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的妖娆,也特殊的不为世俗所容。
这女子名叫夕雅,东南边塞的盘若族人,十年前盘若族发生内斗,分化成东西两派,西派归顺魏国,向尉迟氏称臣纳贡。
这夕雅便是盘若族献给魏帝的美女,也就是这个妖娆的美女搅得宫里乱七八糟,一时间,竟让人忘了昭阳宫还是空悬的,不难不让人怀疑这女子来得还真蹊跷。
第一次见面,这夕雅美人便给这些正经八百、雍容华贵的后妃们来了个下马威,凭什么?当然是凭男人的宠爱。
个个后妃的脸上都是带着不屑的,这种只有脸没有脑的草包美人,怕也就能风光那么几天,别看她现在横的很,有她哭的时候。
“娘娘——”庞朵抱着药盅进门,眼角上带着几丝郁色。
“怎么了?”莫蓉正给女儿抚背,小家伙这些日子脾胃不大好,还时常咳嗽,因为太小,御医不敢用药,只开了些去火的汤水。
“让御膳房熬的汤全被人给拿去了。”
莫蓉静默半下,“什么人拿去的?”
“除了那位夕雅美人还能有谁。”这宫里就她最不懂规矩,将药盅放到桌上,“说是在家乡吃惯了红参,就把给小公主的拿去了,御膳房又去内务上重新领过,还要一个时辰才能熬好。”
莫蓉将女儿抱进怀里,小家伙咳得不舒服,水灵灵的眼睛里闪着几丝哭意,但因为母亲没有看她,所以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没有哭出声。
“一会儿让摇秀去御膳房拿就行,你再去请李太医来一趟,就说君儿的咳嗽变重了。”
“是。”
自从这个叫夕雅的女人入宫后,尉迟南连她这里都少来了,她并不怎么相信自律了这么多年的人突然一下子就会变得如此放荡,据说他每晚都会召那个夕雅侍寝,真可谓夜夜笙歌,毫不顾忌别人怎么说,连朝臣们都知道了他这些荒唐事,如今朝廷上除了对他迟迟不立后有意见外,也对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颇有微词。
李太医与李琛的关系匪浅,她传他来的目的,多半也是想让他知道女儿病了,想他过来一趟,可李太医是来过了几次,他却连面都没露,可见真是被那位穿着奇装异服的夕雅美人给勾去了魂魄。
一直咳到半夜,小家伙才偎在母亲的怀里渐渐睡去。
而这个时候,他到是来了,精神奕奕的,从身后将母女俩抱了个满怀,并在女儿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小家伙被父亲的胡茬刺的伸手挠了挠,看上去很不自在。
“睡着了?”
“刚睡着。”莫蓉轻轻地将女儿放到小床上。
回头时,他刚弯身坐下。
在他的注视下,莫蓉从床头的柜子里取出一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封信,封皮上以火漆封印着,火漆已坏,可见信已经被打开过,封皮上没有署名,空无一字。
莫蓉伸手将信递给他,这就是她想他来崇华苑的最大原因,这封信是莫函送来的,这还是兄长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给她来信。
信里的内容是不想让尉迟南知道的,但又非让他知道不可,不能以下臣的名义奏禀,只能依靠这种外戚的关系来旁敲侧击,因为信中涉及到的人物不是旁人,而是尉迟皇族,作为外臣,这种奏禀只能点到为止。
莫函的信中所涉及到人是被先帝当年逐出京都的二王尉迟修,因为当年参与争位的缘故,一直被幽禁在东北牧场,据莫函的信中所说,这位二爷最近跟东北的齐国人来往密切
尉迟南看了半天,也沉默了半天。
这时床上的小家伙再次咳了两声,随即嗯嗯啊啊地动了几下,莫蓉起身去看女儿。
小家伙见母亲来了,不免伸手想要抱。
莫蓉抱起女儿,细细地轻抚她的背,小家伙则趴在母亲的肩上一副滢滢欲哭的模样,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父亲,任谁见了都要心疼。
尉迟南放下信,对女儿伸手,小家伙便张着小胳膊投入了父亲的怀里,“怎么太医看了这么久还没好?”亲骨肉受罪,做父亲的当然心疼。
“太医说君儿还太小,不敢下药。”瞅着他的眉头,这下到又关心起了女儿,之前可是连着十天半个月都不理不睬的。
“那就这么任由她病着?胡来!”
