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成亲之前不久,某日莫期突然带着军队到了尚书府中,说是已经搜集到了足够的证据,证明桑尚书在府中藏了宋晏太子的骨肉,妄图推翻朝政。桑夜一直到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并非桑尚书之女,而是当今圣上的哥哥从前的废太子宋晏之女,而莫期自边境归来之后之所以会与她走得这般近,其实也只是听了皇上的命令想要入尚书府收集证据证明她的身份而已。

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不过寥寥数人,但整个天下却都知道尚书妄图谋反被抄了家,只有她桑夜一人由众人护着逃了出来,却被天下所通缉。之后桑夜逃了半年,莫期几度差些取了她的性命,却都被她给险险逃过。半年当中她过了自己从前不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日子,她比之蝼蚁还不如,比之草芥还轻贱,而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这个害尚书府被满门抄斩,害她沦落至此的人,是她曾经等了十年的人。

自始至终不过她一人痴痴在等,而那人早已忘了从前的戏言。

何其可笑,何其可叹。

这些往事皆藏在桑夜的心底,桑夜不敢忘,却也不敢想,一直到现在蓦地被蔺烛雪给提出来,桑夜才不禁咬紧了唇,将一切的不甘统统咽下去,将那些情绪全部隐藏起来。

她如何会不想报仇?

只是她想要报仇,就必须继续隐忍下去。

“楼主这话不知是何意思?”桑夜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十分平静,她紧紧盯着桌对面蔺烛雪的神色,轻声道:“楼主认为我一个弱女子,还当真能够杀了华清将军替尚书府报仇不成?”

蔺烛雪低笑一声:“我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说话,不过我想你应该弄清楚,不归楼里面的人都是已经厌倦外面俗世的人,你若是将主意打到了他们的身上,我必不会对你手软。”

话说到这里,两人也算是没了周旋的余地。

桑夜不喜欢同蔺烛雪这样的人说话,因为在他的面前表现软弱毫无作用,所以他们之间注定没办法好好说话。

桑夜站起身来,声音也凉了下去:“俗世?楼主说外面是俗世,这不归楼里面又能够太平到哪里去?这里就不算俗世,蔺烛雪你便不算俗人?”

蔺烛雪看不到桑夜神态,但他却也听出了桑夜话中的咄咄逼人,他跟着起身道:“很好,桑夜,看来你是想出不归楼,再尝尝被莫期追杀的滋味了?”

“不归楼只进不出,这是你亲口说过的话,你说你生平最恨出尔反尔之人,难道你还要赶我出楼不成?”桑夜也不是第一天看不惯蔺烛雪的蛮横无理了,干脆便在这时候将狠话统统说了出来。

而听得这句话,蔺烛雪脸上的怒容却不知为何尽数消了下来,他朝桑夜冷哼一声,道:“我不赶你出楼,但我要你知道,不管你来不归楼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你都是无法得逞的。”

10、才尽(三) ...

蔺烛雪既然放下了这种狠话,自然就不会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回到自己的房中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桑夜起身之后便明白蔺烛雪为什么说那一番话了。

“这是什么?”看着百里念手里端着的一堆泥块一般的东西,桑夜忍不住皱眉问了出来。

百里念不太好意思的干笑两声,指着那堆东西道:“我早上特地做出来的馍,虽然卖相不好但还是能吃的,我已经尽量做得比较过得去了,桑姑娘你就先将就一下……”

桑夜没多说话,从百里念手里接过那一堆东西放在桌上,却并没有要尝试的打算。百里念更加尴尬的回身要离开,但走到楼道口却还是没忍住叹了一声说出真相来:“好吧,桑姑娘,这是蔺楼主自己一大早起床单独做给你的,他说从今天起,你就吃这个了。”

“……”桑夜没忍住,一把狠狠捏在那泥块一样的东西上面,一捏之下,竟还发出了“咔嚓”一声响,倒像是石块碎裂的声音。桑夜挑了挑眉,百里念则错愕的瞪大了眼。桑夜将那捏碎的东西拿在面前晃晃,看似平静的道:“不知道蔺烛雪这是要做馍还是烧陶瓷呢?”

