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晨呆怔地站在床边望着她,心开始揪痛起来。“千寻…千寻…”他轻声唤了她好几声,可是千寻浑然未觉,一点反应也没有。眼泪迅速模糊了他的双眼。“千寻,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如果我那天不去找你,你现在还是好好的,健健康康的。”
郝晨抓住她的一只手,紧贴在自己脸上。她的手指冰凉,像冻僵了似的,没有一丝温度。
他低声地诉说着:“如果你就这样走了,我不会饶恕我自己。我会觉得是我害死了你,用我的爱杀死了你!我会悔恨一辈子!”悔恨和悲伤如潮水般涌上他的心头。郝晨禁不住跪在她的床畔,把脸埋在手掌中,弓着的背脊痛苦地起伏抽搐。
身后,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裴予陌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情景,脑中一片混乱。
主治医生告诉他,千寻的情况已经危在旦夕,必须在一个星期内找到合适的心脏。他一脸黯然地走回病房,无意中撞见了这个痛哭失声的男人。他呆立了好一会儿,然后悄悄地掩上门,转身离开。裴予陌走到走廊的尽头,摸出一根香烟点燃,靠着墙角抽烟。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他越来越焦燥不安,却又不敢在千寻面前表现出来,只能一个人偷偷地抽烟来缓解压力。走廊的另一头,郝晨从病房里走了出来,步履匆匆地走向电梯。他双眼红肿、神情悲怆,丝毫没有发现立在墙角的裴予陌。等他走进电梯后,裴予陌掐灭了烟头,返回病房。在病房门前站了许久,他才开门进去。千寻仍然在熟睡中,或许是药物的镇静作用发挥了功能。裴予陌立在床畔,长久地凝望。千寻和郝晨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他会跪在她的床头痛哭?突然,她的身子动了一下,喃喃地低唤:“妈妈…”她又梦到妈妈了?裴予陌握住了她的手,轻声说:“不要怕,有我在这里。”
千寻的情绪激动起来,浑身剧烈地颤栗,像陷在某个可怕的梦魇之中。她紧紧抓住他的手,低呼出声:“郝…郝晨,不,林熙阳,不要走!”林熙阳?他的手顿时僵在了那里,血液在耳边轰轰作响。难道郝晨就是林熙阳?林熙阳就是郝晨?他极度震惊之下,一任她紧抓着自己的手,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
暴风雨
傍晚,狂风夹带着暴雨袭来。千寻醒了,看到床头柜上的水果篮,问:“是谁来了?”“郝晨刚才来看你,你一直都在睡觉。”裴予陌拿出一个苹果,说,“我削个苹果给你吃?”
千寻点点头,嘴唇泛紫。郝晨来了?难怪她刚才隐约听见有人在自己床前哭泣,像是郝晨的声音,原来不是梦。裴予陌是削苹果的高手,他能完整地削完苹果,苹果皮薄且连刀不断,并会仔细地去了核。
千寻很爱吃苹果,却不会削。她有一次削苹果给他吃,逆着削,削下去许多果肉。他笑着夺去她手里的苹果,说:“你的手艺这么逊,等你削好了,我只能吃核了。”从此他不再让她削苹果,其实是怕她伤着自己的手。裴予陌一边用小刀削着苹果,一边问:“你以前认识郝晨吗?”千寻惶惶然,垂下头说:“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他呢?”裴予陌看出了她的紧张不安,手一颤,长长的苹果皮突然断落。她吃了一惊,抬起眼睫:“苹果皮断了?予陌,你削苹果的手艺退步了。”
“是啊,退步了。”他说,手中的苹果皮不停地断落,一不留神,小刀划破了他的手,血顺着指头滴落。“予陌!”她叫了一声,从床上下来,捧起他的手指,“你怎么了?”“没事。”微笑着,他说,“只出了一点点血。”“予陌…”千寻看着他,强烈的酸楚涌上来,他一定是察觉到什么了。可是,她该如何向他解释呢?裴予陌凝望着她。她的心里仍然藏着那个男人,无论他怎么用心怎么努力,永远也无法取代。他感到心里阵阵剧痛,比手指上的伤口痛一百倍。千寻取出创可贴为他敷上,稍稍止了血,却止不住胸口的疼痛。裴予陌继续削苹果,将削好的苹果去了核,递给她。千寻接过来,咬了一口,香甜可口的苹果竟然没有味道。天暗了下来。窗外,风雨加剧了。裴予陌守候在千寻床前,喂她吃稀饭,然后服下药丸。俯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去吃饭了,你好好休息一会儿。”