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颜发现,自己又变聪明了。她竟然知道对人施以利诱。虽然没成功,但不妨碍她再接再厉。有句话怎么说得来着,但凡不能意会的问题,可以动手解决。
胡颜决定先礼后兵。她扯了扯铁链,抬手指向挂着钥匙的方向。
幺玖知道胡颜的意思,但却不想成全她。若他将她放开,她一准儿要生出是非。届时,凭他之力,又如何能保全她?莫不如先拴着她,磨磨她的性子。
在胡颜与幺玖的尴尬对视中,门突然被推开,李厨娘抱着一只大木桶,咣当一声放在了地上,沉着脸转身便走。
幺玖将大木桶拖拉到胡颜面前,累得气喘吁吁。
胡颜一边啃着鸡肉,一边围着大木桶转了一圈。
李厨娘去而复返,拎着两桶热水,哗啦啦地倒进大木桶里,转身走出木板棚子。
幺玖想了想,追了出去,喊道:“等会儿。”
李厨娘站住,脸色不好地问:“啥事儿?!”
幺玖从袖兜里掏出五枚铜钱,递给了李厨娘。
李厨娘微愣,表情变得不太自然。
幺玖忍痛将铜钱塞进李大娘的手心,压低声音说:“我今儿要是伤得重了,明天估计就爬不起来了。你帮我送两个馒头,给她。”下巴一歪,指向木棚里面的那位,却见胡颜正趴在大木桶上,探着身子,咕咚咚地喝着洗澡水呢!幺玖忙扑过去,一把将胡颜拉起,扭头又对站在门外的李大娘喊道,“再给她送点儿水。”
李大娘点了下头,收好铜板,回了厨房。
幺玖见胡颜吃得差不多了,便挽起袖子,气势如同地喊道:“来!我们沐浴!”
燕得林一脚踹开门板门,吼道:“沐你娘!赶快走,别他妈让老子陪笑脸,老子不是卖笑的!”
幺玖扫眼胡颜,垂下眼睑,慢慢放下袖子,淡淡道:“你若卖笑,非饿死你个王八羔子不可!”
燕得林被激怒,转动着大脑袋,四处寻摸着趁手的东西,想要打幺玖。
幺玖冷笑一声,十分从容地从燕得林的身边走过,视他如无物。
燕得林恨极,却又不敢真的伤了幺玖,只是大步追了出去,满眼狠厉地咧嘴笑道:“你可劲儿地傲!老子看你今晚能不能囫囵个地回来!”
幺玖关好木板门,细心地挂上木栓,这才看向燕得林。他眼中的色彩变得十分浅淡,干净得仿佛能折射出人类的丑陋灵魂。他说:“我若回不来,就当给你省粮了。”
燕得林望着幺玖的背影,觉得心中无比烦躁,干脆一甩手,去赌一把算了!
第十三章:坊主白子戚
幺玖抿着唇坐进马车里,沉着脸无声前行。快到地方时,他哼起了小曲,脸上渐渐有了笑意。他眨了两下眼睛,那笑意便如溪水般,泛起了粼粼波光,令人迷醉。
赵府里歌舞升平、纸醉金迷,一群道貌岸然的人围在一起戏耍着幺玖。他们笑,幺玖也笑。他们看幺玖是个供人玩乐的下贱货,幺玖看他们是丑态百出的烂心肝。夜还很长,幺玖希望他能笑到最后,然后拿上银子,回到燕家戏班。
燕家戏班的木板棚子里,胡颜取下兽皮,搓掉一身泥垢,套上破破烂烂的衣裙,裹上外袍,跪坐在稻草上,用手指梳理着干涩的长发。
她的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体现修长略显单薄,但该有肉的地方却也不差分毫。那一双美腿藏在衣袍之下,若隐若现,竟为这豢养宠物的木板棚子增了几分秀色。
胡颜半眯着眼睛,在思考一个问题——她是谁,为何出现在此地?
