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蔺烛雪替不归楼中的众人操心这件事情,桑夜没有反驳,只是说蔺烛雪会心软,桑夜却有一百个不相信。
第二天一早,桑夜收拾好之后就守在了蔺烛雪的房门之前。
蔺烛雪很晚才开了房门,走出屋子,唤卿蓝的名字。桑夜上前扶了蔺烛雪,出声道:“卿蓝被我叫去做事了,今天我替他照顾你。”
桑夜的声音低沉,蔺烛雪听完,却是停了步。
12、才尽(五) ...
见蔺烛雪没了动作,桑夜亦是停步,问道:“怎么了?”
蔺烛雪扬了扬眉梢,笑道:“没什么,那好,你跟我来。”
桑夜不明白他肚子里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也只得跟上了蔺烛雪。蔺烛雪让桑夜扶他去客栈大门外,桑夜依言而行,两人开门走了出去。今日的天有些阴沉,一直到出了大门,看着楼外面在云层中若隐若现的太阳,她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许久未曾踏出过这个地方了。整整一个月她都呆在楼中,虽每日等着卿之的回信,每日计划着许多事情,但总归这一个月是平静的,比之从前那被莫期追杀的半年不知道要平静了多少。
蔺烛雪对于楼外的一切似乎比楼中要熟悉了很多,他示意桑夜松开自己,这才一步步往前走去。没有摸索,蔺烛雪一路走得十分顺遂,就像是正常人一般,看来他对这里倒是比对楼中还要熟悉许多。桑夜想到自己第一眼见到蔺烛雪的时候,若不是他开口将她叫做了百里念,或许她也无法发觉蔺烛雪的双目有问题。她一路跟在蔺烛雪的身后,却久久未曾开口。
说到底她与蔺烛雪才闹过一次,她想要从他的口中套出宝藏的所在,还是得先同蔺烛雪道歉才行。
而这个道歉,桑夜却无法平白说出口来。
如卿蓝所说,蔺烛雪每日都会来这楼外查看阵法是否有所残缺,而桑夜默然跟在蔺烛雪的身后,看他四处摸索,却是浑然看不懂,只得小心走在他后面,尽量不碰到任何东西。蔺烛雪在前面走了一会儿突然又停了下来,回头对桑夜道:“你打算就这样跟着我走一天?”
“我是替卿蓝来帮你的。”桑夜道。
蔺烛雪笑笑:“那你帮我做什么了?”
桑夜垂眸不语。
蔺烛雪便道:“要说什么你便说吧,若是觉得柴房住得不舒服就道个歉,我考虑一下让你回房间去睡,如何?”
桑夜等的就是这句话,如此一来正好能够借个台阶叫蔺烛雪与自己的关系不再这般生硬,然后再想办法进他房间找关于宝藏的事物。想到这里,桑夜当即便道:“我来找楼主也的确是为了这事,那日……是我鲁莽了,所以才会说出那些话。”
哪知蔺烛雪闻言却是皱了眉,有些不悦道:“这么快就道歉了?”
“嗯。”桑夜回应。
蔺烛雪沉吟道:“我还以为桑姑娘你当真无惧。”
桑夜看他神情,竟隐隐透出一种还未尽兴的意思来,她觉得心中不满,好似自己这几天与他的折腾倒是他茶余饭后的乐趣一般。她咬了咬唇,让自己声音平静下来:“我也是不久前才从卿蓝那里听说了楼主为不归楼做的事情,说起来若无楼主,我们一干人等还得在外面受人追杀。”
“哈,桑姑娘竟也懂得感激了?”蔺烛雪挑眉。
桑夜死死盯着蔺烛雪漆黑双眸,一个字一个字的道:“不错。”
“知错了?”
