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在空中划过半圈之后,又原路返回,回到长歌手中。长歌不再看他们两人,转身就走。
“长歌!”子期追出门去,死死的拉住了她。
秦子霜也跟着奔了出来,喘着气靠在门边,“ 你现在去,也来不及了。”
长歌抬眼看向她,胸中血气奔涌,叫嚣着想要冲体而出,她知道来不及了,她的兵她再了解不过,肖凌既然弃逢单而逃,必定是知道定死无疑,才会离开他送消息出来。逢单此刻,想必早已命殒落风崖,她没想着还能去救他的命。
狠狠的握紧了手中玉箫,脸上,却扯出一个笑容来,“怎么会来不及,我去给他收尸,这个总来得及吧?”
秦子霜扭过头,闭目不语。
事情怎么会变在这样?
“长歌!”只有子期,看得出她平静外表下藏着的悲愤,张逢单是谁,是她护之重之珍惜于身边的少年,是她放纵放任宠至玲珑心思的少年,此时此刻,他什么也不敢说,只能紧紧的拉着她。
长歌的视线终于转到他的身上,眸光盈动,一瞬之间,像是闪过了千山万水。最后,她将手中已经握成一团的信,放到他的手里,“其实,逢单什么也没有对我说。却想不到,他的不说,终于要了他的命。”
她笑得比哭还难看,“枉我自以为已经拥有一切,这才知道,其实早一切都被算尽。”对她而言,这实在是太大的打击,她的感情,她的性格,她的同伴,甚至她的孩子,一步一步,早在别人的算计之中,从不曾逃离。
她往前一步,想要拉开子期的手,可是子期猛的上前一步抱住了她,“长歌,我从没有想过要害长蓝和逢单,你相信我,你相信我啊!”
她相信秦子期,一直以来都相信着。可是逢单隐瞒了的消息,秦子霜的所作所为,以及她早就有的隐隐的疑惑,秦子蓉不可能不知道她对长蓝的爱护,怎么会半点退路也不留的直接赐死长蓝,此刻,她拿什么去相信秦子期?
她不是神,她不可能一眼看穿所有迷雾,她其实,只不过是个普通人,会痛会伤会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她的手,抚上他青丝如瀑,滑过他绝美的容颜,最后,放到他的肩上,轻柔却坚定的推开了他,没有回答他,说了另外的话,“我曾经说过,如果我的退让能换来万千人的平安,我会做。”
她噙着笑,却透着深深的悲凉,“秦子霜说的不错,这个孩子,的确是秦子蓉最好的选择。”
“长歌,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子期穿着薄薄的棉衣,在寒风里微微发抖。
长歌深深的看他一眼,转过了身,子期连忙拉住了她,“长歌,去过落风崖后你就回来吗?”
长歌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拂开了他的手,“外面天冷,你回房去吧!”然后,她握着箫,大踏步的离开了。
一推开院门,便迎上了匆匆而来霜芜等人。
长歌的目光一一扫过,“阿箫,孟秋!”
“是!”两人答道。
“照顾好主君和小 主子,一切,以主君的意愿为准。”
“是!”
“凛冬,霜芜,绛夏!”
“在!”三人均是心中一凛。
略略的停顿过后,长歌扬声道,“你们三人,凛冬为首,护好孟家军,护好这来之不易的平静。”
“是!”三人齐齐答道。
长歌放下心来,“现在什么都不要问,我有事,外出一趟。”
几人面面相觑,向旁退开一步,让出一条路来。
长歌飞身上马,霜芜望了院中景像一眼,脸色一变,连忙走上前来,“将军,我也要去。”
长歌没有动,霜芜盯着她,眼里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着,哑声道,“我要去。”
长歌心头一酸,霜芜,你一向聪明过人,你猜出来了么?可是,你爱着的逢单,你此刻前去,只能见到一个冰冷的毫无气息的躯壳了。
“跟上!”马蹄高高场起,长歌当先一步,策马奔了出去。
院里,子期呆呆的站着,直到奶公将外衣披到他的身上,他才回过神来,脸上早已经一片冰凉,他抬手,抹下了满把的泪水。
“四皇姐,我当年换下皇姐赐死的药后,你们真的没有再换回来过么?”