庞朵正好送参茶来,听皇上这么说,不免大着胆子插了一句,“小公主本来是见好了,可这两天太医开得汤药,吃得不及时,就又加重了。”
尉迟南看着莫蓉,这吃得不及时,当然是有她的责任。
莫蓉在心里暗叹,她当然不会向他告这种状,说什么?说那位尤物美人喝了君儿的药汤?然后呢?让她吐出来?“泰康这些日子也不大舒服,我想这几天把他接过来,正好跟君儿一起照料。”转开话题,她没忘记赵又欣的临终托付,而且泰康那孩子也招人疼。
“你的身子不好,君儿一个就够忙的了,卫罗昨天跟我说过这事,就让泰康先在芳碧苑住段日子。”
卫罗要照顾泰康?这又是打得什么算盘?
“那也好”既然他已经决定,她还能说什么?
门外,李琛正立在一旁候着,一名小宫人匆匆跨进院内,在李琛的耳边附语几句,李琛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挥手让小宫人退下,自己则抬脚跨进了门内,但没有开口说话,就那么站着。
莫蓉看一眼跨进殿内的李琛,心知是有人找他。
“陛下——”从他的怀里接过女儿,并示意一下门口的李琛。
小家伙还没在父亲的怀里赖够,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父亲,莫蓉也看着他。在这母女俩的注视下,尉迟南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我——明晚过来。”伸手捏捏女儿的脸颊,得到了女儿跳跃式的喜悦。
这个女儿就是得他的心。
出了崇华苑,尉迟南匆匆南行,“三爷到了?”
“刚到,从西门进得宫,已经到了荣德殿的内殿。”李琛紧随着他的步伐。
“好,一会儿你让宫驾停到宜春阁外。”宜春阁便是那位夕雅美人的住所。
“几时离开?”
离开?尉迟南笑笑,有听说过进了温柔乡还能离开的吗?他现在可是对那个异族美人迷恋的很,当然不能轻易离开,“早朝的时候再回荣德殿。”做戏要做全套。
李琛点头应声。
“对了,你告诉李太医,君儿跟泰康的病要好好诊治。”这一对儿女最近都瘦了不少,尤其小女儿,还不会说话,可怜的很。
“是。”
“另外——东山行宫那边这几天多派几个内卫过去。”
李琛看了他一眼后,才点头应声,因为不知道这个时候为什么要往东山行宫派内卫。
果然,皇上的心事还是没几个人能完全猜得出来。
别人给他设圈套,没道理不许他玩,要玩就玩点大的,顺便洗雪这之前所受的气,他尉迟南打出生以来,可就不是个受气的主,给他三分色,他必定要还人十分“礼”,不急,慢慢来。
三十 三起三落之——与君计 二
积怨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形成的,以莫蓉的耐力,还不至于跟一个新进的风色女子争风吃醋,但如果这个人就是对着她来的,那就两说了。
宜春阁对上崇华苑,这是近来最让内宫女人们津津乐道的好戏,那异族女人发了疯似的就是咬着崇华苑不放,让崇华苑那位不胜其烦。
而莫蓉,最终也真得跟她对上了
“卫姐姐,今日好戏啊——”一冯姓后妃喜滋滋地跨进芳碧苑,团扇掩唇,眉眼处尽是笑意。
卫罗正给四皇子泰康喂食汤药,对这冯妃的笑言,连些微的抬眼都没,不免让那冯美人有些尴尬,随意清了清嗓子,挨着另一位妃嫔坐下。
卫罗替泰康擦好嘴,整好衣服后,才转过脸,“吃过了?”声调温婉,不疾不徐。
那冯美人点点头。
“今日怎么了?”一边整理茶碗,一边看似随意的询问。
冯美人先抿嘴笑一下,“今早我们那夕雅美人又去崇华苑了找不自在去了,结果——姐姐猜怎么着?我们的婕妤娘娘直接给她来了个瓜皮贴,给扇出去了。”
卫罗端茶的手停在半空中,那冯美人的笑声也跟着戛然而止——
“属实吗?”莫蓉动手?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啊,看来这戏真得是唱出点名堂来了。
“属实啊,我亲眼见到的。”冯美人接着得志意满。
她身旁的乔姓充华不免哼笑,“冯姐姐到也真有闲暇,大老远跑到那种地方看戏。”也就这种不得志的女人才会整天往是非圈子里挤,为什么?因为自己没是非嘛!
