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泽几乎是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佟延,我一直都不抽烟。”
我当然知道他不沾烟。他有轻微的过敏性鼻炎,虽然不至于闻点刺激性味道就喷嚏不止,但还是会不舒服。他没鼻炎老子还不想找烟熏他呢。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说:“男人还有不抽烟的?”
其实我想传达的意思是“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但他给我的反馈是:“你的父亲也不抽烟。”
得,都把我老爹扯出来了,我还好意思攻击他么?想了想,我把手伸到他面前。“那给点钱,我自己买吧。”
旁边那人充耳不闻,继续平稳的开着车。
车子行驶在高架上,一路上也没几辆车,速度不慢。我的眼睛落在那双握着方向盘的手上,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念头,要是我现在凑过去,出其不意的猛倒一把方向盘,车子就会以一个优美的弧度冲出高架,带着一个该死的男人和本来就半死不活的女人轰轰烈烈的奔向…我把手稳稳的交叠在胸前,老子才不跟他一块儿死,他活该千刀万剐雷劈火烧,老子好歹还是要留个全尸嘛,烧得跟焦炭一样下去佟一城肯定不认我。
“喂,昨天还说我怎么花都行,今天连十块钱都不给了?”我鄙视的咧了咧嘴。
方泽终于说话了,可说的是:“现在带你去个地方,其他事去完了再说。”
我奇了:“去个地方跟抽烟有什么关系?”
他却又不说话了。十五分钟以后,他把车停在路边,留下一句“我买点东西,你在车里等一下”然后就下了车。回来的时候,手里抱了好大一捧开得极好的白菊花。
我忽然就明白了他要带我去哪儿。
“我觉得你应该很想来看看爸爸。”方泽把花放到那块石碑旁边,轻轻的对我说。
站在佟一城的墓前,恍惚的感觉又一次回来了。那么活脱脱的一个人,那么完美的一个男人,怎么就变成了一块石头?
佟一城怎么也不应该是这样的下场啊。他虽然对除我以外的人都冷漠了些,吃饭穿衣出行挑剔了些,对人对事要求严苛了些以外,好像也没做什么天理不容不得好死的事吧…好吧,至少作为一个父亲,他基本是无可挑剔的…呃,还是要除了他晚年犯的那个大多数有钱男人都会犯的错。
不过当年我不理解他,现在却已经非常理解了。佟一城再怎么有自制力,他也始终是个男人。孤独的陪着我这个天真得跟弱智一样的女儿二十多年,从没有试图给我找个妈来分担我带给他的麻烦。但是这个女儿长大了,要嫁人,他的人生却还有几十年。再冷漠再孤傲的人,也经不起几十年的孤独。更何况,那时候一个那么善解人意温柔美丽、爱他爱得可以去死的女人那么积极主动的要陪他走完这几十年,不动心的男人那都是太监。
所以这场悲剧的原因就是:不能怪我方防御薄弱,只能怪敌方太会伪装。不过没事,我这回一定会狠狠的揭了她的狐狸皮,给你烧下去过冬保暖。
“你怎么了?”方泽忽然轻声问我,吓了我一跳。
我知道刚才我的表情一定惨不忍睹,不过从知道他要带我来看佟一城的第一秒,我就知道我肯定崩不住了。现在没有泪流满面,我已经对自己的自制力非常满意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见那照片就想哭。”我答得非常实在,瞒也是瞒不住的,这样的表情难道还能跟他说我眼里进了沙子么?
方泽沉默了一下,说:“爸爸以前对你很好,现在心里难受也是正常的。以后我们可以经常来看他,也许对恢复记忆很有帮助。”
我没有说话,还是愣愣的看着碑上那张照片。佟一城西装笔挺,笑得有些含蓄而稳重。
“佟延,我们给爸爸鞠几个躬吧。”方泽跟我并排着,非常自然的握住了我的手。而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想着挣开。
我们就这样拉着手鞠完了躬,肃穆郑重得跟在参加葬礼一样,反正对我来说是,只是迟到了五年。
“爸爸,佟延终于回来了。”方泽开口低低的对那个石碑说:“今后我一定会对她很好,再也不会让她受一点苦,您可以放心了。”
我忽然觉得眼睛里有点水汽。方泽,你真的觉得这么说我爸就可以放心了么?你又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情才能大言不惭的对我爸说这样的话?
