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题,你保证会!”夏芳菲吃吃地偷笑。
“哪道?”叶翩然探头问。同桌摊开的黄岗高三历史模拟试卷上,用红笔画着:“我国历史上,有哪几个朝代定都南京?”
“去你的。”叶翩然推她一把,“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种玩笑!”
“我以为你看到南京两个字,会觉得特别有亲切感。”夏芳菲将头转向窗外。高三二班教室的窗台,正对学校小操场,每天下午课外活动都有男生在那里打篮球。
“下了课,我们去看男生打球吧!”夏芳菲说,“我爸爸就教我,高中生要劳逸结合。学习的时候,认真学习;玩的时候,痛痛快快地玩。反正,明天是周末。”
一般人家里,都是严父慈母。夏芳菲家是个例外,母亲很严肃,整日板着一张脸,像马列主义老太太,而父亲则和蔼可亲,和女儿平等交流,开玩笑打趣,完全没有“代沟”。
叶翩然一开始有些犹豫,她怕在球场上遇见杨汐。后来想,这样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只要心里没鬼,即使遇上也没什么,反正他已经当她是路人甲。
到了小操场,果然看到杨汐。不过,他没有上场,双手插在口袋里,靠坐在篮球场边的阶梯上,面无表情。不知是不是错觉,叶翩然发现他憔悴清瘦了不少,眼睛不再明亮,似乎蒙上了一层阴翳,神色间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偌大一个校园,千篇一律的校服,叶翩然并没有刻意去寻找,但总能在视线里精确地筛选出他来。这种微妙的感觉,她无法向任何一个好友诉说,看见他时,还要佯装地把目光转开,作出毫不在意的表情。
几乎在叶翩然一出现的时候,杨汐就迅速而清晰地捕获了她的身影。叶翩然换了新发型,她不再留刘海,把脑门上的头发全都往后梳,扎起一个高高的马尾,露出干净的额头和漆黑的眼睛。
隔着操场和人群,他能听到她和同伴们说笑,声音响亮,甚至有些刺耳。他很想告诉她,其实这种活泼而放肆的笑,并不适合她,反而让人觉得有点傻气。他还是喜欢她沉静温婉的样子。
“喂,在想什么呢?”陈晨从球场上跑下来,一头乱发被汗浸润得潮湿,“怎么不一起过来打?”
“不想打。”杨汐的声音慵懒,有些沙哑。
陈晨拉了拉身上脱得仅剩一件的背心,在他面前的台阶上坐下,说:“搞什么啊,你多久没跟我们一起打球了?先前还说是准备全国数学竞赛,现在呢?竞赛都拿奖了,你还不打?”
杨汐看着场上跳动的篮球,脸色阴霾沉默:“我今天没心情。”
“你哪天有心情?”陈晨不等他回答,抓住他的胳膊,强行扯他起来,“少了你这个篮板王,我们还真不习惯!”
“杨汐!杨汐!杨汐!”场边适时响起的吼声,强烈地刺激了杨汐的神经。失落少年终究还是抵挡不住篮球的诱惑,甩了甩头,快步跟上场去。
球场上的杨汐,和刚才完全判若两人。他镇定自若,自由潇洒,充满生机,如磁石般吸引着围观人群中女生们的目光,让她们欢呼雀跃,让她们崇拜迷恋。
叶翩然站在人群里,目光追随着场上的某个身影,不免觉得尴尬。她不能像其他女生一样拍掌欢呼,也不能心无芥蒂,站在场边为他加油。这种场合,还是识趣地离开比较好。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跟夏芳菲她们说“再见”,转身朝球场外走去。
身后突然响起一片惊呼,叶翩然下意识地转头,就觉得一阵迅即的风扑面而来。只听“砰”的一声,篮球重重砸在她的脸上。
她的意识瞬间被夺去,眼前一阵金星乱冒,然后,满脸是血地晕了过去。
离她最近的夏芳菲跑过去,正要弯腰扶起她,杨汐已经苍白着脸冲上来。
“杨汐,你是故意的吧?”夏芳菲皱眉望着他,“因为自己求爱被拒,所以恼羞成怒,因爱生恨,对翩翩下此毒手!”