“好,你去吧。”她微笑地说,目送他离开。裴予陌在走廊上遇见季安澜,他神情紧张地问:“千寻今天怎么样?”“还好,我已经喂她服了药。”裴予陌看着他被风雨吹乱淋湿的头发,“这么大的雨,您还赶过来?”“坐在家里,我实在放心不下,再说也应该来替换你。”季安澜心中酸楚感动,“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只要能守在千寻身边,天天看着她,我就不会觉得辛苦。”他静静地说,脸上的笑容很淡很淡。“能够遇见你,是她一辈子的福气!”季安澜感慨地叹息。“但愿如此。”裴予陌说,眼底有淡淡的忧伤。季安澜微微惊异,从他的语气中,第一次听出了沮丧和疲惫,仔细打量,他脸色灰白,目光空洞。大概是太累了吧?整天守着一个危重病人,不遗余力地照顾她,谁都会心力交瘁。
“我已经找好了一个看护,八点钟就来接班,你不用来了,今晚好好在家睡觉。”
裴予陌凝视他,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然后,他努力弯起唇角,淡淡地笑:“好。”
季安澜却呆立在当地。这是第一次,裴予陌答应离开千寻,以前他是无论如何也要守在她身边的。季安澜走进病房,看到千寻静静地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地凝望着天花板。
听到脚步声,她迅速转过头,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惊喜:“你就回来了?”
“千寻,是爸爸。”她的眸子瞬间黯淡下来,低声说:“予陌去吃晚饭了。”“我刚才碰见他,叫他不要过来了。”季安澜在女儿的床头坐下,替她掖了掖被角,“我替你请了一个看护,今晚由她照顾你。”她的身子僵硬,怔怔地望着他。“予陌…不会来了?”“他明天上午过来。”季安澜开玩笑地说,“怎么,你一会儿也离不开他?”
千寻笑了笑,神情恍惚。她唇边的微笑飘忽而无力,幽幽地说,“我发现,我真的离不开予陌。如果他不在我身边,我就会觉得害怕,就会六神无主,担心自己再也见不到他。爸爸,我是不是很没用?让你丢脸?”
季安澜屏息地望着她,湿润的光芒在他眼底闪动。“不是的,你坚强而又勇敢,是爸爸的骄傲。”“真的?”千寻眼底也有晶莹的泪光,她努力地微笑,不让泪水滴落下来,“可是,我却感觉我要失去他了呢!”季安澜的身子僵住。“不会的。”他沙哑着说,“予陌这个孩子我了解,他绝对不会离开你。”
“其实,我倒希望他能离开我,这样,我走了以后,他就不会这么痛苦。”她仰起脸,泪水扑簌簌掉下来,“爸爸,你说我是该留他在我身边,还是该赶他走呢?”季安澜望着她,喉咙阵阵发紧,千寻的矛盾和挣扎他感同身受。半晌,才用低哑的嗓音说:“千寻,我可怜的女儿!”千寻扑进父亲怀里,身子在哭泣中轻轻颤抖。他怜惜地拥住她,安慰地说:“别担心,你会好的。等你完全康复的时候,爸爸还要为你们举行婚礼。”“谢谢爸爸。”千寻轻声说,泪水顺着面颊,滔滔倾流。一如屋外肆虐的狂风骤雨。
同一时间,裴予陌坐在汽车里,看着车窗外如注的大雨发呆。雨水不断地击打着窗玻璃,慢慢地形成了一道道水痕。路旁的树木疯狂地摇晃,死命地挣扎,与风雨顽强抗争。他久久没有发动汽车。在这样一个风雨之夜,他哪里放心得下千寻?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留在千寻身边,就能给她带来幸福。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既不能为她找到一颗合适的心脏,也不能让她真正地快乐。因为她最需要的那个人,最爱的那个人不是他。回想起千寻回到N城后的种种异常,他终于体会到她深藏在内心的痛苦和挣扎。她深爱的那个人,一直等待的那个人,竟然成为了她的姐夫。她什么都不跟他说,硬撑着独自去参加季滟的婚礼。如果他当时能陪在她的身边,或许她就不会发病了。千寻,你好傻!你是个傻瓜!!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千寻的隐忍和痛苦更让他疼惜。也许,他不是她这一生最爱的人,但他会是最爱她的人。他爱她,所以他不在乎她的心里是否还有别的男人。只要和她在一起,他就会感到幸福快乐。
郝晨,他娶了季滟,已经没有权力带给你幸福。这个世上,唯一能给你幸福,能照顾呵护你一辈子的,只有我,只有裴予陌!请原谅我的自私!千寻,我一定要留你在我的身边,哪怕是从死神手里把你抢过来!
