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知道我住在哪里?”季桐一阵一阵发冷,后背都被冷汗打透了,她镇定着坐下,既然今天她已经来了,必须把事情弄清楚。
陆简柔不慌不忙地笑了,觉得她这问题有意思,“我不知道,是你哥特意让你来见我,还不明白吗?”
她连称呼都分毫不错,简直像这几个月的事根本没发生一样,她还在做她的好嫂子。
季桐不理她那张虚伪的笑脸,又看了看四周,左右全部是厚重的垂幔,根本看不清出口,看样子陆简柔是精心选过地方。
她说:“陆简柔,事到如今你还以为我相信你?”
对面的人端着茶杯喝一口,似乎觉得很惬意,“你听完我要和你说的话,再选择要不要相信。”她不等季桐有反应,继续往下说,“他很久没去找你,是因为不能去。我爸虽然出了事,但身后牵扯的人很多,贺启诚是他的女婿,别想轻易全身而退,这个道理你应该也明白。”
季桐一直以来的担心终于被陆简柔点破,她犹豫再三,没有打断她。
“你不懂如今的形势,我来告诉你。老爷子当年答应过要照顾你,你才能留在贺家,如今他走了,贺家没有人和你有关系了。而且你爸已经不在,当年的案子翻案与否完全没有意义,你自己算算这笔账,你觉得……现在谁还会为了你和陆家作对?”陆简柔几乎用了同情她的表情,“再说明白一点,启诚这么长时间疲于周旋,是因为他自己也和陆家在一条船上,他身后有一整个家族,如果他现在收手,对双方都有好处。我已经和他重新谈过,今天让他叫你来也是想告诉你,你不用再等了。”陆简柔轻轻擦掉唇角的茶渍,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他还是决定和我在一起。”
季桐几乎没有什么力气说话,她慢慢去想陆简柔这一席话有多可笑,但却找不到疏漏。
贺启诚为她保下茶园,为她努力调查父亲的案子,为她想尽办法扳倒陆书记……可是其实这些事,从头到尾与他自己无关。季桐明白陆简柔的意思,她手中凭借的只有贺启诚无声的承诺,而这恰恰是季桐的软肋。
所以一路走来季桐太害怕,稍有风吹草动她就不得不退缩自保,他们不断误会、中伤,直到恶果酿成,他娶了陆简柔。
其实贺启诚完全可以放过陆家甚至和它联手,唯一的代价只是放任季桐这个无关紧要的人自生自灭,以前家主还是爷爷,老人看在眼里,他或许做不到,但如今,只要他能狠下心,及时收手,根本用不着冒这么大风险,甚至赌上家族基业。
季桐脸色发白,额角全是汗,她明显从进来开始就不舒服,状态极其不好。
陆简柔通通看在眼里,开始每句话都往季桐心里捅,“你信错了人,商人重利,你输就输在和他谈感情,而我……从一开始和他谈的就是利益,所以到最后,我才能留在他身边。”
壁灯幽暗,暖黄色的光不足以照明,只为装饰。季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病得太虚弱,眼前又开始发花,她看着陆简柔那张精致的脸只觉得反胃。
这世界确实不公平,有的时候你愿意用一生去珍视的感情,在别人眼里一文不值。
可她没心力和她争。
陆简柔想要逼她哭,可季桐没有任何要闹的意思,安安静静甚至有些出神地坐在对面。陆简柔知道自己必须借此翻盘,于是轻轻地往后坐了坐,告诉她最后一件事,“而且,我们打算要孩子了。为了下一代,我们必须重新考虑,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季桐终于有反应了,她散漫的目光突然看向陆简柔,上上下下打量她,却没有立刻质问。她受了这种打击依旧不哭不闹,靠在座椅上缓了一会儿,好半天才能开口,“你直说吧,和我说这些,目的是什么?让我走?”