“妹妹这是说我闲得无聊了?”
女人,同一个男人的女人,永远是天敌,不管是不是同一派。
卫罗懒得理她们这种斗嘴,她是在想为什么莫蓉会这么乍然的爆发,对付夕雅这样的女人,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真想对付她,完全可以在不动声色的情况下解决,别人还找不到茬,莫蓉这么做显然另有隐情。
“那异族女人也真是怪了,怎么就盯着崇华苑不放呢?”乔充华没再搭理身旁的冯美人,因为她看出了卫罗眉头的疑惑。
“因为有人会教。”饮一口茶。
乔充华、冯美人面面相觑,谁教的?
卫罗淡笑,除了那个人,谁还有这能耐?!
四月天,天下芳菲尽归北,雪水暖,渭水绿,京都展春。
一行车马东行入山,漫山遍野的蒲公英,迷花人眼,这是尉迟西君出生以来,第一次走出那圈宫苑,欢喜的很。
“娘娘,这样好吗?”庞朵望着远处那几个跟着太子殿下马后疯跑的宫人,从车上拿过一条细绸的披肩披到莫蓉的肩上,山风大,怕她着凉。
“由他去吧。”终究还是个孩子,怎能失了玩乐的心?
因为与那位夕雅美人的矛盾激怒了尉迟南,这不,暂时“请”她到东山行宫来住一段时间嘛。
看上去像是遭贬了,实际上,估计是有心把她支走,真有心贬她,就不会让太子睿一起同行,名义上是“送”她来行宫,实则如何,恐怕隐情还不少。
自从那个夕雅美人跟浆糊似的粘上她后,她就觉得蹊跷,虽然尉迟南是宠她,但还没到独宠的地步,卫罗、梁妃都是宫里的红人,她不找她们,却偏偏跟她过不去,显然是有目的的,所以几个回合下来,她也就跟着样板唱戏,做起了争风吃醋的泼辣女人,甚至还动了手,且不管是演戏还是装腔,单说那打人时的威风凛凛到还真得是镇住了不少人,她还是有资本做坏人的。
东山行宫依山傍水而建,西有祭坛,东有龙泉,北依秦岭,南傍渭水,风景开阔,大气磅礴,站在北殿的榭台上往南眺望,可见渭河水蜿蜒东流,京都皇城大道十字分明。
清晨,太阳初升——
太子睿站在榭台的一角,目不转睛地盯着天阶上迎风而立的莫蓉,一大早,他就被叫到了这里,可等了半个时辰,她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殿下看了这么久,看到了什么?”莫蓉歪头看向身旁的男孩,她用的称呼是“殿下”,而非直接呼其名。
男孩将视线转到眼前那片开阔的天地,“江山。”
莫蓉笑勾唇浅笑,这孩子是成熟多了,“不尽然。”视线再次调向远处,“殿下猜,我看到了什么?”
男孩摇头,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表现的像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战争、屠戮、兴衰,以及——殿下肩上的责任。”尉迟南这一系列的文治武功,将来要在这个孩子的身上发扬光大,“如果只盯着大殿上那尊宝座,而不是放眼望望这大好的河山,就算坐上了那尊宝座,胸中无抱负,那又能坐多久呢?”转过身,正对着男孩,“殿下是太子,是陛下钦定的储君,他能在百难之中让你入住东宫,你还认为他保护不了你,对你没有信心?”
