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临走前说了一句话,“你说过的话我不会忘,不过我说过的话,你最好也不要忘,那晚我就说过,那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除了叫你姐姐,我不会再叫其他什么。这个女子是我想要的,她姓武,谁也夺不走。”我第一次发现了他的偏执。
那一夜,听着隔壁女子的哭声以及男人的呼吸声,我突然觉得有点害怕,突然发现好想回到秦权的身边,在这世上,好像只有他的身边最安全,我救不了那个女子,就如同我救不了自己的处境一样。
第四卷 113 抢来的新娘 二
虽说武敖这事做得非常出格,然而眼下情势紧张,与其跟他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不如想办法诱敌军出战,解决眼前两军相持的局面。
虽说汉北在东部被坑兵十万,然而不及南方战场上的一场大败所带给他们的震颤,一直被汉北军视为不败军师的方醒竟然吃下了这么一场败仗,加之随后南方军团中的军官大换血,令汉北军心浮动,此时出战正是上好的破敌时机。
绿罗衣一事,我最终选择了避而不谈,以小忍成大谋,不过有件事我心里一直很在意,我一直没问武熬竹林中这些人的来历,不是没有疑惑,而是刻意隐藏疑惑。
军中每位军官或多或少都会有自己的亲兵,将军级别的更有家将,像袁老四,虽然他的级别已经达到副将,然而还算武敖的家将,这种提升亲兵揽招势力的事例太多,且自古就有,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是我在意的是他的势力到底有多大呢?这些人的本事远不止亲兵那么简单,最重要的,我从没在他地属下名单里见到过这些人的名字,虽然我很不想这么认为。不过不得不去思索,如果他有二心,怎么办?
连我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惊到。如今秦权对他相当信任,能将自己费力调教出来地新军交由他带。如果没有充分的理由,仅凭竹林里地这些可疑亲兵,怕是说服不了秦权、许章,更何况,他还有个特别的身份---我的兄弟。秦军南系的主力,动一丝就有可能牵动整个秦军,更何况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连我自己都还没说服,又怎能说服别人?
打马回六盘地路上,我决定将这事放在心里,不过为了心安,还是决定奉劝秦权最好重用班骁,这么一来。军权不会只掌握在一个人的手里,何况班家如今跟罗家结亲,适当增加班骁手上的军权。也有利于罗韧之进一步往我们这边靠拢,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
伏影因为昨日失手。一直抑郁到现在。不愿意现身,因此树荫马道上只我一人骑着马晃荡。我不大清楚他是怎么行动的,能在我有危险的时刻迅速现身,而平时丝毫见不到人,这本身就是一门功夫,不过显然,他并未因此自豪。
转过一道山弯,视线豁然开朗,东周素来以山水闻名天下,尽管只是座不知名的小山,景致依然如此秀丽,恰逢暮春,山野翠绿新彩,让人目不暇接,尤其山涧那一潭碧水、两条飞瀑,不管多阴郁的心情,看到后都会令人欢欣。
绿坡尽头,停了一辆小马车,旁边还有三五骑,看样子像是刻意在这里等我们,伏影难得现身,但看到马上那个“六子”后,脸色明显有些紧绷,毕竟昨天在他手上翻得船,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那“六子”到是不甚在意,乐呵呵冲我一抱拳,“大人可是要回六盘?”
多明白的事,早上送行时,就说了我要回六盘,这半路截住再问,可见定是有事相求,只点了点头。
“属下正要送我家夫人回六盘,恰好与大人搭伴。”
我看一眼马车,绿罗衣正好掀开帘子,冲我微微一点头,“晨露太重,大人不嫌弃的话,一同上车如何?”轻柔地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她既有邀请,我也正想问她一些事,也就不再推拒,下马上车。
虽然是她邀我在先,不过看起来她却十分拘束,想说不敢说,只是低着头,揪着玉佩上的流苏,那玉我认识,是武敖成婚时,我赠给他们夫妻的,总共一对,秀水那块上雕着天禄,武敖这块上雕着麒麟,一个招财,一个送子,喻意吉祥,看来武敖到是对她十分用心。
“你是六盘人?”
“嗯,六盘南镇。”六盘共有南北两镇。
“怎么会到这里?”