她声音很低,低得近乎示弱,这反应着实助长了陆简柔的气焰,她坐得笔直,笑了笑安慰她,“放心,都是女人,我不会像他们那么狠,我可以放你离开静城,不过你必须走远一点。”
“回幕府够不够远?”季桐也笑了,撑着自己的精神想了又想,“不,你不会让我回茶园的。逼我出国?你想把我送到什么地方去?”她的口气淡,但诚然全是讽刺,话锋一转,突然加重了语气,“我不会走,贺启诚在,我就在。”
她拿起面前那杯温热的红茶,径直向着陆简柔泼了过去。
季桐一直恹恹地带着病态,陆简柔根本没防备,于是她真的被泼了一头一脸。
一切突如其来瞬间发生,她愣在当场,那杯茶已经放了一会儿,不至于烫伤,但仍旧还有温度,让她反应过来一阵后怕,气得捂着脸站了起来,“季桐!”
陆简柔终于维持不住仪态,她从来没被人泼过,这下急了。她向着季桐冲过来,抬手就要抽她。季桐心里压着的火完全爆发,她顺势也挡住对方的胳膊,反手死死握紧。
陆简柔打下不去,只能瞪着她骂:“勾引男人的臭婊子!是你克死了他们!你还敢缠着他不放!”她脸上全是红茶,滴滴答答往下落,一身浅米色的套装完全脏了,她受不了自己被这样对待,疯狂大声咒骂着,彻底原形毕露。
女人的战争最阴毒,一步陷进去,从此丧心病狂,伤人伤己,连鬼怪都谈不上。
季桐不再隐忍,她拦着她的手,一步一步逼着陆简柔往后退,对方还穿了高跟鞋,踉跄之间还要动手扭打,季桐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完全按着她,不许她动。
最后陆简柔几乎摔在自己的座椅上,手还被死死攥着。
季桐还在发烧,但她咬紧牙甩开陆简柔,直接用了力气下手,狠狠一耳光抽在她脸上。
她刚才几乎难受得快要站不起来,陆简柔这没想到她这么做,彻底被她打蒙了。
季桐居高临下,再也不是那个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可怜虫。她站在她面前说:“这一下,是为了你当年第三者插足。”
她说完又抽过去,陆简柔尖叫起来,季桐猛地揪住她的头发不许她动,“第二下,是为了你在幕府想害我。”
紧接着就是第三下,季桐一耳光照样抽在陆简柔脸上,打得她再次惨叫,“这次,是为了你刚才骗我。”
陆简柔完全崩溃,瘫软在座椅上发了疯。
季桐用尽全身力气扯着她,还要再打,抬起手却已经虚软无力,她刚才完全是拼着心底一口气,此刻力竭,难受得浑身发冷,她彻底撑不住,松开陆简柔,明白地告诉她:“不管你还想编什么故事,我绝对不会信。”
她已经答应了贺启诚,不管出什么事,她都会等。他们已经经历过太多,她为了他必须变得更坚强,现在她拼尽全力在维护这段感情。
季桐这一生从未这么勇敢,如今她再也没有退路,她失去了全部,因而为了所爱的人,绝不手软。她唇齿发抖,脸色苍白,却前所未有地坚定,一个字一个字说给陆简柔听,“他不回来我等他,他出事了我去陪他,他有什么难处我和他一起受。陆简柔,该走的是你。”
所有的悲恸不是一无是处,它们逼着季桐成长和接受,让她明白爱是唯一的注解,因为爱,这世间一切残忍都有意义。
那三个耳光耗尽了季桐全部精神,她剧烈发泄过后再也没有余力,陆简柔被她最后的话刺激到,开始撒泼式的笑,扑过来要让她死。季桐被她带得向后倒,眼看就向身后的桌子撞过去。
帷幔之后有人冲出来,把季桐拉过去牢牢抱在怀里。
陆简柔看着他们两个人仍旧在笑,她问他:“你满意了?她不信我……她什么地方也不去,她要等你!”
韦林随着贺启诚从后方出来,将两份文件在桌上摆好,意思明显。
季桐早已毫无力气,贺启诚抱着她,她下意识地握紧他的手,来不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看到他终于放下心,长出一口气。
她还有很多疑问,难道贺启诚……一直在帷幔之后?
