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纪生拿着那厚实暖和的棉衣,并不像李纪和那样高兴,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纪氏高兴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问,“梁公子,杨晚家到底是干啥的啊?你是她管事,是管啥的?”

梁丰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我家小姐的娘家是京城三品大员,小姐的亲娘是国公府的嫡长小姐。所以小姐亲娘出嫁时,嫁妆丰厚,后来留给了小姐,经过十几年的经营,就更可观了。小的就不说了,光说大的,小姐现在手中有绣铺两个,一南一北,所出绣品只供富贵之家,而且供不应求,至少提前几月预约才能如期交货。还有农庄五个,每个俱有几百亩良田,还有京城正东街那儿最繁华的地段,还有铺子十间,现在是出租给大商户的,倒没有自已经营。我是她手下的四大管事之一,管着两个绣铺,小姐极大方的,我每个月月钱能有一百两,年底算帐还有分红,那倒是没个定数,但几百两是跑不掉的。”
满室皆静,梁丰喝了一口水,又慢条斯理的补充了一句,“三品大员是多大的官,反正这临城的县令也就七品,七品再往上还有六品五品四品,更何况三品的京官比地方外放的显贵多了。”
梁丰话说完,便彬彬有礼的告辞了,“多谢各位款待,我们还忙着回京,就不打扰了。”

李家人似乎还在震惊之中,梁丰也不管那许多,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出门来。这才吐出一口气来,重新挂着笑容,往村外走去。
那些胭脂水粉,是极品,但是对于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妇,也起不了多大作用,还有那两件华贵衣料的薄裙,既不保暖,又不凉爽,好看而不实用,张氏纪氏就拿着供起来吧。
李大壮和李纪成,上好的烟酒养刁了嘴,以后再重回简陋的日子,怕是苦不堪言。
至于李纪生和李纪和么,算是没有给杨晚找罪受,算了,便放过他们吧,两身保暖的棉衣还是挺适用的。咱要恩怨分明,不是么
他其实什么也没做,他只是告诉了李家人一个事实,一个他们赶出去的不要的杨晚,一个他们将要觉得自已有点富贵便看不上的杨晚,却是一个出身高贵,坐拥大把财富的千金小姐。
以后的日子,他能想像,某些人会在每个午夜梦回,后悔懊恼得吐血的样子。
还忘了说,他在李家村后山看过了,真正的红木其实不多,够李家村的人卖个一两个月怕也差不多了。
至于李家那些炮制的药材,梁丰刚刚在院子里随便看了看,其实成色一般。离开了杨晚的指导,那几兄弟真以为自己成气候怕还早了点。
他找人麻烦了么?没有!
他很听杨晚话的,梁丰心情愉快的想着,昂首挺胸的离开了李家村。

 

 

穷人

心情很好的梁丰,终于肯详细的给杨晚说起他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原来自杨晚离开沈家后,沈老太爷亲自掌管沈家生意,但是他毕竟年龄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把其中一些生意分出来,让几个儿子帮忙。这下可不得了了,你安插一个人,我放个眼线,你戳一下,我踢一脚,几房人斗得不亦乐乎。在这种争权夺利下,像梁丰这种杨晚离下来的旧臣,很快的就被赶走了。本来梁丰还掌着杨晚的嫁妆铺子,不过在嫁妆被杨辰和罗氏拿回去之后,他也就没有了话语权,几天就被夺了差事。
梁丰说他又是无事一身轻,于是随便走走,就碰上了李家村的那些人,然后再随便聊聊,发现还挺聊得来,于是动了心思合作生意赚点钱,这才来了李家村,于是又遇到了杨晚。
“真是巧啊,居然这样也能让你找到小姐!”春天听得只感叹。
“是啊,还真巧!”杨晚看着梁丰,明显有些不信。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
梁丰顶着杨晚置疑的眼光,仍旧是笑容满面,“是啊,当真很巧。”
“梁丰,你和小姐还真有缘份啊!”春天继续感叹。
“春天!”杨晚脸色一变,“注意言辞。”
春天也才发觉自已所言多有不妥,连忙站起来,朝杨晚行了一礼,低下头去。
梁丰脸上的笑容淡了少许,他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他怎么能说他在知道杨晚失踪的消息后,是如何心神大震,如何失魂落魄,如何挖地三尺找寻有关信息!
恐怕等他说完,便会被杨晚赶得远远的吧?

