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很苦恼,赵氏与吴将军的事像一座山似的压在他的心头,让他透不过气。平心而论,贺均平自然不希望赵氏改嫁,虽说贺父已经过世了五年之久,可是在他的心里,赵氏依旧是贺家长媳,是他的母亲。若是她嫁给了吴将军,贺家便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无比凄惨。
可是,赵氏毕竟还年轻,未来还有许多年,若真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个人孤独终老,贺均平又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自私。
如果换作是琸云,她会怎么办呢?贺均平蹙着眉头想,依着琸云的脾气,什么规矩通通地都不回放在眼里,她定会直截了当地去问母亲心里头到底有没有吴将军,可是,他一个男孩子,怎么好意思问赵氏这样的话?
别人若是晓得了,会不会以为他卖母求荣呢?贺均平觉得,这里的一切真是复杂纠结透了,一点也不如在益州时那么自在。他翻了个身把脑袋蒙在被子里使劲儿滚来滚去,发出郁闷的“呜呜——”声响,一不留神,整个人就滚下了床…
真是糟糕透顶!他气呼呼地抱着被子,恨不得立刻能飞回益州去。
“表少爷——”门外有下人轻轻地唤,“燕王世子驾到,正在花厅候——”他的话还未说完,贺均平就听到“噔噔噔——”的急促的脚步声,旋即房门被狠狠推开,燕王世子领着那一群哭包急匆匆地冲进了屋,高声道:“均平均平,你这几日可闲——”
瞅见坐在地上一脸迷糊状的贺均平,燕王世子立刻抱着肚子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指着贺均平直不起腰来,“你…你竟然从…床上掉下来了…哈哈…笑死我了…”
那几个哭包也难得见贺均平出丑,顿时乐开了花,捧着肚子一通大笑。唯有陈青松强忍着不敢露一丝笑意,憋得满脸通红。自从上回他被贺均平险些开膛破肚后,陈青松就一直对贺均平存着许多敬畏的心思,便是见了他这傻乎乎的样子,依旧不敢笑话。
贺均平板着小脸瞪着他们,冷冷道:“笑完了?”一边说话一边抱着被子站起身,大刺刺地往床上一坐,仿佛方才丢脸的人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燕王世子这次想起来自己一行此番是有求于人的,赶紧强忍下笑意,整了整表情,作出一副正肃的样子来,沉声道:“我听怀安说你最近都闲着,遂过来请你帮个忙。”不待贺均平开口拒绝,他又继续往下说道:“你先别急着推,我晓得你不愿意来我身边做事,这回不过是帮几天忙罢了。我身边也是没有可用之人,这才想到你,等事情一完,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便是要去益州娶那母——”
他“母老虎”险些脱口而出,到了嘴边顿觉不对,赶紧改口,险些还咬到了舌头,“娶…娶你那心上人,本王也定会亲自出面为你说项。若是有父王为你们赐婚,那…那方姑娘也有体面是不是?”
贺均平先前还不屑一顾的,听到此处立刻有些松动。虽说赵氏不反对他与琸云的婚事,可赵家其余的人定不乐意,那到底是他的娘舅家,若是把他们疏远了,赵氏心中定然不好受,日后琸云进了门,恐怕日子也不好过。
“世子爷要我去做什么?”贺均平狐疑地问。他多少觉得奇怪,虽说他的本事不差,可燕王府里什么样的人才没有,燕王世子竟要在外头网罗人来帮忙?难不成这王府里头也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不成。
燕王世子咧嘴直笑,上前拍着他的肩膀道:“均平莫要着急,明儿我们动身的时候我再告诉你。左右这是个好差事,等咱们凯旋而归,我定要让父王好好地赏赐你。”
贺均平蹙起眉头,“要去多久?”他可不想在这些琐事上浪费太多时间,以免耽误自己回益州的行程。仔细算起来,他都有多久没见过琸云了?贺均平越想心里头就越是难过,思念犹如蔓延的大火在他的心中越烧越旺。