“四皇姐,张逢单真的必死无疑了是不是?”
“四皇姐,你说她还会相信我吗?”
他守候了那么多年的幸福,他已经拥在怀中的幸福,他以为可以一生不离的幸福,是不是就要终结在这里!
他的手,抚上肚子,“宝宝,娘不要我,也不要你了。”
他的泪,再也流不出来。
“子期!”秦子霜的声音也发着颤,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竟然会这样发展。世间的事,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
“我们没有再换过你的药,一直想着是你下的毒,所以无论怎么样被孟长歌误会痛恨,我们都一直没有解释过。千机阁中高手尽出,张逢单必死。”
至于,她还会不会相信你…秦子蓉好半天才吐出一句,“子期,如果今日换作是你,你能相信吗?”
秦子期慢慢的蹲了下去,紧紧的抱着自已,“长歌,你要是不回来,我就不要你了,我和宝宝都不要你了。所以你要相信,就算明知道不能相信你也要相信,长歌,求求你,一定要相信。”
恍惚中,有人将他抱起,放在床上,还盖好了被褥。
他没有动,没有他熟悉的气息,他知道,不是她。
长歌,等你回来,我们就将当年的事情一点一滴的讲明白,你暂时相信我,然后,我们就去查清楚,好吗?
他觉得很冷,冷得将自已缩成一团。
当年的事就算查清楚了,今日的事呢?张逢单的死,已经不可避免的发生。
“长皇子,您别这样,好歹吃点东西啊!您不心疼自已,也该心疼一下孩子啊!”奶公在 旁边,不停的劝慰着。
孩子啊!子期的手,放在腹部一动不动,是啊,他的孩子,他和她的孩子。
他坐起身来,将饭菜一勺一勺的塞入口中,却再也尝不出味道。
落风山上,一路凌乱,处处都是血迹。
长歌和霜芜强忍着悲痛,察探着沿途发现的尸身,除了千机阁的死士,还有的,便是护在逢单身边的人。。
越靠近山顶的悬崖,两人的心情越沉重。每走一步都是煎熬,虽然已经猜到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可是知道是一回事,真的要面对,又是另外一种心情。
那个挥着鞭子笑容晏晏的少年,是不是下一刻,便会生机俱无的躺在眼前。
忽地,长歌一顿,紧接着,身形急转向前方奔去,“快,还有声音。”
落风崖边,段恒护着重伤的逢单,艰难的还击着。他原本是奔着安州来的,谁想会在这落风山上发现了千机阁的踪迹,这才好奇跟过来看看,却不想,这些人对付的居然是张逢单。
无奈对方人多势众,他们已经苦苦捱了一天,除了肖凌轻功绝顶在众人的掩护下杀出一条血路之外,他和张逢单身边的所有侍卫都已经倒下。
现在,倒下的,会是他们两个了吧?
掌风已至,段恒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砰!”一掌劈到,段恒被击得飞了起来,而逢单,也被掌风扫得连连后退。
“阿恒!”一声厉呼,段恒勉强睁开了眼睛,他的眼前出现了幻影么,怎么看到了长歌?
那身形如闪电般扑近,然后,半空中将他接到,一手揽紧,一手挥舞着玉箫,箫影重重,罩向旁边被吓住的黑衣死士。
霜芜稍后赶至,眼看着逢单已经退到岸边,一脚踩了下去。
“逢单!”来不及细想,她跟着跳下。
逢单看见了她,却用尽全身力气挥出一鞭,将她卷了上去,眼睛对上她狂怒和绝望的神情,却弯起嘴角笑了,“对不起!”
他想,霜芜已经看到了他的口形。
对不起,早已经知道你的心意却不能接受。对不起,不想要你陪我同赴黄泉,这样深重的情意,我不想欠。
“逢单!”霜芜一落到地上,立刻扑到崖边,却只看到那越来越小的身影。
“长歌!”是阿恒惊恐的大叫,霜芜只来得及抬起头来,长歌的身形已经飘落崖下,“霜芜,回去!”半空里,传来她的声音。
霜芜伸出去的手,只留住了一缕清风。
她趴在崖上,“啊!”,她大声的叫着,声音在悬崖中回荡。
长歌使出了千斤坠的功夫,迅如流星,很快便追了上来,将闭着眼睛的逢单,紧紧抱入怀中。
逢单睁开眼来,听不到耳边呼呼的风声,只看着眼前这熟悉的脸,专注而痴狂。
“ 不要怕,我陪你。”她说。
他想问她,主君想要杀我灭口,你伤心了吗?
