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戴西的声音:“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其实,这些日子一直是我缠着你,你不厌烦我就很好了。”
皓天爱怜地抚了抚她的头发:“傻孩子,你那么可爱,我怎么会厌烦你?”
“可是,你不会选择我。因为你的玛莉来了,对吗?”
“是的,她是我一辈子的责任和义务。”皓天叹息着说。婉秋的心弦一颤,原来她现在对他来说,只是责任和义务而已。
“如果是下辈子呢?你会不会选择我?”戴西急切地问。
面对她那双充满渴盼的眼睛,他说不出拒绝的话,点点头说:“我会的。下辈子我一定选择你,这辈子我只能属于婉秋。”
“很高兴能听见你说这句话。”戴西的大眼睛里漾起了晶莹的泪花,“最后我还有一个请求,你能吻吻我吗?”
皓天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戴西有点失望:“你真的不能吻我吗?在美国,两个陌生人打招呼也是可以接吻的,何况我们不是陌生人。”
“好吧!我满足你最后一个请求。”皓天站起来,把她拉进了怀里。他的嘴唇刚贴上她的额头,她就忽然伸出胳膊,挽住了他的头。他的头一低,正好吻在她薄软而细嫩的唇上。她的另一只手也绕了过来,紧紧地缠住了他的脖子。
他们在接吻!他们竟然在接吻!婉秋听到了一切,也看到了一切。像是有一根鞭子,狠狠地从她心脏上抽了过去,说不出有多疼,说不出有多酸楚,说不出有多嫉妒。她伸手扶住墙,觉得自己快要站不住了。慢慢的,她恢复了一点力气,转过身子,一步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萝丝小姐看见她回来,脸色却比刚才还苍白,不由问道:“小姐,你怎么了?”“我觉得头好痛,胸口好闷。”婉秋软弱无力地说,整个人只剩下一缕气息。萝丝小姐连忙扶她到床上躺好,一边说:“要不要通知白医生?”“NO!”婉秋立刻说,声音有些尖锐,不复刚才的温柔。接触到萝丝小姐惊异的目光,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解释道:“萝丝小姐,谢谢你,我想一个人躺一会儿。”
萝丝小姐一跨出房门,她就立刻蒙上被子,泪水不息地流了下来。皓天和戴西亲热拥吻的一幕撕碎了她的心,也在嘲笑她的盲目自信:是谁说过她的皓天哥哥不会变?董婉秋,你以为你是谁?你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三年前你配不上皓云,三年后你又何尝配得上皓天?他和那个戴西小姐才是天生的一对,而且,他已经吻了她,承认喜欢的人是她,你只是他的责任和义务!如果没有你,他一定会选择她,何必等到下辈子呢?
婉秋哭了很久,直到皓月和方仲秋来医院看她,才强颜欢笑地迎接他们。出院后,婉秋显得非常的安静,每天只是默默地吃饭、睡觉、看书。皓月最害怕婉秋这种样子,这表明她心里又打定了什么主意,就像她出家前的那段日子,不由隐隐有点担心。
果然,不久后的一个清晨,皓月起床时发现婉秋不见了,桌上留着她写的一张纸条,内容没头没尾:“我走了!既然上天注定我一辈子孤独,那就让我一个人去承受吧!这对每一个人都好。祝你们幸福!”旁边放着那块心形的翡翠玉坠。
第二十章
皓天得知婉秋失踪的消息,匆忙赶到公寓。皓月把纸条和玉坠一并交到他手里,他默默地看完了那张纸条,紧握住那块温润而坚硬的翡翠,心中蓦地一阵疼痛,仿佛婉秋舍弃的不是一块玉,而是他的心。皓月在旁边着急地问:“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呀!”“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皓天幽幽叹了口气,“婉儿在出家时都没有把玉还给我,现在她是真正和我恩断义绝了。”
“大哥,这还得怪你,谁要你和那个戴西小姐夹缠不清?”皓月语气中带着责难之意,“婉秋千里迢迢来找你,你却辜负了她的一片深情,她不走才怪!”皓天把目光转向她:“你的意思是,婉儿是为了我才到旧金山来的?”皓月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事到如今,你竟然不知道婉秋是为什么而来?大哥,你真是木讷得可以!”“婉儿从来没跟我说过。我问她,她只说是为了躲避皓云。”
“为了躲避皓云?”皓月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婉秋真是这样说的?”皓天点了点头,痛苦地说道:“自始至终,她的心里只有皓云。”“大哥,你误会她了!”一直静默的方仲秋开口道,“婉秋现在爱的是你。三年前,她为你还俗。这次到旧金山来,就是为了和你在一起!”
