不答话,也许他有他自己的认知,不管是对是错,只有自己经历了,才会有答案。

三十八 默契

从一数到九,再从九数到一。一天之中,莫蓉来回要数上九九八十一遍,也就是说她每天要在这九级台阶上来回走过九遍,起初走到一半就累得气喘吁吁,耳鸣眼花,如今走完全程也只微微有些气喘。
她在这座行馆里待了近一个月,明日就是腊月二十三,祭灶神的日子。
皇驾半个月之前就回了京城,而她因为在病中,便被留了下来,庞朵她们几个到是急得要命,估计是担心那个与先王后长相相似的女人真得鸠占鹊巢。
而莫蓉却无动于衷,依旧在行馆里过得舒心又畅快。
“也不知道小公主过得怎么样。”庞朵看莫蓉倚着窗棂看雪,不免提起了远在京城大内的君儿。
莫蓉的视线从窗外的雪景中转回来,并没有因为她提起女儿而心生难过,让人不禁心闷,这做娘的也真够心冷的,离开女儿这么久,竟还能如此泰然。
“娘娘,您就真不记挂小公主吗?”庞朵实在忍不住,娘娘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眼看就到了年根,却还是不提回京的事,怎能不让人着急?
“记挂,怎么会不记挂呢,只不过我记挂的不只是见到她,还记挂她的将来”展一张画纸,提笔、蘸墨、落笔——画雪,还记得祖父教兄长作画时,她还很小,翘着脚才能够到桌沿,祖父说,人生如画,有的人喜欢花团锦簇,整张纸都画得满满的,似乎一辈子都是精彩绝伦,可回头看看,却发现哪一笔都画得不够力道,而有的人,他们的纸上可能只有简单的几个图形,甚至只是一两笔,可他们很富足。
她的画技并不十分精湛,只能说还过得去。
三两笔,勾出远松一株,带斗笠的小人一个,以及那漫山遍野的大雪,提起笔,在画纸的左上角勾出一行小篆:隐于市,匿于俗,知其果,而思此略,落款——崇华。
“娘娘,少将军到了。”门外侍女禀报,莫平奴过来了。
将莫蓉送到行馆休养之后,莫平奴奉命至江下重镇调回五百黑武士,回京复命,之后就要赶回西北,此时,莫汉阳也早已回了东北。
这一趟回京复命,可能非要决定莫平奴的终身大事不可了。所以莫蓉没有先走,而是等着弟弟一起。
“让他到厅里等着。”将笔放到砚台上,转头对庞朵交待:“收拾行礼吧,咱们跟他一起回京。”
“是。”庞朵与侍女听到这话,各自高兴的复命去了。
来到厅里,莫平奴正跨剑站在门口,脸朝外,望着漫山遍野的雪景,这行馆建在半山上,北高南低,自门厅望南,大好风景尽收眼底。
姐弟两人之前有过不愉快的争论,所以莫平奴见到莫蓉难免还有些芥蒂,到不是怪她,就是不知道怎么去打破。
“怎么?真打算跟我割袍断义?”莫蓉落座。
“没有。”耷拉着眼皮,坐到下手位。
“那就是不愿意见到我了?”
“没有。”
静默,莫蓉哼笑,“看看吧。”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锦绢。
莫平奴接过锦绢打开,上面依次写着两行女儿家的名讳,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给你跟汉阳的正妻人选。”
“”莫平奴蹙眉。
“是不是很失落,当中没有‘她’的名字?”见他攒起锦绢,不免出声阻止:“不要乱扔,被人看到了,你姐姐我可就要被打入冷宫了。”这可是宫里人花力气送来的,起身,从他手中取来锦绢,顺手扔进火盆,顷刻间化为灰烬,“我知道你不喜欢被人逼迫——但是,人只要活在这世上,就会有委曲求全的时候,你以为这么多年我在那座大院子里住着,很高兴吗?皇上他是待我不错,可仅仅是不错而已,谁知道三年五载后又会怎么样?从一开始,你姐姐就是战场上的狼烟,熊熊而起,只因为大战在即,可狼烟始终会消散傻小子,你跟姐姐不同,姐姐只是烟,而你跟兄长、汉阳他们却是旌戈,你们可以纵横驰骋,做一番自己想做的事业,如果你只是想做一个普通人,姐姐不会理睬那些什么趋势避祸,但你们不是,你们都是铁了心要做大事,我想阻止都阻止不了——”来到窗前,望着天外那一片苍茫,“做大事者,放弃的东西会比你想象中的多很多,老天是公平的,没有谁比谁更幸运。”低眼,手指上沾了两片梅瓣,“我很自私,只会尽力保护我想保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