胡颜凝思细想,渐渐对自己有了一个认知。她想,自己可能是练摊算命的。否则,不会在看到幺玖的的第一眼,就下意识地帮他看了命数。那时,她脑子尚不清醒,只看出胡颜是男生女相,命格卑贱。
今日,她又细看了他两眼。只道是天嫉红颜。如此命格,若为女子,定辗转于勾栏,受尽人间凄苦,最后远离红尘万丈,落发为尼,青灯常伴,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这便是先苦后甜。
若是男子,则出生富贵,却命犯太岁,不得不屈身于人下,一生凄风苦雨,最后不得善终。这便是先甜后苦之命。至于不得善终会落在哪一点上,凭她现在的状况,是掐算不出的。
胡颜通开长发,将其甩到身后,伸手摸了摸铁链,扬了扬自己的指甲,却并没有用指甲去割铁链。她的指甲固然锋利,却并非削铁如泥的利刃。一想到指甲残缺不全,她就禁不住心疼。
算了,姑且再等一等吧。
胡颜眯眼望向外面,估摸了一下时辰,暗道:应该快回来了。
不多时,独眼猫头鹰、笨土狗和瘸腿狐狸回来了。
三只动物被阻隔在木板门外并没有多长时间。但见瘸腿狐狸爬到笨土狗的头上,用前爪抓着木栓使劲儿拖拉,几次之后,门栓掉落在地上,三只动物叼着自己今日得到的食物,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木板棚子。笨土狗用脑袋一顶,又将木板门关合在一起。
三只动物警觉地打量起胡颜,确认她是这里的住户后,便不在搭理她,躲在离她远远的地方,享受起自己的美食。
胡颜拿起一块兽皮,为自己做了一双简单的鞋子。鞋子的样子并不美观,但比她神志不清那会弄的不知强了多少倍。至少,胡颜自己很满意。
燕家戏班这边的顶梁柱幺玖去赴堂会,燕得林百无聊赖之下又犯了赌瘾,一头钻进赌坊,堵得昏天暗地、日月无光,待输得只剩下一条裤衩,还欠了五十两的赌债之后,这才被护院踹着屁股赶到了后院的一间厢房里,去拜见这家赌坊的坊主白子戚。
燕得林还想翻本,拎着没了腰带的大裤衩,舔着脸,挤着笑,苦苦哀求着:“白爷,您高抬贵手,再借点儿银子翻身呗。”
白爷一身玄色锦缎,斜倚在榻上,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桌面,闭眼听着小曲。忽闻燕得林出声,抓起手中的茶盏,照着燕得林的脑袋瓜子便砸了下去!
燕得林刚要“哎呦”出声,站在他身侧的护院忙一把卸了他的下巴,紧接着将其按倒在地,不许他乱动。打手没想到燕得林如此的没有眼水儿,竟敢扰了白爷听小曲!若是白爷怪罪下来,他这个护院不死也得脱层皮!
那唱曲儿的小女子吓得声音一顿,偷眼去瞧面沉似水的白爷,见白爷又闭上了眼睛,也不敢耽搁,忙甩开衣袖,又开始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待小女子唱完,白子戚轻轻地动了动食指,小女子这才偷偷地嘘了一口气,躬身退出了厢房。
护院松开燕得林,将他的下巴归位。
燕得林一抹额上的血,想要开口骂人,却迫于白子戚的淫威,愣是将那口怒气咽进了肚子里。他吸了吸鼻子,恨恨地瞪了护院一眼,转头看向白子戚的时候,已是满脸堆笑的怂样。他佝偻着腰,提溜着裤衩子,谄媚道:“白爷好兴致啊。都怪我是个愚笨的,来得不是时候,差点儿扰了白爷的雅兴。那啥,白爷,我是个实诚的粗人,也不会那虚头巴脑地一套,您再借我个十两,不不,三十两,再借我三十两,我燕得林翻了本,少不了您的好处。”他伸出手去比量银子数,害得裤衩滑落,漏出了大半个白嫩的腚,忙又收手拉住裤衩,尴尬地咧嘴直笑。
白子戚微垂着眼,也不看燕得林,而是直接问道:“你能给爷什么好处?”
