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素金立时动弹不得。
贵人醉了。文浩道:本王让贵人在此处吹吹凉风,以免贵人头脑发热,不须多时贵人身上穴位自会解开。
说完,他拂袖而去。
不识抬举!杜素金骂道。
眼睁睁望着文浩离开,她恨恨咬碎银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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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第十九章 捉奸(上)
那夜辗转反侧,一会儿愁,一会儿叹,一会儿狐疑,自己折腾直至四更天东白渐白方才浅浅睡去。第二日早晨刚洗漱完毕,杨长安黑着眼圈过来。屏退左右,他低声道:主子,奴才这几日一直监视水车,果然发现管辖朝圣门的谢统领趁人不备,往水中扔进什么东西。奴才继续留心,发现水车中的水供往宫中各处,连皇上的乾清宫也无一例外。
知道了。我说。
这样又过几日,风平浪静地到了三月三。敬事房早早从宫外采办进艾草叶儿,煮好鸡蛋,通知各宫宫人去领。
终于褪去厚重冬衫,我只在中衣外罩层深紫色织暗花苏锦,外加一个双层银灰色滚白兔毛边比甲,坐于深深庭院,懒懒晒着春日阳光。一时兴起,又命春菱搬琴到院中,想弹几支小曲抒发幽情。
突然隐隐听见库房中传莲蓬声音。
她语音哽咽着说:好歹我们小姐也是个贵嫔主子。可敬事房那起子奴才现看着咱们小姐不得宠,硬压着我,让后去的先领。直到人家挑剩,才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吼着到脸上给我。杨长安你看,艾草叶又枯又黄,鸡蛋又小又破。可不是欺负人么?我这一路回来,遇上杜贵人的宫女小晴小雨两个,冲着我冷嘲热讽,好象我是她们奴才一般…
春菱听见,俯在我身边低声道:奴婢去说说她。
我挥手制止道:不必。也难为他们。我既主意已定,不再争宠斗胜,他们跟着我也没什么前途。你与可人姐姐,杨长安去问问,有谁想离开听雨轩的,我绝不为难,每人另赠二十两纹银傍身。
就有三名太监小心翼翼地提出离开。
可人刚想发火便让我制住。亲手给他们每人派发银子,淡淡道:人各有志。希望你们跟着其他主子,都能有个锦绣前程。明儿我就与李总管说说,皇上反正也不会再来听雨轩,我一人无须那么多人服侍。
多谢主子。那三人说。
待他们叩谢而去。我背地悄悄对杨可春菱三人道:让他们去罢。强留他们,反尔使他们容易让人收买生出祸患。他们一去,我倒放心。如今后有人想回来,则万万不可收留。
三人闻言忙点头称是。
次日,皇后离宫前往莲溪寺礼佛。此次前去,一来陪侍德仁太后;二来这腹中皇子祈福,加上路上往返,要去近半月之久。临行前,皇后请旨,将后宫大小事务,暂交良荣二妃共同主理。两人在此期间,共同坐镇凤至宫。
良妃再得表现机会,兴致勃勃有如有野火燎原,恨不能后宫里天天能生出事端。
终于如她所愿。
这日深夜,宫中侍卫队奉良妃之命,初更时分搜查御花园。他们几十双眼睛,撞见文浩王爷与德嫔阿若私会其中。
我在睡梦中被可人叫醒的。自知他二人为人设计,不由大急。可人好象比我更急,皱着眉低声道:定是良妃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明日一早,皇上下朝后定会亲自审此案。妹妹,无论如何您可一定要想法救救王爷。
胡乱披件淡紫领口有白色风毛的湘绣梅花长衫,我带上春可二人去阿若住的月华楼。月华楼中灯火通明,有一队带刀侍卫正在楼外把守。他们说,良妃娘娘有命,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那侍卫为表示一视同仁,赔笑道:娘娘还是请回罢。不是奴才存心为难,刚才同嫔娘娘来过也没能进去。
月寒如水,夜风淡淡吹起额前一缕青丝。我心亦乱如青丝缠绕,正无计可施间,突有锦绣宫太监打照着琉璃宫灯过来。与我见了礼,他低低在那侍卫耳边轻语几句,那侍卫马上转换面孔笑道:慧主子请进。奴才也是有命在身,适才多有得罪。既然良妃娘娘通融,奴才又岂敢挡住慧主子大驾?