她抬头看看我,又咬唇低头
原来三月底正是她出嫁地日子,男方是北镇上的大户,算是有些财力,因为秦军到来,两边家人担心六盘要打仗,就急着想把他们地婚事给办了,因此也没再讲究什么排场,寻了顶轿子,雇了几个人,就把她送过去了,这么一来,也不用担心逃难时走散。
谁也没想到会在路上碰见武敖出行,依照时间计算,应该就是他往前锋大营地时间,因为山道被巨石堵了路,两队人马合力将石头挪开,这时让武敖瞅见了她的容貌,于是
“我不想再逃了。”当我问她想不想离开武敖时,她给了我这么一个答案,“他根本不敢带我走。”这个“他”估计是她地夫君,“而且,武将军答应过我,他会保护我的家人。”这么简单的承诺就可以得到一个女子的一生,有时候感情真得什么都算不上。
想到她昨夜面对武敖时的恐惧,能想像对她来说,做这个决定有多困难,而她的一切遭遇,却可能都是因为我。
傍晚时分,马车到了六盘南镇,她的父母兄弟都到街口迎接,远远的,我看了他们一眼,也许是因为武熬的保证,她的兄弟们看起来都很开心,父母虽勉强,却也是笑的,只有她面带忧伤,女儿家的心终究不是石头。
六子并没有留在南镇,反倒随我们一起回到我的住处,见班骁的人来接,他便打马回程,此后,我再没见过绿罗衣,武熬将她彻底封印在了某个地方,不过后来军中多了几个“绿罗”家的男丁,晋升的很快,裙带关系虽时常令人不齿,然而却非常好用。
而这个名叫绿罗衣的女子却像一缕香雾,随着旭日升起,蒸腾消失,再也不曾出现过,让人疑惑,她到底是否真得存在,还是我的梦境
终于在六月下旬收到了秦权的书信,信上聊聊几字,无非是各方诸侯的调兵情况,以及征求我对六盘局势的看法。
李邦五虽然夺去了师兄的兵权,然而整个边疆布局却还是严格按照他先前的预定而来,主战场针对汉南,次之对秦军,其次防止汉西死灰复燃。
分析师兄对汉南的失利,一半要归功于汉北军的派系之争,以及李家宗室对于方醒这个世外高人的防备,因为李伯仲、李邦五父子对他的无条件信任,令众人非常不满,李伯仲在世时,威信十足,即便众人有异议,却也不敢说出口,只能憋在肚子里,到了李邦五继任时,本来就因为王位之争弄得宗室之内派系林立,再加上李邦五的荒诞不经,竟然娶了父亲的妾室为妻,令李家成为了天下人的笑柄,也使得他自己的威信扫地,难有其父之威,镇不住内廷,在军权分派上,也就难以重用方醒,即便重用,然而其属下时常不听调令,指东打西,再好的计谋也只是一堆废纸,加上师兄此人性情淡远,不喜权斗,擅谋天下大势,却不擅与人争权夺利,如此一想,汉南大捷也属平常。
如今汉北的南方军团,由李伯仲的堂弟,李邦五的堂叔李季冬统领,此人号称有李伯仲之勇,也是目前李氏宗亲中最有号召力的一人,宗族之争中,曾有人提议由他接任汉北王,榆蚕一战后,汉北军一直军心浮动,为了改变现状,提高士气,听说前几日李季冬亲自率军攻打了几处汉南军大营,都是大胜而归,一时间,萎靡不振的汉北军又找回了先前的士气,见汉北军如此士气如虹,一些先前向我们靠拢的小诸侯国,诸如金、魏等,如今又纷纷向汉北倒戈,看起来,秦、楚联盟似乎显出了几分颓势。
许章的意思是不如趁此机会在东部大干一场,以扬联军声名,我想了几天,还是决定反对他的提议,首先,对方的士气正处于最高点,此时大战,定然损伤不小,不论胜与不胜,秦军都可能会遭遇重创。其次,汉南军一直守而不出,对李季冬的挑衅一味闪躲,不免令人生疑,当初他们两万人马破敌十一万,李季冬到南方军团时,正是汉南士气最高点,不趁此机会大战,明显有阴谋,何况周辞此人向来诡诈,擅于权斗,他很可能是故意放任李季冬得胜,如此一来,李季冬在李氏宗族中的威望就会提高,所谓一国不二主,他的威望过高,自然会引起李邦五的猜忌,到时祸起萧墙,不管汉北军多勇猛,也不过是一盘散沙,届时再战,岂不轻松?