皓天闻言大惊,一把抓住方仲秋的手:“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三年前,你离开上海时,不是见了母亲一面吗?你嘴上虽说再也不回上海,心中仍旧放不下婉秋。母亲不忍见你为情所苦,便上后山去找婉秋。那时候她已削发为尼,但经由母亲一番劝解,毅然还俗。此后,她不计前嫌找到我,要求我重回白家庄教她英文。我佩服她的胸襟和勇气,于是又回到白家庄,一边教授她和皓月英文,一边自学,这才考上了公派留学,也才和皓月走到了一起…说起来,还是她成全了我和皓月呢。”
“是啊,大哥,这三年来她足不出户,苦学英文,都是为了你。我曾经问过她,既然这么想念大哥,为什么不立即追到美国去?她说她一无学识,二不懂英文,这样跑到美国只会成为你拖累。她希望见到你时,不再是自卑畏缩、一无所长的乡下姑娘,而是一个有能力给你爱,给你幸福,并且能让你引以为傲的女人!”皓月叹息着说,“我才明白,她是真的爱你。”
她的话句句令皓天震惊,几乎超越了他能承受的范围。他握玉的手心一阵潮热,胸中涌起惊喜的狂澜,又强自压下,说:“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还要说谎?”“都是因为那个戴西小姐呀。”皓月跺脚道,“婉秋等了三年,带着满腔热情来美国见你,一下轮船,就见你和那个戴西小姐站在一起,态度亲昵得不得了。婉秋嘴上不问,但心里已经受伤了,她以为你和戴西小姐好上了。你知道,婉秋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子,她抹不下面子去问你。再加上皓云和张素馨的事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所以她只能苦自己。她住院的前一天晚上,打开窗户吹了一夜的冷风,因为这个才生病了…”
皓天想起婉秋那夜烧得迷迷糊糊的样子,想到她为自己所受的折磨,心里是说不出的疼惜,嘴里喃喃道:“婉儿,你怎么不问我呢?你怎么这么傻?”
“大哥!”方仲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对婉秋的感情,我也早看出来她爱的人是你,所以当初才会有退婚之举。我希望,有情人能终成眷属,这样我的退让才有价值。”皓天尚未说话,皓月已经插了进来:“喂!我听你这句话,怎么酸溜溜的?难道你对婉秋依然余情未了?”“NO!NO!”方仲秋连忙拱手作揖道,“承蒙白小姐厚爱,方某感激涕零,哪里还敢有非份之想?”“这还差不多!”皓月对他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回头对皓天道,“大哥,你准备怎么做?你会去找她吗?”
“当然。婉儿在我心里,比什么都重要。既然她爱的是我,我绝不能容忍再一次失去她。”皓天定定地望着窗外,眼中闪着他们从未见过的热切而坚定的目光,“因为有她的地方,才有我的幸福所在!”
皓月感动得热泪盈眶。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大哥是世上最痴情的男人!婉秋,能得到这样一个男人始终不渝的爱,你何其幸运?
