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偏偏遇见了她,就此止住了流浪的脚步啊!

第二日天还未大亮,杨晚没有惊动梁丰和春天,悄悄的出了门。
她想去看一看,她的巧绣楼。
晨雾中,巧绣楼犹如临水自照的少女,自在芬芳,似乎还带着些许娇怯。杨晚站在门口,看了很久,静静的感受着这属于江南独有的婉约柔美。
打开门的伙计被杨晚吓了一跳,“哎唷,这是哪位小姐,这么早就来了?我们还没开始打扫呢。要不,您先在门外站站,等我们收拾好了您再进来慢慢看?”
杨晚有些茫然的后退了几步,她能说什么,她能说,这是她的巧绣楼么?
她当然不能说,因为她看到,坐在柜台后面的帐房,吆喝着指挥众人的管事,都已不是曾经年年来向她汇报的熟悉面孔。
换了,都换了,不再是她的巧绣楼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杨晚才被收拾好的伙计迎进门去,杨晚拒绝了伙计热情的介绍,说想自已看看花色和样式,等想好了再叫她们。
店内的陈列基本没变,还是按照她当初的设想,分上下两层楼,楼下都是平价一些的衣服和布料,楼上有格间,也有休息的地方,但是价位相对来讲就更要高一些了。
只是…?杨晚微微凝神,看向手边的一次新款绸衣,接着又拿起另外一件衣服,接着又换,一件又一件,仔细看了半响。
“请问?”她转头看向身旁的伙计。
伙计很热情的走了过来,“小姐,有看中的了吗?”
杨晚摇了摇头,“我以前买过很多巧绣楼的衣服,怎么现在的衣服风格和缝制都有些不同呢?”
伙计脸上的笑容顿了一顿,施即更加灿烂的绽放开来,“哎呦,这位小姐,您可真真是熟客了。咱楼里生意好,当然要多招些绣娘和织布师傅,这样才能推出更多好看的衣服啊。小姐,您看看,这做工,这布料,真真是越来越好的。”
“我还是更喜欢原来的风格,还有没有?”
伙计脸上的笑容淡了,放低了音调,神秘兮兮的凑到杨晚身边道,“小姐,您不知道,现在管事是我们的嫡小姐,现在的忠勇伯世子夫人,那眼光,那见地,肯定跟一般人不同,所以咱楼里的衣服样式都是京城最流行的,穿出去,绝对是更有面子更显身份。”
“难道以前管事的不是嫡小姐,是妾生女?”杨晚心中波澜起伏,却还勉强控制着音调。
“那怎么能比呢?以前管事的那位杨晚小姐,骄纵蛮横,后又嫁人商人妇,怎么能跟现在的意小姐,世子夫人比啊….。”
后来伙计还说了些什么,杨晚已经听不到了。好一个朱氏,好一个杨意,抢了她的东西,还要抹黑她曾在的存在。
杨晚走出了巧绣楼,原本已经死寂的心,被愤怒和不甘充斥着,叫嚣着,似乎只要找到一个出口,就能奔涌倾泄而出。
她握紧了双手,要靠着指甲掐入掌心的疼痛,来支撑着她稳稳的站立不倒。天空中又飘起了小雨,她抬起头来,模糊的视线里,是如烟似雾蒙着面纱的天空。
是不是天也有情,知道她在伤心?

雨似乎停了,印入她眼帘的,是一把青色的油纸伞。紧接着,一件衣衫披在了她肩头,带着淡淡的暖意。
耳边,是熟悉的声音,“你是想自己撑伞,还是我替你撑?”
杨晚接过伞来,径直朝前走去,“我想一个人走走。”
梁丰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远去,直至那娇弱的身影,消失在雨雾中。
他仰起头,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出来。
在遇到她之前,他从来不知道,世上居然会有这么一个女人,就连一个背影也会让他有流泪的冲动。
他自失的笑了笑,他还是梁丰么?还是那个心狠手辣的梁丰么?