白子戚的声音不冷不热,就像在唠家常一样,却令燕得林觉得有些冷,暗道这天看着暖了,不穿衣服还是挺凉的。
燕得林不傻,见白子戚说出此话定是有所图,忙将吐出去的话往回拉:“白爷您要钱有钱要美人有美人,我能孝敬您的,也就是这颗心了。”
白子戚抬眼看向燕得林,一张脸不冷不热不怒,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他说:“燕老板这皮,够厚的。我正缺一双鞋底,此事就拜托给燕老板了。”说完,继续闭目养神。
护院得了吩咐,扬起斗大的拳头,照着燕得林的脸便砸了过去!
燕得林吓得不轻,尚未交手便怂了,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护院这一拳轮空,险些闪了自己的老腰。
燕得林求饶道:“白爷白爷,饶命饶命!这银子我不借了、不借了……”
白子戚微微皱眉。
护院会意,喝道:“你这龟孙子还有胆子借钱?!你这段时间加里加外欠下的堵债可有二百二十两了!说,你准备什么时候还?!”
燕得林耷拉下肩膀,嘟囔道:“有银子自然就还了。”
护院一脚踢出,踹在了燕得林的腰上。
燕得林痛得嗷呜一声,扑在地上,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护院扬起拳头,照着燕得林的脸便砸去。
白子戚道:“且慢。”眼睛随之张开。
护院住手,燕得林松了一口气,暗道:这白子戚也没有外面传言得那么可怕嘛。他见了老子,还不是手软?!
白子戚站起身,踱到燕得林的面前,教训起护院:“要顾全燕老板的颜面,怎能打脸?”
燕得林点头附和道:“那是,那是……”
白子戚垂眸,看向自己伸出的双手,一边欣赏着,一边凉凉地说:“我说了,只要皮。”
第十四章:割耳
白子戚的手,十分漂亮。他的掌心优雅,手指修长,母指肚圆润中泛着淡淡的粉,指甲片干净得仿佛玉片雕琢而成。他的长相清秀,眉眼修长,鼻峰挺秀,一张薄唇微微泛白。若此人是邻家哥哥,展颜一笑,定会比太阳还璀璨,让妹子们羞红了脸。只可惜,此人是白子戚,他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阴冷刺骨的感觉,笑起来的时候却好似一把尖刀刺入你的胸腔!这人有些邪,专干那些令人唾骂的营生。
白子戚喜穿锦缎衣袍,通体玄色,不加任何修饰。领子高高竖起,挡住脖颈,衣袖略长,挡住手指,别人只能隐约看见他的指甲。
护院得了白子戚的吩咐,二话不说,双手一搭一扭,直接卸掉燕得林的双臂,然后从后背抽出一把匕首,照着燕得林的后背就割了下去。
燕得林连连惨叫出声,双腿发软、躲闪不及,被匕首生生地割起一片肉皮。他顾不得擦血,连滚带爬地扑向白子戚,耷拉着双臂,用身体蹭着他的大腿,哭喊道:“饶命饶命,白爷饶命啊!白爷宽限几天,我尽量……不不,我马上就还!”
白子戚一脚踢开燕得林:“这话,听腻了,不想再听。”转而低低一笑,吓得燕得林差点儿尿了!白子戚接着道,“燕家戏班里有个幺玖,爷要了,你明个把他送来。”
燕得林微微一怔,立刻摇头道:“白爷白爷,这个不行,真不行。”如果把幺玖给了白子戚,他的燕家戏班也就倒了,就算他想挂着羊头卖狗肉,也得有只羊头不是?