白家庄的夜依旧宁静。婉秋斜倚窗前,痴痴守望着那一轮秋月。回到上海已经十天了,表面上看,一切平静如初,其实却起了不小的波澜。对于她的回来,许绣怡颇为惊诧,又不便多问,只在私下里对许妈嗟叹:“一切都是定数。这丫头是真的要孤独一生了。”许妈皱眉道:“既然如此,当初出家就不该还俗。说到底,她还是耐不住寂寞。”“年纪轻轻,谁甘愿在深山古庵中度过一生呢?就是我这半老之人,不也贪恋人世的富贵吗?何况她还留有一线希望,以为皓天他…唉,人终究是斗不过命的。只是不知道,婉秋这回是否真的放得下。”
放得下如何?放不下又如何?在离开旧金山时,她就把对皓天的爱恋痴缠和那块玉坠一起割舍了。但心灵虽然平静了,从未有过的空虚寂寞却涌上心头。这儿不是她的家吗?她生活了十四年的家,为何却让她感觉天地茫茫,孤苦无依?难道一直以来,白家庄不是她的家,只有皓天温暖的怀抱,才是她停靠歇息的地方?离开他,她才真正成了精神和感情都无所依托的孤儿。回来这十天,她时常梦见自己的童年,梦见盛夏的傍晚,她在后花园的凉亭里听皓天讲故事,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皓天轻轻地将她抱起来,放在屋里的小床上。每每这时,她便醒来,却装着熟睡,为的是多享受一会儿他那双温暖大手的搂抱…也许那时候,她对他就已经情根深种,只是她自己没有察觉而已。她一直以为自己爱的是青梅竹马的皓云。
想到皓云,就不能不提张素馨。自从她回来后,张素馨就没给过她好脸色,像防贼一样防着她。而皓云见到她时,表情也颇不自然,似笑非笑,欲言又止,孰不知她对他早就没有男女之情了。
仰头望着皎洁明月,她不禁长叹一口气。人生真是可笑!当初她一心一意地爱着皓云,完全忽略了皓天对她的真挚深情;而现在,她对皓云只剩下兄妹情义,却对皓天痴缠苦恋,念念不忘。人为何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幸福的可贵?
正想着,一缕缥缈的笛音传进耳膜。难道是皓天回来了?她精神顿时一振,想也没想,就往前院外书房跑去。到了廓下,那笛声忽然断了,婉秋正自迟疑,外书房的门打开了,一个男人走了出来。“皓天…”她的话哽在喉咙里,眼睛瞪得大大的,因为那人竟然是皓云!
月色下,皓云一双炯炯明眸盯着她,低声说:“我知道,只有这样,你才肯来见我。”婉秋后退两步,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吹笛子?”“其实,我一直会吹,只是你没注意而已。”他语带深意地说,“你永远只听得到大哥的笛声。”
婉秋不自然地别开脸,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婉妹,你从美国回来,我很想跟你说说话,可你却一直躲着我,所以我只有用这个法子引你来这儿。”他自嘲地笑了笑,接着说,“想当初,方仲秋不就是因为这笛子才让你爱上他吗?”婉秋淡淡地说道:“你错了,我从来没爱过方仲秋。”“你只不过是移情,把对大哥的感情转嫁到他身上了。”婉秋一脸惊诧:“原来你知道?”“要不然我当初怎么会离家出走?”皓云声音干涩地说,“我白皓云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但我却败了,败在大哥的手下。”
婉秋直到此时才转头正视他,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其实,这十四年来,我一直在跟大哥争夺你。婉妹,你不知道你有多美吗?自从你进白家庄的那一天,我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别的女人。我不喜欢你叫我哥哥,在心里我当你是我未来的爱人。”皓云目光灼灼地说,“可是,大哥也喜欢你。当他第一次牵着你的手站在我床前时,我就知道。大哥这人外表温文,骨子里却很高傲,从不主动向人示好。白家庄的人都跟他很疏远,连我们堂兄弟之间也不太亲近。但他对你却是个例外。那种毫不掩饰的关爱和怜惜,绝不仅仅是出于兄妹之情。而你对他也很依恋。遇到什么烦恼,你不愿意对我说,总是第一个跑去找他。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意识到,他是我最大的情敌。尤其是当他为你弃文从医时,我知道自己不能不有所行动了,否则一定会失去你。”
说到这儿,他停了一下,继续道,“还记得你十三岁那年,我送你《长干行》吗?那天大哥也在场,我特意当他的面向你示爱,就是为了告诉他,你是我的,没有人可以跟我争。大哥是个何等聪明的人,自然明白我的意思。所以,他主动退让了,并远走美国,就是为了逃避这段感情。那段时间你一直追着我问,大哥为什么不快乐。大哥并不是个天生不快乐的人,他的不快乐完全是因为你,而你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竞争,我又怎么会告诉你?我只有在心里对大哥表示感激,并默默地发誓,这辈子我一定好好珍惜你、保护你!”