梁丰却不知道,就是他这一短暂的感慨没有及时跟在杨晚身后,就导致后来数日的追悔莫及。

杨晚沿着街道才走出没多久,突然颈上挨了重重一击,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杨晚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周围装饰得艳俗无比。鼻端萦绕着浓烈的香味,撩人心魄。
杨晚顿时大惊,前世,她常常从沈从彦的身上闻到类似的味道,这是,必是男子寻欢的场所。
她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浑身软软的使不上力。心中惶急,她大声的喊起来,“有人在吗,救命,救命啊!”
立刻就听见门栓响动,然后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哟!小娘子醒了啊!”
一个化着浓妆的中年妇人,扭着屁股走了进来,笑眯眯上下打量着杨晚,“这一醒来才发现,我还真是捡了个宝!”
“这是哪里,你们要做什么?”
那妇人捂着嘴笑得极其开心,“我叫丽娘,不过,你以后得叫我妈妈。这是哪里啊,这是男人们最爱的丽春院。我们不做什么,只要把男人服侍得周周道道,来了还想再来,就可以了。”
杨晚迅速冷静下来,“是你们把我掳了来?”
丽娘风情万种的摆摆手,“你可说笑了,我们可做不来那些事,我们的姑娘都是正正经经买来的,有卖身契的。”
“我也有卖身契?”
“那是,”丽娘从怀里摸了一张纸出来,在杨晚面前晃了晃,“看清楚了,有官印的,是你王香雨的卖身契。”

王香雨?杨晚的眼睛眯了眯,居然连卖身契都准备好了,看来,这并不是临时起意要掳她的。
而且,能给她办文书还有卖身契,是一般的人能做到的么?
只是不知道是谁下的手,是继母,还是那个已经嫁入忠通伯府的杨意?

她狠狠的咬紧牙关,之前她刚刚重生心灰意冷的时候,是想过随着小船,最坏的境地有可能被卖入烟花之地。她不在意,也不畏惧,反正已经死过一次,还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现在,她不甘心。
属于她杨晚的,她要拿回来。她绝不能屈服,再怎么绝望的境地,她也不能向命运低头。

 

 

权力

“是谁?”杨晚问道。上天让她重生一次,绝不是要她莫名其妙在李家村呆呆便又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吧?
丽娘怔了一怔,似乎对杨晚异乎寻常的冷静有些诧异,但在欢场混迹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所以也很快恢复了那副妖娆的样子,甩了甩手中的帕子,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跑了这么半天,可渴死老娘了。”
杨晚看着她,扯了扯嘴角,“卖我的人下了那么大功夫,连卖身契都伪造好了一并送来,我如果是一般人,有得着他们那么费力吗?”
丽娘的手顿了一顿,又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喝水。
杨晚的脸上却缓缓浮起了一丝笑意,“我不是黄花闺女,也不是倾城之姿,对你们丽春院来说,绝对算不上是什么不可失去的宝贝。更重要的是,除非你们一直绑着我,一直对我下药,否则,我绝不会屈服。如果我死了,残了,你岂不是做了亏本生意?再说了,我的家人一定会找到我的,你以为,你们丽春院能承担得起这个代价?我是不知道卖我的人从你们丽春院拿了多少钱或者是反过来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但是只要你们放了我,我可以既往不咎并且再给你们十倍的报酬。我们以前无冤无仇,您也犯不着为着别人来担这些风险,不是?”
丽娘默了好一会儿,才把茶杯放下,走到杨晚床前,“能说出这一番话,至少说明你口才了得。”
杨晚的视线落在那张浓妆艳抹的脸上,“不似一般的闺阁女子,是吗?”
“你是什么人?”
“抱歉,暂时不能说。”她还不清楚对方的底,怎么能这么快把自己的底交出去。
“你连自己是什么人都不肯说,我又怎么来判断我就是要逼你为娼之后,你的家人能让我付出什么代价?”
杨晚动了动手指,似乎力气恢复了一些,她抬起手来,使劲掀开了盖在身上那散发着浓浓香味的被子。她费力的撑起身子,靠在床头上,这才抬起头来回丽娘的话,“判断一个人有多重的分量,只需要看他的对手就够了。我若是平常人,直接丢进来就对了,还用得着去搞一份经过官府验证的卖身契?至于我为什么不能说出我的身份,”杨晚弯了弯唇角,“你也是女人,应该懂得,若是被人知道我曾经在这里出现过,就算我被家人救出去,这也会成为我一生中抹灭不掉的污点。到时候,这个责任,还是你来承担?”
丽娘打量了杨晚几眼,没有说话,转身出去了。
杨晚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至少,暂时是不会有什么事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从这里逃出去。
她刚刚在丽娘面前虚弱声势了一番,一来是想探探卖她的人到底是谁,二来也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看能不能想办法说服丽娘,能够以银钱买通是最好不过的了。
至于她的家人?她闭上了眼睛,怎么可能会来救她呢!不期然间,梁丰的影子浮上心头,来救她的,只有可能是他了吧…。

