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董婉秋才认识多久?不过半年多一点的时间。而皓天却爱了她整整十年,从她六岁时起,他就在等她长大。婉秋是他心上的一个瘤子,若真让人割了,会流血、会痛,会留下永远的疤痕,让他每见一次就痛一次,辗转反侧,永无宁日…”
“姆妈!”方仲秋阻止母亲说下去,“你这样说,无非是让我良心不安,让我主动退出来成全他。可是,婉秋是一个人,不是一件东西,可以让来让去的。即使我真的取消这件婚事,你以为她就会嫁给他吗?”
“至少还有一个机会。”方母坚定地说,“我相信,他一定会去争取的!”
“好!既然你这样说,我就答应你!”方仲秋满脸悲愤地说,“反正我已经失恋过一回,不在乎再失恋一次。但愿,这样做真的能让婉秋幸福,也能弥补你对他的愧疚之情!”他说完,就转过身,拉开了卧房的门。
方母坐在那儿,看着他出了房门,那清瘦的背影微曲,在阳光下拖出一道斜斜的影子,显得十分脆弱而孤苦。她的眼睛又一下子湿润了。她才第一次了解,他是真的爱那个董婉秋。造化弄人,一母所生的亲兄弟,偏偏爱上了同一个女子。
乡间仲夏的黄昏已带有几分早秋的凉意。这天吃过晚饭,婉秋和皓月出了白家庄,手挽手地沿着潺缓的溪流,到后山散步。婉秋很少走出白家庄,不知道这儿的风景这样美。太阳的余晖照在粼粼的水波上,闪着橙色细碎的光影。溪水从小石子缝中安静地流淌,发出悦耳的淙淙之声。她拣一块平坦的石头坐下来,紧抿着嘴唇,倾听轻风吹过山边的树林,沙沙作响。
好动的皓月可坐不住,她弯腰拾起几块薄薄地小石片,斜着扔出去,石片从水面上掠过去,一会儿就到了对岸。婉秋忽然按住她的手,说:“不要扔,小石片也恋它的旧伴,不要把它扔得那么远。”“你真多愁善感,对无知的木石都有感情呢!”皓月忍不住笑她。“木石无言,你以为它们真是没有感情的东西吗?”婉秋感慨地说。“至少它们不会有人类的烦恼。大哥就常说,但愿身为木石呢!”
听到她提皓天,婉秋就把眼睛垂下去。夕阳投在她的长睫毛上,勾出两道暗淡的影子,显得她的脸越发沉静而端庄。“皓月,”她过了半晌说,“你把我的事告诉了大哥?”“嗯,我在信里面都对他说了。”“你猜他会怎么想,会祝福我吗?”“也许会吧,在大哥心里,没有什么比你的幸福更重要。”“真的?”她微笑了一下。皓月点点头。两个人又默然了。
这时,太阳落下去了。而天色,渐渐由橙转紫,由紫变黑。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她们两个人。一阵夜风飘来,隐约似闻远处响起疏疏落落的钟声。这是从何处来的呢?婉秋起身慢慢地寻声向山上走去,皓月跟在她的后面。两人沿着山凹转了两个弯,依稀看见山腰树木掩映处,露出一角白墙。钟声正是从那儿传出来的。她们好奇地爬上去,走近一看,却原来是一座古老的庵堂,大门横额上刻着“水月庵”三个大字。
“原来水月庵就在这儿呢!”婉秋说,“姆妈和许妈常到这儿来上香。”“我们进去看看吧!”皓月说着,率先跨进了大雄宝殿。只见庄严的佛像前,一缕香烟袅袅上升,散发出浓郁的檀香气息。正中一盏玻璃灯,灯花摇曳,愈显得殿宇内的安祥宁静。大概女尼们已做完课诵,回禅房歇息了,整个殿堂内看不到一个人影。她们又转到殿后,是一片山坡,斜斜地向上伸展,稀稀疏疏地种着几棵松柏。山坡尽处是悬崖峭壁,崖下便是那一泓淙淙的溪流,正映着如水的月光,水月庵大概是因此而得名的吧!
