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得林觉得心很痛很痛,手中的木栓变得很重很重,竟然握不住,脱手而出,直接砸到自己的脚趾头上,痛得他抱脚一顿跳。
幺玖从车夫全子手中扯走铁链,扯着胡颜往后院走。
燕得林扯着嗓门骂道:“你个贱货!让你拿银子孝敬老子,你除了没有还是没有,倒是肯花银子买这么个鬼东西!你想养它给你养老送终啊?!就你个卖屁股的脏东西,老了也就往乱葬岗一扔的货!”
幺玖脚步不停,语气淡淡地回道:“本公子哪敢指望它养老送终啊,要说指望,也指望你啊。”
燕得林气了个倒仰,一把抓起木栓,想了想,咬牙将木栓扔掉,又从旁边的架子上抽了根手指粗细的柳条,高高扬起,照着幺玖的大腿便要抽去。
幺玖回过头,勾唇一笑:“抽狠点儿。”
燕得林高高举起的手,就这么轻飘飘地放下了。
幺玖嗤笑一声,继续扭腰前行。
燕得林站在原地,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扬声道:“幺玖,明个儿晚上赵老爷开堂会,老子帮你应了!”
幺玖的脚步微顿,原本慵懒的背影瞬间变得僵硬。
燕得林咧嘴笑了。笑中有几分痛快、几分得意、几分恶毒。
幺玖那微顿的脚步仿佛只是一个错觉,再去细看,幺玖还是那副没有骨头的贱样,塔拉着木屐,扭着腰肢,牵着胡颜,一步步向着后院走去。那头墨色长发将他的后背晕湿,就像血浸透了衣服,侵染出暗红色的痕迹。水珠沿着发丝滴落,有的掉落在红袍上,有的坠落进泥土里,就像眼泪,一滴滴,无人怜惜……
第十章:豢养宠物
幺玖扯着胡颜走进他豢养宠物的地方,将铁链挂在最粗的铁钩上,锁好。
幺玖的豢养房是由一些大小不一的木头柱子搭建而成,其中养着三只动物。一只瘸了腿的白色小狐狸,一只笨笨的黄色土狗,还有一只灰不拉几的独眼猫头鹰。
小狐狸看见幺玖来了,立刻围着他转起了圈,看样子高兴的不得了。笨土狗也十分开心,支起爪子就要往幺玖身上扑,却在幺玖的呵斥声中,硬生生地改变了方向,将小狐狸压到了肚皮底下。
猫头鹰站在为它搭建的树杈上,十分警觉地盯着胡颜看。那眼神,既专注又狠厉。突然,它展开翅膀,在人意想不到的时候发起攻击,冲着胡颜飞扑了过去。啧啧……那气势,堪比海东青。
胡颜屏息,瞪大了闪闪亮亮的眼睛。幺玖曾说过,她听话就有肉吃。果然,好多的肉啊!