男孩看着她,良久之后,摇摇头。
“那就不要让他失望,你的眼睛不应该放在内宫,也不该放在你的储君位置上,更不该听由那些人的支使,你要学的首先是如何治理天下,而不是如何跟后宫里的人搅合。”老太傅年迈,很多事都力不从心,免不得会让人钻空子。
她了解卫罗,怎么会猜不到她拉拢东宫的意图?只是——太子还太小,他不应该被拉进这场争斗,起码现在还不行,或者说——如果太子非要被卷进这场漩涡不可,那么他必须是她这一派的,否则这个孩子跟他们莫家都将没有好下场。
尉迟睿也许是从这一天开始觉得这个莫婕妤特别的,之前他一直不喜欢她,因为她貌不惊人,也因为她曾害他跟哥哥弟弟们被父亲斥责,但今天,他却发现这个女人是有那么点漂亮的,至于是哪里应该是眼睛,或者眉毛
只是短短的几句话,让莫蓉得到了这个孩子的认可,有认可好,有认可便可以沟通。
望着男孩远去的背影,莫蓉陷入沉思
那一日,尉迟南的怒气还残存在她的记忆里,挥也挥不去,她知道那都是假的,伪装给人看的,但是有一天会不会变成真的呢?变成真的又会怎么样呢?她会跟赵又欣一样,用性命去换取他的一丝思念?不会,她与赵又欣不同,莫家与赵家也不同,赵又欣不在了,赵家依然可以封侯加爵,而她若是不在了,莫家会怎样?莫家是与他一起叛逆整个朝廷的人,如果她不在了,如果他放弃了她,那么莫家也将跟着覆灭
眺望眼前这大好河山,多好的河山,与它比,自己算什么她相信他是个好君王,所以他就不能做个好丈夫,两者不矛盾,但总是会冲突。
所以——
从现在起,她该好好规划一下自己的未来了。
还真是要感谢那个夕雅,不管她的出现是障眼法还是其他什么,都提示了她很多事,有关尉迟南的,有关莫家的,有关女儿的,以及她自己的她是一颗棋子,无意中被撞进了这张棋盘,只能经楚河汉界、黑白分明啊
“娘娘,客人到了。”庞朵爬上天阶,有些气喘吁吁。
拂袖提裙,自天阶而下,风很大,吹得她有些踉跄,果然,高处不胜寒。
下了天阶,左转一道弯,青石垒砌的小道蜿蜒到一处清泉口,泉口旁是一座草亭,亭子里坐着一名中年男子——莫函,此刻该在东省忙碌的国舅爷。
红日东升,泉水叮咚流淌,草亭里,兄妹俩安坐。
“哥哥见过陛下了?”昨天莫函便派人来传信,说今天要过来行宫一趟。
“见过了。”接过庞朵的茶,恭敬的很,害庞朵不禁捂嘴而笑,这国舅爷的礼数真是没话说,“也跟陛下说过,想来看看你。”饮一口茶,看了一眼妹妹的神色,确定并没有什么忧伤,才安下心来。一进京就听说妹妹被贬到了行宫,心里难免七上八下,昨天见到皇上时,皇上并没有什么不寻常,他这才敢提出要与妹妹见一面,皇上也是满口答应,看来妹妹遭贬一说,并没有外面传得那么严重。
莫蓉瞅着兄长,不禁破笑,她自然知道兄长在查看自己的神色,“直道修筑的还顺利吗?”
“已经进了下营口。”
下营口?那是风城以西第一道大关口,看来进度不慢,“如此速度,陛下听了必然高兴。”
莫函看着手中的茶,似乎并不怎么高兴,“陛下要调丰侯祖进京。”
“丰侯祖?陛下在东省破格提拔的那个?”记得当时还是她亲自给那个人端茶倒水的。
“是的。”
在东省干得好好的,调进京城做什么?再说他是兄长的左右手,这个时候调进京,恐怕不妥吧?“说了调进京做什么了吗?”
“暂在廷尉府。”
“廷尉府?”那可是刑审、典狱的地方,难道京里出了什么案子?