反而迟疑,我立在门口举步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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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2日白天有事,提前更新完毕
第二十章 捉奸(中)
见此情形那锦绣宫的太监忙赔笑道:慧主子请快进罢。夜深风寒,仔细冻着主子。再说春天这天亮得早,若皇上下朝亲审,只怕一切便已晚矣。
良妃为什么同意我见阿若?难道…又没有太多时间深思熟虑,举步走进阿若房间。只见她拥被正坐在床沿上,满脸泪痕。一见我面,便扑进怀中放声大哭。耳边只耳珠宝相撞叮咚声响,我胸前淡紫立时变成茄紫。
轻轻拍她后背,我低头柔声道:好了,好了。现在不是哭的时侯。告诉姐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看看姐姐能否帮上忙?
阿若眼中虽仍流泪,却渐渐平静,嘶声道:有人害我与浩哥哥。今儿刚用过晚膳,便接到浩哥哥送来的书信。信上说他有要事相商,约我子时御花园见面。等我去见到浩哥哥,他却说他也接到我派人送出的书信。信中说我在宫中有性命之忧,是我约他见面。及至我们发现中计,已经被侍卫们团团围住。良妃与荣妃姐姐都不肯听我解释,让我暂且回宫,派人看守。浩哥哥他…他却是主动留在宫中。
略一沉吟,我问道:阿若,是谁送的信,信现在何处?
阿若抽泣道:给我送信的是家中带来的贴身宫女宝儿,事发回宫后听说她突然上吊死了。给文浩哥哥送信的也是我家时里的奴才,所以他也没有疑心。浩哥哥的信在他那里,我的信已让良妃姐姐收去。
姐姐,阿若问道:皇上他会不会相信我与浩哥哥无辜?
我皱眉道:宝儿突然身亡虽疑点重重,却对你最不利,因她毕竟是你贴身的家养奴婢。你们私通书信,皇上岂能有不疑心?既使你向皇上说明一切,皇上也会想,为什么浩王爷一约你见面,你便去了?而浩王爷为什么一听说你有性命之忧,便会不顾宫规夜入紫禁城?瓜田李下,民间尚知避嫌,何况宫中!陷害你们的人果然手段高明。
阿若失色道:这可怎么好?皇上处罚我自己到没什么要紧,可是浩哥哥…
阿若!我皱眉打断她话,低声道:要记住你已是嫔妃。切记今后在任何人面前不得再叫你昔日对王爷的旧称。说不定就是因为让别有用心的人听见,知你与王爷私交甚好,这才利用此一点设下这个私会毒局。
又悄声问道:你宫里可还有何关于浩王爷的东西?赶紧的全拿去悄悄的销毁干净。
阿若十分委屈,流泪从靠墙的红木柜中拿出一个小小藤编的竹篮。竹篮里面装满大大小小花花绿绿形形色色的布偶、泥偶、木雕、贝壳等小孩玩艺。她噙着泪水,可怜兮兮地说道:这些是浩哥哥从小买给阿若的。姐姐,这些真的全不能留么?
心头一软。抚着她的青丝,我叹道:留着罢,只不要对外人说起是他送的便行。最重要的是王爷若有什么书信稿件存于你手,妹妹一定要记得毁去。
阿若神色黯然,摇头道:没有书信。从小到大,只有我写信给他。浩哥哥从未写信给过阿若。唯此一次,却是别人害我!
我闻言忙拍拍她肩头,刚想好言劝慰,又突感得有何不对。仔细一想陡地惊觉,忙道:阿若,妹妹给王爷做的泥偶现在何处?
阿若叹口道:前几日皇后姐姐看着喜欢,妹妹便让姐姐放在凤至宫把玩几日。
姐姐,阿若握住我手愁道:现在事已至此,阿若该怎么办?皇后姐姐偏偏此时不在宫中…
解铃还须系铃人。良妃此举,不知究竟是何目的。
于是留下春菱陪阿若,我带可人一路走去锦绣宫中。
第二十一章 捉奸(下)
锦绣宫里也是灯火通明。
良妃竟在坐在桌前等我。灯光烛火四面笼罩,让她冷冷的脸上平添几分金光。见我去时她也不起身,只鼻中冷道:你终于过来?看来今夜宫中,果然不只本宫一人无法入眠。
我微微冷笑着坐上她铺了玫红绸底苏绣鸳鸯的椅垫,继而嘲笑道:姐姐可做了什么亏心事么?怎么有皇上御赐的大屿国国宝青玉枕,竟也夜不成眠?
