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夜想了一会儿,卿蓝却又悄悄自楼中钻了出来,怀里揣着几个白乎乎的包子到了院中高墙之下。
“阿夜,你还没吃东西吧,我特地从厨房偷来了几个包子!”卿蓝笑道。
桑夜的确是很饿了,但看着下方仰视着自己的卿蓝,桑夜迟疑道:“你怎么给我?”
卿蓝动作一顿。
桑夜与之四目相对。
最后卿蓝砸飞了四个包子之后,第五个包子总算是稳稳地落到了桑夜的手中。桑夜谢过了卿蓝,小口的咬起了包子。卿蓝在墙下看着桑夜的吃相,径自道:“阿夜,你是不是惹蔺大哥生气了?”
桑夜应道:“算是吧。”
“我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这次蔺大哥真的很生气,他还告诉我,让我尽量离你远一些,说你心思深沉,也不知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我知道你的难处,蔺大哥对你定是有什么误解。我替你解释,可是蔺大哥不肯听。”卿蓝轻轻叹道。
桑夜不言不语看着卿蓝。在这楼里,或是在这天下间,若说有人是当真关心着她,或许便只剩面前的卿蓝一个了。他虽看来毫无心眼,头脑也简单,但总归是时时刻刻记挂着自己的,即使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卿蓝为何要这般记挂自己。
“卿蓝。”桑夜唤他名字道。
卿蓝抬头看桑夜:“怎么了?是不是包子还不够,我再去拿点?”
桑夜摇头,压低了声音道:“你觉得你大哥待你如何?”
“大哥?”卿蓝笑道,“大哥待我一直很好,只是我总是犯错惹他生气,时间长了他怕是也对我失望了。这一次娘让我来替大哥呆在不归楼,我虽未曾想到,但也是合情合理。拿一个没用的我来换一个足智多谋的大哥,这个交易并不算亏。大哥最后要我再也不许离开不归楼,大概也是不想再见到我了吧……”说到此处,卿蓝脸上的笑意也变得苦涩起来。
卿蓝并非毫无所觉,也并非粗枝大叶,或许只是不愿细想罢了。
桑夜还是第一次见卿蓝这般失落。她顿了片刻才道:“你有没有想过别的可能?”
“什么?”卿蓝不明白桑夜的意思。
桑夜道:“不归楼或许是这天下最安全的地方,没有谁会来这里撒野。大哥要你留在这里,不再出去,或许还有别的意思。”
卿蓝反应不慢:“阿夜,你是说大哥让我留在这里,其实是为了保护我?”
桑夜点头:“我虽不能断定,但多半应是如此。”而就连卿之都让卿蓝待在这里不再出去,便说明外面或许真的已经不安全了。“这天下当真是要大乱了。”
卿蓝看来很是高兴,但他还没开口,另一个声音便道:“天下大乱,也与我们无关。”蔺烛雪阴恻恻自楼中踱步而来,道:“卿蓝,吩咐你做的事情还没做完,你随我来将其余几个房间也打扫一下。”
“哦……”卿蓝连忙去扶蔺烛雪,又回头对桑夜笑道:“多谢你,阿夜!”