白子戚的眼中渗出几分狠辣,眉梢轻轻挑起:“怎么,不给?”
燕得林见指天发誓啥都不管用,说尽好话更似放屁,他心里明白,白子戚今个儿这一遭,就是冲着幺玖去的。他倒不是心疼幺玖,只不过一想到幺玖曾经说过的话,他就禁不住打个寒颤。他知道幺玖的底线,踩过了底线,幺玖真敢砍死他,然后再捅了自己。可是,眼下这个事儿要是不扛过去,他怕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护院见燕得林犹豫不决,再次扬起了手中的匕首。
燕得林一狠心,尖声喊道:“住手!住手!白爷,我都听您的!快让他住手!”
白子戚坐回到榻上,阴阳怪气地问:“想明白了?”
燕得林连连点头,目隐狡黠之色:“想明白了、想明白了,您让幺玖陪一晚,是他的福气!”
白子戚淡淡道:“我看你还是没有想明白。”冲着护院扬扬手指,“拉出去吧,别脏了爷的地方。”
燕得林吓得不轻,不敢再耍心眼,跌坐到地上,喃喃道:“不行不行,白爷,真不行,他若走了,燕家戏班就散了。”
白子戚用中指敲了敲自己的左耳。
护院手起刀落,地上已然多了一只耳朵。
燕得林的惨叫声震耳欲聋,但与赌坊里吵吵嚷嚷的声音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待燕得林疼得死去活来后,白子戚捏出一只小瓷瓶,拔下盖子,踱步走到燕得林的身前,蹲下,一边将金疮药倒在他的耳朵上,一边语重心长地劝道:“有些事儿,早早应了,免得受这些皮肉之苦。别人再金贵,能抵得过自己?燕当家,你就是心太善。听说,你媳妇好不容易怀上了,可别被你折腾没喽。”
燕得林只觉得全身如坠冰窟!昨天胡颜进门,吓倒了凤花。凤花醒后,说啥都要去医馆里瞧瞧。燕得林觉得这娘们家家的就是没事儿找事儿,就算被吓坏了又能咋地?看病,那得浪费多少银两?他原本不肯去,凤花却闹得严重,他火了,扬手给她一个大嘴巴。后来,凤花才说,她可能怀上了,让他领着去看看,别吓没喽。
燕得林高兴啊。他娶了凤花五年,凤花的肚子里从来没有怀过娃儿。他原先也动过纳妾的心思,只不过那时候条件不好,吃了上顿没下顿,他也就歇了心思。后来,他亲爹找来,自己继承了这燕家戏班,眼瞧着日子好过了,他却被勾栏院里的小骚货们迷得不轻,一身子的劲儿都给了那几个惯会挖银子的娘们儿,哪还有精力纳妾?
燕得林带着凤花冲冲赶去了医馆,找大夫给看了看。果然,竟诊治出了喜脉!为了这事儿,他乐得半宿都没合眼。他今天一早特意吩咐李厨娘买了只鸡给凤花补补身子,还从自己的口粮中掏出一瓢白面,做成白面馒头给她凤花吃。
凤花怀有身孕的事儿,他人并不知情。燕得林纳闷,白子戚是怎么知道的?当然,眼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凤花不能有事!他的儿子,更是不能有事!
至于幺玖,给人就给人吧!
燕得林一狠心,猛点头,咬牙道:“白爷,这事儿我应了!”
白子戚站起身,眉目舒展,又看向自己的双手,满意道:“我就欣赏燕老板这样的人,为己之利,罔顾他人性命,端得是黑心烂肺,与众不同。”
燕得林嘴角抽搐,暗道:白爷您太瞧得起老子了,老子如果是黑心烂肺,您就是全身上下冒个坏水、吐口口水都能毒死一村儿人的瘟神!