婉秋想着,在一棵大树下站定,仰首望着澄蓝如洗的天空说:“这儿真静,好像与世隔绝一样。”“你喜欢这地方?”“嗯,在这里坐着,就什么也不会想了。”“我不喜欢,太寂寞了。”“人迟早都要回到寂寞的地方去的。”婉秋向她投来深思的一瞥。“你这话太玄奥了,这可不像是一个快要做新娘的人说的话。”皓月说。
这时,院中又响起了诵经和木鱼钟磬之声,飘荡在肃穆的夜空中,夹杂着风声和溪流声。一种难以名状的凄惶之感,使皓月不愿再停留下去。她拉了婉秋的手催促道:“快回去吧!这么晚,家里人还不知道我们上哪儿了呢!”她们急急地跑下山坡,顺原路回去,婉秋不时回首向水月庵留恋地遥望。
到了白家庄,长贵拉住皓月,神秘兮兮地说:“小姐,大少爷回来了,从美国回来的。”“大哥?”皓月高兴得喊起来,“他真的回来了?”“大少爷一回家就问你呢!”“哎呀,我真高兴!可是他这次回来,大概不是为了看我吧!”皓月说着,看了婉秋一眼。她只是抚弄着两条长辫子,默默地不发一言。皓月想起上次皓云回来时,她也是这副淡淡的神情,其实心里不知多激动呢!想到这里,皓月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她不知道,皓天这次回来,将获得他渴望已久的爱情呢,还是从此陷入痛苦的深渊?
刚走到圆洞门那儿,就见皓天和母亲一块儿走出来。“大哥,你什么时候到家的?”皓月兴奋地说。“刚刚才到。”皓天答道,一双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婉秋。“皓天哥哥。”婉秋对他抿嘴微笑。“你长大了。”他喃喃地说,“都长成一个大人了。”“皓天哥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不,我老了,你瞧我脸上都有皱纹了。”
婉秋仰脸看他,他的眼睛深邃如昔,却更闪烁更有神采了。他宽广的前额确实已微现皱纹,然而那皱纹却愈加增添他的气度。他的头发浓而黑,眉毛也一样黑,身材挺拔俊秀。她似乎是第一次发现,他其实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她以前只把他当哥哥看待,却从没想过,他也是个相当男性、相当具有吸引力的男人!
她望了他半晌,问:“皓天哥哥,你今年多大年纪了?”“你算算看,我走的时候你十四岁,你今年几岁了?”“我今年十七岁,那么你二十七岁啦!时间过得好快!”“好快。”他叹了口气,忽又轻声地说,“一转眼,婉儿都要嫁人了。”
一提起这事,婉秋的脸上就掠过一层阴影。皓月连忙打圆场,说:“大哥,你是赶回来吃婉秋喜酒的吧?还太早了点,大伯母说,要先订婚后结婚呢!”“是呀,”皓月的母亲秀茹接口说,“上回皓云订婚白家庄没有办酒,这次可要好好地热闹一番。”“姆妈!”皓月抗议地叫,冲她跺跺脚。
秀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转移话题,回头问皓月:“你们刚才上哪儿了?”婉秋在她背后连连摆手,皓月知道她不愿说出去水月庵的事,就说:“出去散步,不知不觉就走远了。”“都几点了,害得一家人四处找你们!”秀茹仍埋怨着。
“我们以后早点回来就是了嘛!”皓月满不在乎地说。等母亲走后,她悄悄地告诉皓天说:“大哥,我们刚才去了一个从未到过的地方。”“什么地方?”皓天的眼睛仍望着婉秋。“水月庵。”“水月庵?”皓天把眉头一皱,“你们怎么找到那儿去呢?”“怎么,那儿不好?”“太冷清了。这是个古老的庵堂。在我做孩子时就听说有一个婚姻不如意的女孩子,在那儿殉情。”“当真?怪不得呢,阴惨惨的,婉秋还说喜欢那地方!”皓月说。
皓天的眼睛忧郁地望进了婉秋的眼里,似乎包含着千言万语。皓月知道,久别重逢,他有许多话要对婉秋说,便悄悄地退了出去。可她的心却是沉重的。
“婉儿,我见过方仲秋了。”他说。“你为什么要去见他?”婉秋有些诧异。“不知道你要嫁的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放心。”“那你现在放心了吗?”婉秋问他,脸上带着热切的神情。她是真的在乎他的意见!他的心抽痛了一下,装作淡然地说:“他很好,也很爱你。我相信,他会是个好丈夫。”“皓月说,你会祝福我,你真的会吗?”婉秋又问,盯着他。“当然,我会的。”他忍着心痛说。“谢谢你,皓天哥哥。”她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你是第一个祝福我的人。”
皓天的心如刀锋划过,隐然作痛。“无论如何,婉儿的幸福最重要。”他说,伸手温柔地拂掠她的发丝。看着他眼底的笑意,婉秋知道,那个可亲可敬的皓天哥哥又回来了!她情不自禁,扑到他怀里,呢喃着低喊:“皓天哥哥,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难道他早点回来,一切都会改变吗?皓天没有问,只是紧拥着她。在美国的三年,他朝思暮想的不就是这一刻吗?不管婉秋今后会属于谁,只要在她心里,他还能占有一席之地!