裴予陌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枚戒指,他本来打算从广州回来就向千寻求婚的,却一直都没有机会送出去。他立刻开动汽车,箭一般地驶出了医院。千寻,你一定要等我,等我回来!狂风仍在呼啸,雨哗啦啦下个不停。已经八点半了,看护还没有过来,大概是被风雨阻止了。真是恶劣的天气!
千寻在风雨声中入睡了。因为正在输液,身边必须有人看护。季安澜没有离开,一直守在她的床边。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非常尖锐地打破了寂静。季安澜接过来,“喂”了一声,脸色立时变得惨白。他看了床上的千寻一眼,压低嗓音说:“是,我是…我马上过来!”正好,看护冒着风雨赶来了,一看到季安澜就连声道歉:“季先生,对不起,我来晚了…”季安澜匆忙打断她的话:“我女儿正在输液,你守着她,我出去一下。”说完,他就跑出了病房。季安澜出去了很久很久,直到凌晨才回来。千寻盖着薄被,安静地舒眉睡着,像个孩子。她的嘴角,甚至微微上扬着,似乎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这张苍白单薄的面容,却令他深刻疼惜。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悸动,缓缓地,他在床畔坐下来,嘴里呢喃着:“孩子,我可怜的孩子…”泪水滑过他的面颊,一直落在了白色的床单上。窗外的风雨一阵又一阵,整夜都没有停歇。~~~~~~~~~~~~~~~~~~~~~~~~~~~~~~~~~~~~~~~~~~~~~~~~~~~~~~~~~~~~~~~~~~~~~~~~~~~~~~
有一位网友看了这一章后说,看过虐的,就没有看过虐成这样的!!后妈啊,后妈~~~~~~~
手术
风雨随着黎明的到来而减弱。天亮之后,风停了,雨歇了,第一缕曙光斜斜照进病房。千寻从睡梦中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看护那张微笑而陌生的脸。“小姐,你好!”看护笑得殷勤而小心翼翼,“我姓陈,以后就由我来侍候你。”
“你?”千寻失神地望着她,目光中有一种怅然若失,“那么,裴予陌呢?”
“裴什么?”看护困惑不解,“是你以前请的看护吗?”千寻摇摇头,淡青色的晨曦中,她的面容苍白而透明,嘴唇泛着浅浅的紫色。
窗外,阳光渐渐由青白转为淡黄。季安澜走进病房时,千寻呆呆地坐在床上,眼睛望着窗外,空洞而没有焦距。
外面的树木花草,经过昨日的风雨肆虐,而变得满目狼藉。仿佛就在一夜之间,世界变了模样,万物岑寂萧条。裴予陌没有回来,也没有打电话。他怎么了?是病了,还是…季安澜端起那碗凉了很久的稀饭,在她身边坐下:“千寻,吃一点吧!”