百里念无奈挠头道:“哈哈。”

“哈。”桑夜也笑了一声,一双眸子里却毫无笑意。

等到百里念离开之后,桑夜便掂了掂手里的“馍”,在心中做下了打算。当天入夜,这日三餐桑夜一次未吃,饿了便自己去厨房找了些东西出来果腹。等到入了夜,楼里又响起了晏太子弹琴的声音,桑夜才趁着蔺烛雪不在之时将这一整天收集的三块泥块悄悄扔到了蔺烛雪的房间当中。

于是第二天一早,百里念来送饭的时候面色就难看得像是刚被喷了一头狗血一样。

“不知今日蔺烛雪给我准备了什么吃的?”与昨日不同,这日桑夜兴致倒是显得极高。

百里念长长叹了一声,指了指自己手里的粥。说是粥,其实不如说是一碗绿色的糊状东西。

这东西实在是不怎么好看,桑夜只看了一眼就将视线了转了开来。百里念又是一叹,捏着鼻子将东西送到了桑夜房间的桌子上,小声道:“这是楼主亲自做的,昨晚他说有人往他房间里扔了几块石头,他险些被绊倒。”

“不是石头,是馍。”桑夜纠正道。

百里念几乎快哭了出来:“桑姑娘,你是不是和楼主闹了什么不愉快?若是当真如此还是快去道个歉吧,如今楼主脸色阴得都快变天了,卿蓝还在旁边劝着呢,若是再这样下去,他指不定还会想出什么办法来。”

桑夜失笑:“先想出这种法子作弄人的可是他蔺烛雪。”她自己也没有料到自己会做出这些看似无稽的行为来反击,说到底,她这样做也是太过冲动了,她此番来不归楼不过是要查到宝藏的行踪而已,多生事端并非明智之举。

不过既然事端已经生了,那么她也不妨再多生一些事端,蔺烛雪这般仗着旁人是在自己的楼中住下,就目中无人口无遮拦的行为,着实让她心中不满。等到查到了宝藏的行踪,她就会想办法离开,既然如此,她倒是可以计划在出楼之前多得罪得罪这位蔺楼主。

等到了傍晚之际,蔺烛雪的报复便又来了。百里念和卿蓝两个人带着欲言又止的神色敲开了桑夜的房门,相互推搡了一番卿蓝才站出来道:“阿夜,楼主说从今天起要你换个房间住。”

“嗯?”桑夜平淡道,“那我住哪里?”

第一次进不归楼的时候桑夜就曾经观察过不归楼当中的构造,这里面一共有二十个房间,后院三间卧房,楼中十六间房间,还有一间厨房。但当初的桑夜并没有算到,厨房的房间还有个极为不起眼的小门,里面是一间柴房。

三个人站在柴房当中。

“这里就是楼主给你安排的……”百里念满脸都是歉意,“我现在就去找楼主求情,让他别再这样折腾下去了。”

百里念匆匆走后,卿蓝立即朝桑夜道:“不如一会儿我来住你这个房间,你去我的房间睡好了。”

桑夜摇头,朝卿蓝笑笑:“不必,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住一夜,或许第二天蔺烛雪就改变主意了。”

卿蓝自然不会相信桑夜这般话,仍旧坚持到:“那么我替你将这里收拾收拾。”他说完就动作了起来,柴房不大,里面又摆着柴火,看起来脏乱不堪,根本无法居住,卿蓝与桑夜一同将柴火全部堆在了角落里,这才又扫了一遍地在旁边铺上了厚厚一层床垫被褥,花了整整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卿蓝竟是当真将一间柴房给收拾出了卧房的感觉来。

看着干干净净的房间,卿蓝算是稍微满意了些,桑夜见他脸上漾起笑意,心中亦是一暖。

自那日尚书府被人满门抄斩之后,桑夜就铁了心凉了血,半年逃亡皆是苍凉,却没料到今日在不归楼中,还能见到有人为自己操这份心,做这些事。桑夜替卿蓝擦了额上的细汗,声音低柔道:“多谢,房间收拾成这样已经很好了,你不如先回房休息吧。”

卿蓝点了点头,如今天也已经黑了,他没有理由再赖着不走,便道:“那我先回去了。”

“嗯。”

卿蓝离开之后,整个房间似乎瞬间便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外面卿蓝上楼回房的脚步声。没多久,关门声响起来,就连卿蓝的脚步声也消失不见。桑夜坐在床边,轻轻闭上了双眸。