杨汐不是喜欢把心事和别人分享的人,即使是陈晨,也不知道叶翩然在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不知道他心底堆积的郁闷和委屈。
但不说并不代表他不在意,那股忿恨不平,经过长时间的挤揉压抑,已经在胸腔里发酵膨胀。当看到叶翩然再一次转身离开时,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用力一拍,篮球朝着她的方向脱手而出。
翩翩,我只是想要你留步,没想到,竟然会这样伤害你!
在众目睽睽之下,杨汐将昏厥的叶翩然打横抱起,赶往学校医务室急救。
看他一脸悔恨,夏芳菲不再抱怨,追了过去。但杨汐的步子实在太快,她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场上的篮球赛只得暂停,围观的人群却不肯散,留在原地,对这起突发事件众说纷纭。有高二年级的学妹怀疑地问:“那个女生是谁啊,看杨汐紧张成这样!”
“傻冒!砸晕了人,能不紧张吗?”她的同伴不屑地说。
“我觉得,不像是这么简单。”那女生眯起狐狸般狡黠的眼睛,在阳光下凝视杨汐的背影,“也许,杨汐很喜欢她。”
这个表情总是很酷的男生,很难想象他喜欢的女生长什么样子。
“你看清那个女生的长相没有,漂不漂亮?”虽然不屑,仍然忍不住好奇地问。
“没注意。”当时情况那么危急,谁顾得细看那女生的模样。
此刻,她们八卦议论的女主角静静地蜷伏在杨汐胸前,神智迷离。唯一的感觉,是男生身上温暖的体温,带点淡淡汗味的男性气息,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医务室离小操场,有一段很长的距离。杨汐抱着叶翩然疾步而行,汗水顺着额上的碎发往下淌,濡湿了他的视线。
“歇歇吧。”一旁的夏芳菲看不下去,劝道,“要不,我替你会儿?”
“你哪里抱得动?”杨汐掩饰不住的紧张,“你说,她流这么多血,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别担心,她只是伤到了鼻子,流的是鼻血。”夏芳菲反过来宽慰他。
能不担心吗?叶翩然的血流得很恐怖,很吓人,他胸前的白T恤都被洇红了。她脸色苍白如纸,眼睛闭得紧紧的,睫毛低垂,如同受了重伤奄奄一息的小兽。
到了医务室,校医和护士手忙脚乱地将叶翩然安置在病床上,做了检查后,发现没什么大碍,鼻子止了血,贴上OK绷,休息几天就好了。
夏芳菲舒了口气,回头看杨汐头发凌乱、大汗淋漓的狼狈样子,想缓解一下气氛,开玩笑地说:“你那球扔得真准,不偏不倚,正好砸中翩翩的鼻梁。幸好鼻梁没断,否则就破相了…”
“她要是破了相,我养她一辈子。”杨汐语调低沉,神态认真。
“你想得美,翩翩才不会要你养呢!”夏芳菲嘴上笑着说,心里却酸酸的。
这是她曾经喜欢过的男生。跟许多失败的暗恋故事一样,即使遭到拒绝,她对他的朦胧爱意,依然无法完全泯灭。而且,她有一个很自私见不得光的想法,那就是,自己不能拥有的东西,也不想别人拥有。所以,即使杨汐不喜欢自己,他也不能喜欢上别的女孩。
现在,他不但喜欢上别的女孩,而且,那个女孩还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每次在叶翩然面前提起杨汐,夏芳菲的心里都百味杂陈,复杂难言。一方面,她很鄙视自己,另一方面,她又控制不了对好友的嫉妒,对杨汐也有无法言说的恨意。看到杨汐为叶翩然痛苦纠结时,甚至有种解恨的感觉。
杨汐,谁要你没眼光,谁要你喜欢上别的女孩?如果你喜欢的是我,我绝对不会让你如此辛苦!
