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使人在长公主面前旁敲侧击地提一提,只要长公主起了疑心,自然会去查方驸马的行踪,倒省得我们自己一头雾水地在这里猜来猜去。”
孟二郎略觉意外地看着她,“没想到你在长公主府上也有人。”
素珊朝他翻了个白眼。
孟二郎被她一瞪,反而还高兴起来,咧嘴笑道:“既然皇后也怀疑安王,那沈家必定会有所行动。你就不必着急了。”
“若沈家也是打着同样的主意呢?”
孟 二郎一噎,仔细想想,也的确有这个可能,不由得苦笑道:“你说的还挺有道理。”他实在不想让素珊再悄悄调查此事,略一思忖后又道:“安王的事交给我去查, 你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继续留在宫里。不管是不是那人是不是方驸马,终究要查个水落石出。好在五郎、六郎是公主所出,即便方驸马果真犯下了滔天大罪,他们兄 弟俩也不至于没有活路。”
就算他不去查,沈家也必定要追究下去。孟二郎轻轻地叹了口气,抚了抚素珊浓密的秀发,柔声道:“你自己好好保重,别去招惹安王和冯家,凡事有我,记住了吗。”
素珊点点头。
她从小就习惯了什么事情都靠自己,从来没有一个人会这样直言坦诚地说要保护她,素珊有点不习惯,但更多的却是感动。她想,也许她应该学习着偶尔去相信别人,依靠别人。
“回去吧。”孟二郎朝她挥了挥手。
素珊转过身,拎着裙子一路小跑,头也不回。
接下来好几天宫里头都风平浪静。孟二郎到底有差事在身,总不能三天两头地往宫里跑。素珊猜测着他最近做了些什么,他有没有与孟家长辈提及此事,太后又是否听到了风声?
四月初,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宫女们都换上了轻薄的夏装。皇后赏了好几匹衣料,软软滑滑,正适合夏天穿。左右闲着无事,素珊和翡翠便自己动手做亵衣。
“长公主今儿又进宫了。”翡翠道。
素珊对长公主进宫的事儿没什么兴趣,“方府里还是没动静么?”
翡翠摇头,“难能这么快,许嬷嬷也不好直言,只能拐弯抹角地引着长公主朝那个方向想。可这么大的事儿,谁敢随便猜呀。”
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可素珊还是难免有些着急。
“听说汝南王妃也进宫了呢。”
“汝南王妃?”素珊皱眉想了半天,终于想了起来,“是守寡的那位?不是说一直在五台山礼佛吗?”汝南王是陛下的弟弟,宁太妃所生,在世的时候备受先帝宠爱,险些要立他为太子,若不是太后有孟家撑腰,这天下恐怕就换了人坐了。
“已经回京了,今儿进宫来看太后和太妃的。听说她年轻的时候可是京城第一美人,不知漂亮成什么样。”翡翠的眼睛亮晶晶的,蠢蠢欲动。
素珊却不动,讶道:“你不会是想去看热闹吧。”
翡翠无奈地扁嘴,“我也就是说一句,哪能真去啊。再漂亮又怎么样,都已经是半老徐娘了。”而且还守寡,想想也挺可怜的。
她们俩闲聊了一阵,忙了一天,终于各自做了一身亵衣,临到晚上睡觉时,云麓却煞白着脸过来敲门,“娘娘有些不适,大娘子快过来看看。”


第51章
云麓的脸色难看成这样,皇后娘娘的身体岂止不适这么简单,素珊顾不上换衣服,匆匆忙忙地拿了药匣就往外奔,一边走还一边急切地问:“娘娘到底怎么了?”