护院上前一步,帮燕得林接上双臂,将其恭恭敬敬地搀扶了起来。
燕得林痛得直抽冷气,却敢怒不敢言,生怕自己走不出这个鬼地方!早知道是这结果,他说什么也忍住赌瘾,不来了。哎,悔之晚矣。
白子戚继续道:“寻个地儿,让燕老板签字画押。再取十两银子,给刘老板压压惊。”
燕得林一听还有银子拿,当即笑得不见眼珠子,抱拳恭维道:“白爷大义!大义啊!幺玖跟了白爷,这才真真儿是享福来着。”这话,也就是顺嘴胡说。
白子戚眯起了眼睛,似在想象一件自己肖想已久的宝贝,整个人都隐隐亢奋着:“你知道何谓美人?”
燕得林微愣,没想到白子戚会突然发问:“啥?”
白子戚用食指抹了一下自己淡色的唇瓣,犹如回味般自言自语道:“美人,明眸善睐、手若柔荑、一笑倾城、瑰姿艳逸、万种风情……呵呵,皆如红颜枯骨,终会老去。苍天无眼,竟任由红颜垂暮!”轻叹一声,缓缓又道,“美色其人,美人其色,都应怜之。”
燕得林没太明白白子戚的意思,什么红颜枯骨,什么苍天无眼,扯那些犊子干什么?还不是要走了他的幺玖,毁了他燕家戏班的顶梁柱!他不想听白子戚在那瞎感慨,只想拿着银两回家看看凤花,却不得不装出受教的样子,点头哈腰地听着。
突然,白子戚眸光一冷,泛着警告之意:“燕老板,幺玖被你卖给了行走商人,可别记错了。”
第十五章:蒙打
夜色降临,月儿悄然升起。
胡颜估摸着三只小动物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便掀开遮挡气味的兽皮,从篮子里抓出一只她特意留下的鸡腿,在三只小动物的极度渴望中,将其掷到挂着钥匙的小铁环上。鸡骨头卡在铁环里,想要吃道鸡腿肉,就得将钥匙一起取下来。
三只小动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是瘸腿狐狸首先发了攻击,笨土狗和独眼猫头鹰紧随其后。大家纷纷扑向了挂着钥匙的位置,各显神通地想要吃到鸡腿。
胡颜静静而立,等在一旁。突然,她微扬起下巴,在空气中嗅了嗅,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血腥味!
很浓、很重、很新鲜的血腥味。
这味道令胡颜躁动了起来。
就仿佛一只小手,轻轻地拉着她的所有感官,诱惑着她的渴望。
胡颜在木板棚子静静而立,眼睛紧紧盯着血腥味飘散过来的方向,手指在一寸寸的收紧,体内隐藏着的渴望令她无法冷静。
她轻轻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尝试着分析自己的这种躁动。她不想成为喝人血的怪物。只要一想到自己会趴在某人的尸体上,不停地大口饮血,她就禁不住皱起眉头。很好、很好,看来自己并不嗜血。
既然不嗜血,那么为何会如此渴望?看来,自己离恢复只差捅破那层薄薄的膜了。
胡颜稳下心神,告诫自己不可急躁,手指垂在身侧,下意识地勾画着什么,那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竟在半空中形成一个十分怪异的图案。那图案隐隐有些发亮,却是转瞬既逝。就像高手练剑时产生的剑芒一般,犹如实质。实则只是体内的真气外泄,在空中留下一道虚渺的痕迹而已。
胡颜突然张开眼睛,眼中迸发出迷人的色彩,犹如两颗钻石般折射出万千光束,最后又隐隐地包裹在内敛之中。她的唇角勾起一抹令人痴迷的浅笑,有些自负,有些狂傲,甚至还有些嘚瑟。
她像是想通了什么,摇头一笑,伸手想要打个响指,却在看向那三只小动物的时候,悄悄地将手又放下了。这个时候,惊扰到它们三个,显然不理智。
哎,高兴就高兴好了,不必要让另外三只小东西知道嘛。
