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氏喝了一口碗里的粥,皱紧了眉头,瞪向杨晚,“你个败家的,放这么多盐怎么喝,这么大个人连熬个粥都不会,你怎么不去买块豆腐撞死?”
李纪生安抚的拍拍杨晚的手,才向纪氏解释着,“娘,我媳妇儿本来就不精厨艺,稍微把握不准多放了点也不是故意的。我再加点水就是了,也没啥大事。”
“啥叫没大事,”纪氏一看李纪生居然还维护着杨晚,当即更火大了,“今天多放盐叫没大事,下次多放点毒药毒死你娘了你就叫有大事了?”
“娘… 。”
“你别叫我,我没你这个不孝的儿子,老娘辛辛苦苦把你拉拔大,就是为了让你顾着别的野女人不顾你娘?”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哪能不孝敬您…。”
“还当我是你娘,就给我闭嘴。”
李纪生脸胀得通红,只站着“扑哧扑哧”的直喘气。

“那你要怎么样?”杨晚看着李纪生僵着脖子站在她面前的样子,心里忽然平静下来,她推开李纪生问纪氏。她可不是那些逆来顺受的小媳妇,先前是她不计较,可不代表她当真软弱可欺到这种程度。
纪氏一看杨晚那气定神闲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你就教了那点药材炮制的方法,你就觉得是大功臣了是吧,你就觉得你在家里啥都不用做,家里你就最大了是吧?我告诉你,在咱老李家,你还说不上话!你不看看你那样,身上没几两肉,怪不得现在连个蛋都下不出来。种田你种不了,连熬个粥你都能熬砸了,你说你还有个什么用啊?三儿,你还把她当个宝,你别看她装着一副千金小姐的样子,其实还不就是个别人用过的破烂货,我呸!”
“娘,你别说了,她是我媳妇儿。”李纪生痛苦的握紧了手,大声吼道。
“你吼什么吼?”纪氏声音比他还大,“咱李家村以后会越来越好,过两天娘给你说个清白的黄花闺女,比她好千万倍。”

“哟!老李家好热闹啊!”里正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几个婆娘在家,哪天不斗几句嘴啊。”是李大壮解释的声音,很快,门帘掀开,李大壮大步进来,小声道,“别嚷了,里正和梁公子来咱家了,我好不容易请了梁公子来坐坐,怎么一进门就被你们几个不争气的给触了霉头。”
纪氏这才狠狠的瞪了杨晚一眼,扯了扯衣服,堆起满脸的笑招呼众人出去接待客人。
众人走出去,杨晚一抬头便看到,梁丰背着手站在院中,正定定的向她看来,脸上,已无笑意。

 

 

离开

李大壮干干的笑着,一边把梁丰和里正往堂屋让。
梁丰没有动,他的目光在纪氏一行人身上扫视了个遍,最后,停在李纪生身上。
察觉到梁丰的视线,李纪生有些疑惑,“梁公子,你,有什么事吗?”
梁丰微弯了唇,“听说有个走失的女子,被你家所救,后来当了你的妻子?”
李纪生刚要说话,纪氏就插了嘴,“梁公子,您这是听谁乱嚼舌根子啊,这是没有的事,我家纪生还没娶亲呢。杨姑娘只是暂时寄居在我家,以后有合适的机会自然还要走的。”说完,看看梁丰的脸色,又道,“梁公子,你为何这样问,可是,可是有留意到合适的姑娘适合我家纪生的?”梁丰这样的人,要是他来保个媒,肯定亏不了纪生,定然有好处。想想现在李家村,除了梁丰这个外人,他们家要算是第一大功臣了,梁丰肯定是看在这个份上,对她的三儿另眼相看了。越想越开心,纪氏几乎已经想到他们家辉煌灿烂的未来。
李纪生顿时脸色一变,“不是…。”
“不是什么?”纪氏瞪他一眼,“你的意思是娘的话错了?”
“咳,咳,咳!”里正赶紧清了几下嗓子,李纪生闭上了嘴,垂下头去。
纪氏脸上堆满了笑容,讨好的凑到梁丰身边,“梁公子,先里屋坐啊。”一边又扭头朝杨晚吼道,“杨晚,还不快去倒水,没看见有客人吗,没得点眼力。”
杨晚低低应了一声,便要转身去倒水。