胡颜眼见着猫头鹰在她前面画了个圈,一头栽倒在地上,然后费力地爬起来,昂首阔步,像只母鸡般在地上溜达着。胡颜的口水泛滥了。
幺玖弯下腰,从笨土狗的肚子底下扯出瘸腿狐狸,抱在怀里揉了揉:“招招,压疼没?”顺手拍了拍笨土狗的头,“我不在家的时候,财财要照看好大家哦。”扫眼猫头鹰,“进进又开始散步了。”转头,看向妖物,“瞧你那傻不拉几的样儿!得,你以后就叫宝宝吧。好歹给我凑上‘招财进宝’四个大字。小爷我不管你是什么鬼东西,但这里不养废物。自己的吃食得自己找,找不着就饿着。饿昏了,就早早儿剁了你,割些肉,喂那黑心肝的燕得林!没准儿,我的招招、财财、进进,还能捞点儿骨头啃啃。”抬手将一根木棍扔在胡颜脚下,“当个猴儿,耍个棍儿,也是能活命的。”
幺玖说完,既不看胡颜,也不解开她脖子上的铁链和手腕上的裤腰带,趿拉着木屐,扭身走到门口,将铁链子的钥匙挂在木头板子上,施施然走出木头棚子,回手关上木门,眯着眼睛望了一眼太阳,嗤笑一声,好像畏寒般双手插入袖管,回屋补眠去了。
静下来的木板房里,漂浮起一股股腥臭的味道。有那三只动物的,也有胡颜身上的。她缓缓坐到地上,倚靠着墙面,透过破木头的缝隙看向天空。头很晕,身上很疼,肚子很饿,心情很好。
真的,胡颜的心情很好。
此时此刻,她有自己的感觉了!她知道晕、知道疼、知道饿,还知道必须活着!曾几何时,这些感觉被什么东西模糊了;现如今,这些感觉是那么的鲜明!尽管她全身上下痛得要死,却无法强烈过她心内的欢喜。她想,她既不是山猫,也不是猴子,应该是人。可是,她真的不想当人。人,太坏了。
胡颜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她环抱住自己的身体,低垂下头,想要睡一会儿。
瘸腿狐狸见独眼猫头鹰溜达到胡颜面前,却没有被攻击,便示意笨土狗去咬胡颜一口,得让她知道谁是这里的大王。
笨土狗正在思考瘸腿狐狸是个啥意思,却见胡颜突然抬起头,环视向瘸腿狐狸、笨土狗和独眼猫头鹰,最后,将目光定格在笨土狗的身上,缓缓地咧嘴笑了。
胡颜突然发难,直扑笨土狗而去!这是食物!可以吃得很饱很饱的食物!笨土狗打个激灵,想要后退,却已经来不及了。
胡颜的速度十分迅猛,压根儿不给狗反应的机会。只可惜,她的脖子上锁着一根铁链,限制了她的活动范围。任她如何撕扯挣扎,离那只笨土狗却始终有一指的距离。胡颜讨厌这种被束的感觉。她在咆哮之后,开始尝试着静下心来观察。只要能拿到挂在门口的钥匙,她就能逃走。
瘸腿狐狸和笨土狗以及独眼猫头鹰被胡颜凶猛的样子吓到,纷纷避开她,躲在木板房的一角。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了敲锣打鼓声,随后传来咿咿呀呀的哼唱声,以及众人的喝彩声。又过了好一会儿, 有人拉开了木门,将瘸腿狐狸、独眼猫头鹰和笨土狗带了出去。不多时,外面传来众人吆喝嬉笑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瘸腿狐狸叼着一只鸡骨架,独眼猫头鹰叼着一只死老鼠,笨土狗叼着一根大猪腿骨回来了。
胡颜见那三个小东西在离自己最远的位置停下,然后美滋滋地吃着自己叼回来的食物,她隐隐约约开始明白,幺玖扔给她一根棍儿是什么意思了。于是,她用双手捡起那根棍儿,然后高高举起,准备横扫那三只小动物,抢它们的吃食!
