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老太太掩面而泣,“你问他,看他有没有脸跟你说。大哥啊,我们史家的脸面都丢光了啊!老爷这才走了半年多,他竟然…竟然…我真是说不出口。可怜我们府里的小辈,平白无故地牵连坏了名声,以后可要怎么说亲。还有太子殿下那里…摊上他这么个舅舅,太子殿下的脸都被他踩到脚底下去了。”
竟然这么严重!族长和几位族老相互对视一眼,俱看出对方脸上的担忧。若是把太子殿下给得罪了,那史家可就完蛋了。这杀千刀的老大到底干了些什么?
史家大爷自然不会吭声,史大太太也尴尬地别过脸去,史三太太悄悄踢了史三爷一脚。史三爷犹豫片刻,终于一咬牙站了出来,“我也是听下人说的,大哥早上出门说是去庙里烧香,结果去了小红楼,也不知跟谁起了冲突打了起来,惊动了京兆衙门。”
几位族老已经惊呆了,旋即都想骂脏话。
他妈的这老大的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吧,他妈的到底几百年没见过女人了要赶在孝期去小红楼那种地方,他妈的去了小红楼就算了,你好歹安分点,竟然还跟打架,还闹得京兆衙门都出动了,这不就意味着满京城皆知了么?这消息传出去,不说太子,皇帝陛下就能要了他的命!
史三爷一脸无辜地帮老太太说话,“大哥也是倒霉,好端端地竟然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这不,腿都骨折了。原本是叫了太医过来看的,结果老太太听说了刚才的事,一时气不过才过来发火,我拦都拦不住。”
史家族长气得一脸煞白,“还拦什么拦,这不要脸的东西就该打死算了。”他一边说话一边往床前冲,捋着袖子也要开打,被史三爷慌忙拦住,“族伯,您冷静点,大哥本就伤了,您再动手,恐怕会伤上加伤啊。”
史大太太先前还在撒泼,而今见族里一个两个都是一副恨不得要将史大爷千刀万剐的姿态,终于意识到事情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得多,他这一顿打恐怕要白挨了。
“族长,您可要帮一帮大爷啊,他可是我们府里的支柱,若是他倒了,我们史家还能靠谁呀。”
族长压根没理她,他巴不得这惹事精死了才好,史家有这么个人杵在最前头,别人都会以为史家上下全是一坨屎。
“这怎么办?”族长扶着脑袋恨不得立刻晕过去算了,“能不能找找人把事情给压下去?”
史三爷摇头作无奈状,“京兆衙门都惊动了,岂是我们压得下去的。更不用说还有个谢家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府里,不管怎么说,陛下和太子殿下那边肯定瞒不住,说不定现在就已经得了消息。”这事儿幕后主使就是太子,他特意把事情闹大,谁能拦得住。
族长都快哭了,“这是要命的呀。”他嘴里没说,但心里头却清楚得很,别的惩罚且不说,史家大爷的爵位肯定是保不住的,至于到底是干脆地夺爵还是换人,这就要看陛下对史府是否还有维护之心了。
若是换人——族长心中微动,老大是不成了,史家二爷是庶出更不可能,那便只有眼前这位。虽说老三老实了些,可好歹不惹是生非,早换了他就好了!