“皇上说司空、太仆两府亏空太大,要严查,丰侯祖在东省曾做过类似的案子,而且做得不错,眼下廷尉张延大人病重,所以想调他来帮忙查办。”
张延病重?前些日子他的妹妹张修容过生辰时,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病重到不能理事了?“哥,这当中怕是另有隐情。”
莫函点头,他就是知道这里面的后续麻烦太多,才来见妹妹,看她有没有什么对策,丰侯祖此人太过刚正不阿,又加上受过皇上的厚待,更加不讲情面,司空、太仆府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三公、九卿的腹地,进去了还能全身而出吗?“司空、太仆两府跟南省的卫家也多有交往,皇上这一动,怕是会扯的天翻地覆。”
“”一个火星子在莫蓉的脑子里跳过——原来如此。
原来他的目的就是这个——
利用那个夕雅美人让宫里宫外的人忙着看热闹,不光顾不得立后的事,还趁众人视线转移的时刻,在那些人的背后放一把火,如此一来,不但立后的事消停了,还把那些人的后院也烧了个干净,这招果然够狠。
只是——
丰侯祖是哥哥的人,让他来得罪这么多人,这是在逼他们莫家非得跟他一条船不可啊——
“哥,看来我们莫家是非要飞黄腾达不可了”
莫函望着手中的茶,良久后,点头。
春风袭过草亭,茶香袅袅而起,随风而逝——
“以后——再有什么重要的事,哥哥也多给我送一条消息吧。”干政?不,她管这个叫夫唱妇随——
三十一 三起三落之——与君计 三
六月初,夏荷新开。
清晨起,雾霭漫山,云绕顶,颇有几分仙姿。
女儿很多地方随他,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长一分,便越像一分,比如早起,来行宫这段日子,她起得越来越早,而且起来后一定要出去转一圈才安生。
也许是早产的缘故,小丫头一直都比同龄的娃娃瘦小一些,这样到也好,起码她还能抱得动。
抱着女儿,沿着青条石的小道一路蜿蜒而下
兄长是五月初离开的京都,十多天前才让人捎来了报平安的消息。
而丰侯祖半个月前就悄悄进了京,可想而知,尉迟南有多急着想清查他那些臣子。
最近宫里依旧的吵吵嚷嚷,自从尉迟南把她贬到这偏远的行宫之后,那位夕雅美人更是肆无忌惮。听说他对夕雅的专宠还遭到了臣子们的议论,当然,不可能当着他的面,顶多是朝会前后当作闲磕牙的谈资而已。
两个月了,她没再见过他,他也没有任何形式上的消息,就这么过着。
他这是在等,等一个翻盘的机会,而她,则是等着看戏,看这场君斗臣的好戏。
而这一等,又是两个月过去了,女儿刚好满一岁,已经可以扶着桌案迈步了。
“来来——”庞朵拍着手,引诱娃娃向前走,可小家伙只是看着她笑笑,一转头扑进了母亲的怀里,似乎并不怎么想学走路。
一阵马蹄声自远而近袭来。
莫蓉抬头望向山下,嘴角不自觉上翘,他来了,他来了代表着这场戏开始了——
庞朵跟几个侍女看上去比她还兴奋,本想劝她回去打扮一下再出来,可就是说话间的功夫,马已来到了跟前。
他穿了一身暗紫金的长袍,跨坐在马上,犹如天神,她跟女儿就那么仰视着,看着他跳下马,看着他来到她们跟前。
分别了四个月,她还记得他,可女儿已经显然对他有些陌生,因为她根本不要他抱,也不要他亲。
可他不在乎,照样抱起女儿狠狠亲了一口,亲得女儿蹙眉皱鼻,他却笑得贼贼的。
“朕的‘小豆苗’都快成大姑娘了。”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看着莫蓉。
莫蓉淡淡一笑,没说什么。要知道她从宫里被赶出来时,他可没现在这么和颜悦色,虽然是伪装的,但他可从来没告诉她那是伪装的。
“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吧?”以这句开场似乎不怎么应景,不过这也是心里话。
“臣妾有罪,理当受责罚。”伏身跪拜,尉迟南一时间有些怔,她这么自认罪责,显然是故意的,这就说明她还是在意先前的事。
只是——难道她不应该在意?
“起来吧。”
该使小性子的时候就不能装大气,想在宫里宫外站住脚,第一首要的,不是去结交多少同党,而是一定要在他的身边站稳,否则什么都是白搭。
而与他相处,大部分时间里,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纯粹的男人跟女人的关系,所以她不能过分违逆他,但也不能过分顺从,这个“度”一定要把握好。
尉迟南抱着女儿一同弯身,“朕饿了一天了,先吃完东西再生气可以吗?”这话说得极低,只她跟女儿听得到。
莫蓉抬眼与他对视,沉默半下后,缓缓起身,不管怎么违逆,顺从他的根本福祉,这就是一个度。
尉迟南笑意盈然,因为知道她心底里还是关心自己的。
人可以将自己掩饰成任何希望的角色,但有一处不能掩饰,那就是眼睛,而莫蓉的本事就是在她的眼睛里看不到你想要找的东西,它永远都是清净的。
秋高气爽,月桂飘香,尉迟南抱着女儿在围院里来回转着,努力让女儿找回对自己的记忆。
围院的东南角是三间青石砌筑的灶房——住在行宫的人不多,这灶房便成了日常做膳食的地方,此刻,莫蓉正在灶台前忙碌着,因为他说想吃她做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