“等下。”梁丰叫住了她,然后,慢慢的走了过去,在她面前站定。
杨晚低着头,没说话。
梁丰整了脸上神色,提着衣衫下摆,在众人的抽气身中,单膝跪了下去。
“小姐,梁丰来迟,让您受苦了。”
杨晚怔住,梁丰以前的确是一直叫她小姐,可是这次在李家村重逢,他却开始叫她杨晚。这会儿又突然叫她小姐,又以这种姿态,是在替她叫屈么?
杨晚没说话,梁丰便一直跪着,无比虔诚的样子。
杨晚叹了一口气,“好了,你起来吧。”
梁丰站起身来后,直接站到了杨晚身后,就像以往九年的岁月,留着半步的距离。

院子里一片静寂,众人都被这平地一声惊雷震得半天回不过神来。里正艰难的合上了嘴,“梁公子,杨晚是你,你家小姐?”
梁丰点头,“是,我家小姐失踪已久,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我也是昨晚才在桌上听说李家救了个走失的女子,居然跟我家小姐名字一模一样,刚好今天有机会来李家作客这才过来看看,想不到居然真是我家小姐。”说到这里,梁丰立刻向李大壮拱拱手,“说来,我还得好好谢谢李老爹一家人,多亏你们一家人宅心仁厚,也让我家小姐暂时有了容身之地。”
目光划向纪氏,纪氏不自觉的抖了一抖,梁丰却是大大的躬身一礼,“刚刚听到我家小姐熬粥熬坏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家小姐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实在不惯干这些活,但是在您家住了这么久,连锅粥都熬不好,实在是有点对不住大家,不如,我来替她为您熬一锅吧?”
纪氏瞪大了眼睛,“你,你熬?”
“是啊!”梁丰笑得春光灿烂,一边从院子里搬来个凳子,恭恭敬敬的请杨晚坐下,自己把衣衫一撩,就要往灶间走。

“等,等下。”李大壮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几步上前拉住梁丰,“梁公子说笑了,我们这是不知道杨晚身份,也没听她提过,这才让她帮家里干了点活,现在既然已经知道杨晚是梁公子的小姐,怎好再让她做这些了。
里正也赶紧擦擦汗,上来劝说道,“大壮说的是,这也从来没听杨小姐提过啊。这下可好了,既然梁公子也找到杨小姐了,可是大大的喜事一桩,不如去我家让娃她娘好好做桌好的,庆贺一下。”
“那可不行。”梁丰异常坚定的摇头,“我家小姐做事向来追求完美,奈何家务一事她的确是不擅长,可是我千万不能让她的任何行为留下污点,我今儿可一定要帮我家小姐把粥熬好了才行。”
李大壮和里正还要再阻拦,梁丰顿时变了脸色,“我就想帮我家小姐做点事,弥补一二。两位还要阻拦是想让我有愧于小姐么?”
李大壮和里正这才互看一眼,无可奈何的站在一边,和其他人一起眼睁睁的望着梁丰进了灶间。

“杨晚,这是怎么回事?”纪氏看梁丰已经走进去了,才走到杨晚身边低声问道。
众人的眼光齐刷刷的望过来,杨晚这才拿下一直抚在额头的手,颇有几分无奈的样子,看看众人,尤其是李纪生略显苍白的脸色,只得叹了一口气,“梁丰就是这个性子。”
至于什么性子,她也没有细说。如果她要细说的话,还得再加上这么一句,睚眦必报,半点不肯吃亏的性子。
如果曾经与他一起共事过的人,应该是会了解的,要不然她手中的生意怎么能在他的带领下赚得盆满钵满的。
她看了看灶间,那飘飞的门帘被风吹动时起时落,不时能看见梁丰在锅台上转来转去的身影。她真的很想再叹一口气,她是不知道梁丰要干什么,但很显然他是要做点什么来帮她出气的。