一大家子人都在唉声叹气,史家大爷也被这凝重的气氛吓得不敢再嚎,大太太愈发地不敢作声,原本的伶牙俐齿这会儿全都消停了下来。
一晚上就在众人各自不同的心境中过去了,第二日大早,御史参人的折子像雪花一般飞上了鸿嘉帝的案头。鸿嘉帝虽然知道这是徐庚的手笔,依旧被史家大爷气得不轻,当场就摔了笔,气得直说要削了史家的爵位。
最后还是徐庚“硬着头皮”出面求情,又说史家大爷虽然该死,可老侯爷过世前并未为他请封世子之位,如今出了事,倒不要因此而牵连到侯府的爵位。鸿嘉帝到底要给太子这个体面,好说歹说终于打消了这个主意。
早朝刚过,宫里便下了旨意,史三爷亲自出来迎,却被告知是圣上口谕,要史家大爷出来领旨。于是,一家人只得把史家大爷从床上抬了下来,又是沐浴又是更衣,折腾了大半天,才终于领了旨。
鸿嘉帝平时是个特别温和的人,可真要骂起人来,那简直能让认恨不得没投生在这世上,围观的众人都表示史家大爷干脆还是自杀以谢天下来得妥当。臭骂了一通后,鸿嘉帝给史家大爷下了禁足令,且将府中事务全部交由史家老三,最后,史家大爷还挨了三十板子。
那可是真的三十板子,颁旨内侍带着宫中侍卫来的,也不顾史家大爷的腿还残着,不由分说地扒了裤子,当着众人的面结结实实地打了三十大板。史家大爷刚开始还能嚎几声,到后头就渐渐没了动静,三十板子打完,整个人就晕死了过去。
这事儿算是暂时落下了帷幕,虽说史家大爷挨了打险些去了半条命,听说那断腿也恐怕长不好,十有八九会成瘸子,可对史家众人来说这已经是太好的结局了,起码府里的爵位没有被削掉,史家大爷也没有被赶出家族,族老们表示皇帝陛下十分仁慈。
至于史府,史三爷难得利索了一回,飞快地将史府从内到外地清理了一番,先前依附大房在外作威作福的下人大多被他借故打发了出去,府里的事务也被他和三太太全都抓到了手里,大房的几个孩子也被拘束在府中不得外出,府里的风气顿时为之一清。
史家的事儿处置得快,没多久便被压了下去,但辛家到底还是听说了来龙去脉,辛一来直撇嘴,“太子殿下动手还挺快的,快、准、狠,一击必中。”
黄氏微微蹙眉,“你说的是什么事?”
“史家的事儿呀。”辛一来笑,“这次分明就是太子的手笔,朝臣们不晓得,还以为是谢家动的手脚,都同情他呢。谢家那边吧,从里到外没个聪明人,想要夺嫡你好歹低调点,心机都写在脸上,怪不得只要太子这边一出事他们就第一个被怀疑上,也是倒了血霉。”
“史家大爷啊。”黄氏撇嘴,“是该收拾收拾了,在外头没少借着太子的名义胡作妄为,风声都传到我这里了。”
“这回可被收拾得惨了,挨了板子是小事,两条腿是真断了,便是接好了日后走路还是会有不对劲,史家大房就算是完了,以后想惹事都惹不来。”辛一来琢磨着真要有上辈子的话,这史家大爷一准儿是干了什么吓死人的事儿,不然太子怎么会下如此狠手——他对谢家都没这么狠呢。
说话间,玳珍进了屋,抖了抖披风朝辛一来道:“阿爹,府门外那个杂货郎是怎么回事?在我们家门口转了好多天了,谁派来的?”
“还能有谁?谢家的人。”辛一来提起这个就一肚子火,没好气地向黄氏抱怨道:“也不知道到底是谢家派来的,还是二皇子派来的,这不是鄙视我的智商吗?好歹也长长脑子把人放在胡同外吧,成天蹲在家门口,以为我们都是傻子呢。”
黄氏笑道:“你这算什么,那货郎还三天两头地在我们家后门附近溜达呢,嗓门喊得不知道多响亮,只可惜我们府里的小丫鬟都不上当。后门管事的婆子也来回报过,说总有人打听府里的消息,还问起囡囡的行踪,这谢家打的什么主意?也太恶心了。”
就因为这事儿,玳珍最近出门都少了许多,偶尔出去看看铺子和作坊都是领着浩浩荡荡一大群护卫,她自个儿都觉得特别不方便。
“就不能把他们弄走吗?”玳珍抱怨道:“我都快被他们烦死了。”
辛一来面沉入水,“回头我去找京兆衙门帮忙找个捕快去查一查他。不过你也别担心,出门多带新些人就是。”他先前还不知道谢家打着玳珍的主意,所以反应并不激烈,而今既然晓得了,心里头顿时一阵火起,只恨不得弄死徐隆那小子。
他家的姑娘,也是徐隆那做白日梦的混账东西能肖想的。

第42章

虽说辛一来很想找个理由给徐隆点颜色看看,但他很快发现这有点难度,甚至不止是有点,而是很困难。一来徐隆还在宫里住着,身上也没领差事,辛一来就是想找他麻烦也没地方下手,二来他到底还是鸿嘉的亲生儿子,就算鸿嘉帝偏爱太子,可也不至于视二皇子为无物,要是辛一来真的敢对徐隆做点什么,鸿嘉帝绝对饶不了他。
这让辛一来很是忧伤,一气之下便决定去找府门口蹲守的那几个小子的麻烦,不想那几个眼线居然不见了!