“杨晚,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光沉默着也不是个事,梁丰便又另起了一个话题。
“回丰州。”
梁丰霍然起身,怒气瞬间暴涨,“你还要回沈家?回那个只知道利用你榨干你的沈家?”
“我只是….。”
“沈从彦那样的混蛋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没等杨晚的话说完,梁丰已经一掌劈翻了桌子,茶壶和茶杯哐哐的全部掉在地上,滚了开去。
杨晚主仆从来没有看见过梁丰发这么大的火,他一贯为人处事温柔细致,别说是发火,便连大声的说话也不曾有过。
梁丰满身满心的狂怒无处可发,隐隐还有藏于深处的失落与绝望,对上杨晚震惊的双眼,他却只有一句话,“为什么还要回去,为什么还要回去?”
声音越来越低,他几乎想要把自己藏起来,他梁丰,在最艰难的岁月里,也从不曾屈服不曾退缩,可是为什么此刻面对杨晚,他却有如此深重的无力感。
他不怕付出,不怕等待,怕的是,她再回到那个世界,他再如何努力付出,也不会减轻她所受到的伤害和痛苦。杨晚这样的女子,如果还为人妻,那么纵然他爱得再多,爱得再深,也无法撼动她的心分毫。再苦再痛,她也会自已忍下,而他,只能站在远远的地方,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为力!
他痛恨自己的这种无能为力,所以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她,再将自己置入那样的境地中去。

杨晚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出声,“我只是去收拾一下东西,我娘留给我的一些首饰放在房里,如果还在的话我想拿回来,留个念想也好。”
梁丰绷紧了的身躯渐渐放松下来,只是太过激烈的情绪还在胸中翻涌,他依然低着头一言不发。
倒是春天接过了话头,“小姐,你不用去了,夫人和大少爷拿着你当年的嫁妆单子,把所有还在的东西都清点完,带回京城了。说是帮你保管着,万一你哪天你回来,还能用得上。”
杨晚这是彻底的愣住了,他们到底是有多缺银子?原本她以为朱氏拿回的嫁妆也就是铺子田庄那些大头,却没料到居然连单子都带了来清点!
春天肯定的点点头,“小姐的梳妆盒子都是拿走了的。”
杨晚忍住想要擦汗的冲动,“意思是我现在除非是回娘家拿回来,否则便是身无分文了?”
“你就算是回了娘家,估计也拿不回来了。”缓过来了的梁丰,凉凉的插一句嘴,“那叫嫁妆,你那位亲爱的后娘,定然会说备着等你以后嫁人再用。可是这个再嫁嘛,条件差的,她会说舍不得你受委屈,不同意;条件好的,她会说人家娶个再嫁女怕是另有所图,得再观察观察,你这个再嫁,什么时候,嫁给谁,还是她说了算。”
想了想朱氏的为人,杨晚不得不承认梁丰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嘴上,却来了一句,“你就这么了解她?”她上辈子,可是多活了十多年,却还是在临死的那一年,在杨帆的点醒下才看清了朱氏的真面目。
梁丰斜着眼睛看她,“你以为人人都像你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冯京当马凉?”
朱氏那样的人,一眼就能看穿的表里不如一,只有这个笨女人会傻乎乎的把她当成个善良慈爱的好继母。
杨晚闭了嘴不说话,隐约记得前世梁丰也说过几次,但她都听不进去。几次之后,她也烦了,让梁丰只要管好自已份内的事就行,不用再去操心其他。渐渐的,梁丰便没再说了。想来,她果真是笨!
梁丰却误解了她的沉默,以为她又像之前一样不愿听他说这些话,便也泄了气,把头扭向窗外。
春天看看杨晚,又看看梁丰,踌蹰着开了口,“小姐,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杨晚抬头托腮靠在桌上,瞅向梁丰,“不是说扬州的胭脂天下皆知么,我们去扬州买胭脂吧!梁丰,你每个月的月钱买衣服买完了没,还有没有剩下的?有多的先借出来用下吧,以后我会加倍还给你。”
钱有的是时候可以赚回来,现在她累了。
在沈家累了二十年,在李家也累了这么几个月,杨晚觉得,她真的很累了。她曾经如此的接近死亡,现在,她又以这般诡异的方式重生,她还来不及想明白是什么原因,又要应付李家那些事,她根本没时间想。
至于以后何去何从,等她缓过神来再慢慢想吧。

