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你昨晚也说他有事!那瘸子到底是谁…她凭什么…他从来不让人进他房间!”夏潇完全忍不住,声音大了,眼看方晟做了个嘘的表情,又提醒她:“你不想死的话就小声一点。”
夏潇无端端退后一步,靠着那些造景用的石头,春末夏初,背上冰凉。
“我只想知道那女人是谁,他很谨慎,这么久了他连我都防着!凭什么对那瘸子不一样?”她也真的伤心,低下头忍了又忍,“方晟,你倒想得开…当时你把我推给他,现在又来看我的笑话!”
方晟听了这话总算有了一点表情,往旁边让让,正好站在那片石头的影子里,他有点笑意,提醒她:“是三哥让我去找的你,你本来就是他要的人。”
“你…”夏潇再也说不出话。
夏潇过去不过是个新人,家里条件不好,混乱不堪,但她长得不错身材又好,自然想出人头地,所以夏潇从高中起就上了一家不正经的艺校,后来她到了十八岁的时候依旧前途无望,几乎心灰意冷,为了能顺利出道什么都肯做。
有个骗子经纪人故意带她出海,参加一个顶级游轮上的晚宴,说穿了,要做什么她清楚得很,但没想到那天晚上被三个男人带走,他们全喝多了,她还是害怕,冲出房间往外跑,那些人发起疯无法无天,死活都要把她抓回去。
她在走廊里被人追上,几乎绝望的时候,迎头撞上方晟。
他那时候就这样,没什么表情,看见什么都不动容,但他三两句话就把那些人渣都挡回去了,然后向夏潇走过来。
越脏的地方就越耀眼,夏潇永远记得那条金碧辉煌的走廊,暗红色的地毯,连墙上的浮雕都是描了金的纹路。
她记得自己被方晟扶起来,他给她披上外套,让她跟他走。
从头到尾,方晟就只对她做过这一件事,但夏潇一直都记得。
方晟最终没把她留下,他带她去见了叶靖轩。那之后她直接攀上了敬兰会的人,从此什么麻烦都没了,她再也不用担心,就算想一夜爆红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叶靖轩这样的男人,一旦对她有一点温柔都太勾人,夏潇一头栽进去,她喜欢叶靖轩,尤其他最后就留下她一个人,夏潇终究有恃无恐,她年轻,要天要地,眼看就要闹过头,还是方晟站出来打醒她。
他和她说:“好好陪着三哥,别出风头,别惹麻烦,就能活得久一点。”
所以夏潇也聪明,她最后只选择做个不温不火的小模特。
夏潇今天站久了,明明头晕也不肯走。
她还是要往叶靖轩书房的方向去,方晟不拦她也不劝,过了好一会儿,她自己都累了,直接坐在长廊上,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
方晟没忍住,就像当年,夏潇一个小姑娘蜷缩在走廊的角落里,光着腿瑟瑟发抖,他终究有那么一点不忍,把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
如今,他还是有这仅存的最后一点不忍,他开口和她说:“你要记得,进了这个门,我们都有各自的位置。三哥把后背交给我,除非我死,谁也别想动他。而你…你的位置就是好好陪着他,谁都有累的时候,他有不想让薇姐知道的秘密,你就负责帮他守着这个秘密。”
一个替代品能有今天,已经算她有福气。
夏潇很久没说话,她出乎意料没有太激动的反应。
她就在长廊上低头坐着,只看自己脚前那几块砖的距离,直到方晟以为她不会再说话的时候才开口,她忽然问他:“哪有叶靖轩得不到的人?他要真爱那个瘸子,早就在一起了。”
方晟没有马上回答,慢慢笑了。夏潇极少听到他笑,惊讶地抬眼看,发现他笑得真心实意。
好像这是个天大的笑话,再没有比它更蠢的谎言。
方晟不知道在说谁,但他告诉她:“爱和在一起,这是两回事。”
夏潇看不出他眼里几分真几分假,他很快还是那个不笑也没有表情的方晟。
她仍旧低头看那几块砖,砖地上浮现出一滴湿了的痕迹,她抬脚踩上去抹掉,又往书房走。
方晟说得对,各归其位。
一直到下午,书房里的人都走了,叶靖轩总算腾出时间来。
夏潇今晚还要留下,但叶靖轩似乎没什么心情,他玩着打火机有些不耐烦,直接打发人把她送走。夏潇心里委屈,明明还有话问,但她一看他沉默下来就什么都不敢再说,乖乖听话离开。
叶靖轩回卧房去找阮薇,下人说她走了,他并不意外,四处看了看,让下人进来收拾屋子。
方晟帮他送完南省那些人,很快就回来,和他说:“小恩他哥这几年也混出头了,一直在南省还算老实,这次大老远跑到沐城来,明显听到风声了。”