突然,木门被拉开。
幺玖穿着一身暗绿色滚红边的对襟长袍,腰上系着一根由暗红色长线编织而成的粗绳,粗线的两端各垂着一只长长的同色流苏。他赤足踏着一双木屐,走起路来发出清脆的噔噔声,就像踏在人的心上。
他的领口开得及低,漏出胸前白嫩嫩的肌肤,引入墨绿色的衣袍里消失不见,勾得人越发的不能冷静,恨不得撕了那碍眼的衣袍,尽快触摸那份温软细润。
他就像燃烧着的火焰般,跳跃在胡颜的眼前。
阳光倾泻而下,落在幺玖的身上,将他镀上一层淡金色的虚影,你越是想瞪大眼睛将他看清楚,越是看不清。你只能眯起眼睛,尽量远视他。你以为这样,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虚影,却不知道为何,他竟突然闯进你的心里来,用那沾了蜜糖的蝎尾狠狠地刺你一下!痛,却难忘。
胡颜眯着眼,看向幺玖,再一次关心起他是公是母的问题。
幺玖眨了一下猫眼,眼中划过震惊与意外,若自己来晚一步,怕是招招、财财和进进就要变成食物了!这鬼东西,果然还得他来降服呀!他看着胡颜不情愿地收回木棍,甩了一下自己的长辫子,朗声一笑。那样子真是轻狂与妩媚并存,端得是风流酥骨、秀色天成。
第十一章:泪水极美味
幺玖就像没看见胡颜手中的棍棒般,拎着篮子走进木板房,轰开围在自己身边直打转的招招、财财和进进,站在胡颜面前,从篮子里抓出一个黑面馒头,在胡颜的眼前晃了晃。
胡颜全身上下都黑不溜丢的,唯独眼白证明了她的身上除了黑还有其它色彩。她的眼睛随着幺玖手中的黑面馒头在左右摇摆,那样子有几分可笑。
幺玖温温柔柔地望着胡颜:“饿了吧?”
胡颜咕咚一声吞咽下一大口口水,伸手就要去抢黑面馒头。
幺玖向后退开一步,笑道:“你以为是给你吃的?嗤……别做梦了!当我的话是放屁呢?你得自己养活自己,没有本事,就得饿着。喏,你看着。”眼尾一挑,扭腰转身,墨绿色的衣袍、红色的包边,划出一道唯美的弧线,就像一朵在暗室里悄然摇曳的异世之花,吐出的是毒汁,展露的却是妖冶。
幺玖冲着三只小东西打了个响指。
独眼猫头鹰扑腾扑腾地飞下树干,在地上溜达着。笨土狗顶着一只“帽子”出现,呆头呆脑地尾随着独眼猫头鹰溜达。
那只“帽子”突然动了一下,露出瘸腿狐狸的小脑袋。原来,这只帽子竟是瘸腿狐狸伪装的。但见它叼着一根小木棍,照着独眼猫头鹰的脑袋便砸了一下。
独眼猫头鹰回身去看,瘸腿狐狸立刻又伪装成帽子,蜷缩着身子,趴在了笨土狗的头上。
独眼猫头鹰继续溜达,再次遭遇瘸腿狐狸的偷袭。
如此反复三次后,独眼猫头鹰与笨土狗打在了一起,纷纷倒地身亡。瘸腿狐狸学着人的样子,掐腰大笑。
幺玖笑得前仰后合,随手将黑面馒头扔给了瘸腿狐狸。
“哎哟……”幺玖的头突然被棍子砸了一下。他立刻转身去看,却见胡颜的脚边有一根木棍。而此刻,她正蹲在地上,盯着瘸腿狐狸看。仿佛打他的不是她。
幺玖哼了一声,警告道:“别和小爷耍花样!”转回头,又从篮子里抓起两个黑面馒头,分别扔给了笨土狗和独眼猫头鹰。独眼猫头鹰将黑面馒头给了笨土狗。笨土狗会抓耗子补偿独眼猫头鹰。
“哎哟……”幺玖的头又被砸了一下。他迅速转回身,用手揉着头顶,猫眼瞪向胡颜,怒声道,“你给小爷起来!竟学会下黑手了!”
胡颜不理幺玖,就仿佛听不懂话似的左瞧瞧又看看。
幺玖恨恨地上前一步,踢了胡颜一脚,转身便走。走出两步后,他突然回头,想要吓胡颜一跳,却见她只是傻乎乎地蹲在地上。幺玖调皮地皱了一下鼻子,继续向门口走去,唇角悄然勾起,笑了。这个鬼东西,竟学那招招的伎俩,偷偷用棍子砸自己,可自己不是进进呐!
突然,背后有劲风袭来!