“这位梁公子,是你的家仆?”张氏扶着那并不明显的肚子,问得小心翼翼。
“不是,他是良民,没有签卖身契的,他是我手下的大管事。”
张氏咽了咽口水,她虽然没有多大的见识,但是还是能察觉出来梁丰跟镇上那些店铺的掌柜多少有些不同的,“大管事是多大的管事?”
杨晚笑笑,“管着几家店铺罢了。”她无意说得太多,涂添困扰。
静默了一会儿,只能听到灶间锅勺相碰的声音,李大壮有心想要进去帮忙,可是每次才刚掀起帘子便被梁丰瞪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终是李纪生沉不住气,走到杨晚面前,“你要走了,是吗?”
他一直以为,她已经是他的媳妇,只要日子一天一天过下去,他终有一天能感化她,得到她。
可是现在,终于要面对他一个不得不面对的事实,她,要回到她的世界了,而那个世界,是他不熟且不懂得的。
杨晚抬起头来,看了他一会儿,淡淡的应了一声,“是的。”如果她之前还想着自己再寻机会离开,但看今日梁丰的作派,虽然不知等会要发生什么,但是她敢断定,自己是不可能再在李家待下去了。
李纪生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惨然一笑。先前那样的境况,她都不愿跟了他,更何况现在还被梁丰遇上了,她又如何肯再跟着他?
“终究是我强求了,你可是大家小姐。”这句话,不知道是说给她听的,还是给他自已。

杨晚没有回答,门帘一掀,却是梁丰走了出来,他看了李纪生一眼,又转向纪氏,“我烧好了,不过水太少了点。”
李大壮才要开口,纪氏已经眼尖的发现灶间在冒烟,立马一个箭步冲进去,一看里面的情况,“啊啊啊!”的尖叫起来。
李大壮惊疑不定的看看梁丰,才和李纪成张氏一道跟着进去了。
一进去,就看到锅里一大锅白米饭,纪氏白着脸到米桶前一瞧,“啊!我的米啊!”半桶白米,过年才舍得吃的白米被一下子煮光了,她那个心疼得啊!
张氏在碗柜边也叫起来,“油没了。”
纪氏几步跑过去,看着空空的油罐子,像是被割了肉似的疼,“谁煮饭还要放油啊,唉哟我的天!”
李大壮赶紧拉了她一把,“行了,没见识的妇人,里正和梁公子还在外边呢。”
纪氏脸色难看,声音压低了,“咱家这点油可是要吃好几个月的呢,果然是败家娘们养的败家狗。”

门外,梁丰何等耳力,当下,脸色变了又变,只是看了眼杨静平静的眸子,又强自压了下去。里正深觉此时气氛尴尬,找个借口先走了。梁丰看他出了门外,才走到杨晚面前。
“走吧,小姐。”他说。
杨晚站起身来,李纪生侧移一步,刚好站到她面前,嘴唇抖得厉害。
梁丰拉了杨晚一把,“小姐,你先出去。”
杨晚对李纪生笑了笑,“这段时日以来,谢谢你了。”
“杨晚….。”李纪生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可是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杨晚移开了视线,看中空气中的灰尘飞舞,“就像你娘说的,我是被你家收留的女子,现在,我该回自己的家了。”
“对不起,我替我娘向你道歉。”
杨晚摇摇头,“这不是你的错。你看,我早就说过,我能否停留,不是我自己能作主的。”她还来不及作决定,已经有人抹杀了她在这里存在的身份。
李纪生向旁边侧开身子,杨晚走了出去。

她走得很慢很慢,可是一步一步,走得坚定无比。
李纪生呆呆的看着她,忽然觉得视线模糊,他使劲的睁着眼睛。身后,衣衫摩擦的声音响起,梁丰俊秀的面容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你明明有机会的,在她渴望平静安稳的日子里。”
“是我娘,我娘不喜欢她。”
“不是你娘。”梁丰冷冷的笑着,“是你。”
像是有什么,瞬间击中了心脏的位置,痛不可抑,李纪生艰难的呼吸着,却觉得呼吸里都带了涩意。
梁丰转过头,追着杨晚的身影而去,“是你不够爱她。”

灶间,纪氏揭开锅盖,差点又要晕过去,锅里黑糊糊的一片,已经焦了。
她的米啊,她的油啊,居然连香味都没闻到就全完了。
不管纪氏如何心疼得滴血,反正梁丰是心情甚好的走出李家大门,几步便撵上了杨晚。
杨晚瞟了他一眼,看他嘴角带笑的样子,“心情很好?”
“那是当然。”
“就是用完了米,用完了油?”
梁丰笑眯了眼,“只是让那没见识的妇人心疼一下而已。”
“那你这次还算是心慈手软了。”杨晚可没忘了以前那些在生意中恶意中伤他们的人,被梁丰整得哭爹喊娘的样子。
梁丰笑而不答。他才不傻,他如果做得过份了,难免杨晚会心疼那人,这样,岂不是要为他做得更多。甚至会因为歉疚,而将他放在心里多想几回?
他是聪明的生意人,从来不做这种有风险赔本的买卖。