第十三章
午后的阳光照着婉秋的侧影,勾勒出弧度柔美的额和颊。她正在窗前绣一只枕套,嘴里哼着那首《四季歌》:“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忽然一阵无情棒,打得鸳鸯各一方…”她用五彩斑斓的线绣鸳鸯身上的羽毛,绣着绣着,便想起皓云讲过的一句话:“等我们结婚时,你就会绣得很好了。”永远不会有这一天了!她的心一阵紧缩,手上的针就扎进了肉里。
“小心!”声音刚落,一个身影从窗外冲了进来。是皓天!他捧起她的左手,看到她的食指已经被针扎破,冒出一粒殷红的血珠。“瞧,都出血了。疼不疼?”他怜惜地说。“没事,没事…”她正想缩回手来,他却已经俯下头去,用嘴吮着她手指上的血。这温柔的动作吓着她了:“皓天哥哥…”他抬起头来,看着她:“以后小心点!”
“嗯。”她答应着,心里却隐隐有一丝羞涩。或许是长大了的原因吧,这次皓天回来,婉秋无法再以一个小妹妹的心态去面对他。如今在她眼里,皓天不但是个和蔼可亲的大哥哥,还是一个修长挺拔、风采出众的男子。
大概皓天也感受到了她的这种变化吧。每次来看她,都只是默默地坐一会儿,说话低沉而缓慢,嘴边带一丝淡淡的笑意,温和的眼神偶然望她一眼就投向窗外的蓝天,然后就告辞走了。她总觉得他每次都无所谓而来,无所谓而去,留给她一个淡淡的、深沉的笑,和几句含意深远的话,却使她在他走后感到寂寞与怅惘。他来时,她心里总有一份莫名的情愫,像是兴奋,又像是惶惑。她盼他多坐一会儿,又想他快点走。
想到这里,婉秋的心禁不住一阵酸楚。为什么会这样呢?他是她最熟悉、最亲近,无话不谈的皓天哥哥呀!为何久别重逢,两人反而生分了呢?到底变的是他,还是她?
看她双眉紧锁,默默无语地坐在那儿发愣,皓天开口道:“婉儿,你在想什么?想得这样出神?”“没什么。”她含糊其词地说,心情却越发沉重。她竟然对他说谎了,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
他把目光转向她绣的枕套,呵,是一对鸳鸯,雌鸟已经绣好,将头钻入水中,雄鸟却只绣了一半。“鸳鸯戏水,这是你的嫁妆?”她点点头,双颊微微有些绯红。
她真的要出嫁了吗?皓天想着,有丝淡淡的惆怅。他故作轻松地问:“明天就是初八了,方家人要来提亲?”“方仲秋在信上是这样说的。”“丑媳妇要见公婆。”他笑着问,“你是不是有点紧张?”
婉秋想了一下,说:“很奇怪,我一点也不紧张,反而非常平静,根本不像是待嫁女儿心。”皓天看着婉秋,他的目光是深沉的、忧郁的,使她有一种特别的感受。她竟冲口而出地说:“也许是我不够爱他吧!”
皓天浑身一震,起身走向窗口。许久,他才压低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仍然爱着皓云?”“皓天哥哥,你了解的。”她诚恳地说,“我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爱上另外一个男人?”