蔺烛雪冷冷道:“你干脆把整个不归楼扫一遍好了。”
卿蓝闭了嘴,不再说话,只一双眸子晶亮,他往桑夜笑笑,接着再度进了楼。
桑夜默然。
蔺烛雪说的不错,天下大乱,与他们无关。就在这种天下即将大乱的关头,她还在这不归楼里,不知何时能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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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夜在墙头坐了半日,后院有几名房客来来回回许多次,桑夜都看在眼里,近晌午的时候,百里念也终于出现了。他抬眼看着桑夜,颇有几分惊讶的道:“桑夜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被蔺烛雪罚坐墙头了。”桑夜随口道。
百里念笑了两声,摇头道:“你们两个又玩出新花样来了,自你来了以后,楼主倒是开朗了许多。”
桑夜垂眸,欲言又止,但现在一人在墙头一人在下面显然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而百里念也问道:“桑姑娘,要不我找邱先生将你带下来吧。”桑夜摇头:“蔺烛雪说他没允许我不能下来。”
百里念叹了一声,本要再说什么,却忽的眼神一变,朝着楼里看了过去,接着恭敬颔首道:“宋晏公子。”
桑夜话语一顿,直觉全身似乎都僵住而未能有动作,她只能扭头顺着百里念的视线往那处看去。
一人缓步从楼中走了出来,这人四十来岁模样,细目薄唇,肤色微黑,眸中捎带着几分阴翳。他穿了一身考究的月白色衣袍,长发一丝不苟束在脑后,鬓间隐约看得到几缕白色。他动作很慢,却是一举一动都极为讲究。他此刻正抱着一把黑琴,像是没有听到百里念的话一般往院中最角落的房间走去。
百里念犹疑片刻后叫住那人道:“宋晏公子,你若是要找楼主的话,他这会儿应该在祠堂里。”
“我知道了。”宋晏瞥他一眼,道:“带我过去。”
百里念答应下来,不经意的看了墙头桑夜一眼之后便带着宋晏离开了后院。
宋晏出现到离开,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情,这期间他一眼也没有往墙头的桑夜看来,应当是并未发觉桑夜的存在。但桑夜不过看他一眼,听他一句话,却已经紧咬了下唇。
那就是前太子宋晏,她的亲生父亲,也是害她尚书府一家被满门抄斩的人。
那人一直以来住在这里,却从来不知道在这些年外面发生的事情,甚至不知道他在这世上还有一个女儿。
宋晏就像是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人,而今后也会毫不相干下去。
桑夜仰头看着远处的临城,看那城门前出出入入的人如蚂蚁般大小,忽的有几分落寞了下来。她低垂下眼,忽的在不远处的山上看到了一名一身劲装,身背弓箭的红衣女子。那女子也不知究竟是何时出现的,她像是看了桑夜很久一般,桑夜微微皱眉往她投去一眼,却忽的见她埋下头去,自一旁剥下了一块树皮,然后抽出腰间匕首在其上刻了些什么字。
就在桑夜疑惑之际,她再度往桑夜看来,自身后抽出一把羽箭来,将树皮绑到了箭身之上。
拉弓搭箭,女子瞄准桑夜所在的地方,直直射出了这一箭。
桑夜沉着眼看着女子的动作,未及躲避,便见那支箭在天际划出一道长弧,稳稳落在了自己的身旁。箭尖锋利,尽数没入了墙面,只剩下箭身带着那块树皮不断发颤。桑夜一把握住箭身,一直到箭身不再颤抖,她才解下了上面的绳子,将树皮给抽了出来。
15、才尽(八)
其上草草刻着几个字:
“叶芜求见兄长一面,望楼主答允。”
桑夜看完其上内容,再抬眸之时,却已经不见了先前那女子的踪影。
当天夜里当蔺烛雪终于受不了卿蓝的唠叨,点头答应让桑夜下来的时候,桑夜已经被冻得面色苍白唇色紫青了。只见得卿蓝退了两步便提起往墙头冲去,站在一旁的蔺烛雪看不见面前的情景,只听到衣袂飘动的声音,他疑道:“卿蓝,你难道想自己上去接她下来?”
卿蓝最后险险的落在了墙头桑夜的身旁,晃了晃身子才堪堪站稳,也到这时候他才有机会回应蔺烛雪:“是啊,好险好险,这墙真高,险些就掉下去了。”
“你当真上去了?”蔺烛雪仍旧不大相信。
卿蓝笑了两声,朝身旁桑夜伸出手:“阿夜,我接你下去。”
桑夜点头,不过一整天坐在墙头不能乱动她双腿也有些发麻了,她伸手任卿蓝拉住自己,这才算是站了起来。卿蓝眨眼道:“我已经做好吃的了,你今天就吃了一个包子,应该也已经饿了。”他话说到这里,忽的一把揽住桑夜腰际,带着她便朝地面栽下去。桑夜心中一紧,咬住下唇才没有叫出来,她紧紧蹙着眉盯着卿蓝的双眼,一直到双足落到了地上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下来了?”蔺烛雪往前一步问道。
卿蓝应道:“是啊,我去替阿夜将吃的端出来,阿夜你收拾一会儿就快去你的房间,蔺大哥已经答应让你回自己的房间去住了。”
“嗯。”桑夜答应了一句,忽的想到了之前自己见到的那块树皮,以及其上的内容,她朝卿蓝道:“多谢,你先去,我还有些话要对蔺公子说,随后就到。”
卿蓝似是以为桑夜要对蔺烛雪言和,是以十分高兴的答应并离开了后院。
整个院中此时便只剩下了桑夜与蔺烛雪两个人,片刻的静默之后,蔺烛雪道:“说吧。”
桑夜道:“今日在墙头之上,我看到了一个人。”
蔺烛雪敛眉:“什么人?”