来到不归楼,也有一个多月了,但在这一个多月里,她却是什么事情都未曾办成。百里念这人唠叨得很,喜欢同桑夜说楼里面每个人的逸事,却唯独不肯说自己,桑夜旁敲侧击的一个月也是无可奈何。看来若是想要百里念开口,还得掌握他的命门才行。而桑夜唯一知道关于百里念的事情,就是那一次她碰了百里念的手之后所看到的,百里念心底的愿望。

百里念想和一个女人在一起,那女人比之桑夜平生所见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美,颠倒众生,但桑夜却与那女子并不相识,想要以此逼百里念将宝藏的事情给说出来,怕是还有些困难。

桑夜整理了片刻思绪,想要起身灭灯和衣而睡,却忽的听见角落里传来了一阵窸窣声。

声音很轻,但在这夜里却也足够让桑夜听得清清楚楚了。

桑夜身子骤然一僵,回头往那角落里的柴堆看去,这一看之下,就见到了一个灰色的影子从暗影里蹿了出来,沿着墙角往桑夜这处飞快的冲过来。桑夜被惊得霎时没了反应能力,只能用最快的速度跨到了床上,整个人几乎贴到了墙上,紧张的看着那灰影。

然而似乎是因为桑夜的动静,那黑影冲到了墙角之后就没了反应一动不动起来,灯火微微摇曳,桑夜也看不清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总归应该是老鼠一类。

僵在床上,不敢动也不敢发出声音,桑夜觉得自己面对盛怒的蔺烛雪时也没这么狼狈过。她后背靠在墙上,轻轻吐了口气,再要想办法出屋子,却感觉到后背所抵着的墙上有一块砖微微晃动了一下。

桑夜回身朝那墙上看去,墙面看来平整,但桑夜却的确感觉到那里有一块砖是晃动的。逐个摸索下来,桑夜总算是找到了之前那个晃动的砖块,她小心将那块砖移开,从墙中发现了一叠已经有些泛黄的纸。这一叠纸藏得巧妙,若不是桑夜恰巧碰到了这块砖,根本就不会发觉这其中另有玄机。

将那一叠黄纸拿出来,桑夜这才发觉这应当是一叠信纸,信上的字迹娟秀,乃是簪花小楷,一看便出自女子之手,而收信的人赫然是百里念三个字。信上落款的那个名字桑夜也是听过的,聂红棠。相传美貌倾国,曾经先后被三位帝王所宠爱过的聂红棠。

而这信中的内容,乃是聂红棠对百里念的婉拒。想来应当是百里念喜欢上了聂红棠,所以写了信示好,但聂红棠却写了这样一封书信给百里念。如此说来,桑夜也猜到自己当初触碰百里念的手,所看到百里念愿望里面与他坐在一起的女子,应当就是聂红棠了。桑夜又看了一遍这封信,确信自己并未理解错聂红棠的意思,不禁也叹惋起来。百里念看来倒是个痴情男子,被聂红棠所拒,心中却仍痴痴念着与她在一块儿。

看来墙里的东西应当是百里念藏的了,除了每日打理楼内事物的百里念,也没有其他人再进出这柴房了。桑夜收了信,想要将东西再放回墙内,但刚一动作,就又看到了一件东西。

她探了一手,自墙中掏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药瓶来。晃了晃药瓶,瓶中发出叮当声响,桑夜打开瓶子,往手心里倒,却只倒出了一枚朱红色的药丸来。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药丸,百里念要将它藏得如此小心。

当晚,因着那房间中不知名的灰影,桑夜一晚没睡,第二天一早百里念来为桑夜送饭的时候桑夜便借口要去找卿蓝而离开了房间。

出房间之后,桑夜并未当真离开,只是躲在了柴房的门外。而百里念也未曾离开房间,只在房中翻找了起来,桑夜自门缝中看着,果真见百里念将墙上砖块抽了出来开始找那封信和那瓶药,但片刻之后,百里念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百里念转身走出屋子,桑夜站在门外也未曾闪避,百里念开门便见着了门外的桑夜。

桑夜从未见百里念神情如此紧张过,他紧紧盯着桑夜的双眸,摊手寒了声音道:“桑姑娘,还请将药交出来。”

11、才尽(四) ...

看百里念的神色,桑夜也算是肯定了心中的猜想,看来那药对于百里念来说,果真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越是如此,桑夜便越不能够将药交出来。

“昨日我偶然发现那颗药,便将它给挪了地方。”桑夜盯着百里念的眼睛,平静道。

百里念却垂眸不看桑夜,他的面色依旧冷凝,但声音却稍缓和了下来:“桑姑娘,还请不要再开玩笑了,那药只我一人有用,旁人得了也是无益。”

桑夜道:“如此便好。”

百里念骤然抬眼去看桑夜:“桑姑娘这是何意?”