正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不妨拭目以待,看周辞这招“养虎为患”可有功效。
第四卷 114 末路英雄 一
整个夏日,李季冬上蹿下跳、东挑西衅,众诸侯只顾闪躲,并不与其正面冲突,这么一来,他越发自我膨胀,据说曾在众人面前自称“比邻兄长李伯仲”,可见已经忘乎所以。不论什么时候,什么人,功高盖主的事还是少作为好,既然做了,那就要想好对策,以防引来杀身之祸。
李邦五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敢夺父亲的女人,他还有什么不敢做得?不要压他太狠,那只是在逼他不顾一切。
因此,整个夏日,除了天气炎热,汉北的廷斗也呈白热化,对于我们来说,这绝对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不出所料,李邦五发威了,他总能做出些旁人不敢做得事情来,比如----弑君!
比如----称帝!
岳兆广终于还是死在了李邦五的手上,记得三清观的那个晚上,秦权曾要求他----万一到了那一天,要亲手杀了他,如今,他没有食言,亲手弑君!
那一夜,我坐在星空下,仰望着南天那颗最亮的星子----秦权曾说那颗星就是他,想着他听了这个消息后心情会是什么样的呢?
这种时候不在他身边,也许是对的,因为我也不知道怎么劝慰他,这个结局从一开始,所有人就都清楚,李邦五、岳兆广、楚策、秦权一个早就知道结局的结局,最后却依然还是令人难以接受。
李邦五称帝,李季冬被召回河下,封王拜侯,南方军团的大权又重新落回李邦五的手上,秋末冬初。李季冬因谋逆之嫌遭禁,并于禁后一月自尽,说是如此。其实真伪只有当事人清楚,一个功高盖主。且胆敢任性妄为的人,有这种下场也属正常,李季冬一死,汉北政坛一时间平静无波。
内安则攘外,我暗暗猜测着重拾大权的师兄。这第一手棋会落在何处,果然,正对着汉西而去,五十万大军驻扎东南一代,威慑秦、楚,二十万人马直奔汉西,目地就是想将北方一代全部纳入怀中,防止三面受敌。
赵战西派人前来求救,楚策应允。却并不及时发兵,他的心思不难猜测,以他在汉西的势力。迟早要在汉西境内大干一场,至于对手是汉西还是汉北。并没什么差别。救不救赵战西,完全没有意义。到不如等汉北打垮汉西时,再行讨伐,既师出有名,又可趁汉北疲惫时得些便宜,何况东边还有秦权,他完全可以将东南一代地压力转嫁到秦军头上,然后主攻汉西,毕竟汉北军不习山地战,而汉南这么多年却一直在提拔这方面的将才,可见早有准备。
暮夏时分,晨露渐薄,天空渐高,心情也随之变好。
秦权亲至新军,在前锋大营宿住三日后,才到中军,等我见到时已是五日后地深夜,本以为这么晚了,他不会赶到我这儿,可睡得正迷糊时,却听门闩“喀吧”响了一声,接着是一阵轻浅的呼吸声,猛得张开眼,幽暗中,对上他的双眸
“睡得这么不踏实?”眼眸里泛着些笑意。
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趴在枕头上望着他。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伸手来探我的脉搏,他明白我身上的毒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作,也知道我地性子,轻易不会知会旁人,只一个人在那里闷闷地疼,就像他一样,什么事都不轻易告诉别人。
握住他的手指,紧紧攥着,“嘘,别说话。”与他一起十多年了,能静静守在一起的日子太少了。
试探我的脉搏跳动并无异常后,真就静静蹲在床头,任我攥着他的手指。
这一刻,我能明白为什么自己从一开始就选了他,而不是当年那个朝气上进的武敖,或者其他任何一个人,这个男人的性命与我的性命是绑在一起的
“你会得到这个天下吗?”突如其来问了他这么一句。
笑一笑,盘膝坐到床前,“你应该问我想不想得到这个天下!”
摸着他地耳鬓,“那你要快一点,我担心自己撑不了那么久。”
“”他抬头看着我,月光正好泻在他的周身,看起来他像是被一层黄晕包围着,浅浅的,凉凉地,“是不是疼得越来越厉害了?”