他其实想说,我没关系的,只要主君是真心对你,杀了我也没关系的,你不要难过。
可是,他终于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伸出去,极缓慢极缓慢的环住了她的腰。
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终于有勇气放纵自己一次,“长歌,我很高兴,陪我死的,是你!”
万丈悬崖下,再不会有生路,而他,也已经燃尽了生命,他的嘴角浮起甜美的笑容,从未有过的灿烂。
长歌,我终于可以说,我爱你,直至死亡。
爱若能弃
逢单看着长歌的侧脸,满心甜蜜,满眼喜悦,这容颜,是他日日夜夜在心中描绘着的,他在她身旁,看她从青涩蜕变成长,直至如今光华万丈,让人再也移不开视线他的手,慢慢收紧,似乎要用尽身体里最后的力气。
是的,终于可以说,他爱她。
爱她游历江湖的洒脱不羁,肆意张狂;
爱她驰骋沙场的智勇双全,义薄云天。
爱她在意气风发时,也爱她在失意低落时。
“长歌!”他叫她。
“嗯!”她没有看他,一手已经拿出玉箫,刺向光滑如壁的悬崖,没有可着力的地方,箫的一端被快速下落的力道磨起了飞扬的碎屑。
“把箫收起来吧!”那是她最爱的碧玉箫啊,生生死死从不离身的碧玉箫。
长歌的眸光微动,半响,低下头来看他,“人命比箫重要。”
逢单望着她,笑得明朗,她只为公子当过箫一次,还是活当,现在为了他,愿意毁了这箫,是不是意味着他在她心中,要比公子重要?
他把头埋入她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大声道,“长歌,你会死吗?”
“不会!”即便身处绝壁之下,她的声音,仍然不带半分游移。
“好,我相信你。”他闭上了眼睛,只要你说,我就相信。
两人不知道下落了多久,长歌的身上,已经被下落过程中的突起处刮伤撞伤,脖子处的鲜血,顺着流下来,沾到了逢单的胸上,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逢单却一动不动,安静的闭着眼睛,甚至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无力动,也是无心动了。
她不因他男子之身而轻视怠慢,给他同样的重视和教导,委之以重任和信赖,如今,又肯为他身犯险境,他的一生,至此已经足够圆满。
胸口上中刀的地方已经查觉不到疼痛,源源不绝涌出的鲜血已经渐渐抽空他的生命力,可是他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
长歌,你知不知道,我爱你,不是以下属的忠诚,伙伴的爱护,是男人对女人的爱情!这一生,再没有办法让你知道了吧?
可是长歌啊,我从来不曾后悔,遇上你,恋上你!
他的嘴角悄悄弯起,然后凝固,搭在她腰上的手,慢慢滑下,终于,掉落。
长歌心中一紧,快速的看向怀中,顿时心神俱裂,“逢单!”
再顾不得人还在半空中,那只拿着玉箫还抵在石壁上的手撤了回来,快速探向他的鼻端。
若有若无的温热,似乎已经断了气息。
长歌右手一震,内力便源源不断的输入他体内!
怎么可能让你死,逢单,我说过的,不想再失去了啊!
没有了充沛的内力作支撑,两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直直掉落。
几个时辰之后,落风崖边,已经站满了人,孟秋阿箫跪趴在地上,两手掐进泥土里,脸色像失了生机般惨白得可怕。
凛冬铁青着脸,丢了一颗石子下去,半天没有回声。
冷风吹过,一阵死寂。
半响,脚步声打破了这让人窒息的气氛,子期喘着气推开众人,走到了崖边。
“子期!”
“长皇子!”
秦子霜和奶公在后面,焦急的大喊着。
孟秋和阿箫身形一闪,一左一右的挡在了他的面前,孟秋红着眼眶,“主君大人,请您小心,山风大!”
