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事不用你管。”我气不打一处来:“我们已经毫无瓜葛,别以为我会乖乖的听你说。”

小龙双拳紧握,咯咯声响,强忍怒气地问:“沈翰云,你到底要命不要?”

“你要杀了我?”我激动地说:“来呀!”

“小四爷,没事吧?”我们的争吵惊动了门外的人,有人推门进来,麦小龙立即拉下帽子低头掩饰,他默默站在一旁,甚是惹人怀疑,保镖先生走前几步,他说:

“怎么你还在?东西送完快走。”

小龙咬着牙,自帽沿下瞪视我,塑像一般定在原地不动分毫。保镖先生留意到这微妙的气氛,更是疑心大起,他刚欲举步揭穿这外人身份,小龙突发抽出手枪,疾步闪移,至我身后一手架在我颈上,枪头直指我的太阳穴。

那种熟悉的感觉窜过我全身,寒意直侵神经中枢,上一次是沈翰谦,这次是麦小龙,这种事永无休止,只要手上有枪的人,都喜欢以劫持我为乐。

“麦小龙,希望你的枪里有子弹。”我说。

保镖先生一听,以为是什么重大暗示,不顾我的性命安危,抬步就想突围,小龙枪锋攸转,砰的一声,子弹毫不留情射在敌人左手腕处,保镖先生刚从衣里掏出的枪还没拿稳,就已失势掉到地上。

“让开!”小龙力大无穷,粗鲁地扯着我拖出门外,闻风而至的保镖们像围观街头杂耍似的,个个严阵以待,塞满通道,就是没有人敢冲上来。

“我叫你们让开!”小龙又发两枪,打出一条血路来,他的枪快得不可思议,次次发枪之后都可准确回位固定在我的脑门上。

小龙一手持枪,一手制住我,慢慢倒退。他孔武有力,彪悍而暴戾,紧跟而来的一众人等只得亦步亦趋,双方皆是胆战心惊,每一步都踩在要点上,伺机而发。

至倒退走廊尽头,小龙迅速提脚,踢翻一只装饰盆景,半人的高的假树挡住了对面紧逼的追兵,他大叫道:

“谁敢越过那条线,我就先废了你们小四爷一只手!”

这句警告阻止了前锋敌人的意图,有人急急把伸出的脚收回,我觉得好笑,如果他们知道小龙劫持的不过是披着小四外衣的傀儡,不知还会不会表现得如此忠烈,全情投入地为我一人护驾。

小四应该觉得汗颜,如果小龙要杀他,他已经死了两次。靠那帮手下来救,还不如靠自己。在这伟大的时刻里,最最重要,最最好打,最最人气的手下一号,阿星大人身在何方?

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偏偏就在重要关头,重要的人物不肯出现。

直到我被小龙连拉带扯地掳到外面去,塞进一架又不知是哪里偷来的车子里,义犬救主的奇迹还是没有发生。

小龙的车子一出,自有无数追兵飞车紧追而来,时光倒流,我又回到与小龙初次见面时一样的情景。

两次皆坐在小龙的车子里,两次皆有同一追兵,两次皆不是出于我自愿。

只有结果是一样的。小龙一上了车,胜负几乎已定。数个花款,追兵已被甩得八九不离十,他最有逃亡经验,次次都得手,可以得荣誉奖章。

“麦小龙,你快停车!”我大叫。

“我是为了你好!”他也大叫,我们之间仿佛不用这种大呼小叫的方式就不能沟通:“你一回东区就会被处理掉!”

“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有谁可以处理小四?简直好笑。”

“你还说什么梦话,小四死亡的消息已经泄露了,东区迟早要吵翻天,郭氏那边的人不会保你!他们为了欺骗白老爷继续供货给东区,会让你代小四再死一次,然后嫁祸给外区的帮派,说不定白老爷一个生气,会把外派的货也收回来发给东区,他们打的是这种如意算盘,只有你还一个人做着青天白日梦!”

“小四死了你不最高兴?”我大吼:“再死一次也不过是让你多爽一次。你给我停车!麦小龙,我叫你停车……喂!你听不听得到!”