她突然扭头看我,怒目圆睁地恨恨道:本宫做了什么亏心事?妹妹别以为你自己有多纯洁。六宫嫔妃,凭谁进了这个座城,都不异于掉进一个巨大华丽、精美绝纶的染缸。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谁不争斗,唯有死路一条。你现在到想撇清自己,难道你手上就没有人命,就没沾染过鲜血?如果争败一个人就要失眠一次,本宫保证六宫有名号之女子,绝无一人可以幸免。
我诧异看她,只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便都不语。
青玉花薰中轻烟袅袅,绕在屋中淡淡的飘浮。案几上的檀香暗红着细的柱头,立在黄铜香炉中一寸寸地灰。屋中静得仿佛可以听见烟雾四散与香灰零落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良妃从暗红色提花桌布上拿起一封黄牛皮纸信封,对面递上我手。接过一看,居然是封告密信函。信中只写着一句话:今夜子时,将有后宫嫔妃约宫外男子至御花园苟合。
除此之外,并无他言。
良妃脸色阴沉一片,冷冷笑道:始作俑者派人密告本宫,信中却没有半句提及德嫔与浩王。但此事一出,所有人都会认为此次捉奸,是本宫一手操办。无论他两人能否取信于皇上,均会为本宫日后大计埋下隐患。
不错。我眯起双眼点头道:如果诚如姐姐所说,始作俑者另有他人——姐姐果然麻烦。无论这事皇上如何处理,你都会得罪浩王爷与谢司马。而这两人,无论其中任何一位,均可对令尊不利;再想远一层,还会因此事牵涉到浩王爷而惹恼太后。这对于姐姐日后与皇后相争,可是个极大的弊端。
良妃恨恨道:荣萼儿那个贱人,皇上命本宫与她共同代掌后宫,可她听说此事涉及浩王与德嫔,立时装病不参与本案,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本宫一人。
我冷笑道:所以呢?姐姐让便妹妹探望德嫔,就是想让妹妹与你共同分享山芋么?姐姐凭什么又断定妹妹一定会帮德嫔?
良妃并不看我,望着远处灯火冷笑道:妹妹野心勃勃,本宫岂会不知?令尊虽然官复原职,却是戴罪立功,柳太傅谋逆大罪这顶铁帽仍牢牢扣于妹妹一家头上。令尊在朝中只怕日子难过,也难有作为。如今本宫将这天大人情,让妹妹送给浩王与德嫔。浩王与谢司马就不感谢妹妹与令尊么?妹妹不谢本宫倒也罢了,怎么反倒怪起本宫来?
我暗暗心疑。不知这件事到底是否良妃策划,因此不肯轻易松口。故作不屑一顾,淡淡道:姐姐想拖妹妹下水?妹妹热闹也看了,人也乏了。既使想送他们这个人情,却也毫无办法。姐姐请便,妹妹告辞。
等等。良妃道:妹妹真不想帮德嫔,怎么也不为自己打算?这事若让始作俑者得逞,无疑本宫与浩王德嫔三败俱伤。挡风大树一倒,元凶下步目标,不是妹妹难道会是别人?秀女征选马上就在全国开展,新任对手到来前,任谁都要趁胜追击,尽最大努力打击对自己有威胁之人。
我闻言心念一动,问良妃道:莫非姐姐认为此次幕后主使是皇后?
良妃道:不可能是她。虽然她一心针对本宫,但也不至于出此下策。否则后宫不相干的嫔妃那么多,皇后为何一定要用她的人来陷害本宫?
确实不合情理,我暗自寻思。突然一个念头火光电石般闪过脑海,此次捉奸,莫非不是针对阿若,而是…心便深深一沉。装作勉为其难,答应良妃道:好罢。如此说来,妹妹便与姐姐联手一次。只是此次成后,全部功劳都须记在妹妹头上。
良妃笑道:这个自然。
这是她那晚第一次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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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临别(上)
临别
良妃商议后,两人分工。我叮嘱道:姐姐只须派人过话给浩王爷,说王爷清白之躯,在皇上面前可据实禀报,半字不能有假。全部功夫,我们都用在德嫔身上。
红木雕花窗外透进黎明晨曦,东方即白,良妃亲去月华楼面授机宜。我回听雨轩,挥毫泼墨画出一张文泽抚琴的肖像。
可人悄悄问道:妹妹不急么,怎么还有时间画浩王爷?
一怔。再仔细看笔下的文泽,剑眉星目,眼神既玩世不恭又满含深情,正嘴角微微笑着注视着我——竟活脱脱是文浩模样。
心中陡然惊惧。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心竟淡了文泽,深了文浩?!