杨晚现在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穷人了,而且她在李家也已经过了这么久清寒的农家生活,她想,她应该可以很适应一贫如洗的日子。
可是,当她站在客栈门前,看着那辆外表低调的马车时,还是呆住了。掀开的帘子里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里面摆了睡榻,居然还有张小几子,几子上摆了好些水果和茶点。梁丰正拿着几个大包袱往榻下塞,一边塞一边对春天说,“东西吃完了就在里面拿,我还备了几张毯子,冷了拿出来盖。”
一转头,看见傻站着的杨晚,“还不上来?”
杨晚没动,颇有几分想叹气的感觉,“梁丰,你哪里找来的马车?你别忘了,现在我可不能给你发月钱了。”
梁丰俐落的跳下来,“你就安心坐吧。再说,你不是说过要还我的么,我不担心。”
看见春天扶着杨晚上了马车,他才嘴边噙着笑,翻身上了马。今日阳光明媚,只觉入眼处处处灿烂耀眼。
他曾经错失的东西,终于再给了他机会重新走近。这一次,他绝不会放手。
所有欠她的,伤她的,他会帮她讨回公道。所有她珍爱的,重视的,他也会不择手段的帮她拿回来。反正,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相对于梁丰的神采飞扬,车内的杨晚却觉得颇有些沉重。春天掀开帘子看着梁丰,又看看杨晚,放下帘子,捂着嘴偷偷笑了。
杨晚不打算理她的,想也能想到她能说出什么话来,春天自顾自的笑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蹭到杨晚身边,小声道,“小姐,你觉不觉得,梁丰对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今晨一大早我才刚起来,梁丰就已经把马车备好了,还买了好多好吃的,我去看了一眼,都是你爱吃的。”
她细细的打量着杨晚脸上神色,见她不吭声,又道,“小姐,我觉得吧,梁丰除了家世之外,可比姑爷,哦不是,是前姑爷好多了。前姑爷只会问小姐要钱…。”
“春天,”杨晚打断了她,“这些话不要再说了,让别人听见不好。”
她不是不解世事的纯真少女,她当然能感觉到梁丰对她的特别。只是她现在,早已经不相信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姐妹们,节日快乐

 


心思

杨晚,梁丰和春天三人,再加个车夫,晃悠着前往江南方向。一路上吃穿用度,皆非凡品。杨晚说了几次,梁丰都答应得很干脆,可是过后又是一切照常,完全不为所动。
杨晚叹息了几声,便也算了。
钱财乃身外之物,用完了再赚就是,反正她这一生,估计最不需要发愁的,就该是钱银了。

途经苏州,梁丰说顺便去逛逛。
杨晚坐在马车上,看着路旁悄然伫立的独幢小楼,清新雅致,“巧绣楼”三个字在淡淡烟雨中若隐若现。
进出的人不是很多,但是接送均是马车,个个衣饰华丽,妆容精致,皆是非富则贵之流。
杨晚的手渐渐握紧,这是巧绣楼,这是娘留给她的巧绣楼!

“想拿回来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马车旁的梁丰,轻声问道。
杨晚没有作声,想要从继母手里拿回她的嫁妆,并不容易,就算是拿回来了,也难保朱氏从中作了什么手脚。
更何况,她并不觉得她会有再次嫁人的机会。
她不想再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另外一个男人和另外一群姬妾,她宁愿孤独终老,也不愿再为她人作嫁裳。
可是,巧绣楼啊!杨晚微微闭了闭眼睛,那是母亲的东西!怎么能便宜了朱氏那样面慈心黑害了她一生的人?