千寻摇头,注视着窗外,喃喃地说:“予陌呢,他今天怎么没有来?”“哦,季氏在北京的分公司临时有急事要处理,我走不开,就派他去了。”
“去北京?”她依然没有回头,所以没有注意到季安澜面呈灰色,突然间苍老了十岁。
“嗯,要去一个星期。”他看着她,目光中有掩饰不住的沉痛。“那他应该打个电话给我。”千寻轻声说,“而且,他也不会这时候离开我。”
“那件公务非常重要,予陌走得很匆忙,来不及打电话。”季安澜神色憔悴而狼狈,“是我劝他走的。难不成你病了,就要他牺牲自己的前途和事业?他走的时候,反复交待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最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千寻静默地坐着,始终一言不发。白色的病房,寂静无声。“是啊,我不该拖累他。”她终于静静地说,一种淡淡的悲哀飘浮在空气中。
“只是怕一个星期后,他回来时,我就见不到他了。”她深深地吸气,苦涩地说,“永远也见不到他了。”季安澜身子一颤,几乎握不住手中的碗。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开口,声音中带着些激动的颤栗:“怎么会?我就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有一位不知名的好人,愿意将心脏无偿捐献给你。”“昨晚,医院转来一位危重病人,脑癌晚期,已经无药可救。临终前他听说有人需要心脏移植,便自愿签下器官捐赠协议。李医生凌晨打电话给我,说可以做心脏移植手术了!”季安澜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孩子,你有救了!”李医生显然比季安澜更激动。作为心脏移植专家,他曾到美国深造进修,心脏移植术在美国是最普遍的器官移植手术之一,每年都有超过1500位病人进行心脏移植。而在中国,由于供体严重缺乏,许多人都在绝望的等待中死去。李医生今年只做了一例心脏移植手术,手头已有10个病人因为等不到供体,都痛苦地死去了。
“奇迹果然发生了!”李医生说,“这真的是奇迹,因为心脏移植对供体的要求非常高,必须在脑死亡之后,其他器官还未死亡之前摘取,用特殊的盐溶液保存。”凌晨2时,当李医生握着从器官捐赠者体内取出的鲜红心脏时,他悲喜交加,因为这是一个十分理想的供体。心脏脱离人体后,只有四五个小时的的存活时间,捐赠的供体从死者体内摘取后,必须在4个多小时的时间内植入病人体内。清晨6时,千寻被推入了手术室。季安澜被拒之门外。他在走廊上焦急地踱步,度日如年。李医生说,心脏移植手术的风险性非常大,只有30%的成功率。也许活生生的一个人进去,出来时就变成了一具尸体。千寻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这场潜伏多年突然爆发的病,让她深刻体会到世事无常。生命可以是一座玫瑰花园,也可以是一座人间炼狱。这都由一个人的心灵决定。如果失去了裴予陌,活着也仅仅是活着,没有任何意义。虽然施了全身麻醉,她仍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像是从体内脱离出来,轻轻地飘荡在空中。
她看到自己躺在手术台上,身上覆盖着毛毯。李医生俯下身对她说:“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治好你的。”他们在她胸部胸骨正中作手术切口。中断心脏的血液供应,血液通过人工管道被输送到心肺旁路装置,这装置暂时代替她的心肺功能,维持血液的正常氧化和循环。然后,医生取出她那颗残破的心脏,将捐赠者的心脏缝合到她的胸腔内。
整个手术过程漫长而复杂,只要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她都会死在手术台上。
千寻并不害怕,她只是有一点累,有一点眩晕。这种眩晕把她送回了柳镇,送回到了母亲的身边。她现在终于知道,母亲很爱她,父亲、季滟、郝晨,还有裴予陌,他们其实都爱她。这些浓浓的爱,将伴她长眠黄土,静听虫鸣。千寻微笑着闭上了眼。她觉得好疲倦,一梦千寻,这个梦做得太久了,她想要放弃。
“千寻!”耳旁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唤。她缓缓地睁开眼,看到了裴予陌。他站在她面前,对她微笑。他还是那样英俊帅气,像一个不染一丝凡尘的王子,全身都散发着月华般的光泽,温雅如玉。“予陌,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她痴痴地,一往情深地望着他,“我以为你走了,再也不理我了。”“傻瓜。”他捧起她的脸,眸光如此热切真挚,宠溺无限,“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她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哭得不能自已:“予陌,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一起慢慢变老,好不好?”裴予陌望着她,眉峰因痛楚而纠结,眼睛里流露出忧伤的表情。他温柔地将她的眼泪拭去,然后,抚上了她的额头,冰冰的手指,触到她的肌肤一阵沁凉。