难道,自己竟不知不觉地爱上文浩?
我爱他么?
毕竟要在文泽身边度过残生。对于其他男子,无论爱与不爱,绝不可让对方知道。因我,无法给他一个将来…
出一回神,低头再看那画,只觉文浩嘴角笑意更浓。又是脸红,竟忘记这不过是自己笔下的救人工具,忙扭过头去。
又站起身来在床上坐了一小会儿,心中只感慌乱。
却又不能不画文泽。
扭头看一眼天色,知道文泽马上便要下朝,忙命可人重铺上宣纸,想了想,也来不及精雕细刻,画出一幅写意人物来。终无文浩那像画得生动传神,眉目光辉。招手叫可人过来看,终认出是天子。放下心来,又题首诗上去命可人拿至通风处吹干。自己拿手轻捶后背,吩咐可人道:姐姐,一会儿若皇上派人来索画,你便按这画上题字,说这画去年便画好了。若还要问,你再说,上月德嫔娘娘来玩,正好瞧见过。
虽不大明白,可人依然点头应声依言而去。
我望着她背影走远,慢慢拿起案上文浩画像,左看一遍,右看两遍。最终还得狠起心肠,亲手拿至灯上烧了。
眼见纸灰化作蝴蝶飞散,我突然精疲力竭,几步走至床边,钻进红锦缎被沉沉睡去。
再醒时已是掌灯时分,遥看千殿灯火宛若夜空散星。春菱一面服侍梳头,一面向我笑道:奴婢在凤至宫眼见皇上审完案子,小姐果然料事如神。今晚,皇上已去德嫔娘娘的月华楼。
只觉浑身无力,对着宫灯下光晕下菱花镜中略显憔悴的自己。我看见镜中柳荷烟白着一张脸,勉强笑道:可不又让姐姐看了场好戏?
春菱却没有想象中那样兴奋。一面挥动镶了白色珍珠的深色犀牛角梳子,一面看着我满头青丝缓缓道:浩王爷已向皇上请旨,说过两日就去北疆陈老将军军中,与老将军共同对阵目布宁。不日即将动身…
正把玩的一支小小黄玉发钗从我手中滑落上黄梨花木雕花妆台。
春菱见状轻叹道:小姐,纵您神机妙算也没料到王爷会因此事避嫌离京,远去那苦寒凶险之地罢。
我让自己镇定下来,淡淡道:请姐姐从头到尾说与我听。
春菱道:皇上下朝回来,直接到凤至宫审问浩王爷与德嫔娘娘。德嫔娘娘说,她一直因王爷拒婚而备感羞愧,早就心生恨意。因此趁皇后娘娘不在宫中之时,意欲捉弄王爷雪恨。因此设计引王爷去畅音阁,要令王爷喝下加了药的酒。这时良主子拿出一壶酒呈给皇上,证实此酒为当场在德嫔娘娘手中缴获。随后良主子当着皇上的面,说这酒已命太医们验过,其中有燥热之物,饮此酒之人不出一个时辰必会浑身红肿,目赤口生疮。良主子向皇上求情,说德嫔娘娘小孩心性,念其原因婚事受到羞辱,希望皇上对其网开一面。皇上本来答应,不想此时突然杀出个杜贵人。那主子说,前几日来凤至宫与皇后娘娘闲话,看见德嫔娘娘捏的一对小泥人。皇后娘娘不留神说漏,说那对小泥人,是德嫔娘娘捏的自己与浩王爷…
春菱,我打断她道:你可记清楚了,确实是杜贵人揭发的泥人?