“那可是救命的药?”桑夜猜测道。

百里念抿唇,摇头:“并非。”

桑夜又道:“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将药还给你,如何?”

听桑夜这样说,百里念不由怔了怔:“桑夜姑娘仍然想知道当年得到前朝宝藏的那名大盗是否在楼中?姑娘,我便老实告诉你好了,那名大盗虽进过不归楼,但现在早已经死了……”

桑夜截断百里念的话道:“我想知道的并不是这个问题,我已经查到了,你就是那名大盗,而我想要知道的是——那些宝藏,如今在哪里?”

百里念微微睁大了双眸,死死盯住桑夜的眼睛。桑夜毫不避讳,继续道:“抱歉,我必须知道这件事情,否则我便不能将药还给你。另外,那解药我藏得十分隐秘,你若是想要自己找的话,恐怕找一辈子也找不到。”

听闻桑夜的话,百里念神色骤变,似是不敢相信的道:“桑姑娘,你这是威胁我?”

“不错。”桑夜点头承认,“我想那药对你来说应当十分重要吧,若是不肯答应,我明日便去将药扔了好了。”

百里念凝着一张脸,右手拳握,与桑夜对视半晌,桑夜看似平静,心中却仍有着许多紧张,似这等威胁之事,桑夜从前想也未曾想过,只是到了如今她已经想不出别的办法能够查出那批宝藏的下落了。

若是无法得到宝藏,她便没有能力报仇,她告诉自己不论如何也要狠下心来,即使百里念会因此对她憎恶起来,她也只能任其如此。

就在桑夜心中突突直跳,以为百里念要暴起发难的时候,对方突然垂下眼来,苦笑一声道:“也罢。”

桑夜道:“你肯说了?”

“说,我说便是。”百里念摇摇头,却突地道:“桑姑娘,这件事□□关重大,我们进屋去说。”他这般说着,也不管桑夜是否答应,便径自走入了柴房之中,桑夜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之后也跟着走了进去,回身将房门带上。

屋中只有桑夜与百里念二人,百里念背着手看着屋中斑驳白墙,良久才道:“你说得不错,我是一名盗贼。五年前,众人呈国和尧国交战之处发现了前朝的宝藏,只是那墓中机关重重,所有人都不敢贸然进入。交战这么多年,不论是呈国还是尧国都已经不堪重负,那宝藏对所有人来说都十分重要,但是没有人能够破得了机关,找到宝藏。”

“前来找宝藏的人很多,众人在厮杀了许久,又折损了许多人手之后,终于决定要一起将宝藏挖出来。只是破解宝藏的机关实属不易,众人商讨之下决定找一个精通机关数术的人来替他们破解机关。那个人就是我,当时声名正大的神偷百里念。”

桑夜自小生活在靳城尚书府当中,极少出门,是以对百里念的名字并不熟悉,一直到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除了她,或许其余人都知晓百里念的身份。

她在心底笑了自己的无知,接着问道:“后来呢?”

“当时与我一同去找宝藏的有呈国的大将李梵、尧国莫期和他们带来的人马,后来我在他们的帮助下破解了宝藏密道的机关,虽然死伤了不少人,但好歹还是进了密室。”

听到莫期这个名字,桑夜心中一紧,却仍平静道:“见到宝藏之后,他们打起来了?”

“对,两方的人都不剩下多少,打到最后就只剩下了李梵和莫期两个人,我就趁着这个机会夺到了那些宝藏。”百里念说得简单,桑夜却是不解:“那么多宝藏,你是如何带走的?”

百里念低声道:“这便不能相告了。只是之后天下人便都知道我百里念拿到了宝藏,纷纷要杀我,我不得已之下才躲到了不归楼来,蔺楼主收留了我。之后不断有人来不归楼找我,想要得到宝藏。”他笑了笑,道:“只是不归楼的机关连我都无法看透,又岂是他们能够破解的?他们来了不少人,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走进楼里来。”

桑夜最关心的却并不是这些,她道:“那宝藏,现在还在不归楼里面?”