爱与恨之间,往往只有一线之隔。夏芳菲其实很理解杨汐对叶翩然爱恨交织的感受。但是,在这个爱情故事中,她只能作一个观众,远远地看着他,俊朗的面容,高大的身材,孩子气的别扭,还有对爱的执著和坚持。
为什么此刻,心里都是隐隐的失落?杨汐的人虽然在她面前,和她说话,但他眼里看到的,心中担忧挂念的,都是躺在床上那个苍白孱弱的女孩。
在他们还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情时,就已经尝到了它带给自己的百般滋味,忧伤、委屈、酸涩、愤怒、痛苦,还有无奈和绝望。
下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在昏睡的叶翩然脸上,染了一层金黄色的光圈。杨汐站在床前,俯头直勾勾地盯着她,表情严肃,眉目微蹙。
看着他瞅叶翩然的眼神,夏芳菲的心底涌起些许醋意。她认识了他十多年,从他还是一个调皮任性的小男孩时,但那种柔软中带着一丝怜惜的眼神,她从来没有见过。
夏芳菲知道,是自己该离开的时候了。她走出病房,轻轻地阖上门。
世上有一种感情,注定了它的结局到最后,只能是华丽地转身。至少,她是个聪明的懂得转身的人。
杨汐却不懂得转身,不懂得放手。他是那种男生,看准了就去爱,爱一个人就爱一生。哪怕你拒绝我,我还是喜欢你。
在十八岁这个血气方刚,青涩莽撞的年龄,杨汐做了许多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叶翩然在学校医务室醒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周围很安静。她躺在床上,能看到左边的窗口,投进来外面梧桐树的阴影,和点点斑斑如碎金般飞溅的阳光。
鼻端隐隐传来的疼痛,让她回忆起自己昏迷前被篮球砸中狂流鼻血的惨状,而那个罪魁祸首,此刻就站立在床边,像一棵安静而挺拔的树。
叶翩然将脸偏向右边,便能看见他,面容憔悴,衣衫不整,洁白T恤上的血迹触目惊心。整张脸郁郁寡欢,眼底是凝重的愧疚,仿佛受伤的那个人是他。
看到她睁开眼,他凑头过来,低声地问:“你醒了?好点没有?还疼不疼?”
废话!你砸一下试试,怎么会不疼?叶翩然负气地转过脸,闭上眼睛,不想理他。
杨汐却吓了一跳,连忙跑到外面,叫了校医进来:“老师,你快看看,再检查一下…”
校医走近她,仔细查看她的伤口,对杨汐说:“没事,醒过来就好。”
“真的没事?不是砸到鼻梁吗,怎么会晕过去?是不是伤到了脑袋?”杨汐婆婆妈妈一连串地问,躺在床上的叶翩然忍不住,微微撩起眼帘,不耐烦地说:“杨汐,你才砸坏了脑子呢,在耳边唠唠叨叨,吵死人了!”
语气不太友善,可在杨汐听来却说不出来的熨心。最起码,她肯开口和他说话了。
校医离开后,杨汐拉过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下巴抵着椅背:“要喝点什么吗?我给你去买,可乐还是…”
“谢谢,我想不必了。”叶翩然冷漠而干脆地拒绝。
杨汐看着她苍白的脸,红肿的鼻子,从喉咙里挤出一句道歉的话:“翩翩,对不起。”
“不要叫我翩翩!”叶翩然一肚子酸涩和委屈,终于找到发泄的渠道。她无可抑止地冲他嚷,“杨汐,你能不能离我远点,我不想再看到你!”
“不能!”这段日子以来,杨汐无心学业,情绪焦燥而易怒。叶翩然一再的排斥和打击,压得他胸口堵得慌,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眼前这个女孩,她有颗柔弱而又敏感的心灵。她害怕受伤害,一再躲避他。殊不知,她越是逃避,他就越是想要靠近她。就像一只掌握绝对主动权的狮子,对惊惶失措拼命挣扎的猎物,更加迫不及待想要捕获。
“叶翩然,我为你这么痛苦,这么难受,你怎么可以置身事外,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叶翩然震惊地瞪着他,一脸的不可置信。杨汐也不再说话,憋红脸,嘴巴紧闭。
两个人之间突然就沉默下来,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对峙的最后,他听见叶翩然细小的声音,疲惫而软弱地说:“那么,杨汐,求求你,不要喜欢我,好不好?”
杨汐觉得心脏像被人刺穿了似的,剧痛难忍。
“叶翩然,你以为感情是自来水吗?只要拧一下龙头,想来就来,想去就去?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白天上课走神,晚上睡不着觉,夜夜为你失眠。很多次,我都难过得想要撕掉所有的书本,冲出教室去找你。哪怕不说一句话,只要每天看你一眼就好。为什么你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不,杨汐,你不喜欢我,你喜欢的是你自己!”叶翩然丝毫不为所动,冷酷地打断他的话,“你说你很痛苦,很难受,但你为我考虑过没有?凭什么我要因为你喜欢我,就要去喜欢你?你以自我为中心,沦陷在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的爱情里,完全没有顾及我的感受!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吗?爱一个人,就要设身处地为她着想,喜她所喜,痛她所痛,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即使她爱上别人,也要微笑地祝福,送上一句,希望你可以幸福!”