回小姐,春菱道:这种大事,奴婢自当不会记错。杜贵人说完后,皇上脸色立时沉了下来。德嫔娘娘忙解释,说那泥人是皇上。杜贵人冷笑着说,明明白白是浩王爷弹琴的样儿,你几时见皇上抚过琴?德嫔娘娘笑道,怎么没有?妹妹是在慧姐姐的听雨轩中见过皇上的画像,这才照着捏的。皇上便命李总管来找咱们要画,不多时可人妹妹带画过来,说是小姐你去年月夜亲见皇上抚琴,因此暗地画成。无意中又让德嫔娘娘见到。可人丫头说,她是亲眼见德嫔娘娘照着画儿捏的泥人。皇上这才信了,又感念德主子年幼痴情,加上良妃娘娘一番劝说,今晚留宿月华楼。
然后,春菱脸色一暗,说道:一旁至自至终没有发言的浩王爷,突然请旨去北疆参战。皇上略一迟疑,也就答应。于是…
我沉沉看着宫灯下的菱花镜,怆然道:春菱,王爷走之前,安排我与他见上上一面。
是。春菱道。
第二十三章 临别(中)
见屋中并无旁人,我犹疑着踱去红木立柜前捡出那一枚小小的,象牙并蒂莲花。象牙依然那样纯白洁净,“泣血红豆”鲜艳依旧。全然没有因我生病、心灰而蒙上半点尘埃。将层层叠叠的花瓣与两粒红宝石握进掌心,轻轻的,紧紧的,沉沉的。
花瓣的尖儿刺得手心略痒略痛。
我存心使了劲,果然大痛起来。倒吸一口冷气,摊开手,果然白如皓雪的掌心出现两轮密密腥红的血点。
果然错不得的。有些情看似华丽,可若对错了人,能是伤心的利器罢。
我这样想,心中便哀哀地笑。
终没有插去云鬓。
只借春菱绿色宫女服穿了,又命可人为我梳个最常见的宫女发式,这才出门。先文浩一步坐进一处名为“沁玉”的湖心亭。天空微星无月,可人吹灭宫灯,四周深寂,只有远处灯光隔水隐隐闪烁。
微风吹过,有凉意入朕。
突觉脸上细细的寒,轻抚了上去,低声问可人道:下雨了么?
可人俯身笑道:不打紧的,如今下的原是杏花春雨,湿衣不湿人。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那是文浩的爱罢。我与文浩本来较文泽早点日相识,如果,如果那晚没有遇见文泽,没有当他作刺客,也许一切又将不同罢。 正如打碎五味瓶般百感交集,突然闻见一阵若有若无,由淡渐浓的木樨清香随风飘入鼻中。借着水面微光,果然看见文浩深色人影慢慢移至面前。
不禁脸上大热,心跳得小鹿一般就要撞出胸口。明知他此时是看不清面上表情的,仍低了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有长袍扫上脚背,我微微侧了侧头,仍低垂着。
他缓缓坐下,长叹一声幽幽道:对不起,荷烟。本来我想好好守护你,不想却让你为我担心。听说,听说你这一向过得不是很不好。所以我一直想问,是否因为我…因为我的拒绝伤害了你?其实我…
不是。我摇忙头,顶上流苏与耳环在夜风中相撞轻轻作响。
文浩点一点头,轻轻柔声道:我要走了,这一去山高水远时日长,你在宫中一切自己当心。
我在隐在黑暗之中,突然被悲伤捉紧。眼角一热,便模糊了他脸。忙又低头,那水珠豆大一般,一滴滴落上衣襟。…
夜很静,终有饮泣声传出。
双肩立时被他扶住,看不清他脸,只听他急切而低低地问:荷烟,倒底出了什么事情?!
我停了泪,嘶声道:王爷若在北疆看见我叔父,便请为荷烟带一粒“龟息丸”回来。
我听见文浩吸气的声音。荷烟,他问:出了什么事让你竟然绝望?
我使劲摇头。
文浩更急,又是迭声追问。我哪里肯说,便是想说也无从说起,于是将头摇得更凶。泪也却流得更凶。
文浩放开我,点头淡淡道:好罢。你既不肯说,我便去问旁人。
心中大惊,我颤声道:你竟要去问皇上?
文浩点头道:果然是他。难怪我看他这几日也是心神不宁,喜怒无常的模样。你究竟又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还是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不足与外人道的误会?
我摇头流泪道:没有误会。王爷,没有!我流泪绝望,只是因为我心。您被误会被伤害时可以解释,可以远走,而我,明明身处倾盆大雨之中,却没有雨具,不可以躲,不可以逃。我一直憧憬,憧憬这世上有一种爱,可以没有猜怀疑,没有猜忌,没有争斗,没有利用,没有伤害;憧憬有一个人,可以让我只爱他一人,他也唯一爱我;憧憬有一怀抱,可以让我暖暖地依靠,一任外间雨骤风狂,我自春暖花开。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只有求您给我“龟息丸”带我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求您。我流着泪说。
第二十四章 临别(下)
文浩忙轻而准确地捂住我嘴,黑暗中柔声道:不要。荷烟,不要对我用求字,也不要怀疑爱情。爱人的人不会走,你爱的人——他毕竟是帝王。你若身在后宫,却想要百姓平凡之爱,也不是不可以。天子也是人,帝王之心便是深藏在雾之中,也一样有天梯可以通达。只是,那天梯一向是有人上也有人下,却没有人是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