我伸手去抓他的方向盘,方向盘受力一摆,原本直走的车子,冲进了隧道。诡异的灯光扫过车内人影,我和小龙奋力交战在车厢内,他一手控住方向,一手抵抗着我的袭击,他向我叫道:

“你冷静一点!沈翰云,要死也不是这种死法!呀啊啊啊……你不放手就撞了!要撞了!”

车子真的撞了,不过小龙力气比我大,在撞车的前一刻,他还奋力于把我的手指硬生生地从方向盘上像掀强力香口胶似的一只一只连根拔起,终于在惊心动魄的车祸发生前稍稍移正轨道。但事情发生得太急,他终究没有办法让车子完全逃脱险境,一阵刺耳的磨擦以极尖锐极难听的刮刮声之后,是车门爆裂的可怕哐啷声,被撞坏了扣锁的车门整个报废,干脆而坚决地贴紧墙边,掉到地上去。

而这辆缺了一扇大门的车子居然没有停,它直往前方仅有的光明出口飞去,似一只破茧而出,渴望重生的脆弱蝴蝶,又似一只盲目扑火,贪恋光源的残破飞蛾。

无论前方是直路,是弯道,是希望,是恶梦,是新生,还是毁灭,车子也义无反顾,狂奔而去。

强烈的光线涨满眼睛,我们的车子以无法想象的高速冲出了隧道,每次坐小龙的车子,不是破了玻璃就是掉了车门,我都领教过了,再也挤不出一丝兴奋激动的情绪来。

“阿翰……喂,你要干嘛?喂!这里很危险,你别乱来!”麦小龙见我一手紧抓座椅,一脚却踏在车门边上,吓得大叫起来:

“在这里跳下去你就死定了!”

“让我下车!”

“这里不能停车呀!”

“你再不停车我就跳下去!”

“你真是好鬼麻烦。”

小龙无法忍受,前面是一条直路,他用一柄奇怪的工具固定住方向盘,分出双手,一手扳过我的肩,一手拉下安全带绕在我的手上转过两圈,再插在卡锁里。

“麦小龙,你这是干什么!”我生气地胡乱挣扎,小小一条安全带像生了根似的怎样也挣不开,“放开我!”

“你是傻子吗?”小龙骂道:“要死就死得有价值一点!”

他这一句话有我脑中炸响,是了,我怎么会忘记了自己的任务,我还得留住这条命,以小四的身份一一指证东区所有黑幕。

我只要忍耐到星期一。在这之前一切都是值得的。反正都要死,就要死得有价值一点!

见我突然安静下来,小龙也不安,他说:“喂喂喂!沈翰云,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我在打什么主意?我早就已经没有主意。

从我变成小四的那天起,我就没有选择了。

我在想,事情是如何发展到这一步?

半年前我还不过是个普通人,生活就算不安稳起码也安全,生命就算不如意起码也如常,为何今天却要落得如此下场?

一切全因身边这人而起,但他浑然不觉,他把我卷入旋涡,却又在伸出手来把我拉住,不让我沉没。

真是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小龙的车子飞来飞去,终于停定的时候,他跳下车去,是个十足没有风度的劫匪,胡乱地扯开我身上的安全带,把我架出车外。

“麦小龙!”我叫道:“你绑架我也没有用,他们很快就会找到你。”

“无所谓。”小龙早不把这些当作一回事:“还有,我是救了你,不是绑架你,可别搞错了。”

救我?瞧他这是什么架势,紧贴身后,步伐有力,一手钳制着我的手臂另一手把我向前推,好像要把我直接带上刑场一样。

我被他拉进半山上一间木制的屋子里面,我留意到门外停着好几辆车子,这家伙倒是有备无患,时刻准备着跑路。

小屋子里面摆着一张床,一只柜,一把椅子,一堆木头,还有一扇门一扇窗,我迅速打量着着周围的环境,我想在这里要跑掉也不是件难事,总比我在小四家的窗外跳崖要容易得多吧?

“我这么辛苦才把你弄出来,你可别想着要跑回去。”小龙一眼看出我的心思,皱起眉头教训我。

要走的机会真是多的是,跟小龙正面冲突并不明智,姑且先顺着他的意思好了。我舔了舔嘴唇说:

“麦小龙,这山长水远的招呼人来,怎么连杯水也没有?”