他又转过身来,对着我轻声说:“佟延,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再不愉快,也总算都过去了。现在你什么都不记得,我都不知道这对我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苦恼。不过最终要的,是你现在真真实实的站在这里。只要你还活着,一切都可以弥补。”
我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手还窝在他手里,他的手很暖,是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的暖…这样的温情,真他妈的能麻痹人。
“佟延,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他的眼睛深的像一方不见底水潭,漆黑而无波,却能就这么把人沉溺进去。
可是方泽,我已经不是五年前的佟延了。你那五年必然是春风得意,我这五年却连以佟延这名字生活下去都觉得是种无比的折磨。你和宋薇带给我的耻辱已经渗到了骨髓里,那种缓缓渗透的痛磨去我的尊严,磨去了我骄傲,甚至磨去了我活下去的动力。如果我已经连命都不想要了,那重不重新来过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要重来,我也只会让你也觉得同样的绝望。
“你以前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吗?”我淡淡的问他。
方泽沉默了片刻,说:“那时候,我确实不算一个称职的好丈夫。”
我耸耸肩,说:“这不就结了?现在就算我说好,如果有一天我想起来,也不见得不会反悔。现在这个我不能代以前那个我原谅你,所以现在说什么都是白搭。”然后我抬眉看着他:“你还要继续这个话题吗?”
方泽轻笑了一下,说:“继续这话题你会改变态度吗?”
我说:“不会。”
他叹了口气,说:“那还是回家吧。”
我默默的坐在他车上驶向家的方向。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从他找到我的那天就有了,而现在这疑问越发深刻。
那时候我从那辆旅行团的车里震落出来,醒来时已经被路人送到附近县城的医院,然后我趁乱自己从医院跑了。但除了身上的一点钱,我所有的证件衣物用品全都在那辆出事的车里。后来我也打听过那次事故的结果,说那车被救援队从泥石流里拉出来,但一车的人却没找到几个,很多都没泥石流冲走不知道埋在哪个地方。如果救援队找到了我的证件,那我的死亡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就算没找到,以方泽本事要确认我在那旅行团里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是我死了不是很好么?他为什么还要把我找回来?我一回来,他公司保不住不说,还给自己和宋薇在家里放了那么大一个电灯泡,这不纯粹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这个疑问一直持续到晚上,我见着了乔慕宁,终于迎刃而解。顺便连着为什么佟一鸣忽然对我异常热络,还那般硬气的跟方泽宋薇争锋相对,也都有了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坚持不了日更了…但还是会坚持两到三天更一章哟。

  第8章

  今天的佟家可真是热闹,我记忆中有史以来都没有过这么多客人。一回到家里,发现姚倩正一脸苦大仇深的坐在我家沙发上,拿着她的手机埋头一通猛摁。
我甫一现身,她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忽然就冲了上来,趴在我身上哭得稀里哗啦的:“佟延你个没良心的,这么多年跑到哪儿去了啊!”
都五年了,这家伙还是这么爱哭。她头发长了,那标志性的婴儿肥如今也无影无踪了,出落成了一个清清瘦瘦我见犹怜的气质美女…就是哭得难看了些。
我心里当然也是激动的,但我还是把那双死死抓着我的爪子拨开,皱眉对方泽说:“这又是谁啊?怎么今天每个人见着我都要抱着哭啊?”
方泽还没说话,姚倩先抬起头来,抽得一咽一咽的,哭花的脸上全是莫名其妙:“佟延你怎么了?我姚倩啊!”
我挑了挑眉:“我跟你很熟吗?”
姚倩瞬间石化了五秒。然后她转头面向一脸无奈的方泽,愣愣的说:“你说佟延有点情况,就是这个?”
方泽点了点头,然后走过来对我说:“佟延,这是你最好的朋友姚倩。你们俩是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
我“哦”一声,然后便是沉默。倩子对不住,我什么话都不能对你说,只能沉默。
姚倩捂着胸口,好像喘气十分困难一般,瞪着眼睛看了我好一阵,然后又“哇”一声哭出来,边哭边抱着我吼:“佟延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啊?哪个王八蛋害你变成这样啊,他不得好死啊他…”
我瞄了一眼那“王八蛋”,那厢却一脸气定神闲,根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你们多说说话吧。”方泽对姚倩说,“医生说给她讲讲以前的事,对她恢复记忆有帮助。”回头问了佣人两句话,又说:“吃过晚饭了吗?”