“也就十天半个月的事儿。”燕王世子也不待他回话,上前拍着他的肩膀道:“就这么说定了,明儿大早我让松哥儿过来接你。你可别迟到了,若是你不去,咱们这事儿就没法干。”说罢,又飞快地领着那几个小子溜走了。
琸云对这自来熟的燕王世子实在一点办法也没有,等赵怀安兄弟俩从学堂里回来,他赶紧把这事儿跟他们说了。赵怀安一听,立刻激动起来,道:“十有□是为了去武山剿匪才拉上你。这是好事儿啊?不说上不上阵,只消跟过去一趟,回来妥妥地立下战功,平哥儿你不晓得多少人抢破了想去呢。”
赵怀琦也道:“武山那群土匪年前抢了广元知县给燕王的贺礼,宁郡公一直说要去剿匪,只因广元地处益州地界,燕王才不让。不想这回竟准了世子爷的请求,可见王爷到底还是偏疼世子爷的。”
赵怀琦口中的宁郡公是燕王的长子,乃燕王侧妃所出。因他比世子爷大两岁,出来办事也早,故在王府里颇有些势力。虽说王府早已立下了世子,可不到最后,谁晓得鹿死谁手,随着这几年世子爷越来越大,这二人的明争暗斗也愈发地多起来。
贺均平虽不欲卷进这些争斗中,但赵家却很明显是世子这一派的,恐怕他再怎么不愿意,在外人看来,他也早早地被划进了世子这一阵营。
“难得世子爷如此器重,平哥儿你可要好好表现,若是捞得些许军功,将来大有好处。”赵怀安如是劝道。
贺均平勉强笑笑,再无言语。
第二日大早,陈青松果然依言来府里接他。贺均平知道要去剿匪,没穿从益州带过来的旧衣,随手捡了几件便服打了个包,便跟着陈青松出了门。
燕王世子此番剿匪只带了三百人马,倒也不是他轻敌,只是宜都距离武山有好几天路程,大老远地带兵剿匪实属不智,他便只从王府里带了这三百精锐,预备等到了广元再向附近县府借兵。堂堂的燕王世子出马,何愁借不到人。
燕军往南进发时,琸云正在广元县城陪着孟家大小姐逛街。
因琸云年轻,又生得实在好看,才一上山就得了孟家大小姐的喜欢,整天跟在她屁股后头,就跟个小尾巴似的。琸云身边一向都是群糙汉子,哪里见过这雪团一般的小姑娘,自然喜欢,竟陪着这小姑娘到处玩儿。
山寨里不少人对此颇有些说法,私底下没少跟孟老爷子提醒,劝他仔细些,莫要被这外头来的漂亮小子把女儿给勾走了。孟老爷子果然上了心,逮着琸云拐弯抹角地说了好一通话,提点着她离自家闺女远点。
琸云哈哈大笑,这才说明了自己的女子身份,又换回了女子装扮,这回可好,武山上下简直快要闪瞎了眼,一干没成亲的年轻土匪们争先恐后地往她面前窜,想方设法地要和她多说几句话,直扰得琸云烦不胜烦,索性便邀了孟大小姐来广元县城暂住。
琸云这几年来一直做男儿打扮,好不容易能暂时换回女装,实在兴奋,带着孟大小姐在城里的各大成衣铺一通猛购,足足买了有十几身衣裳。
“这还不够。”孟大小姐虽然才十岁出头,却故意摆出一副成熟老成的模样来,看着琸云痛心疾首地道:“云姐姐长得这么漂亮,竟一直做男人打扮,实在是暴殄天物。前头买的那些衣裳都是成装,无论质地做工都远不够好。阿爹以前都是领着我去布庄买布,尔后再去铺子里找最手艺最好的裁缝量身定做。云姐姐皮肤白,若是穿大红色定然艳光四射,让人睁不开眼睛…”
琸云做男儿打扮的时候都喜欢穿绯红,更何况而今换了女装,闻言立刻亮了眼睛,握着拳头激动道:“我要那大红色镶了金丝金边的,上头绣满芙蓉花,阳光一照,简直要亮瞎眼…”
作者有话要说:正在码第三十七章,不过我觉得,今晚可能码不出来了。
第三十七回
三十七
因本朝流行清淡素雅的美人,故琸云要的大红色镶金丝绣芙蓉花的料子并不好买,走遍了整个广元县城,总算找到了两匹类似的料子,虽没有镶金丝,但隐隐却藏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暗纹,虽不如金丝芙蓉那般耀眼,却有种低调的奢华。
“袖口和领口再镶上金黄色的韭菜边。”琸云兴致勃勃地朝裁缝叮嘱道。那裁缝面露窘迫之色,低声劝道:“这料子本已繁复华丽,再镶上金黄色,恐怕有些太花哨了。要不然还是镶黑边,既大气又沉稳。”
“那就一件黑边,一边金黄色边。”琸云想了想,终究还是舍不得心里想了很久的金丝大红劲装,挥挥手道:“无妨,你尽管做就是,过几日我再来取,若是做得好了,定不会亏待你。”