小恩当年因为芳苑的事没救过来,他家里还有个大哥叫许长柯,原本都是叶家带出来的兄弟,但那件事之后,叶靖轩开始对许长柯不放心,担心他心里怀恨,没把他留下,让他出去管了一条线。
“小恩死得可惜,许长柯憋着劲。”叶靖轩进去换衣服,出来的时候微微皱眉,“他肯定听说阿阮就在沐城,非要追过来给他弟弟报仇,在我这待了一天说的都是废话,其实就想问我找没找到她。”
他回身往屋里看了一眼,下人从里屋收拾出来两件阮薇的衣服,他叹了口气说:“我这里太显眼,她还是住回去好,不容易被人发现。”
方晟接了一句:“三哥放心,薇姐那里一直有人守着,而且…严瑞不让她搬走,也算有个照应。虽然查不清他到底什么身份,不过薇姐和他在一起这三年什么事都没有,他要想和咱们对着干,不用等到现在。”
一提到这个人,叶靖轩明显表情沉下来,他停了一下,让下人都出去,房间里就剩下他和方晟。
他坐在沙发上问他:“我就不信严瑞这么干净,如果没有别的目的…以阿阮当年那个精神状态,普通人不可能收留她。”
“但是我们查来查去,他家里都是教育界的,爸妈也是教授,他读完硕士留校教英语,确实没有什么问题,连朋友圈子都简单,都是学校里那些人。”
“真和敬兰会没有关系?”叶靖轩往后仰,揉了揉太阳穴,“过去十多年了,当时就在兰坊…严瑞虽然不在家宴的名单里,但我确实在这条街上见过他。”
那一年叶靖轩十八岁,初出茅庐在南省有了名,于是那年的中秋,他被破例允许来到沐城,参加敬兰会一年一度的家宴。
这是会里的传统,过去还是华先生掌权的时代,那人格外看重这个规矩,因而年年中秋都要办,一般只请各地重要的堂主,主要为了能让兰坊的主人和大家见面,一起吃一顿饭。
那时候叶靖轩也太年轻,只是偶然见过,当时兰坊里的人都是陌生面孔,他完全没当回事,如果不是因为严瑞再度出现,他可能走在路上也不会记得。
但他就是想起来了。
方晟沉默了一会儿,肯定地告诉他:“起码现在我们能确认严瑞不是会长的人,如果是会长的眼线,他早对薇姐下手了。”
叶靖轩伸手揉了揉额头,冷淡地说:“这是他能活到今天的原因。”
他闭上眼睛向后靠,隐隐开始觉得头疼,好在还能忍。他玩着打火机又不去看,一下一下熄灭再重新甩开。
房间里安静下来,方晟退到一边,不再出声。
叶靖轩努力分散注意力去想点什么,但他总是想起阮薇被他逗到紧张得放不开的样子。
傻丫头那么想他,哭得喘不过气,又死命地抱着他。
叶靖轩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按着自己的额头,握紧了手慢慢逼自己忍下去,阮薇在他脑海中的一切都和昔日重叠。
他已经这样度过三年了,三年来有无数这样痛苦的夜晚,头疼欲裂,但他都熬过来了。
在叶靖轩刚刚苏醒的那段时间,就连医生都对他还能记起一切表示惊讶,可他确实对过去那些事的认知分毫未损。
一切犹如天意,他恨自己忘不了,可他也只能凭着忘不了,才能在这些痛苦不堪的时候提醒自己坚持下去。
这辈子折在她手上,他认了。

第七章 爱能成疯
人活着哪有那么多轰轰烈烈的执念,珍惜现在,无非就是平淡相守。
可是感情这东西说穿了,不疯魔不成活。
阮薇回去的时候顺路去店里收拾了一下东西,到家的时候正好是下午。
平常这个时间严瑞肯定在学校,她心里也乱,知道昨晚的事太尴尬,根本说不清,幸好他不在。
结果她一开门,发现严瑞就在客厅里看电脑,好像一直都在这里等她。
阮薇愣了,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去倒水,直到她走回客厅,严瑞都没开口问她。
这样她反而有点不自在,先和他说:“我养的狗病了,他想带我回去看看,后来时间晚了…”
严瑞“嗯”了一声,抬头看她:“阮薇,你不用和我解释,我是你什么人?你要和谁去过夜,我充其量只能打个电话问问你带没带钥匙,回不回来而已。”
其实他这句话说出来没有什么特殊的口气,但阮薇一下就知道严瑞心里不痛快。
可悲的是,她一直没心没肺接受严瑞的好,当做不知道他的心意,最后又怕伤害他。
阮薇低头不说话了,放下水杯想走,严瑞叹了口气说:“来,我看看。”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严瑞伸手拉住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问她:“眼睛都肿了…脸上怎么了,谁打你了?”