“娘娘见红了。”云麓说话的时候身体都在微微哆嗦,显然被吓得不轻。
素珊闻言也神色大变,撒开腿就往殿内狂奔。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屋,又扑到床边,赫然见皇后一脸苍白地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动也不动,仿佛一点生气也没有。
素珊住在偏殿,来得最快,其余的太医都还没到,陛下也还不见人影。她强压下狂乱的心跳给皇后把脉,屋里的宫人们全都紧张地看着她,连大气也不敢出。云麓在悄悄抹眼泪,姜嬷嬷沉着脸跪在皇后床头,眸中杀气腾腾。
皇后的脉象十分异常,气血翻腾得厉害,但好在近日她身体调养得还不错,虽有些危险,但还不至于流产。耽误之急,还是得稳住皇后的情绪。
素珊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很沉着,“嬷嬷不必担心,怀孕的时候见红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容我给娘娘扎几针就好了。”
屋里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姜嬷嬷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些,正色朝素珊颔首道:“还请大娘子施针。”
素珊先寻了几个穴位给皇后按摩了一会儿,又飞快地针灸,皇后的气息果然平缓了许多,过了一会儿,终于慢慢睁开了眼。
姜嬷嬷险些哭出声来,哽咽着唤了一声“娘娘”,又问:“您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皇后虚弱地摇摇头,又勉强勾起嘴角朝素珊笑笑,“有大娘子在呢,本宫一点也不担心。”
素珊面上不见丝毫紧张,柔声笑道:“是呀,娘娘放心,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您现在身上是不是舒服了些?一会儿我再开个方子,调养几日便无大碍了。”
说话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却是皇帝陛下冲了回来,他像阵旋风似的扑到床边,紧握住皇后的手,脸上写满了惊慌与惶恐,“梓潼,你怎么样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她们是怎么伺候的!”
眼看着皇帝陛下就要发火,皇后连忙出声阻拦道:“陛下别急着发火,方才大娘子说了妾身并无大碍,您就饶了她们吧。”
姜嬷嬷却仿佛没听到皇后的话,“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哑着嗓子请罪道:“都是老奴的罪过,不曾照顾好娘娘,请陛下赐罪。”
“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阴沉着脸问。素珊立刻竖起耳朵,她也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明明今儿大早给皇后请脉的时候还一切正常,怎么到了晚上就忽然变成这样。
太极殿的宫人都不是吃素的,皇后身边被护得严严实实,究竟是怎么动的手脚?
姜 嬷嬷也一头雾水,“老奴也不清楚。早上娘娘还一切正常,精神也好,便去了安宁宫给太后请安,正巧遇着了长公主和汝南王妃,说了一会儿话。太后怕累着娘娘, 还特特地吩咐老奴给娘娘准备了软垫子靠着。中午回来后也不见异常,只是娘娘觉得有些乏,便去了床上躺着,不想这一睡便到了傍晚,老奴放心不下过来一瞧,才 发现娘娘见了红。”
“汝南王妃?”皇帝一听到这名字就像只炸毛的猫弹了起来,“这还用想吗,肯定是她。她以前就与梓潼不和,此番回来定是故意来害她的。那恶毒的女人自己生不了,也见不得梓潼生孩子。来人啊——”
皇后急得都坐起来了,“陛下您别胡来。那可是汝南王的遗孀,没有半点证据您就要抓人,宗政院不定要怎么说您呢。”
汝南王当年在朝中可是呼风唤雨,还险些被立了太子,私底下收拢了多少人,就算后来病故,依旧有不少人还念叨着他。皇帝今儿没有半点证据就要对汝南王妃有所行动,明儿就保准就能收到一大堆谏文。
姜嬷嬷也道:“娘娘在安宁宫连口水都没喝,老奴实在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不悦地道:“除了她还能有谁?”
皇后无奈摇头,“这说不通啊。汝南王都死了,她一个女人何必跟我们过不去,还冒着杀头的危险冲着下手。就算我们年轻的时候有点矛盾,可连那会儿都不曾下过杀手,更何况是现在。”
她说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皇帝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但他依旧不死心,反过头来问素珊,“大娘子心里头可有什么想法?”
素珊皱了皱眉头,迟疑了一下,方才小心翼翼地回道:“臣女早晨给娘娘请过平安脉,那会儿还一切正常,照理说,若无外因绝不会突然见红。可娘娘又不曾吃错东西,那便只有——”
她心中,脑子里顿时有了想法,“南疆倒是有一种药异常霸道,只消闻一阵,便引得气血冲涌,极易滑胎。但这药味道也重,闻起来似鱼腥草。若真有人带着,姜嬷嬷她们不会察觉不到。”
姜嬷嬷闻言脸色陡然一变,“味道?”
皇帝立刻朝她怒目而视,“你在哪里闻到过?”