“给你讲个故事吧。”将脸贴在竹枕上,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话,“有个小女娃在山中迷了方向,一直走到深夜都没有找到回去地路,她坐在一块大石头下,静静等着天亮,等着师傅找到自己,陪着她地只有一只从山石上摔下来的小兽,她紧挨着小兽取暖,紧挨着一直到第二天早晨,女娃地师傅说,是那只小兽替她陪了命,将来这命是要还回去的,这就叫因果循环。”这段似是若非的记忆,我总记不起来,今夜看到黑暗中他的眼眸,突然记了起来,原来那个冬夜还发生过这么一回事,每每大雪天,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想要记起来,却又怎么也记不起来。
听我讲完这个奇怪的故事,他突然笑了,而且不客气地笑出了声,“第一,我比你年长几岁,绝不可能是什么小兽转世,第二”笑意卡在月光中,“即使天下人都负了我,你也不能。”
贪得无厌啊,这个男人。
或者是因为感觉大势将定,我们俩心里都对局势有了定论,难免心里会有这种或者那种的担心。毕竟谁都不可能保证未来的日子里,谁会怎么样。
“班骁勇有余,谋不足,但他却是值得相信,这次解兵救汉西,就带他去吧。”楚策发不发兵,我不确定,不过秦权定然是要去救的,不为当年汉西收留之情,也为将来逐鹿天下之名,汉南有岳氏嫡皇子,汉北自称为帝,秦权只能凭义字出头,虽然当年也曾发兵攻打汉西,如今去救,显得有些作假,不过世人的记性总不太好,有些事过去了,总会很容易被忘记,何况他私人还欠赵战西一份情义,作为朋友这方面,他是不会负人的,尽管付出的代价可能会很大,这也是他与楚策、武敖的不同之处。
我一直没有直接说对武敖的观点,但这半年来,每走一步我都有所考虑,因为身上的毒发作一次疼过一次,我对自己有点担心,武敖是只锁在笼子里的猛虎,一旦破笼而出,想制止他很难,收服这只猛虎为己用并没那么简单,只求在与汉北对决的这段时间内,能看好他,那么一切就会相安无事。
“你对武敖好像不大信任。”我的这些安排自然要事先通过他同意,长久如此,他自然不会没有觉察。
“你不是一直担心他有二心吗?我替你看好他,也免得你们俩生出纷扰。”
“他的潜力很大,如果不是担心他有二心,他甚至比军中任何一个人都有资格统领三军。”这两三年来,他对武敖的看法改变了不少,先前还总是有些不屑,如今到有点英雄惜英雄的意思。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这份刚猛能成事,却也是众人不信他的根源。”不想再说武敖的事,看他一眼,转了话题,“还记得当年在绾山碰到的那位白发老翁吗?”
他点头。
“当年他破方氏的半山残局,那最后一子就在西北的第三个格子上,他说我适用白子,兴、劫在西,师尊大限时也曾说过,我与师兄的劫数都在西,西兴则旺,西败则衰,我与他的兴败会不会就是你跟李邦五的兴衰?”这种看起来有些无稽的妄语,我现在却是越来越担心,这次西行,也许就是我跟师兄的生死棋局。
“我没打算带你去。”他到直白,直接把这份担心化整成零。
“别以为我长居山中就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跟许章同在幕后待了这么多年,他的谋略方向我怎么会不清楚?如果我没猜错,你们是想借这次解汉西之围,击垮汉北军刚刚高涨起来的士气,然后多方齐攻,一鼓作气直攻河下。”也许我说得太直白,他显得有点吃惊。
“你猜到了?”
“这么大胆的想法,也只有你敢做,他敢想,也不怕到时楚策袖手旁观,受制的反倒是自己。”许章频频调兵,我怎么会猜不出来?