此力道不似前两次那样轻柔、没有敌意,以至于幺玖放松了警惕。这次的突袭十分迅猛,就像有预谋一般。幺玖本以为自己能躲得过去,却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胡颜,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子。
幺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所有东西都变得模糊不清了。他摇摇晃晃,试图让自己找到平衡,却只是徒劳而已。倒下去的那个瞬间,他想,那个妖物会趁机要他的性命吧?毕竟,他对她并不好。
也许,像他这种人,死了倒是干净了。不用再去想他的父母是谁,为什么会如此待他?不用去守着对死人的承诺,留在这个该死的地方!更不用每天撑着笑脸,活得那么累了。只可惜,不能继续站在台上唱念做打。他一直期望着,自己可以死在台上。他活着的时候,不像个人;最少死的时候,可以有尊严一些。不想,今天竟然着了道,要死在这个给畜生搭建的窝棚里。呵……和畜生一起,也好。
这一棍,砸得不算轻,震碎了包裹着记忆的那块遮羞布,将幺玖脑中那些刻意遗忘的东西都掀翻到了明面上。从他第一次被卖到现在的扭捏作态,那些丑陋至极的画面,令他不忍去看。他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比起明晚的堂会,此刻的死亡竟让他觉得是种解脱。然而,袭击并没有继续,死亡也不屑光顾他。
幺玖睁开眼睛,看见胡颜那张脏兮兮的脸凑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想要躲,却见胡颜压根不瞧自己,而是一把抓走了他放在篮子里的最后一个黑面馒头,塞进嘴里,狠狠地咬了一口!
原来,他的命还不如一个黑面馒头来得实在。
幺玖笑了,笑着笑着竟然泪流满面。
胡颜蹲在幺玖身边,看见他哭,有些好奇,便用手指点了点幺玖的眼泪,送进嘴里舔了舔。
这一舔之下,立刻欢喜异常!
一种淡淡的咸味,讨好着胡颜的味蕾。要知道,她在深山老林里转悠快一个月了,除了喝血补充了一些铁,一点儿带咸味的东西都不曾尝过!
胡颜立刻探下头,伸出舌头,照着幺玖的眼泪舔去。
幺玖正头晕目眩着、自艾自怜着、被胡颜这么一舔,立马精神了!
他瞪大了猫眼,不可置信地望着胡颜,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鬼东西如此亲近他,难道是看中了他的颜色?难道说他的美艳已经锐不可当,不单令人类迷恋,就连对这种鬼东西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他……他知道这个鬼东西应该是雌型,但他……他……他实在难以从之!!!
幺玖刚想奋力反抗,却见胡颜又底下头,如同亲吻珍宝般舔掉他所剩不多的泪珠,就像在抚慰着他的伤痛一般。
幺玖觉得自己有些魔障了,不然怎么会觉得鬼东西在心疼他呢?事实证明,他确实想多了。
幺玖眨巴了一下水洗猫眼,略显尴尬地转开头,用双手推拒着胡颜,不敢再放任她靠近自己。他想起自己脸上混合着的泪水与口水,觉得既羞恼又尴尬,以及那么一点点儿的恶心和大大的感慨。他想用袖子擦擦脸,终究没有舍得。用手背蹭了两下脸后,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跳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也不看胡颜,低着头匆匆向门口走去。
走出门口,他又想起了那三棍子,便又噔噔地跑了回来,扬起下巴对胡颜说:“行,小爷知道你为什么敲我三棍子了。你是个好的,以后寻个其他路子表演吧,甭学这个,再把小爷敲死喽!”说完,瞪了胡颜一眼。只一眼,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身体竟微微一颤!猫眼瞪圆了几分!他也不管胡颜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趿拉着木屐,一溜烟地跑出了木头棚子。
他皱着眉,在木头门外落栓,然后揉着脑袋上渐渐肿胀起来的大包,呲牙咧嘴地回屋洗漱去了。
胡颜砸吧了一下嘴儿,觉得那个咸味儿还挺可口的。这就没有了,怪可惜的。下次,如何还能弄到那水亮亮、咸滋滋的东西呢?