姜嬷嬷连忙回道:“老奴并未闻到鱼腥草的气味,只是汝南王妃身上有一股子佛香。她自己也说了,因为她常年住在庙里,又迷上了制佛香,所以浑身上下都透着佛香味儿,洗都洗不掉。”
那就应该是了,那汝南王妃用佛香将药物的气味压了下去,旁人不知,自不会怀疑到一个孀居多年的女人身上。
“朕就说是她。”皇帝猛地一拍大腿,气得要命,“早就知道那女人不是个好东西。梓潼你别拦我,我非要把她抓起来问个水落石出不可。”
皇后苦着脸道:“就算真的是她做的,这会儿恐怕早就毁尸灭迹了,还等着陛下去抓人呢。”
“难不成朕就让你白白地吃这么大的亏,偏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皇帝恨得牙痒痒,若不是碍着皇后就在一旁,真要忍不住杀人。
“妾身都还没说要报仇呢,陛下您先消消气。眼下还是妾身腹中的孩儿重要,您不管想做什么,好歹也等这孩子出世后再说。”
皇帝咬牙切齿地哼了几声,终于没再嚷嚷着让侍卫去抓人,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道:“回头朕非要臭骂静德那蠢货一顿,明明知道你跟那恶毒女人不和,还带她进宫作甚?下回再让朕看到她跟那恶毒妇人有往来,朕就让太后关她禁闭。”
皇后无奈道:“那到底是静德的小姑子,你这做兄长的,还怂恿着她们俩吵架不成。真要闹僵了,方驸马也为难。”
汝南王妃是静德长公主的小姑子?那她不就是方驸马的妹妹!难怪会冲着皇后下此等杀手,莫非是方驸马怂恿的?
因汝南王去世得早,汝南王妃也一直在五台山礼佛,十几年来都不曾回过京,所以素珊从未调查过她。而今听得陛下提起,她才陡然一惊。
这方驸马也未免太胆大了!
素珊心跳得厉害,忍不住偷瞥了皇后一眼,她揉着太阳穴,满脸的迷茫,“我只是想不明白,她到底是静德陪着进宫的,又是方家的女儿,若我这一胎有什么好歹,对她,对方家还有什么好处不成?我若真出了事,恐怕连方家都要被牵连,陛下您说她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皇后高明!果然借着这机会把祸水往方家头上引了去,就算陛下现在不怀疑,次数多了,心里头总会觉得不自在。到时候真有人壮着胆子稍稍点破一句,陛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皇后到底身体抱恙,说了一会儿话就乏了,喝了药之后便睡了过去。素珊并不敢回去,姜嬷嬷便引着她在隔壁厢房歇下。
好在一整晚皇后都安然无恙,天亮后素珊再给她把脉,皇后的脉象果然渐渐平和了下来。
“娘娘是否觉得好些了?”素珊柔声问。
皇后点头,“昨儿有阵子心跳得厉害,连气儿都喘不上,现在就好多了。”
殿内伺候的宫人们闻言俱是松了一口气,姜嬷嬷抹了把汗,后怕地道:“幸好有大娘子在,不然,娘娘但凡有任何不妥,老奴万死难辞其咎。”
“嬷嬷别自责了,谁能想到十一娘会做出这种事来。”皇后幽幽地叹了口气,“以陛下的性子,一会儿准得去找静德出气。”
若是陛下把静德长公主训斥一通,静德长公主回府势必要与方驸马大闹,更甚至还会冲到汝南王府闹事——今儿可有好戏看了。
……
再说陛下这边,静德长公主一头雾水地被召进宫,刚一进门,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陛下劈天盖地地骂了一通。长公主都被他给骂懵了,半晌没回过神来,等到皇帝骂痛快了抬脚离开,长公主都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气得要命,但也知道这会儿不是跟皇帝计较的时候,先去太极宫探望皇后要紧。于是,便又赶紧奔向太极宫。
谁料到了太极宫门口,竟是连大门都没能进,守门的侍卫一脸无奈,“陛下吩咐过,没有他的手谕谁也不准擅闯太极宫,还请公主恕罪。”
静德长公主难得地没有发火,耐着性子道:“既然不让进,你去把姜嬷嬷叫过来,我有话要问她。”
侍卫无奈应下,不一会儿,姜嬷嬷果然急急忙忙地迎了出来。但因陛下吩咐过,姜嬷嬷也不敢放她进殿,只将昨天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静德长公主听。
静德长公主闻言脸上顿时变色,“我的天,娘娘见红了!这可怎么办,娘娘现在怎么样了?”