“就知道你会反对。”他笑笑,起身坐到床上。
“不过单凭许章对汉西的了解这一点,就足以匹敌千军万马,到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一定要带上我,不然你这打算即便不落空,也要费上些周折。”难得有兴致自吹自擂。
其实自从攻打汉西回来,我就一直在思索师兄的弱点,以及他这些年来分兵布阵的习惯,“趁着我身上的毒发作的周期还长让我去吧。”
秦军虽挤身三大诸侯之列,然而其势最弱,若不出奇制胜,先发制人,托到后面,怕是又要受制于人,不如兵行险招。
第四卷 115 末路英雄 二
汉北兵发三路,直指上泽,赵军拼死抵抗,最终却因为运粮要道----侯城被攻下,不得不据守上泽。
侯城距离上泽仅三十里,守城半月有余,赵战西终于还是弃城北上,抵达西北亳山一带据守,历史总会开这种玩笑,当年赵家先祖也是从这条路上将羌氏赶至亳山以北,如今他们也走了羌氏的老路,犹如轮回。
秦军赶到亳山时,时值深秋,漫山遍野尽是绯红浅黄,草叶凋零,秋风萧瑟,在这片有点熟悉的山野上,我再次见到了赵战西的三夫人,郑氏身患重疾,面色枯黄,犹如这山间的枯叶一般。
“秦夫人一向可好?”很难想像眼前这个面色枯槁的女子就是当年那个俏丽聪慧的三夫人,见我眼神闪烁,她苦笑,“上泽一别,不过十载,夫人依旧清丽素雅,我却成了这般模样”
“病中都是这样,等病好了,脸色自然也会好。”坐到床边,接了女仆手上的汤药,亲手喂她。
她扭头躲过药汁,“这东西已经治不了我,又是如此苦涩,不如不要。”
一旁的女仆叹息,“夫人还是喝了吧,权当是宽二爷的
她摇摇头,“他的心早就跟姐姐一起死了,宽不宽的都一样。”
那女仆四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应该是郑氏陪嫁过来的婆子,听郑氏这么说,不免瞥头看了我一眼,显然是担心家丑外扬。
我低头将药碗放下,只当没在意她们的谈话。
“你先下去吧。我有话跟秦夫人说。”郑氏冲女仆摆手,不得已,她福身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我跟郑氏,“夫人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当年三夫人救过我,是我该感谢夫人才是。”帮她扶正身子。
伸手握住我的右腕,久久才开口,“原本,如果你能在上泽待久一点。也许我们能成为知心的姐妹,我喜爱你地性子,干净。”说话间,咧嘴笑笑,那一笑间的光华依然存有旧日的风华,“懂事时,我就一直不喜欢自己地女儿家身份,连听西席先生讲书都要偷偷躲在墙外,哥哥跟二爷他们不一样。他们是男人,可以光明正大地坐在屋里,恣意听先生讲解。”苦笑着望着我手腕上玉镯。“我并不爱二爷,就跟他不喜欢我一样。他爱得是大姐、二姐那样的大家闺秀。文墨不动,只识女红。而我喜欢地这辈子还找到。”抬眼与我平视,“我没你这么幸运,能碰上秦将军这样的男人,不只当你是女人看待。”仰头靠在棉枕上,长长叹息一声,“下辈子吧。”
下辈子干什么呢?
“夫人不过是体弱虚寒,吃些药养一养就能好。”看她这样,我也只能这么安慰,哪家庙里都有难念的经,谁会比谁强多少?
她摇头笑笑,看我一眼,“男女之情,夫人又看重了多少?如果只是为了争男人的那双手臂,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看穿了,不过就是这辈子活着的意义罢了,夫人后世留名,定然是女中豪杰,而如我辈者,不过是野史中、戏本上地无名妾室,粉墨登场时,或许是奸佞小人,或许是惑主狐媚,只凭后人的喜好而定,兴许还有人会将这赵氏之亡,看成我们几个女人的错。”笑得妩媚,“总要找些人来承担责任嘛,二爷他是英雄,即使成不了枭雄,依然不会是狗熊,当年我请你跟秦将军求情,请他不要误会二爷,如今---我依然还是这么说,我家将军实乃真英雄,但性命如何,还是由他去吧,他的性格已经决定了他的结局,天道难逆。眼下只有一件事恳求夫人,我那大姐之女生得好模样,因为生下来母亲便气绝,一直不得二爷的心,自从我入了赵家门,一无所出,便把她当成是自己的骨肉,如今我大限降至,难再保她周全,将军又是个直性子,耐不住一时气急,就会与对手同归于尽,哪里还能管得了这几个儿女。”叹一口气,“你我都是女儿身,都明白这乱世与女子来说,不只是有性命之忧,尤其貌美者,弄不好就是一生的痛苦,我只求夫人替我安置好这个丫头,我走得也畅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