“在辛府门口守了这么久,竟然半点消息也没有打探到?”宫里的徐隆气得掀翻了桌子,“一个个都是废物,废物!”
“我们也没办法,辛家那小娘子根本就不出门,我们派的人从年前就在辛府门外守着了,足足两个月,拢共就见她出去了三次,还都是跟着府里的长辈出的门,前前后后光是护卫都有十几个,我们的人根本靠不近,只能远远地瞥上一眼。辛府的下人嘴巴也严,不管怎么利诱,都没人敢说府里的事儿。这几日辛府的护卫总盯着我们派去的人看,属下担心恐怕露了马脚,所以才把人给撤走了。”
徐隆沉着脸,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下人们不敢吭声,半晌后,徐隆才终于挥手将他们打发下去,又叮嘱道:“此事到此为止,不要走漏了风声。”虽说他没见识过辛一来的雷霆手段,但心里头总有种隐隐的预感,那一位看似温文尔雅,一派读书人的风度,其实是个惹不起的厉害人物。
不能不说,徐隆在这方面还是有一种近乎野兽的直觉,也亏得他收手得早,不然辛一来就算对付不了他,要对付谢家人还是手到擒来。谁让谢家的摊子铺得大呢,只要用心总能找出麻烦来。
虽说谢家的人撤退了,可辛府的守备却比以前更加森严,黄氏甚至开始管束着玳珍不要三天两头地总出门,“铺子里的事儿不都有掌柜看着,你每个月盯着账本不就行了,哪里需要往铺子里跑。”
“那还有作坊呢。”玳珍辩解道:“眼下可是正跟陛下做生意,我不盯着不放心。万一下头的人出点差池,那可就麻烦大了。”
“能有什么麻烦?大不了就是弄错尺寸,再换一个就是。”黄氏不以为然地道:“再说了,作坊的人不知道那是给陛下寝宫做的窗户么,谁敢不尽心?真要算起来,都是府里的老人了,还能比不过你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
玳珍顿时哑口无言,支吾了半天,才小声嘟囔道:“憋在家里头闷得慌,才想出去转转么。娘,您都不会觉得闷吗?”
“真要闷了,过几天你爹去天津,你就跟着一道儿去散散心。”黄氏忽然抛出个重磅炸弹,玳珍先是一愣,然后欢喜得一骨碌蹦了起来,“真的吗!您肯让我去天津?真是太好了,我做梦都想出京走走,到时候您和我们一起去吗?”
黄氏摇头而笑,“我可不能去,若是一家子人全都出去了,这府里头岂不是空了。再说你大哥还得考试呢,总不能不管他全都跑光了吧。”
“对对对,大兄还得科考呢。”玳珍猛地一拍脑门,“真可惜,原本还想跟大兄一起出门的。有他在,我就什么都不用操心了。”仔细想想,一大家子人出门也确实麻烦,尤其是双胞胎弟弟还年幼,若是奔波劳累生了病可就麻烦了。
“阿爹什么时候决定要再去天津的,怎么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
“是为了造船厂的事儿。”黄氏解释道:“今儿早上才说定的。厂子就定在天津,朝廷出了一半的钱,太子、我们家,还有相熟的几家也投了银子,一个个急得不得了,陛下也在催,所以你爹才决定亲自去一趟天津,胡家大郎也一道儿。原本你爹还想让二郎也跟过去长长见识,那混小子不肯,说要读书,准备下场。你说他多大,就着急下什么场?你爹也不管管。”
玳珍哈哈地笑,“您还不知道二郎的脾气啊,他一门心思想要考个三元及第给我们家争光呢。”瑞昌有时候看起来呆呆的,甚至有些迂腐,其实是个特别有想法有主意的人,他去考科举其实也并不一定是想要做官,相比起走仕途,他对格物之道其实更感兴趣,可他却考虑得十分长远,若是身上没有功名,将来发展势必受限。他若是考个前三甲,甚至三元及第,将来不管做什么,别人提起他来都不敢指指点点。就算他去研究格物,人家也只能说他视功名利禄为粪土,有高人隐士的格调。
黄氏倒也知道瑞昌是个有心眼的,可心里头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叹气道:“他才多大,成天地窝在国子监读书,连门都不出,我是真担心他把自己压得太厉害。小孩子家家的,就该多动动,多玩玩。”