 

 

事实

梁丰本来是暂居在里正家的,和杨晚一道出来,却是半点都没有要回里正家的意思,直接就要去镇上。
“你不去收拾行李?”杨晚问他,他可跟自己不一样,她来的时候是被迫身无长物,所以什么都不用收拾,梁丰至少要带点盘缠之类的吧。
“我没有什么行李。”梁丰笑容浅淡,“我向来便是两手空空,也没有什么是割舍不下的。”除了,遇见她。
杨晚仔细想了想,前一世梁丰当了她的管事小半辈子,也的确是没见他有什么东西,住的是铺子后面给伙计提供的小房子,每一趟出门,也是什么都不带,“你就没有换洗衣服?”似乎是前辈子就有的好奇,只是从来没有问出过口。
“没有。”梁丰倒是答得干脆。
杨晚的脚步微滞,略有些迟疑的看了下他身上的衣服,寻思着是不是要离他远点。
梁丰登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杨晚,停止你脑子里的想法。你以为我每个月的月钱是用在了哪里?”
杨晚看了看梁丰身上崭新的衣服,睁大了眼睛,“你该不会说你的衣服穿脏了就丢了吧?”
“是啊。”一副你怎么这么大惊小怪的神色。
“你不洗?”
“不会洗。”
“不,不会?”杨晚差点没被地上的小石子给绊倒在地,当然,这是被梁丰的话给惊得没注意走路所致。“你就不知道送去给那些洗衣娘洗?”
“那些人洗的衣服,谁要穿!”梁丰满脸嫌恶。
杨晚于是深深折服,真该让李纪生他娘来看看,什么才叫做真正的败家。她杨晚比起梁丰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村子并不大,两个人说话间,便已经来到了那座吊桥边,只是昔日晃晃悠悠的吊桥,如今已经被木板铺得妥妥当当,别说是人走,便连马车驴车也是走得过去了。
杨晚停下了脚步,桥边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有村人值守,这便是完全的放任那些买来的女人离开了吗?
苦难时视若珍宝相濡以沫,才要开始过上富贵的日子,便算计着再娶佳妇了?男女之间,原来真的不过如此,不论富贵勋贵之家,还是贫寒农户,原来尽是相同。
像她和兰花,那是自己想离开,也就不说了,但还有一些已经在此生活了几十年,早已生儿育女不想再离开的那些女人,若是夫家不容,又该何去何从。共同生活了几十年,夫妻之间便是半点情意也无吗?
“怎么,还不想走?”梁丰背着手走到她面前,深吸了一口气,“也是,此地倒是安静。”
杨晚看着吊桥那边,远远的山影重重,那里,通向外面自由繁华的世界,“想走想留,是我能作主的么?”她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在问自己。
从小到大,她的婚嫁,她的去留,她的生死,从来都是由人定,她只管被人牵着走向一条条她从来没有选择权的路。这一次,她的选择,是离开沈家,却走向了另外一条身不由已的路。
她的不能自主,是不是命中注定?

梁丰似乎并不知道她的诸多感慨,径自说道,“你若是想留下来也可以,反正里正也盛情邀请,我们可以在此地买个一亩三分地,修上几间青砖房,过点田园野鹤的日子,也不错。”
杨晚哧笑一句,“就你这样,衣服都不会洗的人,还田园野鹤?你那一亩三分地,够得你穿几件衣服?”
梁丰摇头晃脑,“钱多得用不完就买衣服,穿脏就丢掉,没钱就买皂角,衣服穿脏就洗了再穿。”
“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会持家?”
“以前要那么会持家做什么,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放那么多钱在那儿有何用途,还不如我用了赚个潇洒。”
杨晚登时有了想要叹气的冲动,“梁丰,你早说啊,可怜那些月钱,你后来拿得越来越多我都开始肉疼了。你早说你不要,我就专门请个人给你煮饭洗衣都够了,我还结余许多。”
梁丰斜了她一眼,“你不是没问么?”
“…。”意思还是她错了,杨晚许久没有波澜的心,立刻有了火气,“梁丰,你这个败家子!”
梁丰笑了,笑得那叫个百花齐放,“我听说了,这是李家那个老太婆的口头禅改编的吧?”
果然,近墨者黑啊,杨晚拉了拉袖子,清咳一声,决定不要承认她果然是被纪氏给传染了。
“走吧。”梁丰走在前头,“今晚先住镇上,以后么,你想去哪去哪,你完全可以自已决定。”梁丰笑眯眯的。