“既然不爱方仲秋,你为何要嫁他?”这个问题憋在皓天心里已经很久了,今天终于问出了口。“我也说不清,也许是同病相怜吧?他失恋了,而我也和皓云分开了。而且,他那么像你,不但长得像,连说话的神情也像。跟皓天哥哥相象的人,一定不会坏到哪里去…”她停住了,望着窗口的皓天,发出一声低喟:“如果你不是我的哥哥,该有多好!”
他震动地望住她,声音暗哑低沉:“婉儿,你可不可以不把我当哥哥,而当作一个普通的男人?”“我也想啊,可是很难。”她摇了摇头,“从我认识你的那天起,你就是我的哥哥。那么高大,那么成熟,那么有学问,我对你几乎是崇拜的。真的,在皓云面前我总是很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总是表现出最好的一面。而和你在一起时,我却很放松,有什么心事也愿意跟你说。”她深深地望着他,目光炯亮,“现在,皓云离开了我,我们再见面时,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要好了。而你不同,你是我永远的皓天哥哥!”
皓天听懂了,婉秋实际上是在说,我们还是做兄妹的好。但是,他爱了她这么久,为什么她就不能嫁他呢?想着,他感到一种针刺般的尖锐痛楚。为了掩饰心里的绞痛,他把目光掉向窗外,淡淡地说:“你放心,我会永远做你的好哥哥!”
“那么,你会参加我的婚礼吗?”她急切地问。“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大概明年阳历年前后吧。养母说,到时候大家都有假期,你也会回来的。”“你希望我回来?”他回过头来问。“当然。听许妈说,我们这里的人嫁女儿,新娘是要由兄长背着上花轿的。皓云…皓云到时候肯定不会回来,你能不能…”不等她说完,他立刻接口,“好吧,你出嫁那天,我一定赶回白家庄,我要亲自把你背上花轿。”
“谢谢你!”她由衷地说。窗外的阳光太过强烈,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她竟然看不清他眼底蕴藏的无限悲哀。与他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她笑了,露出了许久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只要你快乐,我什么都愿意做!”他走过来,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一如往常,却带着深深的眷恋和不舍。等他下次从美国回来时,她就要嫁给方仲秋——他的亲弟弟。他们再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亲昵了。
“我也希望皓天哥哥能快乐。”她说,“你说过,只要离开白家庄就能快乐了。可是这次回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皓天望着眼前的婉秋,心中的痛噬咬着。她不知道,他这一生再也不可能快乐了。
这天是初八。按照原有的约定,方家母子要来白家庄提亲。阿荣提出去城里接他们。许绣怡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还是准允了。自阿荣赶着马车离开白家庄,皓天就把自己关进了外书房。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皓月心里十分难过。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写信叫大哥回来。虽然,她也明白感情的事,当局者都做不了主,旁人更是无能为力!但是,像皓天这么好的人,为什么就得不到幸福呢?上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临近中午,皓月听到前院人声喧哗,其中夹杂着阿荣的大嗓门。方家母子来了?她急急地赶到那儿,看到许绣怡、许妈正围着阿荣问东问西。她探头往马车里看了看,咦,怎么没有人?她一把拉住阿荣,忙不迭地问:“方仲秋呢?”阿荣用衣袖揩着脸上的汗,抱怨地说:“谁知道他怎么回事?说什么也不肯上车,害我白跑了一趟!”“他不来提亲了?”皓月问,心都要从胸口跳出来了。“方家姆妈说方仲秋反悔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这里还有一封给婉姑娘的信。”
皓月正要展开信纸,就被一旁的许绣怡给夺了过去。她才读了两行,就气得嘴唇发抖,半晌才颤声问阿荣:“这真是方仲秋亲手交给你的?”阿荣点点头,说:“他说婉姑娘看过,就会明白他的意思。”“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他把我们婉秋当什么了?”许绣怡把信纸向桌上一扔,“始乱终弃,天下男人都是一样!”
皓月拿起信来,看到方仲秋零乱的笔迹,在信纸上写道:
“婉秋:对不起,我不能来提亲了,请你原谅我吧!
虽然明知道这是一件使你伤心且难堪的事,但我还是不能不这样做。婉秋,既然你爱的人不是我,就不该把终身幸福托付给我。这世上有比我更爱你、更适合你的人在等待着你。如果你能和他配成双,该是多么好的姻缘!请相信,我是考虑了很久,才做这个痛苦的决定的。最后,祝你幸福!