他口气终于忍不住了,看她不说话又问:“叶靖轩?”
阮薇摇头,怕他误会,又赶紧揉了揉说:“不是。”
“谁?”
她没别的借口,想到昨晚哭了一夜,自己今天这副样子肯定不堪入目,她实在没办法解释,只好说:“别的女人,刚好撞见。”
就这么几个字严瑞想一想也明白了,他松开她去拿湿毛巾,回来拉住阮薇一点一点给她擦脸,又看着她问:“明知道他现在有别人,你也留下?他逼你?”
阮薇摇头,握住他的手让他停下。严瑞刚好低头,两个人距离这么近,她一时没敢再说话。
严瑞顺着这个动作把她抱住了,阮薇脸上冰冰凉凉带着水,可他怀里柔软到透着暖意,她心里好多话,终归都平静下来。
“其实我知道你过去的事,不是有意的…你去做治疗,我正好听见。”
阮薇想开了,他知道或是不知道都不重要,她慢慢推开他说:“是我要留下,叶靖轩没逼我。”
严瑞松开她,坐回去摘眼镜,他近视不算严重,一般在家都不戴,这一下连目光都显得柔和下来。阮薇总是不自觉去想严瑞上课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因为这样的男人什么都优秀,脾气也好,在家做饭都不显得怪异,所以总让人好奇,他怎么能压得住那些叛逆的年轻人。
阮薇好几次熬不下去的时候都问自己,严瑞对她这么温柔,这三年她为什么就不能向世事低头?她和严瑞之间没有过去二十年,没有南省没有芳苑,也没有老宅里那么多往事,他们之间干干净净,只是一场偶然,相处久了总会在一起,如果她这辈子就这样和他过下去,肯定会有另一种结局。
人活着哪有那么多轰轰烈烈的执念,珍惜现在,无非就是平淡相守。
可是感情这东西说穿了,不疯魔不成活。
严瑞看看阮薇的脸没什么事,起身收拾自己的东西要上楼,临走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停下和她说:“阮薇,女人要自重,别人才会尊重你。你这样算什么?因为当年害了叶靖轩,所以现在倒贴回去补偿他?”
这一句话终于让阮薇原形毕露。
她手里还拿着那块毛巾,用尽力气让自己保持平静,毛巾上的水滴滴答答往下流,她早知道,以她如今的处境,回去找叶靖轩除了找死犯贱没有别的答案。
阮薇好几次开口想说什么,声音都在发抖。严瑞这句话彻头彻尾没给她留半点情面,他说的都是事实。
可她三年前亲眼看到那么惨的一幕,苦苦熬着撑到今天,她不肯放过自己也不肯死,无非只有一个原因。
“你说得对,可你不明白,我到如今…身份是假的,接近他是假的,从头到尾什么都是假的!就这一件事,我爱叶靖轩,只有这件事是真的!”
严瑞什么都没再说,那一天直到晚上家里都很安静,彼此无话。
阮薇在房间里找到项链坠和梳子,她当时动过离开的念头,非要回家来想把它们带走。小时候她只是一个下人的孩子,没人疼没人护着,收到这么两件东西当宝贝似的藏起来。
如今她也还是这样的毛病,自己的东西死活要收在身边才安心。
她在房间里闷着不出去,到夜里就把它们放到枕头边上逼自己睡觉,一直到半夜都睡不着,翻来覆去全是混乱的念头。
叶靖轩的脸,他额头上那道伤疤…他身上烟草的味道,他抱着她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发疯一样地想要他…
父亲临死前和她说过的话,看着她的那双眼睛。
所有的画面全都重叠在一起,拼了命撕扯她,谁也不肯先放手。
阮薇控制不住,逼自己深呼吸,不停去揪手腕上那个橡皮环,东西弹在皮肤上火辣辣的,渐渐地平复下来,竟然真的好过许多。
四处都安静,只有窗外的风声,她睡不着起来要关窗,却突然听见外边客厅里似乎有动静。
这个时间严瑞早就睡了,何况她住在楼下,谁会三更半夜在外边?