姚倩抹着泪,抽抽搭搭的正要说话,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其实不用听我都知道是谁的,我这一回来,以前那帮狐朋狗友难道还能放了我?果然,姚倩放下电话就对方泽说:“我们那帮朋友知道佟延回来,今天本来都在外面订好场子要给她接风洗尘的。谁知道她…现在这个样子,我真是…”说着又要哭。
方泽想了想说:“那你带她去吃饭吧,整天让她呆在家里也不好。”
我说:“带我去吃饭吗?跟谁啊?”
方泽对我笑了笑,说:“别紧张,都是你以前的朋友。既然回来了,也是应该跟他们见个面。”
我问:“你去不?”
方泽又笑,看了欲言又止的姚倩一眼,说:“我要是去,估计他们就一晚上都没话说了。”
那就是一帮纨绔子弟俱乐部,以前方泽也是从来不掺和我跟他们的聚会的。对于方泽这种从小自强不息目标远大一直都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来说,那个族群简直就不知道为什么而存在的生物——不用上学也有毕业证,不用工作也有饭吃有豪宅住,永远不知道自己以后要怎么样,因为他们从来都不去想这个问题。我曾经还试图带方泽融入我的朋友圈,但在他坐在KTV包间里沉默了一整晚之后,我就放弃了。
但我还是很诧异方泽就这么放我跟姚倩走。佟家那点事,当年就算保密工作做得再好,外面也不是一点风声都没有的。特别是宋薇这么个年轻漂亮身价暴增的寡妇,那整个就是一富豪们茶余饭后的健胃消食片啊。方泽就不怕那帮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对我爆出什么猛料么?
“你们什么时候结束就给我个电话,别让佟延喝太多酒,她刚回来,休息得还不是很好。”他又对姚倩嘱咐了两句,然后才回头对我说:“要是玩累了就让姚倩给我电话,我就接你回家。”
姚倩已经不耐烦的拉起我的手,说:“快点吧,他们几个都等得不耐烦了。”然后扔下句“放心吧”,就拽着我跑出了门。
她在路上跟我说:“佟延别怕啊,虽然你不记得等会要吃饭的那几个,但他们人都特好,都跟我一样想你想得心血管都要长毛了。”
她的比喻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心…样子变得再也气质也是不能张嘴啊。我忍着笑,还是讷讷的说了句:“哦。”
姚倩叹了口气,一脚油门,车子就跟要飞了似地。我死死的抓着车门上的把手不敢松开,乖乖,她这是跟开飞机的学的车吧。老子还什么仇都没报呢,别搞个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吧。
还好,半个小时后,车子总算稳稳的停在俱乐部门口,老子倒是毫发无伤,就是心跳快得跟磕了药似地。一句“姚倩你他娘的带老子坐过山车呢”生生卡在喉咙口,咽了老半天才吞下去。
就算出了佟家,就算方泽宋薇佟一鸣一个都不在,我也不能放松警惕。这个世界在要你倒霉的时候,总是会变得很小,说不定我在这儿说的哪句话什么时候就传到方泽的耳朵里。这个险,我冒不起。
所以从踏进包间开始,我就决定做呆滞装。一根这帮人搭上话,我就容易激动,一激动就管不住自己嘴,一管不住就指不定会跑出什么火车来。
果然,我刚一现身,原本人声鼎沸的包间里立刻安静下来,三秒钟之后,两只妖兽对麦尖叫,另两只半兽人也不等姚倩说话,上来就一把把我拽到沙发上,就要往我嘴里灌酒,边灌边说:“先大刑伺候了这没良心的!”