他不禁冷笑起来:“会有这样的人吗?除非他是傻子…”
“所以,我说你根本不懂爱情。”叶翩然继续说,“这个世界上,真正的爱,就是让你所爱的人,找到他的幸福。”
“如果有一天,沈炜移情别恋,爱上别人,你也会微笑地祝福他吗?”杨汐缓缓地说。
叶翩然停顿片刻,内心有一瞬间的挣扎。“我会的,我会祝福他,只要他幸福!”
杨汐僵直地坐着,许久,把头埋在臂弯里,两侧的肩胛耸拉着,瘦削而锐利。
然后,她看见他慢慢地抬起脸,用沙哑低沉的声音说:“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我保证在毕业以前,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她怔怔地望着他,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杨汐不等她回答,就拉开房门,迳直离开。
房门轻轻地阖上了,空气中弥漫的消毒药水味经久不散。叶翩然望着窗外逐渐西斜的阳光,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她真的说动他了吗?从此以后,两人桥归桥,路归路,不再有交集?
第二天,叶翩然没有去上课,因为形象实在太丑了,不敢出门——鼻梁上贴着大大的OK绷,鼻头红肿。
十七八岁,本就是自我意识觉醒,虚荣心蔓延的年龄。没有哪个女孩愿意以这样一副“丑态”,出现在同学尤其是男生面前。叶翩然回想自己昨天在学校医务室,不但样子狼狈,而且态度言语都很粗鲁,完全毁掉了人前温柔恬静的淑女形象。
不过也好,见识了自己最真实最丑陋的一面,杨汐就不会再迷恋她了吧。通常,男生心仪的女孩,不是都应该纯洁善良,完美无缺吗?
其实,叶翩然一直都搞不明白,杨汐为什么会喜欢自己。他身边有那么多既美丽又可爱的女生,为何放着白天鹅不要,偏偏要选择丑小鸭呢?
趁父母去上班以后,她忍不住偷偷打开书桌抽屉,翻出那封情书来看。重读一遍,心情好似有点不一样。
杨汐啊杨汐,原来你的文笔也不错,如果你能把这些心思花在写作文上,说不定语文成绩也能进入全班前五名。
可是,杨汐,我真的没有你写的这么好。距离产生美,真正和我交往以后,你会发现,我也就是一个平凡无奇的女孩子。与其等到有一天大梦初醒,偶像破灭,还不如根本就不要开始。
她可以心安理得地跟沈炜交往,和肖洋成为好朋友,因为他们了解她,因为她觉得和他们是一类人。而杨汐,却属于她不了解,只适合仰望的那种人。他身上的光芒,太过耀眼,会把靠近他的人灼伤,更会衬出她的卑微渺小。
还是那句话,即使没有沈炜,她也不会接受杨汐。但不可否认,她已经心动了。在青春年少的时候,在土气不起眼的“丑小鸭”时期,被这样一个优秀的、热烈的、多情的男生爱慕着,很少女生会不心动吧。
杨汐,叶翩然在高中阶段最后的日子里,每当想到这个名字,总有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时候,晚上做梦梦见他。醒来之后甚至会想,干脆,跟杨汐好算了,陪他走一段,既不枉费他的一番痴情,又满足了自己的小小虚荣心,以后回忆往事的时候,也有值得炫耀的资本——我跟杨汐这么英俊的男生曾经交往过!
但这也仅仅是午夜梦回、孤独脆弱时稍纵即逝的念头。天亮以后,叶翩然又变回那个腼腆内向,沉默矜持,被三天两头的考试和如小山般的复习资料压得喘不过气的高三女生。
那年寒假,几乎都在补课中度过。下学期开学以后,要上晚自习,一直上到晚上九点。因为是女生,家里又离得比较远,父亲每天晚上到学校接她回家。
坐在自行车后架上,望着父亲微微弓起的后背,叶翩然常常会想起沈炜,想起那个夏日傍晚,绚烂霞光里的感动。当时执著地认定“要跟着这个人,一辈子!”的念头,两年后再回忆,却有些恍若隔世。
很久没有收到沈炜的来信了。其实,他不写信,也猜得到,一定也在殚精竭力备战高考。而杨汐,在学校医务室那次对话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高考进入了倒计时。每天走进教室,迎接他们的,便是黑板右角上写着的大字:“全力以赴,迎接高考。离7月7日还有XX天,加油!”