“知错了。”
“足足过了两天你才明白过来自己错了,很好,你就在里面再住两天好了。”
桑夜这时候只想用蔺烛雪亲手做的“馍”扔他一头一脸。
整整一天桑夜几乎与蔺烛雪无法沟通,不知道是蔺烛雪在这楼里过得太肆意了还是如何,每次两人只要聊上几句话桑夜就有想要将蔺烛雪的头按着往墙上撞的冲动,次数多了桑夜便干脆不说话了,只听见蔺烛雪一个人在说。不得不承认,从某些方面上来说蔺烛雪很厉害,他能够在三句话之内让人失去与其交谈的欲望。就这一点,桑夜就觉得自己要拿到宝藏几乎可说是遥遥无期。
当天傍晚,桑夜回到柴房里面打算收拾一会儿东西,换件衣裳,却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她放下东西起身开门,却见百里念正端着一些饭菜站在门外。
自昨日里用药要挟了百里念之后,桑夜就再也没有见过百里念,这时候两人面对面站着,桑夜才觉出尴尬来。然而她自是不会示弱,是以只是自百里念的手中接过了饭菜,出声道:“多谢。”
百里念颔首,却没有立即离开,他在门口等了等,一直到桑夜问他还有什么事,他才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桑姑娘,人人都有苦衷,我昨日未曾细想,今天却是来问你的,你拿那些宝藏,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桑夜动作一顿,并未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只道:“我说了又如何?”
“或许我可以帮你。”百里念道。
桑夜本在将饭菜全部从盘子里端出来,但听到这句话,她却是松了手,抬眼望百里念看去。百里念的神色看不出任何区别,平静如常,桑夜用了很长时间去判断他究竟是引自己说出实话,还是真心想要帮自己。但她还没想出个结果,百里念便又道:“我能够看出桑姑娘你并没有恶意,而且若是我想要将这件事情告诉楼主的话,我早就去说了。”百里念说完这一句话,忽的自怀中掏出了一个白瓷药瓶来。
桑夜微微睁眸,回身往自己枕下找去,枕下空空如也,果真东西已经被百里念给握在了手中。
百里念无奈笑道:“桑姑娘你将药藏在那个地方,其实也是心软了吧?”他将药重新放回去,接着道:“况且不管怎么说我从前也是个大盗,要从不归楼当中找到我想要的东西,其实也不算什么难事。现在桑姑娘你可以告诉我了吗?”
桑夜盯着百里念的双眼看,并未见得敌意。而事到如今,自己或许也是不得不说了,说了,或许还能够得到百里念的相助,而不说,自己手里什么筹码也没有。
请百里念进了房间,桑夜房间大门关上,这才坐下将自己与莫期的事情给说了出来,末了才道:“若是没有那笔宝藏,我根本没有与莫期相斗的力量,之前用了些手段也是迫不得已,还请见谅。”
听罢桑夜的话,百里念却是怔了许久,接着他才犹疑道:“所以你是宋晏太子的女儿?”
“是。”
“宋晏太子他……知不知道这件事?”
桑夜摇头:“我没有打算告诉他。”
不知是否是巧合,两人谈到这里,房门外面竟是幽幽传来了宋晏太子弹琴的声音,琴声如泣如诉,道不尽凄凉,听得人心中也是一颤。桑夜沉淀了心神,低声道:“他生我却未曾养我,与我也并未有父子之情,说了也是无益。”说到底,自己这些灾难,其实也都是宋晏太子所带来的,自小桑夜便听爹娘说起当年的宋晏太子是如何惊才绝艳,文韬武略,却没想到原来这些都是刻意说给她听的。
百里念听了桑夜的回应,忍不住又叹了一声。他琢磨了许久应当用什么样的言语说话,等了一会儿才道:“那好,我帮你。”
桑夜先前只当是将藏在心中的话给说出来,却没有料到竟真的能够得到百里念的帮助,她迟疑道:“为何?”
百里念干笑了两声才说:“不瞒你说,我一直有些后悔自己拿了那些钱进不归楼里面来。我与蔺楼主是许多年前的旧识,那时候他还不是不归楼的楼主,那时候的蔺烛雪,活得潇洒肆意,我甚至一度觉得那时候的蔺烛雪过的日子,就是我这辈子最羡慕的日子。他人也聪明,武功也好,相貌也好,嘿,喜欢他的姑娘也多,古道热肠,待人和善,谁不喜欢啊。”
桑夜紧抿双唇盯着自己的双手看,觉得百里念说的应该是另外一个人才是。她问道:“那时候他的眼睛……是好的?”
百里念点头道:“你跟我说了那么多,我也同你说些话好了,我帮你的忙,你帮我,我们也算是帮彼此一把。”他抬起头,视线忽的悠远起来:“现在的蔺烛雪和从前就是两个人,自从他双眼瞎了,进了不归楼当上这个楼主,他就变了许多。”
桑夜这几日算是在蔺烛雪身上吃了不少苦头,所以当即问道:“不知他双眼是如何瞎的?”