我惊恐的盯着那扎啤酒,瞬间觉得老子又犯了个错误。跟这帮人怎么装都没用,他们跟方泽根本不是一个段数的。方泽好歹还能顾及下人类社会的礼仪面子,这帮人那根本就是全身上下充斥着原始兽性啊,我要再不出声,就我那破胃,立马就能被放倒整死在这儿。
所以,我气沉丹田,然后一声尖叫:“他妈的耍流氓是吧!再不放开老子要你们好看!”话一出口,全场死寂。
已经被拖到一边了半扎啤酒的姚倩这才惊惊慌慌的站起来大叫:“你们先别灌佟延啊!她,她…”说到一半关键的又出不来了,姐姐,你能把话说完再开始哭么?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把手从旁边两只怀里抽出来,整了整衣领,淡淡的说:“老子失忆了,不记得你们都是谁。谁给介绍一下啊?”
全场又是一阵安静。但很快就有一个声音冒出来,是潘卫东那不怕死的东西,他抱着话筒嚎:“这鬼话谁信啊!悟空,灌她!”
于是最没脑子外号“悟空”的侯楠真的就又笑嘻嘻的把那扎酒碓了过来。
老子叹气,看来不动点真格儿的他们是不会罢休的。于是我站起身来,在悟空那呆子还在傻乐的时候一把拽过了那扎酒,然后泼了他个百花残满地伤。一屋子人瞬间石化了,屋里连谁胃部蠕动了一下都听得清清楚楚。
抱歉了诸位,老子身不由己,被泼一下死不了人,老子一个不小心却是会喝死的。
“这都一帮什么人啊?姚倩你还说他们人好?给方泽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回去。”我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一拉开门却结结实实的撞在一堵肉山上,撞得老子鼻子差点没歪了。
我愤怒的抬头,正准备破口大骂又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敢挡老子去路,乔慕宁的连就那么蹦进了老子的眼睛里。老子双眼一瞪,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想捂脸跑走。
天啊天,为什么乔慕宁也来了!姚倩,老子真想掐死你!
好吧,每一个人都是有旧爱的,更何况是当年艳冠全年纪…我们那班的老子!不过在那一堆追老子追得要死要活的男人里,我觉得只有两个一点也不是为了佟一城的钱。第一个是方泽,而第二个,就是乔慕宁。当然前者证明老子是瞎了眼,后者么…好像也是证明老子瞎了眼,不瞎了眼那时候为什么非要甩了他呢?好吧,可能也是因为他对老子太百依百顺了,简直就是正太版的佟一城。老子没事找个那么年轻的爹干什么?
我还没反应过来到底要用个什么态度对待这年少无知时的旧爱,忽然就觉得喘不上气了。乔慕宁也不知怎么的就把我死死的抱在怀里…大哥,有你这样一见面就抱这么紧的么!
“佟延,真是你吗?我不是又在做梦吧?”乔慕宁的声音响在耳边,低低的,颤颤的,听得老子忽然莫名有点心酸。想当年我跟他提分手的时候,他双眼通红死死的拉住我问“为什么”,我只是扯出手甩袖而去。其实没有为什么,只是不爱而已。那时候你就应该知道我多没良心了,难道过了五年你就忘了么?
屋内顿时爆发出一阵口哨声。那帮野兽看来已经从刚才那一泼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得,老子又被免费参观了一回。
姚倩终于抽完了站起身来,仍旧哭腔浓重的吼了一句:“你们别玩了,佟延她真失忆了!”声音虽不振聋发聩,但我确信乔慕宁肯定听见了,因为抱着我的胳膊陡然僵了一下。
“帅哥,可以放开我了没?”我从他怀里挣扎出个头,眯着眼对他说,“当然你要再抱一会儿我也没意见,可好歹找个没人的地方行不?”
此话一出,一屋的人连着乔慕宁,又集体石化了一遍。
潘卫东愣了半天才蹦出一句话:“她竟然反调戏乔慕宁同志嘿!姚倩你带来的这个真是佟延吗?!”
作者有话要说:  竟然又日更了,我真佩服我自己啊…新文咋冷成这样呢望天…

  第9章

  诚然,以前的佟延是绝对不会调戏乔慕宁的。自从决绝的跟他分了手之后,那时尚心地纯良的老子还是会觉得有点对不住他,所以但凡再聚会就有他没我,即使偶尔重大活动抹不开面子非要一起出现,我都会离得他远远的。平时在学校里碰见我也立马装失明低头就走,反正就是不想再给两个人说话的机会。因为我知道乔慕宁那脾气,简直就是拧得要命,我都不跟他说话了还撇不干净呢,我再跟他和颜瑞色说一句话,他能再追着我十年都不撒手。
这帮子人其实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对我一看见乔慕宁就跑也习以为常了。乔慕宁后来好像也渐渐恢复到正常状态,反正再没对我死缠烂打,但潘卫东偶尔会跟我说他喝多了时候还是抱着我当年随手送他的那个马克杯不撒手。咳,原来老子当年也是个祸水来着。
五年过了,也不知道这小子处对象了没?