此时的梁丰,坐在柳记香料行的苏州分部里,再不见往日的从容优雅。
柳传絮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梁丰那颓然的样子,“至于么,你?”
梁丰一夜未睡,一听见柳传絮的声音,立刻站起身来,“怎么样了?”
知道他心心念念的都是杨晚,柳传絮也不再多问,只将已经打听到的消息说给他听,“城门那边已经传来消息,从昨天到现在,没有异常神情的女子出城,也没有不明身份的马车,但是昨日逢市,下午有很多进城卖菜的村民归家,那些牛车驴车里面有没有玄机就不清楚了。城中大大小小的客栈都已经找过,没有找到她,苏州城中各式各样的欢场妓院,也已经探查过,虽然也有进新人,但都是有名有姓有卖身契的,没有强抢的女子。暂时,还没有明确的消息。”
“暂时?”梁丰的嘴唇,干起了裂缝,他一扯动嘴角,便有血丝缓缓渗出,可是他似乎一无所觉,“已经一天一夜了!”
他狠狠的一拳砸在桌上,“砰”的一声,桌子应声而裂,“今天,今天一定要找到她。”

柳传絮站着没动,他嘴唇动了一动,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出来。
梁丰往外走了几步,察觉到后面没有声音,转回头来,“还不走?”
柳传絮深吸一口气,将在心里憋了很久的话一古脑儿说了出来,“梁丰,你还不回去吗?”
梁丰本来已经阴沉的脸色更是黑得像要下雨,说出口来的话,冰冷如雪,“回去,除非我死。”
柳传絮看着他,“权力这种东西,就如水一样,能载舟也能覆舟,端看你怎么应用了。你看,正如杨晚小姐的事一样,我们再有钱,也只能使动一般人去查探询问,若是有心人存心要隐瞒,我们也根本无从得知,可是若你能回到你该有位置上去,自然可以动用手里的资源,那可不是我们这种程度的查探可以比拟的。”
“梁丰,你既然痛恨那个位置到如此程度,为何不利用一下它,来保护你想保护的人呢?你想想杨晚的身份,你若真想替她报仇,夺回她的东西,护她于翼下,光凭你现在的能力,如何能办得到?人家只消伸个指头,我们辛辛苦苦积累多年的财富倾刻间就可以打了水漂。”
梁丰抿紧了嘴唇,半天不说话。
柳传絮看着他的神色,又加了一句话,“杨晚此刻,还不知道正遭遇着什么呢,一个单身女子,还有几分姿色,万一….。”
“不用说了,”梁丰打断了他,脸上飞快的闪过几丝痛苦之色,却也作了决定,“拿我的印章,去官府。”

梁丰等人如何谋划找人,杨晚全然不知,她只知道,她将要面临的,是新一次的考验。
因为,第二次再回来的丽娘,全然不是先前的态度,似乎杨晚所说的一切利诱,恐吓都全然不存在一样。
她来,身后还带着两个神情闪烁的男子,一进门,眼睛便盯在杨晚身上不放。
杨晚经过一整天的休息,身上力气已经恢复不少,她看见丽娘如此作派,便已经知道,害她的人定然还盯着这里,并且不是等闲人。不然,丽娘这样的老江湖,不可能不留一点后路,如此急着对付她。
低低的叹息一声,杨晚心头冰凉,要想活着,就一定要遭受那寻常女子都无法忍受的耻辱么?
丽娘看杨晚的神色,便知道这个聪慧的女子已经知道了自己接下来将要面临的事,也不多言,侧头对身后两个男子道,“去吧,好好调教调教。”
那两个男子,早就已经心痒痒的了,此刻一听之话,立刻涎笑着往床边冲去。