随着皓云的诉说,往事又一幕幕在脑海里重现。婉秋的眼里渐渐闪烁出晶莹的泪花,她想起了在白家庄成长的岁月,想起了和皓天在一起的日子,想起了他在湖边送自己那块玉坠的情景。也是那时候,他对皓月说,人生有两大痛苦,一是得不到心爱的人,二是看到心爱的人得不到幸福。他为了她能得到幸福,毅然选择离家出走,浪迹天涯,却仍然把那块寄托他深情的玉坠留给了她。
“就在这时,张素馨出现在我的生活当中,她摩登、聪明,美貌而又热情,几乎让我无法抗拒。我拿你当挡箭牌,告诉她我已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想让她死心。她却和我父母合计,将我骗回上海,并以子虚乌有的债务为借口,迫我跟她订婚。我当时心中既懊恼又无奈,却压根儿没想到你会误会我。我以为只要跟你解释清楚,你一定会原谅我,你一向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但,我万万没想到,等我回到白家庄时,一切都改变了。你死活不肯原谅我,竟然要嫁给方仲秋。我开始想不通,我和你从相识到相爱,整整八年的感情,竟然比不上认识仅仅半年的方仲秋!后来,我看到了你胸前的那块玉坠。我知道那是大哥送给你的,而且自从你戴上的那天就从来没有取下来过。我由这块玉联想到方仲秋和大哥的神似,联想到你和方仲秋相识的往事。我明白了,这三年来,你一直将大哥深藏在心里,即使和我热恋的时候,你也从未忘记过他。这么深刻的思念和牵挂,这么刻骨铭心的眷恋,你们之间又何须区分什么男女之情,兄妹之义?”皓云眼中露出挫败的神色,摇头叹息,“至此,我才承认我输了,我在情场上输得一塌糊涂!”
她忍不住打断他:“你不要再说了,一切都过去了。”“不,我要说!”皓云一把抓住她的手,语气强烈,“婉妹,你一定在心里怨恨我,为什么会变心?为什么会娶了张素馨?你不知道我内心的挣扎和痛苦,你不知道在香港那三年,我没有一天不想你。听说你上了水月庵,我心里很不甘,如果你要出家,为什么不是因为我,而是为了方仲秋?皓月在信里面告诉我,你是为了逃避大哥的爱。难道你仍然爱我?我真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白家庄,但皓月又来信说,你还俗了,因为你终于明白,你爱的人是大哥!从此后,我才彻底死心,慢慢地接受了张素馨。”
“我知道,你回到白家庄的时候我就知道。如果不是放下了那段感情,你不会回来。”婉秋低叹着说。他缓缓松开她的手,说:“你是个让人心折的女孩。只可惜,今生无缘。”“可你还是我的二哥呀。我早就说过,我永远是你的妹妹,我们可以做世上最亲爱最纯洁的兄妹。”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婉妹,好久没看过你笑了,还是像记忆中一样美。”皓云看着她,怅然地说,“只可惜这笑容不是属于我,而是属于大哥的。”
听他提到“大哥”,她脸上的笑容迅速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幽怨的神色。皓云关切地说:“婉妹,自从你回来的那天,我就想问你,为什么大哥没有和你一块儿回来?你不是专程去美国找他吗?”婉秋不回答,反而问他:“你相信命运吗?有的人一出生就注定要孤独一生,他永远得不到他想要的幸福。”“不!我从来不信命。”“可我相信,三年前我失去你,三年后我失去皓天哥哥,都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我只有顺命,才能得到安宁。这也是我当年为何要出家的原因。”皓云有些了然,接着又有些担心:“难道你又想出家?”