梁丰看了看她的脸色,“算了,别看了,先找个地方落脚。”
落脚的地方,不是客栈,是个清幽的小院。推门进去,满眼翠绿,点缀着花团锦簇,杨晚不是很意外,只是又叹了一口气,“梁丰,这又是你朋友的院落?”
梁丰边答应连引着她往里面走,“是啊,反正他不在,正好便宜我们。”
杨晚里里外外看了一下,院落收拾得很干净,卧房里毯子被盖一应俱全,还带着阳光晒后清新的味道,灶房里更是样样齐备,更夸张的是,桌上居然还摆着带了泥土的蔬菜,那颜色翠绿欲滴,一看就知道是才摘下没多久的。
杨晚拿眼看着梁丰,梁丰似乎没看懂她眼里的深意,面色如常的指挥着春天去烧热水来服侍杨晚洗漱休息。
他自己呢,挽着袖子,抱了几颗大青菜坐在灶门前理起菜来。

杨晚呆愣愣的看着,梁丰虽然只是她手下的一个管事,但现在这副穿得衣冠楚楚坐在门前理菜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你,你要做饭?”杨晚问得有些迟疑。
梁丰头也不抬,专注着自己的理菜大业,“那是当然,难不成要等着你和春天两个半吊子动手?我可不想虐待自已的身体。”
无辜被点到名的春天,默不吭声的舀了一盆水倒锅里烧起火来,余光都不往这边看。
杨晚四周张望了一下,“白米够么?”显然,她是想起了梁丰在李家做的那一顿饭来。
梁丰的手略微顿了一下,“反正你这辈子是吃不完的,这你就不用愁了。”
杨晚还要说什么,梁丰却已经抬起起头来,似笑非笑的样子,“你闲着没事,可以去院子里转转,春天烧好水了会喊你的。”
闲着没事怎么消遣都好,唯一不好的,便是想起过去,无论是沈家还是李家,他都希望,在杨晚未来的生活里,不要留下一点痕迹。

“梁丰,你给我出来!”正说话间,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紧接着,是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梁丰!”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显然来人已经闯了进来。
“梁丰,你躲在哪里!”杨晚站在灶房门口,看着一个黄衣女子风风火火的冲进正屋,没多会又冲出来,后面跟着两个小婢,喘着气一脸无奈的神情。
“喂,你,对,就是你!”黄衣女子左右顾盼,终于发现了呆站着的杨晚,“梁丰在哪里?”
女子虽然满面怒气,但是掩不住的绝色姿容,再加上奔跑过后的红润,透出蓬勃的朝气和活力。杨晚伸手往身后一指,“在里面。”
女子提着裙裾又往这边冲,杨晚躲闪不及被撞得往旁边退了好几步,梁丰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几步越过那女子到了杨晚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松了一口气,接着转身,黑着脸,冷冰冰的说了一个字,“滚!”
冷得连半点温度都没有,语调平平不带起伏。

黄衣女子立刻白了脸,眼泪在睫毛上挂着要掉不掉的样子,“梁丰,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一回来就摆个脸色给我看,你对得起我?”又想到刚才梁丰的举动,再看看梁丰护在身后的杨晚,更是怒意横生,手指着杨晚道,“你就为这么个死婢子凶我?”
梁丰连笑容都懒得给了,“滚!”
黄衣女子眼里的泪终于掉下来,她用手一抹,冲着杨晚吼道,“你个贱婢,还不给我跪下行礼?你可知道我是谁,我可是你主子未过门的妻….。”
只听“砰”的一声,黄衣女子已经消失在院里。然后,门外撕心咧肺的哭声响起。两个埋头摒气的小婢反应过来,匆匆忙忙的出去了。
梁丰甩甩衣袖,指着端了盆水正不知所措的春天说,“春天,先服侍你家小姐洗洗,换件衣服休息一会,很快就可以吃饭了。”
春天应了一声,忙端着水朝杨晚走来。
梁丰走出去几步,又转过头来,正色道,“杨晚,你别乱想,她叫文意珊,是我嫡母的娘家侄女,我嫡母想让她嫁我为妻,不过我从来没有同意过。宗族那边我都已经打好招呼的,我的婚事只有我自已能作主。所以,不管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用相信,除非,是我说的。”
杨晚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才说,“你不必对我解释。”
梁丰“哼”了一声,“你们女人我还不知道么,口里说着不用解释,私下里却自已胡思乱想,伤身伤心。我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想了解什么,所以有些事情我以为我不必说,但是事实上可能是你想知道的,我一时来不及说或者是没想到要说,你就可能乱想到不知什么地方去。所以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想知道的,直接来问我就是。”

杨晚再傻也能感觉出梁丰对她,已然不仅仅是特别那么简单了,“梁丰,你,不必对我这么好,我实在无以为报。”
“报?”梁丰挑高了眉,“你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人,叫做施恩不望报么我也属于其中一种,我做什么从来不求回报。明白么?”
话说完,朝灶房走了几步,又大大的哧笑了一声,“胆小鬼!”