“你要喝水?”小龙打开柜子,取出一瓶矿泉水,还好心地帮我打开盖子递过来。

我不疑有诈,直接伸手接过,一道银光滑闪,咔嚓一声,一只来历不明的手铐锁住了我的左手,我大惊,抬起头来,还没来得及出声抗议,麦小龙已不容分说直接把我扯到床边,另一边的铐锁穿过床前的栏杆,紧紧扣上。

“麦小龙,”我大叫:“你干什么!”

“我看你还是不太信得过,万一你趁我不注意逃走了岂不白费我的心机。你乖乖在这里呆几天吧,东区事发的时候你就晓得我对你的好。”

我怎能任由他把我拘禁在此!别说等到东区事发,后天就已经是星期一,所有资料暴光之后,我第一时间就被郭氏的势力追杀,那时小四真死假死的事实对东区来说已经变得毫无意义,如果我不能作为证人出席在这场充满历史意义的伟大事件中,麦小龙才真正白费我的心机。

“麦小龙!你快点放了我,我可是有重要的事情等着去做!”

“你疯了?”小龙当我在说天方夜谭,他说:“有什么事重要得过保住自己的命?”

“我做什么我自己会负责,我的命不用你来操心!”

“我跟你说,现在你回东区就等于自杀!难道叫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我做不到!”

“你凭什么叫我相信你?”我冷冷地打断他:“一开始你就在骗我,现在你说他们会联合起来处理我,我就要信你?我怎么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我怎么知道你没有在骗我?你说是就是?证据呢?”

“发神经!我哪来什么证据?”小龙被我抢白一通,也来了气:“沈翰云!你讲不讲道理?给你良心当狗肺!你以为我好玩?得闲无事就喜欢去挑拨小四的人?我冒这么大的险潜进去救你就为了听你这样数落我?如果情况不是急得根本没时间想,我用得着花精力把你弄到这里来还要被你厌恶受你白眼?”

“沈翰云,你以为你是谁?居然真把自己当起小四来了,你是脑筋坏了还是做戏做上瘾?”

小龙看见我拼命拉扯着手上的铐子,气得直跳脚,“你就那么想死?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刚才让你在马路上跳车算了!”

“我又没有求你来救我,麦小龙,你这个多管闲事的混蛋!快点放了我!”

我不顾一切地挣扎,意图摆脱那个可恶的铁圈。床上的铁栏被我重力摇晃撞击,叽叽怪叫,小龙站在原地,冷眼旁观。

“钥匙呢?”我伸出手去抓他,小龙倒微微后退一步,我就抓了个空:“钥匙在哪里?快给我!”

“这手铐没有钥匙。”小龙堵气地说:“有本事你自己把它咬开吧。”

如果咬得开你以为我不会?

我急起来:“麦小龙,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真的有事,总之!总之你不能把我锁在这里!”

“你不用这么害怕。”小龙黑着一张脸,因为我的极力反抗让他觉得自己刚才的英勇表现变得可笑而滑稽,“我不会对你怎么样。迟些我就会放你走,最多不过四天,不,三天,东区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出来。到时你就知道我有没有在骗你。”

“我等不到三天!”我绝望地叫:“麦小龙,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

“好呀。你就说说,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要在这风头上去做不可?”小龙扳转椅子,咚的一下,愤愤地就坐在那里,跷着腿绕起双手对准我,他说:“现在我就给时间你说!”

我一呆,小龙来势汹汹,怒气腾腾,我和他大眼瞪小眼,就是没有人说话。

“为什么不说?”小龙盯着我,他说:“你不是想去自首吗?为什么不把你那个伟大的理由说出来?”

我悚然一惊,倒吸一口冷气:“麦小龙,谁把这些告诉你?”

“我以为你已经想到。”小龙的语气充满嘲讽:“你不是一向都喜欢自作聪明,擅作主张?”

“是阿星?”我不确定地,望向座上的人,小龙一派气定神闲,他显然什么都知道。

我之前还纳闷麦小龙怎么能这么顺利就混进小四的阵营,原来是因为有内应。

但为什么是阿星?为什么?我想不通,阿星可是小四最重用的人,他怎会背叛小四?这绝不可能。

“我不相信。”我喃喃地,抗拒地道:“阿星那么忠心,他才不会跟你这种人有联系。”

“是是是,你不相信。你什么也不相信。”麦小龙摆出受不了的表情:“跟你说也是多余。你喜欢怎样想随你,我懒得说了。”

小龙站起来,我见他要走,连忙把他叫住:“喂!你别走,钥匙呀!喂!”