“一个红衣女子,站在不归楼外面的山腰上,她应是想与我交谈,但相隔太远,她只用箭递了一物进来。”说到这里,桑夜来到蔺烛雪的面前,递出了方才一直藏在身后的左手,那手心里紧拽着一块不大不小的树皮。
蔺烛雪未有反应,只因他看不到桑夜递出的手,桑夜便拉起了对方的手,将东西塞进了他的掌中。
蔺烛雪没有挣开桑夜的手,只抬起另一手小心的摸起了那块树皮。树皮上的字是用刀刻的,蔺烛雪正好能够将其辨识出来。所以在明白了信中的内容之后,蔺烛雪紧抿了双唇,半晌才沉声道:“这件事情你可有告诉别人?”
桑夜道:“并未。”
“不要告诉任何人。”蔺烛雪道,“你便当作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东西,也不要对任何人提及,尤其是叶荇。”
天下第一的铸剑师叶荇,曾经杀了叶家上下以祭剑,之后又屠了整整一座城的疯魔之人,如今他就在不归楼当中,每日敲敲打打也不知道那牺牲了许多人的天下第一名剑究竟有没有铸出来。他姓叶,而那射箭传信的红衣女子叫做叶芜。看蔺烛雪的反应,那女子想要见的兄长,应当便是叶荇无错了。
桑夜不解道:“为何不能告诉叶荇,叶芜只是想见兄长一面而已。”
“见一面?”蔺烛雪冷笑道,“若是她见了一面觉得还不够,和卿蓝一样,又想将叶荇也给带出去怎么办?我这里可不是什么有趣的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进了不归楼便与外面没有了联系,当初放了卿之出去,现在你还想让我放叶荇出去不成?”
蔺烛雪没有说错,只是叶芜都已经到了不归楼,又不知在这里守了多久,却连一个消息都无法传达到叶荇的手中,也未免叫人唏嘘。
“此事便不能叫叶荇自己作决定?”桑夜不死心又问了一句。
“不能。”蔺烛雪斩钉截铁。
事已至此,再多说下去便只能是叫蔺烛雪对自己更加生厌了。桑夜沉默之后道:“那么我先回屋了。”
“慢着。”桑夜正要离开,蔺烛雪却又出言将她给唤住。桑夜停步回头往蔺烛雪看去,只见得蔺烛雪一手将那块树皮揉碎,扔到了墙角,道:“不归楼的规矩不能一坏再坏,这事若是当真叫叶荇知道了,那么我便将你赶出不归楼。”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桑夜也知道蔺烛雪定是说到做到,只是如今她还不能够离开这个地方。她抑制着心中的不满,淡淡道:“我知道了。”
虽说桑夜做出了保证,但没出两天,这件事情还是被叶荇给知道了。
一大早,卿蓝便神神秘秘的敲开了桑夜的门,将她给拉到了房间中又将大门合上,这才道:“阿夜,告诉你一件事情,昨日我在打扫院子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东西。”
桑夜莫名道:“什么东西?”
卿蓝自袖中掏出了那应该已经被蔺烛雪捏坏并扔掉的树皮,将其摊开拼凑到一块儿道:“你看。”
桑夜抿唇不语。
卿蓝接着道:“这东西也不知道是谁送来的,我在草丛里面捡到了它,树皮是新鲜的,这消息应当也是才送来不久。”他兀自分析着,讲来头头是道,“你看,这上面写的名字是‘叶芜’,这人要见自己的兄长,而我们楼中姓叶的不过一个人——叶荇。”
桑夜颔首,尽量不动声色的道:“你猜得不错。”
“阿夜,你觉不觉得我们应当将这件事情告诉叶荇大哥?”卿蓝问道。
桑夜闭目,最终仍是打算不再去管这件事情:“不必说。”
“不说?”卿蓝皱眉,有些不理解的道,“可是我已经将这件事情通知叶荇大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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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蓝在正经的方面没什么作用,在坏事方面功力却是不浅,好在桑夜拉着卿蓝赶到叶荇屋子面前的时候,对方还并没有冲动着要去找蔺烛雪将一切给问清楚。
两人敲了叶荇的门,没过多久就听见屋内有脚步声传来,房门很快被打开,叶荇穿着一件短衫,汗流浃背的站在房门口。扫了桑夜和卿蓝一眼之后,叶荇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桑夜的身上,迟疑着道:“你是……”
“桑夜。”
“哦,上次在院中见过那个新来的姑娘?”叶荇了然了桑夜的身份,问道:“怎么了?”