什么意思?杨晚一头雾水,用手指指自已,“是说的我?”
春天茫然回望,“大概是的。”
“我哪里胆小了!”杨晚咕哝了一句。
谁想那个耳尖的某人,又从灶房里来了一句,“装老成!”
“也是说的我?”
“是的。”春天这回确定了。

春天给杨晚梳头,看着镜子里的小姐,眉目如画,忍不住来了句,“小姐,我觉得梁丰说得没错,你这么年轻,穿的衣服却那么素淡,又不肯听我的话,好好打扮自己,岂不是辜负了青春好年华。”
杨晚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青丝黑发,肤细如脂,不是记忆里的苍颜暮色。
她抬头捂住了眼睛,眼睛热热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流出来。可是最终,却什么也没有。
她是活着,可是她的心,早已苍老!

“小姐,梁丰给你准备的衣服是巧绣楼的哎!”春天不知道她的心里如何百转千回,只拿着旁边的衣服大声嚷道。
衣服是浅浅的蓝色,样式简单素雅,只在裙角缀了几朵小小梅花。春天往她身上一比,顿时衬得她肤色越加莹白如玉,光华流转。
杨晚突然有些惊恐,惊恐于一个男人居然如此了解她的喜好,懂得她的内心。而这个男人,她前世居然一无所知。是命运出了偏差,还是她自己迟钝得半点不察?
梁丰,如果前世也是这般心思,为何能在她身边陪上二十多年却一点异色不露?

 

 

坏人

文意珊的出现,并没有十分影响几人的心情,主要原因,是因为梁丰的厨艺,居然出乎意料的好。
杨晚和春天被摆在桌上色香俱全的七八道菜给惊住了。杨晚不是没有见过美食的人,她出生于京城官家,嫁于富贵之门,见过吃过的佳肴绝不在少数。她之所以会吃惊,并不是说梁丰所做的这些菜就有多么惊天动地的好吃,而是,在于做出这些菜来的人,是梁丰。
如果说梁丰算得一手好帐,或者说谈成一笔多大的买卖,她绝不会吃惊,可是,他居然做出了绝不逊色于一般厨子的满桌子菜!
“吃吧,光看就能看饱?”梁丰顶着两双眼睛的压力,面不改色的给杨晚夹了一大碗菜。
杨晚尝了几口,实在是香味扑鼻,味入肺腑,令人胃口大开。好的食物,的确是能令人心情变好,杨晚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不好吃?”梁丰抬眼问她。
“不,”杨晚认真的摇头,“人家说女子宜家宜室,精厨艺,擅女红,才是佳媳上上之选。可是世间有了你这样的男子,让我们这些连饭也煮不好的女子情何以堪!”
梁丰满头黑线,又给杨晚舀了一大碗汤,“光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喝碗汤看看行不。”
杨晚喝了一口鱼汤,鲜香扑鼻,忍不住又多喝了几口,“梁丰,你怎么学会做菜的?”她有些好奇了。
梁丰眼里闪过几丝笑意,这是两人认识以来,除了最初会面时了解过他的情况以外,她第一次询问关于他的事情,这是代表,她开始对他感兴趣了么?
“小的时候,我想吃,可是嫡母克扣我和我娘的伙食,我就自己去厨房偷偷学了。”
杨晚顿了一下,看着梁丰没有说话。
梁丰微微一笑,“不用觉得我可怜,我现在觉得,所有经历过的一切,对于而今的我来说,都是财富。”
杨晚也跟着笑了笑,“没有,我只是在想,你如果做厨子,一定很有天分。”
“是的,我也这么想。”如果,不曾遇见你的话。梁丰在心里暗暗的补了一句。
是啊,如果不是遇见了杨晚,他继续漫无目的漂泊下去,谁知道,他最后会不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厨子呢?于他在厨艺一道上的喜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