肚子骨碌碌地叫着,胡颜捏下一块黑面馒头,却并没有送进自己嘴里,而是扔给了瘸腿小狐狸。
第十二章:沐浴
一夜翻过后,日头又开始逞能,耀武扬威地挂在天上,俯视万物生长。
燕家戏班分两个院子。唱戏杂耍的院子比较大,但住不下这些刀马旦们,于是就在临近戏园子的右手边,又租了一座小院,用来住人。为了方便,燕得林在两座院子中间挖了一处小门,方便刀马旦们直通向后台。
今晚有堂会,按理说可以不开罗,但幺玖还是站在了台上,认认真真地唱完了自己的戏。台下叫好声轰鸣,却好似进不到他的心里。
幺玖在燕家戏班里演得是花旦和青衣。幺玖是个戏痴,平时说话的时候,偶尔就会带出那么几分戏里才有的调调儿。幺玖第一次出现在胡颜面前,他耍得便是花旦的腔儿,却并非花旦的调儿。
幺玖饰演的花旦,泼辣、讨喜、羞涩、大胆,正如那妙龄少女。他饰演的青衣,举止稳重、端庄大气、唱功了得!一静一动皆成风韵。
一曲唱罢,他谢幕回到后台,卸了妆后,披散头发地打量着铜镜中的那个自己。他突然想起,胡颜舔掉他泪后的表情,是那般的知足,仿佛在品尝着琼瑶佳酿。他很好奇,自己的眼泪真的有那般美味吗?他想哭,却流不出眼泪。
幺玖的戏迷不少,但大多数人都只拿他当个消遣的玩应儿。众人爱他在台上的唱念做打、一颦一笑一泣一怒,却不想在台下看他哭丧着脸在那里咿咿呀呀。因此,幺玖下了台后,无论何时都会笑脸迎人,只因他知道,自己若落泪,除了挨打之外还是挨打。哭着看别人笑,那里比得上笑看别人哭多呢。所以,不哭,只笑。
呵……如今,想要哭,却找不到那份值得落泪的感觉了。
幺玖伸出食指,探入口中,沾湿,然后在铜镜上,沿着他的脸蛋画下一条水痕,就像他的眼泪一样。
燕得林探头喊道:“幺玖,赵老爷的车来接人了,你他妈快点儿!”
幺玖将铜镜啪地一声扣在桌子上,不可抑制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燕得林一愣,恨恨地骂道:“贱货!”一甩帘子,走了出去。
幺玖收了笑,冷眼往燕得林出去的方向扫了一眼,一甩衣袖站起身,塔拉着木屐,哒哒哒地绕过燕得林,向着后院走去。
燕得林怒吼:“你干什么去?!”
幺玖头也不回地回道:“拉屎!”
燕得林气得一个倒仰,忙转身去和赵老爷派来接幺玖的小厮说好话去了。
幺玖转身去了厨房,打开锅,直接上手从里面抓出来一整只蒸鸡,塞进了篮子里。
李厨娘拍着大腿,直喊着:“哎呦呦哎呦呦,使不得使不得,要是让班主知道你拿走了他的下酒菜,会打死俺的!”
幺玖嗤笑道:“打也先打死我,你怕什么?!”伸手,抓出两个白面馒头,塞进篮子里。待要伸手再抓,李厨娘已经拦在锅前,拿出了她捍卫贞操的劲儿阻止幺玖,于是,幺玖又得手了两个白面馒头。
幺玖说:“给我打一桶水到招财进宝的棚子。”
李厨娘气得胸口起起伏伏,挥舞着饭勺吼道:“老娘不干!要打水自己打,老娘……
幺玖劫话道:“你要是不送,我就告诉燕得林,是你偷了鸡送给我吃的。”
李厨娘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你……你当你说了,班主就信啊?!你说,老娘也会说!老娘就说,是你自己偷了鸡吃肉!”