她说罢又看着玳珍长叹了一口气,“你也是,从小到大也没缺过钱花,怎么就一门心思掉钱眼里头了。你爹和我都会挣钱,不会亏了你们几兄妹的聘礼嫁妆。”
玳珍挽着黄氏的胳膊撒娇,笑嘻嘻地回道:“兴许是我上辈子缺钱呢,反正就觉得有意思。”她无比庆幸自己生在辛家,虽说大梁朝民风还算开放,女孩子也能出去走动,但像她这样在外头抛头露面做生意的却实属罕见,反正整个京城玳珍都没瞧见谁家姑娘像她这么自由,而今黄氏更是主动提起让她去天津,光是想一想玳珍就一阵兴奋。
“你也别光顾着高兴。”黄氏提醒道:“这次出去可不仅仅是散心的,你爹说了,天津设了海关,过不了多久就会热闹起来,让你过去也是提前探探路,好把家里的生意开到天津去。”
“知道了,阿爹不说我也会留意的。”玳珍说罢又惋惜道:“可惜不能陪大兄科考,回头我去庙里给他求个护身符带上。”
母女俩说说笑笑,一会儿双胞胎午睡醒了,下人们牵着俩孩子过来,见了玳珍,双胞胎一把冲上前抱住玳珍的腿就要抱。
玳珍原本还想一手一个,结果才刚刚抱起三郎,胳膊就垮下去了,“哎哟,小三郎你吃什么了,怎么胖了这么多,姐姐都抱不动了。”
三郎勾住玳珍的脖子不撒手,奶声奶气地回道:“我…我就吃了饭,没长胖。”
四郎在底下急得直跳,一边喊着“姐姐”,一边伸长了胳膊去拽三郎的腿,黄氏也不阻拦,在一旁看得哈哈直笑。
玳珍到底抱不动这已经长成团子的小双胞胎,只得把二人放到榻上,自己也坐了上去,三郎和四郎总算满意了,一个抱着玳珍的腿,一个勾住她的脖子趴在后背,姐弟三人玩得不亦乐乎。
因为要出京,临走前玳珍将生意理了理。太极宫里的玻璃窗已经装上了,广告效果好得可怕,作坊接订单接到手软,生意已经排到了两个月后,还不断地有人上门寻辛一来拉关系走后门。
皇帝陛下到底不好徐庚和他俩人享受,便从内库掏钱把太后寝宫的窗户也给换了,至于别的宫殿,皇帝陛下表示自己没钱。后宫里头别的妃嫔也就罢了,独有谢贵妃气得不轻,只因依旧在禁足不敢吭声。
这日慧王妃进宫,见了太后羡慕地道:“到底还是母后这里舒服,瞧瞧这屋里多敞亮。”
太后瞥了她一眼,“你又不是花不起银子,说这种作甚?没来得让人家瞧不起。”
慧王妃挽着她的胳膊撒娇道:“谁不舍得花这点钱了,这不是还没轮上吗。我们就慢了一下子,结果居然排到了下个月,那辛家的掌柜简直就是个榆木疙瘩,连通融一下都不肯,王爷都生气了。”
太后面色不变,低头轻哼,“让他最近老实点,别给我惹出什么事来。上回天津的事我还没骂他呢。不就是多等些时日,怎么就不能等了?既然知道那是辛家的铺子就老实点,要把辛家那老狐狸给惹怒了,他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慧王妃原本想告状,不料却被太后借故训斥了一通,颇觉委屈,偏又不敢狡辩,只得窝窝囊囊地回了王府,跟慧王大吵了一架。
慧王府的完全影响不到出京的节奏。相比起上一次来,这次去天津的队伍人数之多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太子殿下又跟过去了。除了徐庚之外,京城里还有不少世家也派了人跟着,美其名曰增长见识,实际上大多存着与玳珍一般存着过来探路的心思。广州和泉州虽然也有海关,可毕竟离得远,而且建得也慢,而今都还没建成,大家的目光自然全都集中在天津。
因玳珍是个姑娘家,辛一来特特地给她单独弄了辆马车好让她自在些,只可惜他虽然想得周到,真上了路,根本拦不住那些热情洋溢的少年郎们。别人也就罢了,黄家的两个表兄却是晓得玳珍这个“点金小能手”的,刚出城门就借故过来寻玳珍聊天来了,言辞间颇有请教之意。
“你们俩怎么都跟了出来,不用科考么?”玳珍狐疑地问。
黄家大郎笑道:“以为谁跟你们家人似的一个顶一个聪明,我这才将将考上秀才呢,家里长辈说学问还不够火候,不准去丢人现眼。又说我那作的文章虽是花团锦簇,外表好看,却全是虚话,每一句在点子上,所以才赶了我出来走走。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该到处看一看才好。”