贺启诚冲她做了个嘘的动作,先让她平复下来,然后提醒对面失魂落魄的女人,“愿赌服输。”
陆简柔早已跌坐在地上,一张脸被打得发肿。她恶狠狠地盯死他们两个人,突然爬起来。韦林挡在她身前,防止她再发疯,她却没有做什么,只是拿过桌上的文件签了字,然后向着他们扔过去。
这场折磨人的婚姻终于结束,可陆简柔永远没有解脱。
贺启诚清楚陆简柔的性格,她从不轻易承认自己的失败,除非她亲眼所见。
三个人之间的僵局终于彻底打破。
韦林叫人把陆简柔带出去,她扶着座椅站起来,推开所有人。她肩膀抖动,却没有哭,微微抽搐着笑出声,“季桐,我记着你今天说的话。”
陆简柔一身脏污,说完这就话就转身出去,半步都不停。
韦林带人都出去了,关上门,帷幔之中只剩下贺启诚和季桐两个人。
他发现她在发烧,抱她去里边的沙发上,用自己的外套将她围住。他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皱眉想要问什么,季桐却阻止了他,她先开口说:“你怕我等不起,你也有没自信的时候。”
她已经渐渐回过神,送他来这里的人是贺启诚,他也想知道答案。
如果陆简柔三言两语能够说动季桐再一次出走,那就是他们今生注定无分相守,强求的结果也无非是继续彼此折磨。
但季桐选择相信他,她为他担心,一个人在和真园里生病也不能说,她为了他而努力承担一切,他全都看见了。
所以贺启诚长长叹气,低头吻她,“是我的错。”
陆简柔想要彻底解决三个人之间的心结,如果季桐坚持留下,她就认输离婚。贺启诚答应了,但他不知道季桐在发烧,也不知道陆简柔竟然能说出那么离谱的话。
他依旧不会哄人,闭上眼很久,贴紧她的额头,突然和她说:“我没碰过她,我们之间……”
“我知道,我根本就不信。”季桐笑了,同样随他闭上眼,她靠着他的手臂,“贺启诚,从我见到你开始,到如今十二年了。”
他已是她的前半生,陆简柔算什么?她出现的时候,他们相爱多年。
历经两位亲人离世,季桐绝处逢生,她再也不是站在河边怯懦叫他的女孩,她已经足够站在他身边。
季桐的话没能继续,因为颈侧凉凉一片,贺启诚的眼睛贴着她的皮肤,她忽然不敢动。
贺启诚许久没有抬头,声音低哑,“陆简柔动手的时候我要出去,但韦林拦着我,他第一次这么大胆子。”
他当时低声和他说:“贺先生,您也要相信季桐小姐,她可以自己处理。”
韦林冒死逼他旁观,意思很明显。从一开始,三个人之间的关系被陆简柔一手扭曲,季桐必须证明她不是第三者,她要学会勇敢面对自己的感情,否则贺启诚永远不会放心。
没想到,季桐的反应远远超出大家的预料,她终于不再隐忍,狠狠抽了陆简柔。
就像贺启诚当年教她学骑车,他们终究都保持着贺家人的处世态度。
此时此刻,季桐在他怀里蜷缩着不想动。她精神放松下来,困倦得不想睁眼,苦笑着感慨这一家的硬脾气。
贺启诚看她感冒严重,要送她去医院看看,但季桐不让,她只是心里有事干着急,明明不是大病,却一直拖着不好。
季桐看他出去叫韦林,突然拉住他的手,生怕他走。
贺启诚揉揉她的脸,安慰她说:“我是去叫韦林准备车。”
她知道时局危险,所以贺启诚肯定还要送她回和真园。她突然坐起身,就是不肯松手。贺启诚看她这表情一下没忍住,轻声笑了,他任由她拉着,低头问:“刚说你大了,又像个小孩似的,闹什么脾气?”