桑夜往身后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蔺烛雪什么时候会出现,只得对屋中的叶荇道:“此事一言难尽,不知可否让我们先进去再说?”
叶荇倒是爽快,一口便答应了下来,侧身让桑夜进入。等合上了房门他才又找了地方坐下道:“坐,有什么事情便说吧。”
叶荇的房间构造与旁人不同,应该也可以说成是这不归楼的构造有些特殊,也不知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叶荇的房间当中,竟然有一个熔炉,在其之旁打铁铸剑所用的工具一样不缺,皆整整齐齐排在那里,而整个屋子的墙上挂满了长短不一的剑,只有剑身,却无剑鞘,这叫桑夜看得怔了半晌。其后她才又收回视线,对叶荇道:“今早卿蓝说他告诉你了关于这个东西的事情。”桑夜将那块树皮放到桌上,坦言对叶荇道:“我便是为此事而来的。”
叶荇盯着桑夜面前那块树皮,神色变得极为怪异,他像是在竭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只良久才叹道:“对,卿蓝将这事儿告诉我了,我本打算过一会儿就去找蔺烛雪,将这事给问清楚。”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桑夜也只得将实情说出来,她阻止道:“别去,蔺烛雪不想让你见叶芜。”
叶荇面无表情:“蔺烛雪不想让我出去,是么?”
“不错。”
叶荇紧紧盯着树皮上的字,忽的道:“不知你们是否知道,这东西是怎么被送进不归楼来的?”
“我是在院中捡到的。”卿蓝连忙应道。
桑夜打断道:“是一人射箭带进来的。”桑夜趁此机会便将事情的前后都告诉了叶荇,说罢才道:“只是蔺烛雪怕你会因此离开,所以并不希望我将此事告诉你。”
听了桑夜的话,叶荇的脸上又是一阵波澜,他咬牙道:“当真如此,你没有骗我?”
桑夜点头。
叶荇冷哼一声,忽的站起了身来。卿蓝不明白他为何听见了这消息却能够如此镇定,他跟在叶荇的后面问道:“叶荇大哥,你不去见一见那位叶芜姑娘么,她应当是你的妹妹才是……”
叶荇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卿蓝的话,桑夜紧紧盯着他的神色,却忽的觉出了一丝不祥来。她连忙起身,拉过卿蓝道:“别过去。”
她这话说得有些迟了,便在此时,叶荇忽的抽出了挂在墙上的一柄银色长剑,回身往两人直刺而来。卿蓝被桑夜提醒,算是有了些防备,他慌忙出手,却仍是被叶荇用刀架在了脖子上,叶荇面色不善的喝道:“你们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你这是什么意思?”桑夜沉声反问道。
叶荇神色复杂,幽幽道:“芜儿早就死了,当初我以叶家上下的血祭剑,芜儿便在其中。”
叶荇说得不错,八年前铸剑名门叶家上下因叶荇的疯狂举动而毁灭,全家上下五千多口人,无一人幸免。
16、才尽(九)
“可那女子是我亲眼所见。”桑夜说到。
叶荇丝毫不以为意,只道:“既然如此,那你倒是告诉我,那女子生得什么模样,让我看看究竟是不是芜儿。”
桑夜沉默,倒是旁边的卿蓝碰了碰桑夜的手臂,低声道:“原来这东西是你第一个发现的,我还以为这是百里大哥出楼带进来的。阿夜你快将那人的相貌说给叶荇大哥听听,若那人真的是叶荇大哥的妹妹就太好了。”
桑夜没有立即开口,在卿蓝一再催促之下才摇头道:“罢了,当时那女子离我太远,我根本没有看清她的模样。”
听桑夜这说法,叶荇又是冷冷一哂,摆手皱眉道:“好了,我要做正事了,你们快出去吧,这种事情我是不会相信的,芜儿早就已经死了,也别再拿她来说事了,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叶荇已经这般说了,桑夜当然不会死死纠缠,于她来说既然对方不乐意再听,那么她也算少一件麻烦事情。她想了想出言确认道:“你不相信叶芜还活着,所以你也不会去见她,更不会与蔺烛雪提及这件事情,可是?”