他毫无知觉,完全听不见,径自打开门就走掉了。那扇门还关得特别的响,生怕别人不晓得他有多生气。

我一个人被留在这里,要是有人跑进来杀人灭口怎么办?真不知这姓麦的是救我还是害我。努力地挣了一会儿,紧闭的手铐还是紧闭的手铐,它可不会自动变成松开的手铐。

左右张望,这屋子里什么工具也没有,唯一看起来有点中用的斧头摆在遥远的墙角,恐怕多加几只手也够不着,现在我活动的范围只摸得到旁边的小木柜。

把每个抽屉都打开,装的几乎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除了面包和矿泉水,还有一些破报纸,一支没有笔芯的铅子笔,和几个空盒子。

我烦躁地翻弄着,一无所获。在我打开最后一只抽屉的时候,我发现了一本过时的台历。

如获至宝似的把它捞出来,我小心地把穿在上面的小铁丝拆下。好不容易把那铁丝弄了出来,把它插进手铐的小孔里,我专心致志地,像研究一项博大精深的工艺,左转右拐,弄得满头大汗,那手铐扣起来简单开起来却复杂得难以想像,我弄个半天还没晓得它到底有什么诀窍。

在我全情投入,浑然忘我地钻研着这开锁的高深学问时,小龙的脚步声响在外面,我吓了一跳,有点做贼心虚,手忙脚乱,立即把铁丝收起来藏在衣服里。

小龙像走时一般高调,砰地打开大门,我真怀疑那门没有反弹把他打出去真是奇迹。

他手上拿着新的食物和水,小龙瞥了我一眼,把东西抛过来,一言不发。仍然扳过那张可怜的椅子,面无表情地坐下。

我也学他,沉默不语。只管打开他买来的面包自顾自吃起来,小龙没有理我。他打开另一个包裹,取出纱布和药。

我正咽在嘴里的面包卡在喉咙,怎么也吞不下去,我看着麦小龙脱下外衣,露出肩上一处可怕的伤口。

肩上的旧绷带早被新渗出来的血迹沾湿。干巴巴地看着小龙一片片把布条拆下,换上新药,再把新的绷带缠上,我十足白痴地张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是一道枪伤,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我还真不晓得自己那一枪的威力这么大。

小龙像没有痛觉似的完成所有步骤,倒是我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这伤看来初愈不久,却因激烈的冲撞而重新裂损。

“明知自己受了伤还去飚车,真不知是谁不要命。”我说。

“我飚车是为了谁?”小龙反嘲回来,我只得噤声不语,继续把干巴巴的面包撕下来塞住嘴巴。

“沈翰云,我告诉你。”小龙把换下来的绷带狠狠地扔在地上:“无论是回东区还是去警察局,你想也别想!我会一直在这里看着,直到你死心为止。”

小龙果真说到做到,他寸步不离,陪我守在屋子里。

躲进一个世外桃园,不问世事,或许东区已经流言四起,满城风雨,小龙在等,他在等一个消息,来浇灭我的壮志。

我和小龙初相识时便在争缠,到末了,还是争缠。小龙坐在椅子里瞪了我一天,骂也骂过,吵也吵过,我们都累了。

夜里,他就与我逼在那张狭小的床上,呼呼大睡。

夜深人静,我自小龙熟睡之后偷偷掏出铁丝,借着窗外射进的淡淡月色,继续我的革命,那手铐的锁比麦小龙的思想还顽固,天亮之前仍然无望摆平。我倦极睡去,一觉醒来已是天明。

 


21

小龙精神大好,我却顶着两只黑眼圈。我把手递到他面前,说:

“监禁也该有几分钟自由活动时间吧。”

“几分钟?你干嘛?”

“我要去方便!”

“这里没有厕所。”小龙搔了搔头,他从裤子里掏出钥匙解开我手上的锁,我还没高兴得了几秒,就看见他把手铐的另一端锁在自己的手腕上。

他说:“我带你到外面去解决吧,只得委屈你一下。”

我没好气地被他拖着走,至后山某处的树丛中停下,小龙问:“这里好不好?”