季桐想她今天已经做了太多让人震惊的事,不差这一件,于是她铁了心和他说:“我不回去。”
贺启诚愣了一下,她怕他劝自己,又急着为自己找一个论据,千头万绪涌上来,她情急之下只冒出一句:“我不想再躲。”
他摇头说:“季桐,我不让人知道和真园,不是想把你藏起来,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万一我在外边出事了,也没人会追到你身上……”他反手握住她,“你名正言顺,什么都不用怕。”
她更急了,生怕这话说不清,“我和你走,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陪你一起。”
他们已经是彼此最后的牵挂,这感情成了老宅里的树,根深蒂固,实在清算不起。季桐每每想起,总觉得浪费的光阴太多,而这一生又太短,仿佛余下几十年都不够,要再牵肠挂肚地求来几辈子。
她再也不想离开他。
贺启诚听了这话并不意外,他看着她慢慢笑了,这才是他的好姑娘。
贺启诚知道她在想什么,将她的脸贴向自己,轻声在她耳边说:“好,我们一起走。”
他扶着她起身向外走,店主不在,所有角落都过分安静。他们转过无数次暗红色的帷幔,季桐突然想起过去。
十八岁,年轻,羞涩,她欣喜若狂地试衣服,跑来跑去不安分……如今季桐顺着左右依次看过去,几乎在每个转角都有过去的自己。
这地方实在选得好,他们三个人在这家店里曾经有过前因,如今还要回到这里补一个结果。
那时季桐在帷幔后换上贺启诚亲自挑选的裙子,一颗心都要飞出去。
那时她隔一阵就可以去探望父亲,那时爷爷还没有卧床,早起为了一盆兰花和下人发脾气。那时贺启诚没有突然结婚,她也没有从楼梯上摔下去失去孩子,万念俱灰。
原来那是一生最好的时光。
恍惚一瞬间,季桐很想停在帷幔之后去寻找曾经的自己。谈不上物是人非,她也不想改变任何事,她只希望自己不要轻易流泪,因为未来远比她所想更艰难。
但这是活着的试炼,为了更远的前路能勇敢走下去。
今时今日,季桐抱紧贺启诚,久久不肯松开。
谁也不知道明天究竟还会发生什么,所以今天,他们必须尽情地活。
店外只有一辆车,韦林和司机在等,谁也没有多问,直接开上通往东二环的路。
贺启诚原本也没想送她回去。
季桐靠在他肩上,突然想起什么,“我记得我把那件礼服带走了,应该不在老宅,后来我怕自己看到伤心就藏起来了……突然想不起来收在什么地方了。”
他知道她心里很看重那条裙子,但如今她说话还有鼻音,于是劝她先养好身体,“等之后有空了再去找。”
季桐点头,她只是有些感慨,安静下去靠着他,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第十八章 我用余生证明
贺启诚带季桐回到他最近这段时间住的地方,东湖别墅。
季桐似乎很久没能好好休息,这一觉睡得很沉,下车的时候也没醒。
他看她下意识往他怀里蹭了蹭,于是话到嘴边没能开口,不忍心叫醒她。他轻轻地抱她下车,一路回去。
贺启诚关上卧室的门,韦林等在客厅里,一见他下楼来,低头不说话。
韦林永远是下人,他擅自阻拦贺启诚是对是错先不管,这种不听命令的行动本身就必须承担后果。
贺启诚根本没正眼看他,直接走到茶案旁边坐下,揉着额头放松。
他不太爱喝茶,但这茶案当时是有人献殷勤送来的好东西,他让人安置在靠窗的地方,没事坐一坐,难得清净。
贺启诚摆弄着杯子坐了半个小时,韦林就一直无声无息地在一旁等。
最终他闭着眼懒得和他多说,“行了,去盯好公审的事……对了,请人进来,看看季桐的身体情况。”
韦林退了一步向外走,他一辈子都守贺家的规矩,就今天冒险成瘾,眼看贺启诚破天荒不追究,他反倒胆子大了。
他走到门口停了停,忽然回身说:“您应该早点把季桐小姐接过来。”
贺启诚突然转向他,一语不发。
“她在和真园的时候,您天天心里惦记,一刻都不踏实。季桐小姐也一样,她这是急出来的病。可是您想想,万一您在这边真出事,她只能和前两次一样,等到最后突然接到消息……她已经受不了了,您也一样。”
韦林说完就出去了,他说得对,贺启诚几个月来没能在茶案旁边坐一坐,今天终于把她留在身边亲自守着,他这一颗心才静下来。
幸好,这样难熬的日子没有多久了。
季桐一直睡到晚上,她失眠太久,再加上心力交瘁,这一觉仿佛都要补回来,昏昏沉沉,好在终于退了烧。
医生来过,不准备给她用药,让注意保暖,发汗解表就好了。她这一段时间心理因素导致压力过大,放松下来好好养身体,增强自身免疫力就没事了。