姜嬷嬷连忙道:“公主放心,有倪家大娘子在,娘娘出不了事儿。不过大娘子也说了,娘娘最近得在床上静养,不可劳神。陛下深恐有人惊扰,才下令暂封了太极宫的殿门。”
“阿 弥陀佛、老天保佑。”静德长公主双手合十重重地呼了一口气,“皇后吉人天相,福泽深厚,那些卑劣小人绝伤不了她半分。”说罢,她又咬牙切齿地冷哼道:“好 个方十一娘,居然把主意打到了皇后和我头上。陛下和娘娘碍着她的身份不好动手,我怕什么。看我今儿怎么弄死她!”
她说到最后时眼睛都红了,浑身上下都带着煞气。
姜 嬷嬷连忙劝道:“长公主您可别冲动,那毕竟是方驸马的妹妹,可别弄得你们夫妻俩吵架,回头娘娘心里头也愧疚不安。您说,那汝南王妃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 西,她年轻的时候与娘娘闹成那样也顶多只是口头上骂几句,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她怎么突然发了疯似的做出这种自寻死路的事情来。您可别说,眼下这是娘娘拦着 陛下才没动手,娘娘真要有什么好歹,恐怕方家也要受牵连的…”
姜嬷嬷看似在劝,其实却是把长公主引着往别处想。就算她眼下气急了不会想到这一层,等以后冷静下来,难保不会越想越明白。
静德长公主脸色愈发地难看,出了宫便吩咐护卫去公主府搬人,尔后气势汹汹地就冲着汝南王府去了。
等到方驸马察觉到不对劲匆匆忙忙追过来时,静德长公主已经把汝南王府的大门都给砸了。
静德长公主倒是想冲进王府去把汝南王妃拎出来打,可汝南王妃似乎早猜到她来者不善,躲在府里头压根儿不露面。
静德长公主带的人毕竟不够多,想要冲进戒备森严的王府还是力有不逮,但她又怎么忍得下这口气,一边指挥着众护卫砸门砸匾,一边又使了三四个大嗓门的妇人站在门口大骂,势必要将汝南王妃的恶形恶状揭露个干净。
方驸马才进巷子口就听到那几个嬷嬷的大嗓门,冷不丁地听了一嗓子,顿时吓得冷汗都出来了,什么“谋害皇嗣、意图不轨”,什么“人面兽心、蛇蝎心肠”…这,这随便哪一条拎出来都是抄家杀头的罪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驸马一把拉住静德长公主,吓得声音都在发抖,“十一娘她做了什么?”
静 德长公主一见方驸马的面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往身上踢,一边踢还一边骂道:“你们家的好妹妹,什么东西,居然敢对皇后娘娘动手脚,若不是有药王谷的人 在,小皇子险些都没保住。她这包藏祸心的祸家娘们儿,我今儿非要弄死她不可。她若不死,你们方家早晚全都要死在她手里。”
方驸马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惶恐,他下意识地使劲儿摇头,低声喃喃道:“这…这不可能,十一娘怎么做这种事。你…你别瞎说!这种事儿怎么能乱说呢,这无凭无据的…”
“本宫过来找她算账还要什么凭据?真要有证据,这会儿围着王府的就是羽林军了!”静德长公主越想越气,一怒之下又要往王府大门方向冲,被方驸马死死拉住。
“我们先回去。”方驸马的脸色也难看得很,两只胳膊在微微颤抖。
静德长公主迟疑了一下,看看一片狼藉的王府大门,觉得自己胸口的郁气总算发泄了出来,终于还是跟着他一起上了马车。临走前,她却还不肯罢手,高声叮嘱道:“你们几个都别走,继续给我骂,我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个恶毒女人做过些什么。”
说罢,许嬷嬷又上前给那几位骂架的妇人封了些银两,那几个妇人愈发地来了力气,拍着胸脯保证道:“公主放心,我们今儿就不走了。”
王府内院
汝南王妃气得险些背过气去,“哗——”地一声把桌上的东西全都扫了下来,咬牙切齿地骂道:“什么狗屁公主,简直连泼妇都不如。贱人,都是群贱人!”