那裁缝偷偷打量了她几眼,见她五官浓烈,眼带风流,烈焰红唇,不由得一震,心里头想这还让别人活不活,这样的长相便是披个麻袋也是国色,若真换了这身衣服,那些男人的眼睛恐怕都要看瞎了。
二人做了衣裳,又在县城里胡吃海喝了好几日,算算日子,想着衣服差不多做好了,才骑着马一起去铺子里取新衣。
孟大小姐年岁尚幼,不好浓艳装扮,只做了两身鹅黄、水绿色的小夹衣,搭配着浅橘色长裙,倒也娇俏可人。琸云则亟不可待地换上了那身镶金边的大红劲装,从里屋一走出来,顿时将铺子里的众人震得说不出话来。
琸云的漂亮非常直接,眉飞眼挑,雪肤红唇,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摄人的光环,美得很有侵略性。她平日里作男装打扮已经很扎眼,今日陡地换了这一身大红华服,那周身的气派顿时将周围众人压得透不过气来。铺子里原本还有两个姿色尚称秀美的客人,忽地被琸云衬得像伺候人的丫头,顿觉浑身不自在,赶紧寻了个借口逃走了。
孟大小姐傻乎乎地盯着琸云看了半晌,硬是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琸云见状,颇有些不自在,小声问:“怎么,不好看吗?”这样的华服她还是上辈子穿过,到现在都快有二十年了。虽说容貌未改,但人的心境终究已有变化,琸云不敢确信自己是否还能撑得起这般瑰丽浓艳的华服。
孟大小姐仿佛做梦一般茫然地点点头,旋即又猛地摇头,“好看,好看得不得了!”她猛地扑上前来激动地一把拽住琸云的手,两只眼睛熠熠生辉,“云姐姐,你以后都这么穿,就照这样的再做几身冬装。”
裁缝们忍不住泪流满面,要真这么下去,这广元县里的小姐夫人们恐怕都不愿意出门了。
“哎呀早知道要做新衣服,就该把我家里那套红宝石头面带出来。太阳一照,亮光闪闪…”琸云和孟大小姐正兴奋着,外头大街上忽地传来一阵喧闹,隐隐约约还间杂着各种说话声,“…真的?”
“可不是,听说燕王府的兵马,已经把武山团团围住了。”
“都打起来了呢…”
孟大小姐顿时色变,紧张地拽住琸云的衣袖,小声地问:“云姐姐,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琸云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往铺子的柜台上一扔,旋即牵着孟大小姐往外走。出了门,果见大街上多了许多正装肃穆的士兵,街边上的行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琸云一身华服艳丽非常,立刻引得众人瞩目,就连那些士兵也不住地朝她偷瞄过来。琸云沉着脸只当没瞧见,牵了马,与孟大小姐共乘一骑,一甩鞭子,立刻朝武山方向奔去。
……
贺均平眯起眼睛看向不远处郁郁葱葱的密林,微微皱起眉头。武山这一带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剿匪一事显然比他想象中要艰难许多。只是燕王世子年轻气盛,恐怕听不进劝,若是贸然进攻,十有八九损失惨重。
可若是这里的事不了结,他又如何能回得去。想到这里,贺均平不由得愈发地后悔此行。
“均平,均平——”燕王世子不知什么时候从帐篷里溜了出来,远远地大声叫他的名字,“你站那里做什么?过来跟我们一块儿。阿彭和宏哥儿说山脚下有条河,那边还有瀑布,咱们一起过去瞧瞧。”
这哪里像来剿匪的,分明是出来游山玩水,贺均平脸上抽搐了几下,想开口教训他们几句,但见燕王世子那一副乐呵呵的傻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才懒得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琸云跟他说过,做人得放聪明点,傻乎乎得罪人的事千万别干,等到这几个小鬼吃了亏了他再出手,才能显得他的本事大是不是…
贺均平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心里头打着小算盘,笑眯眯地跟过去问:“瀑布在哪儿呢?”