“我找蔺烛雪做什么?”叶荇不耐道。
桑夜放心了下来,当即道:“你可以将剑放下了,这事便当作是我们多事了,我们这就离开。”
“离开?可是事情还没说清楚,若外面那个女子真的不是叶芜姑娘,她为何要千里迢迢来到这里还守这么久……”卿蓝仍旧喋喋不休,哪知叶荇却是忽的一剑往卿蓝掷了过来,卿蓝连忙大退两步才躲了过去。他拍着胸脯惊到:“叶荇大哥,你怎么了?”
“滚。”叶荇冷着脸,重重道。
桑夜拉住卿蓝的手腕,朝他道:“离开。”
这一次桑夜没有给卿蓝继续说话的机会,强拉着他出了叶荇的屋子。两个人一直回到了桑夜的房间,才听到叶荇那屋中传来重重的打铁之声,那声音凌乱不堪,好似打铁之人凌乱的心绪。
卿蓝不放心道:“叶荇大哥好像有心事。”
桑夜颔首,却道:“此事你不要再管了,外面那个女人不管究竟是不是叶芜,见不到叶荇也就自然走了,你不必太过担心。”她这样说着,卿蓝却并没有真的放心下来,反而蹙眉道:“可是她见不到叶荇大哥,应当会十分失望吧?就像我那样,我当初来不归楼就是为了要见大哥,并将他给救出去,若是我见不到大哥,我定会十分忧虑……”
卿蓝没有说错,外面那女子若真的是叶芜的话,那么她便是自叶家赶来的,叶家远在尧国北边的雍城,自雍城到临城之外的不归楼,当真能够当得上千里迢迢四个字。能够从那么远的地方赶过来,便一定有着非要见叶荇不可的理由。
只是叶荇不愿相信不愿见,她又能够说得上什么呢?终究是别人的事情罢了。
桑夜想到这里,仍旧坚定道:“此事是叶荇的事,他自己决定了不见,难道你还要替他做决定不成?”
卿蓝说不出反驳的话来,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不再将此事给说出去,也不再去劝叶荇。而另一边,当天午饭过后,许久不曾再来找桑夜的百里念忽的又来敲响了桑夜的房门。
桑夜开门让百里念进屋,百里念静听了半晌确定房间周围无人之后才终于轻咳一声开口道:“桑姑娘,关于那笔宝藏,我已经问过楼主了。”
“楼主如何说?”桑夜敛了神色问道。
百里念摇头苦笑一下,皱眉道:“不知楼主是不是察觉了什么,他就连我也不肯告诉宝藏的所在。”
早知蔺烛雪是个难缠的人,却没有料到他竟是对百里念也有防备之心,桑夜无奈的沉默下来,却听百里念接着又道:“不过有一事我倒是可以确定,宝藏若不是在楼主的房间当中,便应当是在祠堂当中。”
蔺烛雪的房间桑夜是进入过的,那一次她扶蔺烛雪回房,便将他的房间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房间十分简陋,每一件东西都摆在自己的位置上,从来未曾乱过。那是根据蔺烛雪的习惯而摆放的,蔺烛雪双眸看不见,若是东西大乱了位置,或许他便也弄不清楚了。
而那个祠堂,桑夜却是十分陌生。
“祠堂是什么地方?”桑夜出声问道。
百里念一怔道:“桑姑娘不曾去过么?也对,这个地方一般是不会让人进入的,说是祠堂其实也不大对,里面虽放了蔺家祖先的牌位,但还挂了些别的画像,我猜想这房间应当是除了楼主自己的房间之外,他最为放心的地方了。”
听百里念这么一说,桑夜才想起来自己的确是去过这样一个房间,那时候她与卿蓝一起,还在其中见到了百里念和蔺烛雪的画像。只是叫人奇怪的是,那屋子当中蔺烛雪的画像却是有两幅,且神态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