方仲秋
六月初七深夜”
看完信,皓月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后院跑去。奔到婉秋房中,婉秋已不知去向。她又奔出后门,一直跑向后花园。果然看见婉秋一个人坐在凉亭里,呆呆的像一根石柱。她跑上去拉住她:“婉秋,你怎么了,一个人跑到这儿来?”“皓月,你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呆会儿。”“是因为方仲秋的事?”婉秋点点头,眼神木然:“我都听许妈说了,他没有来提亲。” 皓月忍不住说:“反正你又不爱他,他不来提亲不是更好?”婉秋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瞪着她:“你希望这门婚事泡汤?因为你爱他!”
皓月又气又急:“你都胡说些什么呀!我完全是为你和大哥着想。”“大哥?”婉秋疑惑不解,“这和皓天哥哥有什么关系?”“当然有关系,难道你不知道他对你…”“皓月!”耳边传来一声低喝。皓月抬头,皓天正站在凉亭外,用眼神阻止她往下说。
“大哥,方仲秋不来提亲了!”皓月对他说。“能把方仲秋的信给我看看吗?”皓天沉声道。皓月将紧攥在手心里的信纸递给他。皓天看完了信,眉头皱得更紧了,许久才自言自语地说:“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去见他!”“大哥,他信里面说的那个人就是你吗?”皓月问,“他是因为你才退让的?”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眼神定定地注视着婉秋:“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婉秋迷惑地望着他:“你们兄妹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你看过信后,就会明白了。”皓月又将信塞给她,“没想到这个方仲秋,竟有成人之美呢!”
婉秋惊讶地接过去,看了一遍,就完全呆住了。皓天察觉到她的异样,担心地问:“婉儿,你还好吧?”她把目光从信纸移到皓天脸上,异常严肃地问:“皓天哥哥,上次你去见方仲秋,都和他说了些什么?”
事到如今,皓天决定坦诚相告:“我告诉方仲秋,你爱的是皓云,之所以选择他,是为了成全皓云。”一刹那,婉秋的脸失去了血色。她倒退几步,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瞪着他:“正是因为你的这番话,方仲秋今天才不来提亲!皓天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为什么要破坏我的婚事?”
“婉儿!”皓天低喊一声,脸色变得比她还难看。皓月听不下去了,插进来说:“婉秋,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大哥是为了你好!”婉秋一字一句地说:“他如果真是为了我好,就应该放我一条生路,让我离开白家庄!”“要离开白家庄,并不只嫁人这一条路!”皓月激动地说,“就是要嫁人,也不一定非嫁方仲秋不可!”“那你说我还可以嫁给谁?这世上还有谁会要我?”
“大哥呀!他一直都爱着你,等着你!”皓月这句话像一枚重型炸弹,将在场的两个人都轰得呆若木鸡。皓天更没料到皓月会在这时候把自己的心事说出来。“皓月,你…”“大哥,你既然爱她,为什么就没有勇气告诉她呢?”皓天不再说话,低下头去,正碰上婉秋愕然的眼神。“皓天哥哥,她说的都是真的?”
他微微震动了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点了下头。婉秋却像受到极大震动似的,叫了起来:“不可能!你一直把我当妹妹的,哥哥怎么会喜欢妹妹呢?”“什么不可能?”皓月站出来帮腔,“大哥只是你名义上的哥哥,却一路疼惜你,照顾你。他对你的细心关爱远远超过了我这个亲妹妹,这不是爱情又是什么?”
婉秋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自懂事以来,她就知道,皓天是白家庄最爱护她的兄长,是她生命中的一道暖阳。但她却从没想过,皓天会爱上自己!可是,如果他真像皓月说的那样爱她,为什么当初不极力争取,反而眼睁睁看着她和皓云相爱,后来又让她嫁给方仲秋?
她还记得,他回来的第一天,对自己说,方仲秋是个好人,也很爱她,他会祝福他们…他为什么要说谎呢?他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他爱她,不希望她嫁给方仲秋,而要在背后破坏这门亲事?原来,她如此信任、全心全意依赖的皓天哥哥,竟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