燕王世子自持有“高手”保护,很不愿让王府的侍卫跟着,挥挥手将他们屏退了,只领了贺均平和那几个哭包往东面走。
“我问过本地的山民,说现在是雨季,瀑布水特别大,比平日里要壮观得多。而且附近的小溪里有许多鱼,回头我们抓几条,晚上让厨子熬汤喝。”他们难得出来一趟,看什么都觉得惊奇,瞅见什么都觉得稀罕,总忍不住上前去看一看,摸一摸,无论是燕王世子还是那几个侍卫俱是如此。
贺均平常年在外走动的,见多了这种景致,完全提不起兴致来,只强装着作出一副饶有兴趣的姿态,心里头却在不住地嘲笑他们没见识。
几个人很快便找到了传说中的瀑布,只可惜最近几日没怎么下雨,瀑布水并不大,在贺均平看来简直就跟小孩儿撒尿一般,但其余的人却很是兴致勃勃,绕着那小瀑布看了半晌还不肯离去。
众人最后在瀑布附近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了,阿彭和宏哥儿都带了些酒食,给大家各分了些,一边喝酒一边欣赏山水,倒也惬意。
“若是再来个美人唱一曲儿,那可真真地快活似神仙。”阿彭眯着眼睛,摇晃着脑袋道,罢了自己又忍不住哼出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在水一方…在水一方…”
他一连数声都唱着“在水一方”四个字,仿佛已经忘记了后面的词,燕王世子没好气地笑骂道:“你这不学无术的家伙,连首《蒹葭》都背不全,傻愣着看什么呢?”
他终于发现阿彭的脸上有些不对劲,整个人都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镇住了,一脸恍惚地看着远处,两眼发直,神情呆滞。
燕王世子不由得一阵狐疑,遂随着他的目光朝那方向看去,待瞧见那由远而近的火红色身影,不由得立刻睁大了眼,神情犹如阿彭一般变得呆滞而恍惚。
那身影越来越近,燕王世子终于看清马上美人的面目,长眉凤眼,雪肤红唇,被那大红色镶金边的劲装一衬托,愈发地震慑人心。
那放肆的美貌与恣意的风流立刻就震得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被巨雷轰鸣过似的,又犹如千军万马从他心里踏过,那颗心已然跳到他的喉咙口,简直恨不得要从他嘴里跳出来。
“美…美人姐姐…”燕王世子直不楞噔地站起身,傻乎乎地就往路上冲,一边跑还一边大喊,“美人姐姐,美人姐姐——”
燕王世子平日里虽然有些不着调,但也不至于如此失态,贺均平立刻皱起眉头,起身欲追。一旁的阿彭和宏哥儿倒比他的速度还要快,身形微闪竟已紧随世子之后横在了路上。一旁的陈青松也瞪大眼盯着越来越近的红衣美人,脸上一点一点地泛起红晕。
燕地的审美本就与中原不同,大周朝流行清淡素雅,燕地却一向讲究浓艳瑰丽,只可惜汉地的女子大多精致有余而艳丽不足,胡人中的美人虽明艳,却又略嫌粗糙,哪有面前这位红衣美人的惊艳耀眼。
贺均平终于蹙起眉头朝前方看过去,只一眼,便立刻大惊失色,霍地跳起身来火急火燎地往大路上赶。
“美人姐姐,”燕王世子拦住琸云的马车,一脸梦幻地看着她道:“美人姐姐你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这武山上全是土匪,恐怕不久就要开战。美人姐姐莫要四处乱走,不如随我一起回营地,回头我再带你去宜都享福可好?”
琸云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有些不大正常的蠢孩子,不耐烦地问:“你谁啊?”
“我是燕王世子——啊——”他的话还没说完,腰上猛觉一勒,却是琸云一挥鞭子将他团团卷住,还没来得及呼救,琸云手上一使力,就已将世子爷勾到了面前,伸手拽住他的衣领往上一提,赫然把这小鬼拎到了马背上。
世子爷脑子里还在做梦,面上微露羞色,“美人姐姐你好威猛!”不过他喜欢,整个燕地他都没见过这般光芒四射,还这么主动的美人。
“蠢货她这是要抓你做人质!”宏哥儿最先反应过来,顿觉不妙,赶紧后退几步躲到阿彭身后,扯着嗓子大声喊。
世子爷被他一喝,总算清醒了些,瞪大眼看着琸云使劲儿地眨巴。
琸云朝他微微地笑,凤目中波光涟涟。世子爷心中一荡,但终究还是没敢出声调戏,干笑两声,哆哆嗦嗦地问:“姐姐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孟大小姐忽地从琸云探出个脑袋来,皱着眉头不悦地瞪了世子爷一眼,小声道:“这就是燕王世子?怎么生得一副傻乎乎的样子。云姐姐我们把他带到山上去绑在旗杆上,看他们敢不退兵。”
世子爷都快哭了,扯着嗓子使劲儿求救,“救命啊,贺…平哥儿救命,救命…”
贺均平终于反应过来,歪着脑袋朝琸云看了看,呆滞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嘴一咧,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阿云,真的是你!”声音欢快得简直让人发直!