子期也不再上前,只是隔着两人之间的间隙,看脚下云雾缭绕,如梦似幻。
“谁熟这里的地形?”他握着双拳,力持镇定。
“子期,我们先前已经查看过了,这落风岸下是万丈绝壁,别说是人了,鸟都站不住脚,所以我们才选…。”在子期冷冷的视线里,秦子霜慢慢消音。
“还有一个人熟悉这里!”阿箫开了口,子期霍然抬头,目光灼灼。
阿箫稍稍扭头,转向崖下,“小姐和肖凌练习轻功的时候,曾经来过这里。”
孟秋一把抓住她的手,神情激动,“就是那次小姐手臂差点断了那一次?”
阿箫点了点头,孟秋又笑又哭,“那就好了,断手断臂都好,只要还活着。”
子期轻轻闭了闭眼睛,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松了下去,只要她还活着,那就好了。
“可是,她身边还有重伤的逢单!”段恒皱着眉头,扭头看向秦子霜,“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千机阁的那些人刀上有毒。”
秦子霜早已经抬不起头来,“刀上是暗影浮香,无解之药。”
“呛!”的一声,凛冬的剑已经拔鞘而出,直直刺向秦子霜,身边的侍卫举剑来拦,凛冬眼睛都不眨一下,在侍卫的剑刺中她手臂的时候,她的剑,也扎在了秦子霜的左肩上。
秦子霜的右肩被长歌的箫穿体而过,断了经脉,恐怕已经是废了,这会儿,左肩又被凛冬刺到,免不了有几分惊惶。
子期也反应过来了,压下满心的绝望和悲伤,上前为秦子霜包扎,“皇姐,要不你先回宫吧!”她留在这里,不过是刺激孟家军,还不知道能出什么事呢!
“要走,一起走。”子期只有回了京城,她与皇姐的计划,才能够顺利的实现。
子期给她缠着肩上的伤口,沉默半响之后,说道,“好,一起走。”
长歌,你跳下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和孩子,有没有想过你还能不能回来?
每一次,都是被你抛下,这一次,是我不要你了,再也不要你了!
他抿紧了唇,眼泪一颗也没有掉出来。
“主君!”孟秋朝前一步要说什么,凛冬拦下来了她,“主君要走就走吧,阿箫还有铁甲军,孟秋你护主君回京。”
孟秋看了看凛冬的脸色,没有说话。
阿箫则站到了崖边,她知道,小姐还没有死,可是这万丈绝壁,她要怎么上来?
“我们能下去吗?”霜芜轻声问道。
“不用了,小姐如果活着,就会回来的。如果她都回不来了,我们下去也无济于事。”阿箫握着拳,“我们不能再出事了!”
霜芜抬起头来,轻轻叹了一口气,“阿箫,你果然是最懂将军心意的。”
“是啊!”
“那么阿箫,你告诉我,将军有可能爱上逢单吗?”逢单拒绝了她的生死相随,却接受了将军的生死与共,上穷碧落下黄泉,将军能否陪他一路?
几道目光齐唰唰的射了过来,阿箫突然转回头来,看着秦子期,“将军现在爱的,是主君。可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小姐的,却是逢单!”一向冷肃的脸上,微微带了笑意,“逢单,是小姐自己教出来的。”
阿箫走到秦子期面前,“主君,你现在在怪小姐,对不对?”
她的目光移到秦子霜的肩上,“皇家自来情淡,可是四皇女只不过废了一只手臂,你便如此心疼,以心度人,难道我家小姐不该伤心?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我家公子命殒皇宫是真,逢单及亲卫受千机阁围杀是真,即便如此,今日,小姐可曾说过您半句不是?主君,您的姐妹便是姐妹,小姐的手足便不是手足了。以小姐的个性,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逢单死在她眼前,您就因为这个冷了心,还要怀着小主子回到小姐最痛恨的皇宫里去?”
一旁的绛夏张着嘴愣了半天,才喃喃道,“闷葫芦居然说得出这么多话来!”
子期的脸色煞白,定定的看着阿箫一会儿,猛地转身,扶起秦子霜,“四皇姐,我们走吧!”
孟秋的脸色变了数变,终于还是跟在了他的身后,段恒叹了一口气,几步跨了她的身边,“我也去吧!”