千寻一惊,抬手抓住了他的手:“予陌,你的手指好冰啊!而且,你昨天贴的创可贴呢?怎么不见了?”他没有回答,从她手中抽出手,指着前方:“你看,那是什么?”她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一片桃花林。这是一个僻静无人的世外桃源,白雾缭绕,绿树成荫,芳香四溢,泉水叮咚,周围安静极了,也美丽极了。裴予陌牵着她的手,漫步在曲折的幽径,空中有花瓣一片片飘下来,落在他们的身上、额上、眼睫上。他一直在她身旁微笑,那笑容比阳光更灿烂,承载着无尽的温暖。他的笑容好美,帅绝人寰,是她见过世上最美的笑容。她伸长手指,想要触摸他的微笑,触手的却是一片虚空。“予陌!予陌!”她猛地惊醒,季安澜苍白着一张脸站在床边看着她。“孩子,你终于醒过来了!”他欣慰地流着泪,“你得救了!”手术后,千寻出现了短暂昏迷,被送进了重症加护病房。强烈的求生欲望一次次使停止跳动的心脏又搏动了起来。医生们都认为这是一个奇迹。在死亡的边缘,人的求生意志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有如此强烈求生欲望的人,他们也是第一次遇到。“爸爸,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予陌一直陪伴着我。”她含泪望着父亲,嘴唇颤抖,“是他救了我!”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是他把她从奈何桥上拉了回来。“予陌?”季安澜低念着这个名字,眼前一片模糊。
信件
心脏移植手术非常成功。千寻仍需住院观察,看有没有排斥反应。李医生介绍,与其它器官移植手术一样,心脏移植最大的问题是移植排斥反应。术后病人需不定期地服用免疫抑制剂。如果移植排斥反应得到控制,病人可存活10年以上,甚至更长。
令医生们感到惊奇的是,千寻移植手术后,几乎没有任何排斥反应,就好像那颗心脏本来就属于她,在她的胸腔里跳动一样。一个月的观察期结束,千寻顺利地出院了。是季滟接她出院的。自从她手术后,季安澜忙着打理公司的生意,便很少来了。那位看护非常尽心尽责,天天陪在病床边,为她端水递药,一口一口地喂她吃饭。每当这时候,千寻就会想起裴予陌。以前他也是这样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一个星期早就过去了,他没有出现;两个星期、三个星期,甚至一个月,他依然杳无音讯。
千寻拨打他的手机,总是听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一个星期后,她再打过去,对方却说:“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这个号码已经被注销了。
裴予陌,就这样从她的世界里离奇地消失了。千寻随季滟回到季宅,回到她过去住的那个房间。季滟给看护结算完工钱后,走进千寻的卧房。
房间的窗户打开着,外面在飘着雨。秋天已经不知不觉地来了。千寻靠着床头半倚而坐,面无表情地望向窗外,她沉默得像一尊雕像,一动也不动。
季滟望了她很长时间,忍不住轻声说:“好好躺一会儿吧,医生说,你需要卧床休息。”
慢慢地,千寻转过头,声音低沉而喑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季滟一怔,避开她的视线,说:“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明白…”“爸爸躲着不见我,而你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千寻正视着她,目光中充满恳求,“告诉我好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裴予陌会消失不见…”她还未说完,脸色变得煞白。不知为什么,每次说到或想到这个名字,心就一阵绞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撞击她的胸口。季滟看到她用手紧捂着左胸,立刻慌了神,一步跨过去,焦急地问:“你怎么了?心脏又不舒服吗?快点服药,医生开了很多抗排斥的药!”千寻摇摇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令人心惊的脆弱中透着倔强:“你不告诉我,我不会服药的。”季滟急得要哭出来了,千寻的倔强她早就领教过了,手足无措之下,她拨打了季安澜的电话,带着哭腔说:“爸爸,你快来,千寻她…”“滟滟,你慢慢说,千寻她怎么了?”季安澜着急地问。“她…反正,我也说不清楚,你快点回来吧!”“啪”的一声,季安澜挂断了电话。15分钟后,楼下响起了急促的门铃声。阿莲惊惶失措地过去开了门,季安澜一见面就问:“小姐怎么了?”“不知道,季滟小姐好像急哭了!”他三步并作两步,急奔上楼,季滟抱住他的胳膊,哭着说:“爸爸,千寻一直问我予陌的事,你要我怎么回答她?”季安澜眼底骤然黯淡。他的脚步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慢慢地挪进千寻的卧房。
千寻坐在床头,神情孤独倔强。她咬住嘴唇,冰冷而沉静的声音,轻轻回荡在室内:“予陌是不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