阮薇的神经一下绷紧了,她下意识贴近房间的门,顺手在桌上摸索,但她过去有自残倾向,这屋里尖锐的东西都被收走了,她什么也没找到,反而沉下心来。
她早就想过这一天,真要有人闯进来,肯定也是为了报复她,只要别连累严瑞,她就无所谓。
阮薇深深吸了口气,一把将房门拉开,客厅里黑洞洞的,她顺着声音往前走,却发现厨房的灯开着。
严瑞怕把她吵醒,只去了厨房,他动作都放轻,正打开冰箱。
他看见她出来笑了一下安慰她:“好了,不闹了,你又没吃饭,我下来给你做个三明治。”
阮薇说不出话,她愣在客厅里,整座屋子上下漆黑一片,只有他所在的地方有光。严瑞也穿着睡衣,同样半夜都醒着。
想来想去,他还可以有无数种挖苦她的方式,但他最后三言两语帮她找了台阶下,站在这里怕她饿,怕她睡不了觉。
就像所有镜头里演过的那样,暖黄色的光,干净而温馨的厨房,她就站在这里看,连严瑞的背影都静止,一下把她脑子里所有乱七八糟的念头都压下去,仿佛这世界上什么都没有,天亮之后谁爱谁恨都是别人的麻烦,她只有坐下好好吃东西这一件事。
严瑞慢慢切开面包,一个人在那里忙,他听见身后迟迟没动静,回身看暗影里的阮薇,问她:“怎么了?把灯打开吧。”
她突然就不管不顾直冲严瑞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
他手下的动作停了,分明觉得身后的人在微微发抖,她努力在忍什么。他不说话,过了一会儿笑着拍她的手问:“做噩梦了?”
阮薇的声音就在他背后,很轻地告诉他:“严瑞,我试过喜欢你,要是哪天我失忆了,像电视剧里那样…我肯定缠着你,死也不放手。”
但她静静靠了他一会儿,还是把手放开了。
阮薇抱住他的时候太安心,现世安稳,她可以依靠他,可是心里安静到一点波澜也没有,那个拥抱单纯得像是一场彼此安慰。
而她只是看叶靖轩一眼,整个人从头到尾再也不是自己的。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女人,她自私过动摇过,一直都以为叶靖轩不在了,甚至想,假如再过十年或者二十年,严瑞还在,而她苦熬不下去,就会像大家说的那样嫁给他。
但是人生这场戏,不演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局,人不得不信命,什么假如都没有,叶靖轩终究没有放过她。
严瑞从始至终都没回头,也没再挽留什么,他把三明治装好,顺着料理台递给她,陪她慢慢吃。
夜里两人都累了,严瑞不想再说那些没有意义的话。
他告诉她:“阮薇,爱不是借口,你要面对事实,你和他没有未来。叶靖轩是敬兰会的人,那是什么地方你清楚。”他拿纸巾递给她,看她低头接了,又指她的嘴角让她擦,慢慢地继续和她说,“你家里人的事都压在心里,你当年才二十岁,我知道你心里苦,一个女孩子敢冒险去做线人,就是因为良心上过不去,如今呢?”
阮薇如鲠在喉,三明治里加了蔬菜和香肠,味道清淡,可她就是咽不下去,她逼着自己全都吃掉,又去找水喝,严瑞看她泡了两杯奶茶递过来,顺着杯子拉住她的手。
严瑞总说她太执着,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是?