“要说具体其实我也不知道。”百里念回忆道,“我只知道当初他与他大哥约好五月十一在绛州风烟楼见面,等他回来的时候,双眼就瞎了,我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肯说,再后来我们再见面就是在不归楼了。”
百里念说得模糊不清,桑夜也听不明白,只能道:“那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拿走宝藏。”百里念立即道,“当初我将宝藏偷到了不归楼,其实也是一时冲动,这么多财宝,我这辈子也花不完,我想来想去便干脆将这些宝藏都给蔺烛雪了。不归楼虽不大,但要保证阵法不破,还得照顾着大家的起居,其实是要花不少银子的。而有这些宝藏,不归楼就能够好好地存在下去,什么都不必担心。”
桑夜听得分明,百里念话中的意思也呼之欲出,只是她却是不能够理解:“你要我拿走宝藏,那么不归楼的阵法和不归楼中的人又该怎么办?”
“离开,我想让他们都离开这里。”百里念笑了笑,额上有一道深刻的笑纹,他与桑夜对视着,沉声道:“天下之大,谁说走出不归楼,就无法活下去了?”
桑夜本以为自己找莫期报仇是一件听来有些荒唐的事情,但现在听到百里念的说法,她才发觉百里念其实也是个荒唐的人。
13、才尽(六) ...
“没了那些宝藏,不归楼便无法存在下去了?”桑夜算是明白了百里念话中的意思。
百里念纠正道:“不归楼仍旧是不归楼,只不过众人没办法再待了而已。”他淡淡说着,像是在说一件十分不经意的小事,“我在这里看了五年了,我不想再看下去了。”
“什么意思?”桑夜仍不敢断然下结论,即使百里念口口声声说是要帮助自己。
百里念神情认真:“蔺烛雪其实并不是不归楼的楼主。”
这个说法,桑夜是头一次听说。
“真正的楼主是后院里面那位老夫人。”百里念勾着唇角笑叹了一声,“你大概还没有见过她,她这人不喜欢热闹,所以也很少出门。”
桑夜迟疑不定,没有弄清楚百里念说这些话的意思:“那么蔺烛雪算是什么?”
“是楼中的客人。”百里念道,“蔺烛雪和你我一样,也是为避世才到这楼中来的罢了,只是他自来这楼中以后就变了许多。”
见桑夜仍是未曾开口,百里念笑了笑又道:“你也不必太过紧张,我只是憋得久了,想将心里的话都说出来而已。我想帮你,是因为想让蔺烛雪离开不归楼,他自老夫人的手里接下了不归楼的担子,只要楼中还有一人,他便不能离开。但只要不归楼不能再待,他便不用再继续守在这里了。”
桑夜不解:“可是不归楼倒了,其他人该如何?”楼中之人皆是身负深仇大恨,哪一个出去不是被四方追杀?不归楼乃是唯一一个能够让他们留下的地方,离开不归楼,他们又能够去哪里?
但百里念却不管这许多,只道:“你一介女流,被大将军莫期追杀半年,不也是活下来了?”
虽是如此说,但却是不同。
那半年的日子,桑夜这一生都不愿去回忆,若当真要回忆,大概只能是很久以后在莫期的面前,她将这些苦楚一件一件对莫期说出来,然后让他也尝一尝自己所受的折磨。
百里念见桑夜神色,半晌道:“我言尽于此,不知桑姑娘是否还想要这一笔宝藏?”
他算是将这个难题都抛给了桑夜。桑夜心中明了,若想要宝藏,便是答应替百里念毁了不归楼,而若是不答应,她的目的或许便永远也无法打到了。那是她花了很长的时间去计划的复仇,或许也是活下去唯一想要做到的事情,所以这个难题,于她来说也是只有一个答案的。
“我想要宝藏。”桑夜道。
百里念眸子清亮,他点头道:“好,我替你找楼主探听那笔宝藏的所在,桑夜姑娘你等我消息。”
桑夜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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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之后又过了一连两天,百里念都没有再来找过桑夜。第三天夜里,桑夜仍旧睡在柴房当中,但那许久未曾出现过的老鼠又自墙角的木柴堆里面钻了出来 ,桑夜无可奈何却又不敢发声,只得抱着被褥从柴房走了出来,干脆便在大堂中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天气并不算好,桑夜记得自己初进不归楼的时候外面的临城还飘着雪,如今不过才过去一个月,自是暖和不到哪里去。桑夜坐在堂中难以入睡,便索性走到了后院,仰头看了看夜空。
或许天气当真不怎么好,桑夜这一看,却是一颗星也未见到,只半轮月亮高悬于顶。
便是这时候,桑夜听旁边传来推门之声,她应声看去,只见月色之下院中最里面那间屋子的房门被人推了开来,蔺烛雪披着一件雪白的袍子,从屋子里面慢吞吞走了出来。
“蔺烛雪?”桑夜没料到他大半夜的为何会走出屋子。“有事?”