季桐醒过来果然觉得自己好多了,但空调温度高,她又被多加了被子,这一下浑身是汗,捂在身上很难受。
贺启诚难得没有去忙,坐在一旁拿着一本书正在慢慢看。
季桐醒过来觉得热,一直在动,他压住她给她拿厚的衣服,“刚好就折腾,等会儿再下床。”
他说话习惯了吓唬她,威逼利诱,让她躺了回去。
季桐看他穿着舒服的家居服,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心里一动,在被子里挪过来,抱住他的腰,想申请去洗个澡。
贺启诚手里的书也拿不住了,她这是来撒娇磨人了,他还是压住她的被角不松口,“不行,脏也忍着。”
季桐整个人被他裹在被子里像个大大的蚕蛹,睡着的时候还好,这一醒过来又闷又热,她真忍不下去了,滚来滚去,可怜兮兮地叫:“睡衣全贴在身上了……我都好了,而且浴室里也热,不会着凉的。”
她说着说着正对上他铁石心肠一张脸,心里委屈了,她翻身背对他喃喃自语:“算了,衣服都快和皮长在一起了,真热死了还得给人添麻烦。”
贺启诚没说话,但手却伸进被子里抓她。她躲又躲不开,被他拖过去,只觉得他的手顺着衣服向里探,吓得她直摇头,不敢乱说话了。
季桐刚刚醒,卧室里没有开太亮的灯,只有淡淡橘色的光。
光线太暧昧,他俯身而来的样子也太过突然,让季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发了烧,躺在那里连呼吸都嫌热。
贺启诚伸手试试她身上的温度,确定她没事了,一抬眼,明显看到她不自然的表情。他偏要端着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按住她的腰,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
他看季桐想多了,原本只想逗逗她,结果这一看倒把他自己看怔了。
床上的人刚出完一身汗,眼角眉梢湿漉漉地迎着微弱的光,她换了件纯白色的睡裙,腻在身上刚好露出半边肩膀……这突如其来柔软无依的模样,又牢牢地被他握在手心里。
季桐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贺启诚手流连在她腰间,让她一片混乱,忽然看见他目光越来越危险,她慌得一翻身抱着被子坐起来,“我……你先让我洗个澡。”
贺启诚笑了,给她披好衣服,不再逗她,“好了,去吧。”他说完觉得她这句傻话太有意思,非要再补一句,“洗完澡继续。”
季桐这一次洗得格外久。
浴室里温度高,镜子一片雾气。她擦干净之后去看自己的脸,被水汽染得发红,她尴尬得又洗了一次脸,可怎么也下不去。
她的病没好全,心思却飘远了,被贺启诚一句话说得当了真,躲在里边犹犹豫豫,半天不好意思出去。
她觉得自己瘦了,太久不出门,一点精神都没有。她想让自己看起来好一点,但好像每次……总是不如人意。
直到季桐终于稳下心神回到卧室,才真正意识到她可以一直和他这样过下去。
没有期限,只要两个人能毫无顾忌地在一起,再也不怕明天早上会发生什么。
但她走到床边才发现,贺启诚换了睡衣,似乎已经睡着,手边还放着他刚才拿着翻的那本书。
季桐忘了现在已经很晚了,这一下更觉得自己丢人。她把披着的浴袍脱掉,起身关灯,准备老老实实睡觉。
她刚刚探身过去,身后的人却起来了。贺启诚忽然贴近她后背,季桐的手停在触摸台灯上微微发抖,灯光终于全部熄灭。
纯粹的黑暗总能让人彻底放松。
季桐感觉到他在身后细密地亲吻,于是她从指间开始颤抖,维持着这样半坐的姿势无所适从。
他的吻渐渐蜿蜒而上,最终停留在她耳后。
贺启诚以往很少刻意撩拨她,但今天漆黑的环境几乎把他的声音都逼出三分蛊惑,他偏要成心来问她:“想我吗?”
季桐心里蓦然腾起一团火,一点一点烧起来,但她没有立刻回答。
贺启诚慢慢从身后抱紧她,她终于受不住,回身吻住他,用力往后仰,直到两个人都摔在床上。
她近乎撕咬,忍不住像发了疯的猫,“我想你,想得好几次头疼发作,想得自己都快等不下去……可是你永远这么狠心!”
日复一日,她一个人经历黄昏日落,一个人过节,假装庆祝,却心急如焚。
贺启诚让她留在和真园里是为她好,却没想过她的日子有多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