“慢着,”杨晚以为自己可以忍受,但是事到临头,她却发现,有些东西,是深藏在血液中的,不是她想随意丢弃就可以丢弃的,比如说骄傲,比如说尊严。
“怎么,你还有什么筹码没谈?”丽娘像是在欣赏她的垂死挣扎,颇有几分兴致。
杨晚将左手伸出,按在脖子上,指尖,赫然是一块碗的碎片。
丽娘先是一惊,待看清楚杨晚手上的东西后,又放松下来,“如果是一把刀,可能效果会更好一点。一块碎瓦片,啧啧,我们千娇百媚的小娘子,对自己下得去手么,不如,啊!你,你….。”丽娘猛地站起身来,看着杨晚手上的碎片深深的嵌入了脖子,鲜血直流,可是她脸上,仍然是先前那般,带着淡然的笑意。
杨晚脸上的笑意,不及眼底,她手上再使劲,血流得更凶了,“老天给了我机会,应该不是让我来走走又离开,可是他偏不肯厚待我,既然如此,我就和老天作对试试看,”她的嘴角,弯成月牙的弧度,“试试看,我死不死得掉。”
饶是久经风浪的丽娘,也被杨晚惊出了一身汗,她没少见那些寻死觅活的女子,可是要像这样平平静静对自己下手的,她还真没见过几个,“你们两个,死人啊,还不快把她手里的碎片抢下来。”
那两个被吓得呆住的男人这才反应过来,要扑过去抢杨晚手中的碎片,杨晚却自己把那块碎片丢了,喘着气道,“看来一时半会,你们是调教不了了。”
丽娘一跺脚,“就算逃得过今晚,明晚,你就能一直逃下去?”
脖子上一直血流不停,杨晚的脸色,已经显出苍白来,“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畏惧的。想活,可能很难,想死,应该会容易一点。”
丽娘咬着牙,一挥手,“叫人来给她看看,晦气!”蹬蹬的走了。

杨晚力气用尽,一下子倒在床上,看着衣襟和床铺上的鲜血,红得像绽放的花。
迷迷糊糊中,有人来给她上了药,接着丽娘的声音传来,“大夫,怎么样,死不死得掉?”
“失血过多,可能要昏迷一阵,不过没有性命之忧。”
丽娘气极,“晦气,真是晦气,不知道从哪儿弄这么个难搞的主儿。”一边带着人恨恨的走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杨晚硬逼着自己睁开了眼睛。现在,不是她睡的时候。
身上乏力的厉害,杨晚咬着牙,硬是从床上爬起,挪到了门边,偷偷从门缝里往外看去,并没有见到有人把守。看来是因为她昏迷着,再加上才刚刚失血,不担心她会逃出去吧?
可是她杨晚,又怎么能用常理来推断!杨晚撑着走到了衣柜边,从里面翻出一身衣裙来,又倒了茶壶里的水,清理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血迹。将衣服穿好后,又找了块披肩,拉高领口,将头发散下,遮住脖子。幸好她下手的时候往后移了一下,要不然,还没这么容易遮住。

一切收拾妥当,她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直到夜色渐浓,才打开了门。
她所料果然没错,这是一幢单独的小楼,小楼外是个荒凉的院子,看来真是调教人用的,少有人来。
她悄悄的走了出去,听着丝竹声人声在不远的右方传来,她加快了脚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灯火通明处,是丽春院的喜春楼,这是丽春院最热闹的地方。杨晚候在阴影里,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一个男人歪歪倒倒的走出来,嘴里咕哝着,“茅房,茅房在哪儿,心肝宝贝等着,爷去了茅房再来收拾你。”
杨晚看着那个男人,东走西走的一半天,随便找了个地方解决了问题,才往回走。杨晚看看四周,正是无人时,她一步冲了出去,正好扶着那个男人。
那男人正是醉得厉害的时候,勉强睁着眼,看着是个美人儿,顿时乐开了怀,一把搂住,“哟,就这么舍不得爷,爷好好疼你!”
杨晚被那酒气熏得几欲作恶,恨不得把那两只手砍下来,却只能强忍着不作声,扶着那男人往回走。

越往里走,杨晚心里越紧张,那男人还在说些混帐话,杨晚只当作听不到。
丽娘不在,杨晚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只要没人认出她来,她自然能想办法混出去,实在不行,在人这么多的地方,丽春院就算是要怎么样,也定然会引起些注意,这样,梁丰和春天或许能得到一点线索。
当然,杨晚的想法很好,只是老天向来对她,不是那么好。
“杨晚?”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杨晚差点没把手中扶着的男人给摔出去。她僵住了身子,遁声望去。
那人眼睛瞪得圆圆的,显然比她还要震惊。