这几个字,像一柄魔剑,悬在毕业班学生的心上,让祖国的花朵们,个个都愁云惨雾。连文科班第一、成绩优异的夏芳菲都忍不住抱怨:“我们是被残酷无情的高考制度压垮的一代!”
可是,有一个人却幸运地逃脱了高考。
那天上午,正在上自习课。班主任走进来,笑容满面地说,国内某大导演想在D市挑选一个高中女生,出演新片里的女三号。
D市是一座依山傍水,并有着悠久历史的南方小城。虽然巴掌大的地方,但秀丽风光和纯朴民俗,吸引着国内外的游客,不少导演和剧组也慕名前来取景拍戏。但在当地中学生中挑选主要演员,还是开天辟地第一次。
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好好把握,也许可以改变整个人生,像“小燕子”一样一夜间红遍大江南北!
教室里的空气顿时变得紧张。有女生开始偷偷涂口红抿头发,男生们也骚动起来,引颈翘望班上女生,看谁最有希望被导演挑中。
只有叶翩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她自知相貌平平,何必去凑这个热闹呢?
那个传说中的大导演,站在讲台上,扫视一圈后,走到叶翩然面前,笑眯眯地问:“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叶翩然正埋头作数学习题,被他这样一叫,慌忙抬起头,撞上一道陌生而炙热的目光。不会吧?导演瞎了眼么,怎么会选中自己?为什么不是童馨月?
偷眼望去,童馨月正一脸醋意地瞪着自己。
“哦,她叫叶翩然,18岁,身高一米六二,学习成绩中等偏上。高一时担任过班级文艺委员,但没有任何表演经验。”班主任老师翻着手中的资料,替叶翩然回答。
“一米六二?”导演皱皱眉,惋惜地摇头,“个子矮了一点,最好是一米六五以上…”
“您看看这个女孩,她资质很不错,身高一米六八,有丰富的舞台表演经验,高二时在全校文艺汇演中拿过一等奖!”班主任推荐的是童馨月。
导演把头一扭,目光转到童馨月笑靥如花、充满期盼的脸上,仔细地打量:“嗯,身高长相都很出挑,就是气质有点过于时尚…”
新片为民国初年言情戏,女三号设定为我见犹怜、清纯可人的女学生,在专业演员中找不到如此清新纯净的气质,大导演才干脆闯进高中课堂。他对白皙瘦削,文静秀气的叶翩然“一见倾心”,但她始终木着一张脸,趴在课桌上发呆,远不如童馨月态度积极。
在D市几所中学里,导演一共相中了十多个女孩。经过几轮淘汰,幸运最终降临到童馨月的头上。一个月后,童馨月打点行装,由父母陪同去了北京。整个学校一片哗然,成为本年度最轰动的校园新闻。D市晚报娱乐版头条刊登童馨月的写真照片,称她为最新出炉的某某“女郎”。
这张晚报就贴在学校大门口的公示栏中,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得到。每次路过,都有同学对叶翩然说:“真可惜,这个机会本来是你的…”
叶翩然却一点都不后悔。她知道,那样的生活根本不适合她。
那部戏拍完以后,童馨月并没有“一炮而红”,但她仍然留在北京,成了“北漂一族”。以后,叶翩然偶尔会在一些电视剧中看到她的身影,却没有一个角色能胜过当年的“女三号”,大部分是女主角身边的丫环等龙套角色。
多年后,叶翩然到北京出差,和北大毕业继续攻读硕士的夏芳菲谈及此事。夏芳菲感叹地说:“翩翩,我发现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不,我一点也不聪明。我只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罢了。”
十八岁,还是一个高中生时,她就看破世事,拒绝诱惑,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没有走上岔路。
但是,这份超出年龄的理智和冷静,最终在爱情面前,却丢盔弃甲,不堪一击。
只因为,那个人是杨汐。
高三最末尾的那段日子,班里开始流行写毕业留言。
和初中时将稚嫩的留言写在笔记本上不同,高中毕业生们都郑重其事地买一本厚厚的装祯得很漂亮的毕业纪念册。内页里有各种各样的图案,还有贴照片的地方,有留言人的小档案。比如出生年月、住址、电话、本人血型、爱好、喜欢的颜色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