三只小动物一阵乱扑腾过后,瘸腿狐狸终究爬到了笨土狗的头上,踮起脚,去抓鸡腿。独眼猫头鹰飞起,在屋内跌跌撞撞地试飞了一圈后,直奔鸡腿而去,却因定位不准,一头撞在了木板上。鸡腿连同钥匙,被它的翅膀扫落,砸在了瘸腿狐狸的头上。瘸腿狐狸张嘴去叼鸡腿,笨土狗突然抖动脑袋,将瘸腿狐狸抖落,张嘴就要去咬鸡腿。独眼猫头鹰这次出爪极准,一爪抓起鸡腿,扑腾着翅膀,在木板棚子里飞起,大有炫耀之意。
胡颜看准时机,用脚尖踢起棍棒,将其一端抓在手里,快速向前一刺,插入挂着钥匙的铁环里,将鸡腿怼了出去,将钥匙带了回来。胡颜对自己的眼神和手法都挺满意。
突然,门板子被人一脚踹开,燕得林一手举着灯笼,一手拎着铁棍,出现在门口。他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耳朵上还包着一大块白布,并用一条白带缠着脑袋,固定着那块白布。这打眼一瞧,就跟掉了碴儿的地缸似的。
他来势汹汹,目瞪欲裂,仿若和胡颜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他杂一看见胡颜的所在,就要提着铁棍上前,却在看清楚胡颜的样子后,脚步微顿,手中拎着的灯笼啪嚓一声掉落到地上,缓缓地燃烧起来。
燃烧着的火光下,胡颜犹如坠落凡尘的仙子般悄然而立。虽然她的脸上尚有未曾洗掉的草药汁,显得脸有皱纹肤色蜡黄,如同老妪,但所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那张令人倒胃口的脸,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燕得林做梦也没想到,那个浑身兽毛的鬼东西,竟有如此颜色!若非美人脚边有几块零散的兽皮,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这个贼老天果然照顾他。这不,他前脚刚卖了幺玖,后脚就得到一位活脱脱的大美人!
其实,此刻的胡颜并非绝色,只不过燕得林这一晚失血过多,又经历了太多惊心动魄的事,心态上便有些偏激,变得易怒易喜易悲。如今乍一看胡颜,只觉得惊为天人啊!
燕得林贼心不死、色心又起,精虫瞬间上脑,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口中还嚷着:“让爷疼个……”
胡颜错身躲开燕得林的恶狗扑食,随手一棍打在燕得林的脑袋上,发出一声闷响。
燕得林皮抄肉厚,只觉得脑袋发晕,却并无昏倒之意,可怪就怪在,他的眼睛在眨动了两下之后,人竟慢慢悠悠地躺倒在地,就跟碰瓷儿闹笑话似的。
胡颜十分从容地解开自己脖子上的铁链,然后淡定优雅地从燕得林的身边走过。
燕得林暗道妇人之仁,刚要偷眼去看胡颜,却被一棍棒砸在喉咙上,痛得他两眼一翻,差点儿死过去。他张嘴想要呼叫,却发现自己压根儿就发不出声音!棍棒再次落下,直接打在他的嘴上,十分狠厉地敲碎了他的四颗大门牙!燕得林心中一凛,暗道不妙,那美人看似柔弱可欺,没想到竟是个心思歹毒、下手极狠的!
他试图抓起铁棍反击,右手手腕却被胡颜打断;他想要撒腿逃跑,左脚的脚骨却被胡颜一棍子砸碎。他痛得直抽搐,一波接着一波的汗水涌出身体,耳朵上血再次蔓延过白布。他的心中升起一股恐惧之意,渐渐明白胡颜之所以不打昏自己,是为了让自己清醒地感受这些痛苦。她不要自己的性命,却专挑最疼的地方打。一下接着一下,看似轻柔得跟闹着玩似的,只有燕得林自己知道,每一下砸在身上,有多痛!可惜,他喊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