蔺烛雪听出了桑夜的声音,低笑道:“我看不到,听觉自然比旁人要好上许多。老远便听到有人在外面走动,没想到会是你。”听到蔺烛雪这话,桑夜才记起来自己初到楼中的那日,他也是这般守在院中,她只当蔺烛雪是闲来无事才恰巧在那里等着,却没想到他是因为被人吵醒才出来的。
想了片刻,桑夜道:“睡不着,出来走走,没想到扰到你了,抱歉。”
蔺烛雪“哈”的笑了一声:“你这几日对我道歉的次数倒是比从前加起来都多,难道是有事相求于我?”
“并非如此。”桑夜自不会说出自己目的,便随口搪塞道:“一时有感罢了。”
蔺烛雪没打算接着追究下去,他说话喜欢说到一半便转开话题,这一点桑夜倒是十分喜欢。他很快道:“那你说说,你今夜为何无端到后院来散心,难道是赏月不成?”
桑夜抬眼看了看头顶的弯月,又将视线落到了月下眼前那十丈的红色高墙之上,她心中一动道:“我在看不归楼的墙究竟有多高,何以阻挡外人进入,又何以困住楼内的人。”
“我说有十丈,你相信么?”蔺烛雪道。
红尘十丈,这就是墙内墙外的距离。
桑夜并未收回视线,她看了片刻才道:“那墙,有人上去过吗?”
“有,天下间武功最高的人可以上去。”蔺烛雪答道。
“武功最高的人?”桑夜一怔,她生于世家,自小便习的是诗书礼教,虽听过江湖,却从未见过江湖。什么样的人,能够称为是天底下武功最高的人?
桑夜心中的疑问并未存在多久。
蔺烛雪不知是否是听出了桑夜话中的疑惑,忽的稍扬了声音对着桑夜道:“你身后是不是有人?”
桑夜并未听到什么声音,她微蹙了眉,但既然蔺烛雪这般说,她便也回了头。只是这一回头,她却当真是怔住了。她的身后的确有人,那疯老头头顶插着她的玉簪子,正双目炯炯的盯着桑夜看。
他在桑夜的身后也不知站了几时了,可桑夜却竟然完全不知,倒是目盲的蔺烛雪说了她才发觉。
“不错,确是有人……”桑夜隔了一会儿才犹疑道。
疯老头咧嘴往桑夜笑了笑,往桑夜又走近了两步。桑夜盯着他的眼睛,却不愿叫他太过靠近,她往后退了两步,便听到蔺烛雪又问道:“是谁?”
“邱先生。”桑夜回眸看蔺烛雪道。
蔺烛雪沉声:“来得正好,邱先生,既然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瞎逛,那不如便帮我们一个忙,带我和桑姑娘去墙头看看如何?”
疯老头像是听明白了蔺烛雪的话,又像在思考,桑夜待要开口,却见他忽的朝自己欺身而来,探出一手便抓住了桑夜的肩头,桑夜还未有反应,疯老头又抓着桑夜到了蔺烛雪的面前,同样是一把扣住对方肩头。
桑夜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眼前一花,双足离地,身子便是骤轻,片刻之后,足底再次踏上实地之时,她才发觉自己已经身处于高处,低头望去左手侧暗影幢幢,只有几盏油灯灯光透窗而出,右手侧静谧一片,但往远处看去却可见得临城城门庄严肃穆,城门之后光焰四布,即使在夜中,亦是热闹非凡。
左侧是不归楼,右侧是墙外的红尘十丈。
“看到了?”蔺烛雪低缓声音自旁传来。
桑夜点头,一时忘了蔺烛雪是看不见的,她道:“墙内萧索,墙外热闹。”
“你果然想出去。”蔺烛雪哂笑道。
桑夜又摇头,道:“有人对我说,不归楼不是归宿,而是心结。”那是百里念的意思,他想让所有人走出不归楼,但这谈何容易。谁都想在楼里过安生日子,谁愿意回忆起从前的经历,走出去再管那是非对错?