百里念看着桑夜,终于承认道:“不错,就在不归楼里,只不过我来的第一天就将它们全部交给了蔺楼主,所以如今那些东西究竟藏在何处,桑姑娘你还得去问楼主。”

“蔺烛雪?”桑夜一怔。

“不错。”

再三确定之后,桑夜终于相信了百里念果然将宝藏交给了蔺烛雪,而其中原因百里念却不肯相告。最后他只问道:“现在桑姑娘可以将药给我了吧?”

桑夜犹豫半晌,仍没有将药交出来,只道是怕百里念将自己的目的告诉蔺烛雪,所以在自己拿到宝藏之前,都不肯将药还给他。百里念愤愤看了桑夜一会儿,最终却仍是只得无奈长叹着出了屋子。桑夜第一次使出这般伎俩,一直到百里念出了屋子,她才忍不住软了腿坐倒在床边。幸而百里念并未曾太过难对付,若是唤作卿之那种心机深沉之人,或许她这招根本便无法起作用。

好歹宝藏的最终归处总算是给问了出来,不过更大的问题也随之来了。

百里念说,宝藏在蔺烛雪的手中。

而桑夜在不久之前才刚刚与蔺烛雪大闹了一场。

桑夜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摆,只觉得人生当真无常,当真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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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在房中思索了许久之后,桑夜仍是没能够狠下心来立即去找蔺烛雪示弱,而是先找来了最近一直在不归楼里面跟随百里念做事的卿蓝。如今桑夜已经得罪了百里念,在这楼中能够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卿蓝了。

听到桑夜的问题之后,卿蓝神色古怪的忍不住叫了出来:“你问我蔺大哥每天到底做了些什么?”不过才一会儿时间,卿蓝竟就开始唤蔺烛雪作“大哥”了。

“小声些。”桑夜吐出了一句话,将卿蓝拉着重新坐了下来,补充道:“我不过是好奇而已。”

“你该不会是在想办法捉弄蔺大哥吧?”卿蓝毫不避讳的问了一句,看来之前桑夜扔到蔺烛雪房间里面的“馍”到现在仍让卿蓝记忆犹新。桑夜脸上满满都是无奈,她若是早知今日要从蔺烛雪的手中套出宝藏的所在,当初就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这两天我已经想清楚了,你放心,我只是想找蔺烛雪道歉而已。”

“当真?”卿蓝仍有些不信,却松了口气一般道:“你与蔺大哥之间若是能好好相处我就放心了。”

桑夜不明白卿蓝为何这么快就向着蔺烛雪说话了,她还记得当初蔺烛雪死活不肯松口让卿之离开,非要让卿蓝留下来才肯放人的事情。她道:“为何这般关心蔺烛雪?”

“因为蔺大哥是个好人啊。”卿蓝道。

桑夜皱眉:“他这么告诉你的?”

“阿夜,先前你不是问我蔺大哥每天要做些什么吗。”卿蓝解释道,“他每天收拾好之后都会去这楼外面。”卿蓝随手一指,桑夜很快明白了他话中的“楼外面”是哪里。不归楼并非只是这一座阁楼而已,还包括了楼外面的一块地。楼中只是众人居住的地方,而外面还有一道石墙将整个楼包围起来,墙内楼外,设有不归楼的七七四十九道大阵,据说可抵挡千军万马,而那里就是卿蓝口中所说的“楼外面”。

卿蓝道:“楼外的阵法很是精密,要保证阵法完整,楼主每天都会去外面检查,哪里有了问题他就必须立即修补。这些阵法别人也帮不上,必须蔺大哥亲力亲为,他眼睛又看不见,每天都是一处一处用双手摸过去的。”

桑夜听卿蓝的说法,却是沉默了下来。这般说起来,蔺烛雪也并非只是个刻薄只知道在楼中数落旁人的家伙。

犹豫之下,桑夜问道:“他每天都会去?”

“不错,他说那阵法破不得,若是破了或许我们大家都活不成了。”

蔺烛雪的确没有说错,不归楼里面住的都是什么人她十分清楚,哪一个不是被天下人所追杀的人物,若是阵法真的破了,旁人进入不归楼来,谁也逃不了。

见桑夜沉吟下来,卿蓝便笑道:“我也是不久之前随蔺大哥去外面走了一圈才知道,其实蔺大哥替我们费了不少心,若是可以的话,你不妨与蔺大哥好好说说,或许他心肠一软就让你回自己房间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