屋里满地狼藉,侍女们不敢靠近,瑟瑟发抖地躲得远远的。
秦嬷嬷壮着胆子上前劝道:“娘娘您别担心,那静德长公主是什么德行京城里谁不知道,大家不会信她。”
“我管别人信不信。”汝南王妃双拳紧握,气急败坏地道:“那巫医人呢?把她抓回来见我。她言之灼灼地说那药有多霸道,说那贱人年纪大了,胎位不稳,只消闻过几口就绝对会流产。流哪儿去了,啊?那贱人不是还好好的!”
秦嬷嬷也面露惋惜之色,“听说是宫里头有药王谷的人伴着,才把皇,那贱人救了回来。”
“药王谷,又是他们。”汝南王妃一提起药王谷就恨之入骨,眼睛地露出怨毒的光,“三番两次地坏我的好事,真是不知死活。”


第52章
回了公主府,静德长公主又把方驸马臭骂了一通,勒令他去找方家族长将方十一娘逐出家门。方驸马沉着脸并不说话,半晌后才道:“你先静一静,我回去问问情况,回头再说。”
“还说什么说。”静德长公主怒道:“都是因为你那好妹妹,我今儿可是被皇兄叫进宫去骂了个狗血淋头。你说她干的都是些什么事,谋害皇嗣可是灭门的大罪,你死了就死了,我家五郎和六郎怎么办?就算陛下不追究他们兄弟,他们这一辈子还有什么前途?”
方驸马低着头,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由着静德长公主骂痛快了,这才让许嬷嬷扶着她进屋,自己则牵了匹马,飞快地往方府去了。
公主大闹汝南王府的事似乎还没有传过来,方府看不出有任何一样。方驸马并未进府去寻老太爷,而是问门口的护卫道:“二爷可在府里?”
护卫有些不自在地摇头道:“回大爷的话,二爷早上去了浮红巷,这会儿还没回呢。”方家二爷在浮红巷养了个外室,一年里头倒有大半时间都待在那边,二奶奶管不住,索性便不管了。方驸马骂过他好几次,也不见方二爷收敛,之后也就不怎么管他了。
“大爷您不进去么?”
方驸马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会儿,摇摇头,转身上马去浮红巷。
到了浮红巷,方二爷正在院子里冲着下人们发火,听说方驸马到了,他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异样,旋即又立刻起身迎道:“大哥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偏院。”
方驸马的脸上阴沉沉的,气势汹汹地冲上前,二话不说,抬手就冲着方二爷的面门挥了一拳,直痛得一声惨叫,捂着脸连退了好几步,最后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方二爷的左边脸颊顿时肿得老高,嘴角也渗出了血,狠狠吐了口血水,赫然带出了一颗牙齿。“大哥你疯了!你干嘛打我?”
“我疯了?我看是你疯了才对!老二啊老二,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怂恿十一娘谋害皇嗣。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大的罪过?皇后娘娘真要有什么好歹,不仅十一娘逃不掉,我们方家一百多号人全都要没命。”方驸马越说越愤怒,完全控制不住情绪冲着方二爷拳打脚踢。
方驸马文武全才,虽说并非武举出身,但手底下的工夫实在不弱,方二爷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只得抱着脑袋连连求饶,“大哥你别打了,别打了。我求求你了,这事儿真的跟我没关系,是十一娘自己的主意。我有这个胆子,大哥,哎哟——”
“你给我闭嘴!”方驸马完全听不进他的话,闻言反而愈发地恼怒,“十一娘一个孀居的女人,这么多年一直在五台山礼佛,好端端地她为何要插手来做这样的事?若不是你异想天开、野心勃勃,十一娘会受你怂恿吗?”
方驸马心中悔恨交加,无比懊恼当年在发现方二爷与冯氏有私情时不曾告发,那会儿只想着保住老二一命,却不想冯氏竟然生了个儿子。他日夜祈祷着大皇子与方家无关,可随着他慢慢长大,相貌不像陛下,反而像了方家人,方驸马的心就沉到了谷底。
皇后这么多年不曾有孕,方驸马倒比她还急,近二十年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直到年初时宫里传来好消息,方驸马这才松了一口气,日日盼望皇后能早日诞下麟儿,也省得被安王混淆了皇室血统。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家这个弟弟竟然会胆大妄为到这种程度,为了让那个野种登上皇位,竟做出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来。
“你给我出来。”方驸马拎着方二爷的衣服领子往外拖,方二爷连忙保住屋檐下的立柱不肯撒手,急得脑门上全是汗,“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不去,死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