婉秋轻轻摇头:“离开水月庵时,慧能师太对我说,佛门净地是属于那些真正看破红尘、皈依佛门的人,不是让人逃避俗世的避难所。所以,我不会再回去了。”“那你有什么打算?”皓云问。她正视着他,说:“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虽然活了快二十年,我却从未真正为自己活过一天。前十几年,我是为养母而活,后来我是为了你,我拼命读书,学英文,都是为了能配得上你。再后来,我是为了皓天哥哥,终日患得患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个人的命运怎么能总是寄托在别人身上?二哥,我决定了,从今往后,我要为我自己而活!”
虽然一声“二哥”叫得皓云百感交集,但他还是鼓励她说:“婉妹,我一直都知道,你并不像你外表看起来这般柔弱,你是个坚强而有主见的女孩。只要是你决定的事情,你一定会尽力去做,谁也改变不了,除非你自己回心转意。”“你支持我?”婉秋惊喜地问。他点点头说:“只要你明白心中真正渴望的是什么,明白什么才是你想要的。”“我想要做一个独立的新女性,不再依靠任何人,就像皓月一样。”婉秋说。
“像皓月?”皓云瞪大了眼睛,“你这样一个温婉古典的女子,如果变成她那副大大咧咧的假小子模样,真是让世上的男人伤心呢。”婉秋不同意地说:“皓月虽然外表看起来大而化之,其实却心细若尘、善体人意。方仲秋的眼光不会差。”皓云盯着她,意味深长地说:“我想,大哥的眼光也不差。你为什么不再给他一个机会?”婉秋一怔,神情黯然:“这世上有更适合他的女子。既然我命中没有,何必强求?”皓云忍不住说:“你问过大哥吗?你怎么知道他要那个女子,而不要你?我不希望,三年前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再一次重演。”“可是,事实证明我当年的决定是对的。你现在和二嫂不是恩恩爱爱、伉俪情深吗?”婉秋坚持道。
皓云静静地瞅着她,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婉妹,还记得当年我们两个人一起看《红楼梦》吗?你读到那句‘纵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问我是什么意思,我一直解释不清,现在终于明白其中的含义了。”
她神色一僵,“纵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这竟是他婚后的写照吗?婉秋只觉得眼底酸涩,心潮起伏,许久都说不出话来。“婉妹,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一辈子的遗憾。你真的知道,你要什么吗?你真的肯定,你不会后悔吗?”
皓云的话语,像一记重锤,深深敲进她的心坎。
二十一
皓天回到白家庄,已是三个月后。
依然是蜿蜒的围墙,依然是黑漆的大门。门口的两只石狮子,也一样静默无声。他上次离开时毅然决然,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没想到事隔三年,他会再次敲开那两扇沉重的大门。门房长贵一见他,既意外又惊喜,连话都说不连贯了:“大…大…大少爷…你回来啦?”“嗯。”他略微点了个头,就问道:“婉姑娘是不是回来了?”“是呀,都回来三个月了,你怎么现在才到?”
皓天没有回答,一边提着箱子往里面走,一边问:“她还住在西小院吗?”“婉姑娘不在白家庄。”长贵慢吞吞地说。皓天闻言,停下脚步,眉头微皱:“你不是说她早就回来了吗?”“是回来了,可是又走了…”“婉儿走了?她走到哪里去了?”长贵摇摇头:“这你得去问大太太。”
皓天二话不说,直接穿过前厅、圆洞门、天井、回廊,进了大太太住的正屋。许绣怡正坐在窗前看经书,乍见到风尘仆仆、满脸焦虑的皓天,倒愣了愣。他请过安后,便问:“大伯母,婉儿上哪里去了?”许绣怡看着他,神情复杂:“你既然这么关心婉秋,当初怎么让她一个人回来呢?”皓天俊秀的脸上现出惭愧的神色,说:“没照顾好婉儿,都是我的错。”“婉秋这孩子我了解,平日里闷声不响,最爱钻牛角尖,这怪不得你。”许绣怡放下经书,正色道,“你这次回来,是专程来找她,还是留下来不走了?”皓天迟疑了一会儿,说:“我是回来找她,至于留还是走,这就要看婉儿的态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