你以为现在去郊游,还得看见景好不好。

我说:“麦小龙,你解开我。”

“为什么?”

“你这样我怎么方便?”

“你的意思是要我帮你?”

真不晓得他是真傻还是装傻,我说:“我现在只得一只手呀!”

“一只手就行,要不要我示范给你看?”小龙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行动起来,我大叫:

“够了,麦小龙!”

“怎么,现在不想方便了?”

“我不习惯被人看着。”

“那我不看就成了。”他转过身去。

“这里荒山野岭的,我要逃也逃不了,干嘛非得这样?”

“这可难说,谁晓得你又打算耍什么花招,你知道你真是一点也大意不得。”

“麦小龙,我不是犯人!”

“我又没说你是。”

“我现在这样跟犯人有什么分别?”

“当然有。犯人绝对不能享受麦小龙一对一的贴身服务。”

听了他的话我几乎没有晕死过去,麦小龙真是打定了主意绝不放松,要死守到底。我已经没力气跟他瞎扯。只得草草了事。

回去的时候,我曾发起一次突击,小龙似乎早就知道我会出此下策,你来我往,挡了几招,我们一起跌倒,滚下一小坡,衣服沾了泥土,头发沾了草屑,小龙把我压在下面,还笑嘻嘻地说:


“下次要跳就挑个高一点的,这样死不了人,只会残废。”

我一手抓在他的伤口处,他痛得哇哇叫,但还是制住了我要抢钥匙的手。

连一个伤了的人也打不过,看来我真是穷途末路了。

一翻战斗之后,我还是被押回小屋子去。小龙把手铐锁回到床头的栏杆上,呼出一口气,似经历一场生死大战般,擦了擦汗,坐下来检查伤口。

他找来找去,绷带不够了,他拿了件衣服,指着我说:“你别乱动,我很快就回来。”

“你要我怎么动?最好你死在外面一辈子别回来!”我抓起柜子上一只空了的矿泉水塑料瓶向他扔过去,小龙手快,一个闪身,合上的门刚好把瓶子挡在地上。

小麦跳至窗边,自外面瞪着我说:“你有没有搞错?我要是真死在外面你在这里也活不长了,你应该保佑我平安无事才对。”

“你快点去死吧!”我抓起所有可以碰到的东西向他扔过去,在我意图搬起柜子之前,他已经逃之夭夭了。

小龙走了之后,我马上掏出铁丝继续奋战,时间根本不够我慢慢琢磨,我近乎粗鲁地,拼命变换铁丝的角度,我把眼下这锁当成是麦小龙,极尽能事地把它蹂躏破坏,都不能解我心头之气。

太阳的光线随着时间慢慢向前移动,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接着是第三个小时……我挖空心思,绞尽脑汁,全神贯注,出尽法宝,无所不用,无计可施,无能为力,在我所有创意都被这小小的手铐磨光了之后,我绝望了。

 

小龙回程的车号一里以外就听得到,他像故意炫耀似的,每隔一分钟就按一次喇叭,这样招摇,如果东区的追兵因此尾随而来,那一定是他害的。

车子的引擎声停在门外,麦小龙今天真高兴,啦啦啦地唱着歌,一点也不知道屋内的人间疾苦,自顾自地快乐,自顾自地得意,他马上就要把他的快乐和阳光带进这小屋子里来,打救我这棵不幸被锁在暗角的畸形树。


就在这全场瞩目,众望所归的时刻,手上那把坚定不移,宁死不屈,精忠但不报国的锁!居然卟的一声,在我的铁丝抽出来的时候,打开了。

我像意外中奖一样,欣喜若狂,情绪激动,就差没高举双手欢呼起来。小龙一脚踏进屋内,我赶忙把手铐转过去,小心地把缺口遮掩起来。

“阿翰,我给你带了个好东西。你看,这是什么?”

麦小龙一定是个专业捡破烂的,这回不晓得从哪捡到一只型号过时的小型游戏机,献宝似的捧到我面前,他说:

“这个用来消磨时间正好,你要是闷着了可以玩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