二郎也抢着道:“我是读书不行,挨了不知道多少打,还是读不进去,干脆就学着打理府里的庶务,以后大哥入仕也轻松些。不过我也是头一回跟着学,许多地方不懂,还得靠表妹多指点。”
玳珍连忙客气,“二哥千万别这么说,我也就是跟着阿爹胡闹,你要是有兴趣,就和一起跟着我爹到处转转。他才是真正的行家呢。”
“就等你这一句了!”黄二郎拍手笑道:“老实告诉你吧,我可是一直打着个主意想跟在姨夫身边,就是不好意思开口,所以才拉了大哥过来找你帮忙。”
“其实你直接跟我爹说一声就成,我爹他可好了。”
“咦——”黄二郎和黄大郎对视一眼,齐齐地发出不认同的感叹,“呵呵”。
辛一来回京前,黄家两兄弟对这个姨夫的印象一直都是个斯文和气的老实人,甚至还有点迂腐的书生气,可真见了面,才觉得自己以前真是年幼无知,这分明就是个披着羊皮的老狐狸,跟斯文温柔一点也沾不上边。虽然辛一来对他们兄弟十分慈祥和蔼,可黄家两个小郎君依旧对他犯怵,就连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第43章

中午的时候,队伍停下来休息用饭。黄家兄弟早就准备了东西来讨好玳珍,不仅带了炉子热了饭菜,还有点心和滚烫的茶水,服务得十分周到。
玳珍晓得他们俩意在辛爹,也没推辞,毫不客气地笑纳了,一边吃还一边与两位表兄说笑谈天,好不融洽。
徐庚远远地看着,心里怪憋得慌,只觉得面前的食物全都没了味道。金子见他一副食不下咽的样子,担忧地问:“殿下可是觉得东西不和胃口?要不要奴婢让随行的厨师重做一份?”
“不用了。”徐庚端着面前的汤碗狠狠喝了一大口汤,目光又忍不住挪到玳珍和黄家兄弟那一处,“他们在聊些什么,说得这么开心?那俩人是谁啊?”
金子凝神看了看,“似乎是黄家大郎和二郎。”他顿了顿,又解释道:“是辛家太太的亲侄儿,黄大郎去年刚刚考中的秀才,名次不错。”
徐庚愈发地不喜,撇嘴面露鄙夷之色,“瞧着比辛家大郎年纪还大,怎么才刚考中秀才,脑子恐怕不大好使。”
金子傻乎乎地接话道:“也不大,才十九呢,去年的秀才里头他还算年轻的。”
徐庚没好气地瞪着金子,“你到底帮谁说话呢。”
金子不知所措地看着徐庚,“奴…奴婢…”他到底说什么了?好好的怎么就把太子殿下给惹恼了呢。
徐庚继续斜眼盯着黄家大郎挑刺,“既然是要科考的,怎么不好好呆在京城里读书,跑出来作甚?本来就不像辛家几个郎君那么聪明,还总往外跑,哪有时间读书,是打算一路考到七老八十岁吧。那个小的又是干嘛的,什么事儿说得这么高兴,还手舞足蹈,一点世家子弟的气度也没有,就不怕被人见了笑话…”
金子低着脑袋不吭声,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徐庚吐槽了半天,偏偏玳珍和黄家兄弟恍然无察,依旧说得高兴,他实在忍无可忍,把手里的茶杯让地方一放,起身抖了抖衣服,朝玳珍她们走了过去。结果,还没到呢,就被几个没眼色的人给拦住了,讨好地用各种借口和话题搭讪。
“殿下这是去消食?”
“殿下去过一次天津,不知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
徐庚都快呕死了!
这要是换了以前,他想都不用想就让人把这些没眼力的混蛋拖下去了,现在可不成,太子殿下还得顾忌他这大半年来才慢慢树立的平易近人的形象,硬生生地挤出一丝笑容跟来人寒暄,好不容易把他们打发走,定睛一看,咦,小三郎人呢?
“太子殿下在找人?”辛一来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站在徐庚身后不远处笑眯眯地看着他,笑容很是高深莫测。
徐庚无端地心中一虚,僵着脸笑笑,“刚刚吃多了,出来走动走动。辛先生不如一起。”
辛一来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也好,我也吃得有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