他第一次知道阮薇过去那些事的时候,仅仅是听说。有人请他帮个忙,在沐城暂时给这个女孩一个落脚之地,那时候严瑞对她的过去不痛不痒,不过是举手之劳,他刚刚带完一届毕业生,正是空闲的假期,本来想出国去散心,却因为帮了这个忙而留下来。
就像他严谨的纪录片看了太多,偶然换台看见一出和他毫无关系的悲剧,屏幕上相爱的人生离死别,连结局都能猜到,一个女人太执着的下场,无非就是不肯独活。
所以一开始,就连请严瑞帮忙的人都担心她要寻死,特意请他尽量照顾,要留下这个活口。
但阮薇的表现出人意料,她从始至终都坚持必须要活下去,哪怕过去的创伤太大,她从未抗拒治疗,她很努力想让自己好起来。
阮薇到沐城那一年刚过了二十三岁,什么都经历过。她腿不好,怕晒太阳,经常睡不好觉,人也憔悴,慢慢养了一阵才有好气色,就是这么脆弱的女人,她却什么都能咬牙熬过来。
她很坚强地面对叶靖轩的死,总让严瑞觉得奇怪,她到底哪来的勇气。
后来他发现这件事没必要去找答案,或许是他前半生什么都太顺利,见过太多优雅的玫瑰,才忽然对这朵野蔷薇格外留心。执着于一个人没有原因,爱一个人更没有理智,就像他现在,明知道阮薇和叶靖轩之间有强大到不可撼动的往事,他也非要试一试。
只要她愿意留下来,他就给她另一场人生。
所以严瑞最终握紧她说:“阮薇,我不是可怜你,我是真的喜欢你。”
阮薇点头,轻轻回握他的手,她捧着奶茶低下头,好一会儿才和他说:“可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再给你。”
这一辈子,她的人、她的心、她所有的痴妄都给了别人,这不公平。
严瑞也说过,她仅存的只有这一点良心。
他还要说什么,阮薇却没再让他开口,便去厨房收拾用过的盘子,最后看他还站在那里,又催他去睡觉。
什么都像没发生,那一晚窗外的风声彻夜不停,整座城市人人都在做梦。
以前阮薇最怕梦见伤心事,遇见严瑞之后她才懂,不怕做噩梦,只怕梦太真。
谁都有说不清的心思,不光是他们睡不着,兰坊里也有人不踏实。
第二天一早,会长就一个人在侧厅里坐着。
陈屿思前想后还是忍不住,让所有人都退出去,自己掐好时间去打电话。
上午十点,不早也不晚,电话那边的人总算有时间,接起来三言两语,就知道陈屿遇到了什么难事。
陈屿憋不住火,一说起来就控制不住:“先生,叶靖轩当时野心勃勃不安分,目的就是兰坊,是先生交代过他这人不能压,容易适得其反,所以我才默许他过来,还把大堂主的位置交给他,可他如今翅膀硬了,手里的人一多,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
陈屿还是年轻,当年接手敬兰会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他这辈子跟在别人身后松散惯了,要不是他哥死在事故里,他不可能有机会拿主意。
但不管怎么说,敬兰会如今是陈屿当家,他咽不下这口气。
电话那边的人声音还是一如既往轻飘飘的,听上去就知道身体不太好,但他一开口,陈屿立刻安静下来。
他好像对陈屿那些愤愤不平的话毫不在意,随口说起别的:“我刚带黑子回来的时候,你们都怕,说毒蛇不能养,但最后我也养了这么多年。”
黑子是条蛇,黑曼巴带剧毒的种,根本就不能做宠物,但可怕的是,这人真能把它养在身边。
陈屿撑了敬兰会一年的时间,虽然长进不大,好歹有了一点悟性,他恭恭敬敬地回答:“是我没本事,只希望先生在这件事上能帮我想个办法,毕竟…芯片还没拿回来,叶靖轩身上拴着敬兰会这么多兄弟,还有一整个南省,那也是先生的心血。”
对方笑了:“所以我就想告诉你,养危险动物很简单,用不着想那么多,就两个办法…你能让它服,或是能给它想要的,它满意了自然会乖乖听话。”说着,那人半点情面都没留,又加了一句,“你显然没手段让叶三服,只能选第二种。当年他想要权,所以我说让你别压制他,该给的都给他,他在南省那么乱的地方都稳得住,算是年轻人里数一数二的人物,这买卖不亏。”
“他脑子都被打坏了,竟然发疯想袒护那个女人!她当年把芯片拿走就为拖垮敬兰会,现在人就在沐城,叶靖轩还敢和我对着干!这就是想反!”
陈屿气急败坏,可和他说话的人毫不在意,口气淡淡的,告诉他:“那是你不明白,他现在想要的你不给,他自然要咬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