 

 

逃出

杨晚怎么也想不到,会在此时此地,遇上沈从彦。
在这种境况下,她最不想碰见的人中,沈从彦一定排得上最前面的位置。
沈从彦把她从那个男人身边一把拉开,然后将她拽进了他定下的房间,当然,原本在房里满脸春意等着这位俊俏公子的姑娘,被沈从彦三言两语哄出了房间。
杨晚低着头,一直等那位姑娘离开,沈从彦把门关好,她才从门后的阴影里走出来。
沈从彦一张脸涨得通红,显然气得不清,他一巴掌甩在杨晚脸上,“杨晚,你真下贱。”
杨晚捂着火辣辣的脸,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还是这样,从来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永远想当然的替她定了罪。
沈从彦看杨晚不说话,怒气更甚。毕竟曾经是他沈某人的妻子,现在居然沦落到这烟花之地,传出去他还有什么面子?
“杨晚,你真好意思!亏你还是官家出来的千金小姐,连小门小户的女子都不如,你真是,真是….。”
杨晚缓缓抬起头来,“你以为我是自愿的?我杨晚再不堪,也不会到这种地方来谋生。”
“那你怎么不去死?”沈从彦咬着牙,“你是不是当日从家中出来便被人劫到这种地方来了女子的贞洁重于性命,你杨晚但凡还有半点廉耻之心,便不该苟活到今日!”
杨晚定定的看着他,无悲无喜。
沈从彦迎着她的视线,冷笑一声,“哼!爷爷当日还对我与你和离有诸多不满,早知你居然在这丽春院中干着这种勾当,休书一封就算是便宜你了。”
恨恨的看着杨晚许久,沈从彦想起之前杨晚在沈家的时候,掌管着沈家的生意,沈家许多的亲戚朋友都是见过她的。虽说已经和离,但是杨晚毕竟曾经是他的正妻,要是以后哪个熟人来这丽春院找乐子,偏偏又点了杨晚,以后回去说起,他沈从彦的脸要往哪儿搁?想到这里,沈从彦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数了数,递给杨晚两千两,“想来你也是没脸回京城去了,拿着这个,随便找个乡下呆着吧。再把妈妈找来,看看你的赎身银是多少。”
两千两?杨晚看着他手中的银票,“对我这个下堂妇都这么大方,怪不得是多少女子心里嘴里念念不忘的沈郎。”
沈从彦晃了晃银票,这个女人怎么回事,还当是他正妻么,说这么多,“快拿着。”
杨晚垂下眼去,半响,抬起头来,“沈从彦,银票我是用不着了,你想办法把我带出去吧。”
沈从彦愣了这下,这才想起来问,“你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是怎么来的?”
杨晚微微扯动嘴角,“我昨天被人抢到这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想办法怎么把我从这里救出去。”
沈从彦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道,“那你等着,我把沈方叫进来,你等会就穿他的衣服混出去。他一个小书童不打眼,应该没人能察觉。”

沈方个子瘦小,杨晚穿了他的衣服,倒也勉强合适。只是男女之别,很是明显,虽然胸部已经用布带缠住了,但是杨晚唇红齿白,穿着男装更显几分动人之态。妓院中来来往往的人,哪个不是久在红粉堆中打滚,她这个样子更容易引人犯罪。
沈从彦将她打量一番,别过脸去,不自然的咳了一声。对着一个下堂妇感到惊艳,他实在是越活越回去了。
“好了,走吧,也只能这样了。你把头再低下去一点,跟在我身后。”

计划很好,他们的愿望也是很美好。
但是,世界上的事,就怕有个“但是”….
杨晚他们才刚刚下到一楼,还没来得及被别人发现,他们就发现,他们,好像,大概遇到新的麻烦了。
大门口涌入一大队官兵,亮锃锃的盔甲和闪着冷光的刀剑硬是把这里的脂粉味冲去了大半。
丽娘扭着腰匆匆忙忙的赶过来,“官爷,这是怎么了?好大的排场,不怕把我们的姑娘吓坏了啊?”一边说着,一边用眼搜寻着人群里的熟面孔。她能将个丽春院经营得红红火火,一年往官府里塞得银子可不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