幺玖贼笑道:“整个燕家班里谁不知道我幺玖从来不吃荤腥啊?呵……”转身,拎着篮子走了。
李厨娘气得一个倒仰,冲着幺玖的背影,使劲儿挥舞着手中的饭勺,却始终不敢真的将饭勺扔出去伤伤幺玖。
在李厨娘的辱骂声中,幺玖心情不错地哼着小曲,晃悠悠地走进了豢养着招财进宝四员大将的棚子。
招招、财财和进进已经出去觅食了,唯有他的宝宝被锁在棚子里,不得自由。
幺玖一拎着篮子进来,胡颜就从沉睡中苏醒了过来。她一边用鼻子在空中嗅着,一边爬起来,如同饿狼般盯着幺玖……手中的篮子。
幺玖将整只蒸鸡从篮子中拿了出来,对胡颜说:“这只鸡给你吃。”
胡颜没有反应,只是眼中隐约泛起幽蓝色的光。
幺玖莞尔一笑,将鸡又放回到篮子里。
这回,胡颜不干了,差点暴跳如雷!她刚要扑向胡颜,却见胡颜将整只篮子递给了自己。胡颜伸手去扯那篮子,幺玖却又将篮子收了回去。胡颜暴怒,两只手那么一划拉,竟直接切断了篮子的梁。幸好幺玖眼疾手快,抱住了篮子,不然那只鸡连带着四个白面馒头,就要扣地上去了。
幺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禁不住偷眼看向被抓出一道道深痕的铁链子,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胡颜的指甲。上次他过来的时候,就发现铁链子上不对劲儿的地方。只不过,他实在想不出,到底是何种利刃能将铁链子砍成那样。今天,他使计一试,便试出来了。他真是万万没想到,那指甲竟然锋利至此!若那指甲在自己的脖子上轻轻一划……幺玖觉得,他最近可能受凉了,竟有些尿频。
也许,他应该将那个鬼东西送走,放回深山老林去。可是,他又觉得,既然自己买了它,就不应任它自生自灭。它若离开了他幺玖,如何能活?光是那些财狼虎豹和猎人,就够它喝一壶的!再者,他总觉得,它……是她。
得,就当他日行一善吧。
幺玖扬起最为无害的笑脸,颤抖着上前一步,递出篮子:“喏,你吃。”
胡颜显得十分谨慎,并没有马上伸手去接篮子。
幺玖将篮子往胡颜的怀里一塞,胡颜自动抱紧篮子,一扭身蹲在地上,掏出鸡就往自己的嘴里塞。她嗷呜一口咬下一大块胸脯肉,噎得直翻白眼。
幺玖忙蹲下,用力拍着她的后背。
胡颜好不容易将噎住自己的鸡肉吞进肚子里,也顾不得幺玖就在身边,继续一口口地吞咽着。
幺玖再次伸出手,胡颜立刻警觉地瞪向幺玖。
幺玖笑吟吟地说:“我帮你把捆绑在手上的腰带解开呀。”他盯着胡颜的眼睛,带着一分讨好和三分鼓励,以及七分的认真,继续道,“但是,你需要保证,不许伤害我,可以吗?”
胡颜回视着幺玖那双好似琉璃般清透的猫眼,竟觉得有些好笑。她没有给予幺玖承诺,却是将双手递了出去。
幺玖避开胡颜的指甲,颤抖着手指,将裤腰带解开。
胡颜的手臂上裹着兽毛,倒也看不出伤到没有。她活动了一下手腕,心思一转,扯了根鸡腿递给幺玖。
幺玖,受!宠!若!惊!啊!
他开心地摇着头,说:“我不吃,不吃肉,你自己吃吧。”
胡颜锲而不舍,又抓了一只白面馒头给幺玖。
幺玖看着胡颜那乌七八黑的爪子,感觉她已经将自己对白面馒头的好感打击得体无完肤。
紧接着,胡颜又做了一件让幺玖震惊不已的事儿!她竟然将篮子推到了幺玖面前,示意他自己拿东西吃。幺玖觉得自己又些傻,竟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咧!天知道,他们才认识两天。