琸云一扭头,总算瞧见了自家的小石头,不由得微微一愣,疑惑道:“平哥儿你不是去宜都见你娘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贺均平颠颠儿地冲上前来想抱她一把,众目睽睽之下实在不敢乱来,只得抱着马脖子过了一下瘾,笑呵呵地回道:“世子爷拖着我出来剿匪。阿云你怎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燕地也不跟我说一声,早晓得你要来,我就去接你么…”
他一开口就没个停歇的时候,絮絮叨叨啰啰嗦嗦,与平日里寡言少语的形象完全不同。燕王世子扁着嘴使劲儿地朝他使眼色,让他开口求琸云放他下马,偏偏贺均平连眼角都没瞥他一下,目光炯炯地盯着琸云的脸,连眨也舍不得眨。
众人哪里还看不出问题来,阿彭与宏哥儿使了个眼色,俱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恐万状的眼神。
这位光芒万丈、艳丽耀眼的美人,莫非竟是贺均平心心念念的心上人,传说中杀人如切萝卜一般的母老虎?
阿彭与宏哥儿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又往后退了几步…
第三十八回
阿彭和宏哥儿一动,燕王世子就注意到了,气得恨不得从马上跳下来,指着他二人大吼:“你们这两个小子不仗义,躲什么躲,贪生怕死,姐姐你让我去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他眯起眼睛朝琸云一笑,摇着身体想下马,不想孟大小姐从后头伸出胳膊来死死地拽住他,凶巴巴地朝他喝道:“你想得美,乖乖跟本大小姐上山去,等退了兵再放你回来。”
若是贺均平不在,琸云一时冲动之下说不定还真把这燕王世子给掳上山了,可眼下的情况却是不允许她这么做,要不然,贺均平将来可有得麻烦,至少现在他的处境就很为难。
琸云轻轻拍了拍孟大小姐的肩膀,柔声劝道:“小雨你先松手,这事儿可不能这么办。”上辈子她并不曾听说过武山被围的事,正是因为“三不管”,所以武山才能在短短几年时间里迅速发展,可现在的形势明显已经发生了变化,琸云不敢肯定这一次孟老爷子能带领着武山平安渡过。
“我们下马先谈谈。”琸云在燕王世子身上拍了拍,燕王世子会意,赶紧笑嘻嘻地溜下马,罢了又恬着脸伸手去迎琸云,却被贺均平毫不客气地挤到了一边,“上回我写信回去阿云不是还在益州么,怎么忽然来了广元?”
他的眼睛盯着琸云的手,小心翼翼地伸出胳膊让她搭一把,琸云不负厚望,下马的时候果然顺手搭上了他的胳膊,贺均平终于圆满,脸上立刻露出满足的笑意。
阿彭和宏哥儿趁机摸到燕王世子身边悄声提醒他,“世子爷,这位就是那个母老虎。”可千万别看着人家漂亮就恬着脸往前凑,依着贺均平的话,这位可真正地杀人不眨眼,他们连贺均平都打不过,更何况还是传说中的母老虎。
燕王世子没搭理他们,依旧候着脸皮往琸云身边凑,“姐姐什么时候来的燕地,这里不怎么好玩儿,下回你去宜都,我做东请你吃饭。”
贺均平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目光不善。燕王世子就跟没瞧见似的,继续在琸云面前嗡嗡响。琸云倒也不生气,牵了马一边往河边走一边问:“世子爷怎么会忽然对武山动兵?这里离宜都可不近,您千里迢迢地带着人马过来,就为了这几百个不成气候的土匪?”
燕王世子只是笑,“现在虽不成气候,说不准过几年便是大患,早早地将它们剿了,省得日后再多费力气。美人姐姐怎么会认得山上的人?你长得这么美,如何跟山上那些五大三粗的土匪们混迹到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