子期的唇抿得紧紧的,只有与他近在咫尺的秦子霜,才能感受到那掩于衣衫下的颤抖。
孟长歌,不要在这里悬着心等你,我怕你还没有回来,我便已经倒下。
我要留着命,然后亲口告诉你,我不要你了。
请你,一定要来,让我有机会告诉你这句话。
一行人离开之后,凛冬才一拳打在地上,尘土飞扬。
“主君,什么主君,若不是早早占了那位置,他何曾有机会站在将军身边?”
“好了,凛冬!”霜芜打断了她的话,眼睛望着崖下,轻声道,“或许,这是逢单最好的结局了。”仰起头来,逼回了闪闪泪光,“所以,我们应该祝福他,不是吗?”
而万丈深崖之下,是一片绿油油的田野,归家的农人,发现了躺在路边浑身是伤的两人,“啊,又掉下来两个!”
不知道从哪一辈起,他们就世世代代居于这落风崖下,周围皆是绝壁,他们出不去,外人也进不来,或者说,也是有能进来的,不过一般都是尸体!从那么高的山上掉下来,重则粉身碎骨,最好的情况,也就能落个尸身完整。
所以,当袁四探到两人的鼻息时,很是诧异了一阵,这两人,居然还活着。
接着,又皱了皱眉,两个都不好救,究竟要不要救啊?
两日之后,长歌悠悠醒来,她正躺在竹床上,四周摆设简单粗糙,却极干净。她想要撑着坐起来,起身到一半又跌了下去。
浑身都在痛,痛得四肢八脉都在抗议。她喘着气,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手来,她刚刚几乎感觉不到内息了。
“你醒了?”门吱哑一声推开来,一位年约四十的女人站在门边,“我是大夫,萧四。”
长歌放下手来,“在下孟长歌,和我一起的那位公子呢?”
袁四走了过来,低下头看她,“你似乎并不认为他已经死了。”
长歌嘴角微弯,“他就算要死,也是死在我后头。”
袁四奇怪的看了她两眼,她就觉得奇怪,明明那小子身受重伤,又中奇毒,但是体内的真气居然比这女子还要充沛,现在看来,却是这女子用护体真力延续了他的性命。
“那是你心上人?倒是情深,可惜你做得再多,也不过是徒劳,枉废了自家性命。”
长歌看了她一眼,“什么意思?”
“你那情人幼时怕是吃了不少苦吧,早已经伤了生脉,不可能孕育子嗣,再加上阴寒之身,断然活不过四十。”
长歌心中一震,猛地坐起身来,“你说什么?”
“哎,你干什么,我这才包好的伤口啊!”袁四大叫,出指入风,点了她伤口附近的穴道。
长歌心中痛极,一把抓住了袁四的衣袖,“你,你不要告诉他。”
袁四瞪了她一眼,“他早就知道了吧,这种脉相,随随便便一探便出来了,除非他从小到大没有生过病。”
原来,原来如此!
长歌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怪不得他每次生病,从来都是躲着去开药,从来不要霜芜她们开药方,却原来是怕大家知道么!
“你这个傻瓜啊!人的一生,并不在于长短,而是将有限的生命,过得无限精彩。更何况,子嗣,没有也就没有了,有什么好介意的!”长歌看着床上沉沉睡着的逢单,轻声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一直对霜芜凛冬的好意一直置之不理?真是个傻瓜啊!”那两个人,何曾会在乎这些!
“你真的想好了?”袁四站在床的另一侧,神情严肃,“你此时也是身受重伤,将他体内的毒素全部逼出,你一身功力也就废了。”
对一个高手来讲,失了武功,那是比死还要难受的事情。
长歌当然也知道,只不过,她的犹豫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她抬头,望向湛蓝天空,在那接近云端的地方,有她牵挂着的人。
昔日她功力正盛的时期,曾经和肖凌探过这落风崖,可是全力施展之下,也只能到半途就折返了。今日,落在这崖底,若是再失了功力,便真的可能永远困在这个地方。
孟家和甘南道还好,毕竟她已经做过妥善的安排,可是子期呢?他会不会以为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忽然想起一件事,长歌伸手按了按腰间,她将阿布写的信拿出来,犹豫了一会儿,又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