到了镇上,唯一一家客栈的红灯笼下,俏生生的站着个美婢,一见杨晚,便冲过来一把抱住她,“小姐啊,可找到你了!”眼泪比话还快,早已经流了满脸。
“春天!”杨晚也是惊喜莫名,“春天,你怎么在这里?”
“是梁丰带我来的,他叫我在这里等你,小姐,你怎么这么傻,就这样跑出来了,要是碰到坏人可怎么办啊!”春天一边哭一边嚷着。
她已经碰到坏人了,杨晚很想说,不过看着春天那个样子,她还是决定不再告诉她了。算上前辈子,杨晚和春天已经算是生离两次,死别一次了,现在再见春天,她才真的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先进客栈再谈吧!”梁丰看着两个紧紧拥抱在一起哭个不停的女人,颇有些不是滋味。
怎么人和人差别那么大呢,杨晚再见到他的时候,可没这么大场面,完全就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家小姐嘛!

进了房间,春天的眼泪却流得更凶了,她摸着杨晚的手,“小姐,你的手怎么成这样了,比奴婢的还粗糙了,可是受了多少苦啊!”
梁丰看了一眼杨晚的手,果然,那双曾如羊脂白玉的手,不但黑了许多,还起了风裂口子,一道一道像是划在他心头。他暗暗握拳,迅速又把目光移向别处。
多看一眼,他会压抑不住内心的暴戾,作不回温文尔雅的佳公子。

可是随着春天把杨晚的手掰开,看着掌心的老茧和大大小小无数的伤口,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满腔怒气噌噌往上冒,猛地站起身来。
杨晚和春天都被他吓了一跳,双双抬起头来,“你干什么?”
梁丰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勉强控制住情绪,只是语气仍有几分生硬,“我去找药店开点药。”
“是啊,药店去开点药,还得去胭脂铺里买些上等的雪花膏,这手,可得好好保养才是。”春天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下来了。
梁丰也不作声,僵着背往外走去。
“梁丰,不要去找别人麻烦。”杨晚叫了一句。
梁丰脚步微微顿了一顿,这个时候,他突然不那么高兴杨晚居然如此了解他了。
拉开门,他走出去,在门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是,他不找人麻烦,绝不找人麻烦。

第二天一大早,梁丰便大包小包的出现在李家。
李大壮连忙把梁丰让进堂屋坐下,叫了李纪成几兄弟来陪着说话。纪氏去倒了水来,便和张氏坐在旁边,拿眼打量着梁丰提的那些东西。
幸好梁丰也挺识趣的,和李大壮客套几句便将话题转到了这些东西上,“我家小姐在走失时,多亏了李家收留,这才不至于受苦。因此我今日来,便是特意来感谢各位的,这些东西,不成敬意。”
“是你们太客气了,太客气了!”李大壮搓着手,有些不自在。杨晚还真是个好姑娘,她在他家,可真没过过啥好日子,自已那婆娘还是很找了她许多麻烦的,这姑娘回去后居然没提这些委屈,还记得叫人送礼来。
梁丰便将带来的东西拿了出来,打开。
张氏纪氏都瞪大了眼睛,其中花花绿绿的几个包裹,一看就是给她们的,果然,梁丰提了两个包裹,一人给了她们一个,“这里面都是上好的衣衫和胭脂水粉,是给两位的。”
纪氏摸着那柔软的布料,看着那些精细的花纹,张氏打开一盒胭脂,闻着那香味,看着那色泽,笑得合不拢嘴。
“几壶好酒,是给李老爹的,几卷上等烟草,是给李大公子,还有这两身棉衣,是给纪生和纪和兄弟的。”梁丰又把其他的礼物一一分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