蔺烛雪听了桑夜的话,道:“如此说来,我这个楼主又算是什么?”
桑夜看着蔺烛雪,良久,忽的想要试探对方一次。
“楼主可曾想过离开这里?”桑夜声音低缓。
蔺烛雪静住,偏过头往桑夜的方向,但他看不见桑夜,那双瞳之中映着的只有茫茫夜色。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蔺烛雪的神色平静,就像是没有听见桑夜的问话一般,桑夜从未见他这般平静过。就在她以为蔺烛雪已经不会回答了的时候,对方轻声道:“天下是他们的,我出去做什么呢?”
“他们?”桑夜不解。
蔺烛雪忽的一笑,道:“我此生都不会出去,这个答案你可算满意?”他说完这一句话之后突然往旁边道:“邱先生,墙上风大,我有些不舒服,还得麻烦你带我下去。”
疯老头嘿嘿笑了一声,抓住蔺烛雪的胳膊,往前跨去一步,两人就这般笔直在桑夜的面前自墙头坠下,桑夜被这举动一惊,随即往墙下看去,却见两人衣袍翻卷,下坠之势却不知为何忽的慢了下来,最后两人稳稳踏在了地面上。桑夜匪夷所思的看着二人的动作,一直到蔺烛雪被疯老头领回了自己的房间才松了一口气来。
蔺烛雪没有一丝要离开不归楼的意思,如此说来,要让他交出宝藏,应当会是件极难的事。百里念那边一直未有反应,也不知道他出手能有几层把握。不管怎么说,她不能只在这儿等百里念的结果,还得自己另想办法才行。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有另一件麻烦的事情需要解决。
这十丈高墙,她下不去了。
14、才尽(七)
在墙头坐了一夜之后,第二天一早桑夜总算被起床扫院子的卿蓝给发现了。
“阿夜!你是怎么上去的?”卿蓝拿着扫帚,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坐在墙头冻得唇色发紫的桑夜。桑夜朝蔺烛雪紧闭的房间扫去一眼,淡淡道:“被邱先生给捎上来的。”
卿蓝再次觉得不可思议起来:“邱先生的武功竟如此高?”
桑夜不懂得他们这些习武之人是如何判断一个人武功高下的,她只想立即下房去弄些吃的来,在墙头待了一晚不敢闭目睡觉,桑夜只觉得又累又饿。她对卿蓝道:“你有没有办法让我下去?”
卿蓝扔了扫帚,犹豫道:“桑姑娘你坐在那里别动,我试试能不能上来。”卿蓝往后退了好几步,说着便要往墙上跃,但这时候只听“吱呀”一声,蔺烛雪的房门给打开了。
蔺烛雪倚在门边,脸色像是有些难看,双眼下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青黑,应是昨夜并未睡好,他朝着卿蓝的方向冷硬道:“不许上去。”
“啊?”卿蓝一怔。
蔺烛雪再次道:“她说错了话,让她在上面待一段时间,在我答应之前谁都不能救她下来。”
卿蓝连忙劝道:“可是蔺大哥,阿夜她不会武功,万一掉下来了怎么办……”
“不乱动就不会掉下来,让她乖乖呆着。”蔺烛雪面无表情道。
卿蓝听他这话,不禁往墙头的桑夜看去,桑夜朝卿蓝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再作劝说,看蔺烛雪的样子,应当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主意,那她不如就在这墙头待着等对方气消。
她十分确信最后惹得蔺烛雪心情不好的,应当是她最后的那个问题。她问蔺烛雪可有想过离开不归楼,但蔺烛雪的回应却是“天下是他们的,我出去做什么”。
“他们”是谁?难道是百里念口中所说的,那害得蔺烛雪双目失明的兄长?
桑夜想着这事的时候,蔺烛雪已经叫上了卿蓝往院外走去,卿蓝无可奈何的看了桑夜一眼之后,只得跟着蔺烛雪出去。桑夜一人在墙头坐着,也算是清静。她一人将这些天在不归楼里面发生的事情都理了一遍,最终仍是想不出来蔺烛雪会将宝藏藏在什么地方。或许她应该找个机会哪天去蔺烛雪的房间中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