屋里又恢复了吵闹,乔慕宁终于把我放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看。我含笑回看,问了句:“我叫佟延,帅哥你叫乔慕宁?”
姚倩跳着上来把我拉回了沙发,杵在我耳朵旁边念叨:“佟延你还真是…招谁也别招他啊!”
我问:“他谁啊?”
姚倩扶额:“佟延,你这样我真不习惯…难道你不知道这世界上有前男友这种生物的存在么?”
我咽口水:“我…他…”
“当时你甩人家的时候连个原因都不说,还躲了人半年不跟人说话。”姚倩咋着嘴,“真是,咱们这帮人里面唯一一个看着能有点出息,就这么阉割在你的魔爪里…”
“我?不至于吧…”老子想掀桌!这都什么破比喻啊还阉割呢?老子那时候也没辣手摧花的嗜好啊…
“怎么不至于?”姚倩眼睛一瞪,“你都不知道你刚失踪那阵,乔慕宁跟疯了一样。我就从来没见他那么发狠,在你们家门口堵了三天,看见方泽就上去拼命,哇塞,那眼睛都是红的。这五年他到是挺出息的,在律师所混的人模人样,可老喜欢咬着你们宜城公司不放。上回你们江西拿的那块地施工出了点事故,他愣是帮着那工人一直告一直告,你们宜城最后赔了人六十多万他都还嫌不够,愣是非要总公司负责人出来公开道歉…”
我正要做一个赞赏的感叹,忽然觉得手腕一紧,人就不由自主的被扯离了沙发。
屋里又是一阵口哨声,老子才发现自己是被乔慕宁给扯起来的。
潘卫东抱着话筒兴奋的大吼:“乔慕宁你别以为佟延啥都不记得你就又有机会了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不兴耍流氓!”
悟空在一旁委屈抹着啤酒:“就佟延现在那彪悍劲儿,还指不定谁耍谁流氓呢!”
我斜眼看乔慕宁,笑道:“帅哥,你想干嘛?”
乔慕宁沉声说:“出来,有话跟你说。”
然后我就在一片阴阳怪气的叫声中被扯出了包间,直接被拉到安全通道的楼道间里,黑不隆冬的,只有一盏惨绿色的灯在门上忽闪忽闪…万事俱备,只欠阴风了。
在如此一个诡异的环境里,人高马大的乔慕宁就这么贴着我站在边上。我实在不认为有任何谈情说爱的气氛…姚倩,你确定这个人真是我的死忠而不是不忘旧恨要把老子暗杀在过道里么?
“你这几年…都在哪儿?过得好么?”乔慕宁忽然出声,吓了老子一跳。等听清楚他的问题,我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好像这是回来以后第一次有人问我这过去五年在干什么。这里的人不是都觉得只要我回来了就够了么?
“端端盘子扫扫地,打打麻将唱唱歌,还不就那么过呗。”我实在不想让别人来研究我过去这几年的生活,于是问他:“听姚倩说我跟你以前是那啥啊…对吧?”
乔慕宁没做声,算是默认。
我啧了两下嘴:“没想到我以前还这么抢手来着,有方泽那么个老公,还有你这样的…”
“你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乔慕宁忽然打断我的话,昏暗的灯光下,逼视着我的眼睛显得格外慑人。
我静静的看着他的眼睛,然后说:“今天已经无数个人怀疑过了,你们爱信不信吧。失个忆又不是欠了钱,老子干嘛求爷爷告奶奶一遍遍的解释啊。”
乔慕宁的眼光暗了下去,他的表情好像有点失望,又好像有点痛苦。片刻之后,他沉声对我说:“佟延,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我淡淡的说:“我怎么知道,在那边的时候都说我出过车祸伤了脑子,这边的医生又说我脑子没事是受了刺激,谁知道哪个说的是真的,反正我就是什么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